烏克蘭與俄羅斯三百年恩仇

袁燦興

與沙俄的苦澀結盟

公元8世紀時，東斯拉夫人開始與東羅馬帝國進行貿易，用毛皮、蜂蜜換回絲綢和金銀器皿。在貿易的過程中，產生了作為商品集散中心的商業(yè)城市。為了保護城市，商人們武裝起來。當實力強大之后，城市又成了地區(qū)的政治中心，基輔羅斯公國就是這樣形成的。在公元8—9世紀，以今天的烏克蘭首都基輔為中心，各個部落聯(lián)盟形成了基輔羅斯。

基輔羅斯日益強盛，被譽為“帝王之城”。但強大的基輔羅斯，卻面臨著歷史上最強大的征服者——蒙古。隨著蒙古人的入侵，基輔羅斯臣屬于金帳汗國。當基輔羅斯衰落時，周邊國家如波蘭、立陶宛等國開始崛起，并從金帳汗國手中奪取了大半個基輔羅斯。1569年，波蘭、立陶宛聯(lián)合成為一個王國，而烏克蘭人也被置于波蘭-立陶宛王國的統(tǒng)治之下。

波蘭人在統(tǒng)治初期，對烏克蘭比較寬松。隨著波蘭融入歐洲進程的加快，對出口到歐洲小麥的需求不斷上升，波蘭貴族們紛紛涌到土地肥沃的烏克蘭掘金。由于波蘭貴族對土地的渴盼，一批批的烏克蘭人失去了土地，淪為農奴。原先寬松的環(huán)境此時也不再，烏克蘭語被禁止使用，東正教被置于羅馬天主教的控制之下。當烏克蘭人心生不滿之時，驍勇的哥薩克射出了叛逆的第一箭。

哥薩克早先是逃避蒙古人統(tǒng)治的斯拉夫人，他們活躍在烏克蘭草原上。在15世紀開始的東歐農奴化進程中，大批不愿為奴的人逃亡到烏克蘭草原上，加入了哥薩克的行列。受性好騎射的突厥人影響，他們形成了自由尚武的性格。要反抗強大的波蘭，單靠烏克蘭人自身是不夠的，哥薩克領袖赫梅利尼茨基先是與克里米亞的韃靼人結成軍事同盟。但韃靼人對反抗波蘭一事三心二意，1653年拋棄了烏克蘭，單獨與波蘭媾和。1651年，赫梅利尼茨基尋求土耳其的軍事援助，但土耳其提出的效忠蘇丹的條件，遭到了烏克蘭貴族們的否決。

此時，烏克蘭只能尋求日漸強大的東斯拉夫兄弟俄羅斯的幫助。1653年，俄羅斯接受了烏克蘭提出的合并請求，并向波蘭宣戰(zhàn)。1654年，烏克蘭與俄羅斯簽訂了《佩列亞斯拉夫條約》，條約規(guī)定，烏克蘭接受俄國沙皇的統(tǒng)治，烏克蘭保有政治、軍事、外交上的自治權，但外交上涉及波蘭、土耳其的事務則由俄羅斯主持。

通過兩次對波蘭的戰(zhàn)爭，1667年，俄波簽署了《安德魯索沃和約》，烏克蘭被一分為二，俄羅斯得到了東烏克蘭和基輔地區(qū)，西烏克蘭則置于波蘭統(tǒng)治之下。此后，在18、19世紀，通過持續(xù)不斷的戰(zhàn)爭，俄羅斯終于從波蘭手中獲得了烏克蘭的大部分土地。

當烏克蘭被置于囊中之后，俄羅斯卻背叛了當年對烏克蘭的自治權承諾。蓋特曼是烏克蘭最高首領的稱謂，擁有最高司法、軍事和行政權力。蓋特曼通過選舉產生，并可加以罷免，在正常情況下終身任職。1654年，烏克蘭加入俄羅斯時所簽署的《佩列亞斯拉夫條約》中，俄羅斯保證將尊重烏克蘭蓋特曼的權力。

但俄羅斯不久就篡改了條約，稱蓋特曼的選舉必須經過沙皇批準，且不經沙皇許可不得更換蓋特曼。這樣，俄羅斯實際上控制了蓋特曼的人選，削弱了蓋特曼的權威。這還不夠，1764年，葉卡捷琳娜二世下令廢除蓋特曼政權和蓋特曼職務。對于桀驁不馴、散漫自由的烏克蘭哥薩克，俄羅斯以全力打擊。俄羅斯的強力鎮(zhèn)壓，導致了五千名哥薩克出走投奔俄羅斯的死敵土耳其。

文化上，烏克蘭也受到全面的壓制。1806年，沙皇下令禁止使用烏克蘭語授課，學校中不許開設烏克蘭文學、歷史等課程。烏克蘭語的出版物，在1869年后被徹底禁止。

在俄羅斯的打壓下，烏克蘭文化呈現倒退傾向。1652年，烏克蘭人的文化程度相當之高，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識字，女性識字的比例也很高。到了1897年，統(tǒng)計數據表明，俄國的烏克蘭人文盲比例最高，識字者僅占烏克蘭人口的百分之十三。

面對俄羅斯的高壓，烏克蘭也不是沒有反抗。1658年，烏克蘭曾成立“羅斯大公國”，以平等地位加入波蘭-立陶宛公國，這導致了新一輪的俄波戰(zhàn)爭，戰(zhàn)后烏克蘭重新被俄羅斯統(tǒng)治。1708年，利用俄羅斯與瑞典的戰(zhàn)爭之機，烏克蘭宣布獨立，并與瑞典結盟。然而，俄羅斯在戰(zhàn)爭中的勝利，又使烏克蘭的獨立夢破碎。

雖然俄羅斯推行了“去烏克蘭化”的政策，但烏克蘭人一直魂牽夢繞于國家的獨立。早在1861年，基輔的學生們成立了村社黨，烏克蘭大詩人舍甫琴科也在圣彼得堡積極響應。村社黨以烏克蘭語出版文學作品，對農民開辦補習班，以提高烏克蘭人的文化水平。村社黨的活動不久即被沙皇鎮(zhèn)壓，舍甫琴科被逮捕流放，此后烏克蘭人被迫在地下秘密活動。

舍甫琴科死前留下了詩一般的遺囑，請將他葬在烏克蘭平原上，他要目睹這無盡的草原發(fā)出的洶洶怒號，要看到烏克蘭獨自飛翔，他將在神的住所為此祈禱。幾代人逝去之后，追求烏克蘭獨立、自由的夢想卻沒有湮滅。

蘇聯(lián)大棒下的日子

一戰(zhàn)爆發(fā)之后，由于烏克蘭已被俄國和奧匈帝國分別控制，烏克蘭人加入了兩邊陣營作戰(zhàn)。在俄國軍隊中服役的烏克蘭人多達350萬，在奧匈帝國軍隊中服役的烏克蘭人也有25萬人。在前線，兄弟之間兵戎相向，自相殘殺，既讓烏克蘭人痛心，也加速了他們追求民族自治、國家獨立的步伐。

1917年，在沙俄帝國崩潰的前夕，烏克蘭人組建了自己的代表大會（最高拉達），并積極籌劃自治工作。十月革命爆發(fā)后，烏克蘭最高拉達宣布成立自治的烏克蘭人民共和國，并頒布了國旗、國歌、貨幣。

1918年1月，烏克蘭宣布獨立。2月，烏克蘭與德國、奧匈帝國簽訂合約，承諾為兩國軍隊提供糧食，兩國則承認烏克蘭人民共和國的主權。為了表示對烏克蘭的支持，45萬德軍進駐烏克蘭。在德軍的威逼之下，蘇俄無奈地在與德國簽署的《布列斯特和約》中，承認了烏克蘭人民共和國獨立。

在德國戰(zhàn)敗之后，烏克蘭人發(fā)現自己剛剛實現的獨立夢又走到了破碎邊緣。蘇聯(lián)紅軍迅速進入了烏克蘭，仿效蘇俄的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也在1919年1月成立。既然不能獨立，那就維持統(tǒng)一吧，可烏克蘭統(tǒng)一的夢想也未維系多久。endprint

1920年，波蘭強人領袖畢蘇茨基下令進軍基輔，以實現波蘭、西烏克蘭、西白俄羅斯統(tǒng)一，組成大波蘭國的目標。波蘭的進軍，自然讓蘇俄惱火萬分，在全面動員令之下，舊日的沙皇俄國軍官再次披掛上陣。但強大無比的蘇俄紅軍，卻折戟于華沙城下，狼狽退回。戰(zhàn)敗的結果是，此后有將近二十余年，西烏克蘭被波蘭管轄。

1922年，蘇聯(lián)成立，烏克蘭成了其中的一個小兄弟。在加入蘇聯(lián)的初期，烏克蘭人一度享有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烏克蘭得到了一定的自治權，學校使用烏克蘭語授課，大部分的書籍和報紙使用烏克蘭語，國民識字率大幅提高。在俄羅斯已經風風火火推廣的集體農莊制，在烏克蘭也被推遲執(zhí)行。作為烏克蘭的標志性人物，出逃到歐洲的歷史學家、烏克蘭人民共和國第一任總統(tǒng)格魯舍夫斯基也被鄭重地請回，成為烏克蘭科學院的一員。

但好景不長，列寧死后，所有“蘇聯(lián)人的父親斯大林”走上了政治前臺，一切都要重新洗牌。曾經活躍在文壇的烏克蘭語作家基本失蹤，85名烏克蘭語教授中有62人被槍殺，烏克蘭語報刊被禁，民族主義分子被清洗。在烏克蘭政府內部，近10萬名烏克蘭普通黨員被流放或槍決，烏克蘭政府中的17位部長被逮捕和槍殺。血雨腥風之中，烏克蘭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站在神壇上的斯大林，而獨立與自由的夢想被徹底拋在腦后，活著就是最大的夢想。

靠著蘇聯(lián)的強大，二戰(zhàn)之后，西烏克蘭重返烏克蘭的懷抱，實現了烏克蘭地域上的統(tǒng)一。雖然在地理上統(tǒng)一了，但歷史上東西烏克蘭的長期分裂，也造成了烏克蘭東西部的分裂。西部烏克蘭被波蘭等國統(tǒng)治，受天主教影響較大，烏克蘭語與烏克蘭文化得以保存，自然親近于歐洲。而烏克蘭東部則一直處于俄羅斯控制之下，在宗教、民族、語言等方面受俄羅斯影響較大，更加親近于俄國。東西兩部分的分裂是長期歷史的形成，而要彌合裂痕，則需要漫長的時間。

三十年代大饑荒的陰影

烏克蘭自然資源豐富，土地肥沃，所擁有的黑土地占全世界的百分之三十。肥沃的土地、勤勞的農民，使得烏克蘭號稱“歐洲糧倉”。糧食的富足，乃至于一戰(zhàn)期間，烏克蘭以提供軍糧為條件，誘得幾十萬德國大軍為它撐腰。在十月革命之前，烏克蘭的谷物出口量占據全世界的五分之一，即使在十月革命之后，烏克蘭仍然是蘇聯(lián)糧食最高產的地區(qū)。

但在1932年至1933年，烏克蘭卻發(fā)生了舉世罕見的饑荒。烏克蘭大饑荒在蘇聯(lián)時期被長期掩蓋，一切與饑荒有關的報道，都被蘇聯(lián)斥責為敵對勢力的造謠。而蘇聯(lián)的掩蓋工作做得如此之好，使得《紐約時報》駐蘇聯(lián)記者杜蘭蒂也為蘇聯(lián)撐腰，義正詞嚴地宣告：“烏克蘭根本沒有饑荒，而且絕不可能發(fā)生饑荒?！倍盘m蒂憑著對烏克蘭的虛假報道，竟然在1932年成了以追求真相為目標的普利策新聞獎的得主。

烏克蘭大饑荒的主要原因是集體農莊制。蘇聯(lián)成立之后，開始推行集體農莊制，當時的宣傳口號是：“誰反對集體農莊，誰就是反對蘇維埃政權！”加入集體農莊之后就要交出所有的土地和牲畜，富裕的農民自然不愿意。烏克蘭歷來富庶，富農眾多，他們自然成為了蘇聯(lián)的天敵。

為了推行集體農莊制，幾乎所有的富農都被逮捕并流放到西伯利亞，而這些富農，卻是農村中最有生產經驗、最擅長耕作的一批人。真正的富農階層被鏟除了，又有一批能干高產的農民被劃入到“富農”梯隊并加以流放。余下的已驚恐萬分的農民們只能拼命降低糧食產量，以免自己被劃入“富農”。而作為重要生產資料的牲畜又被大量宰殺，在農民看來，牲畜“不再是我們的了”。沒有了生產積極性，最有經驗的一批人被流放，牲畜又被大量宰殺，直接結果就是1932年烏克蘭糧食產量暴跌。

1932年，烏克蘭各地饑荒頻現，地方官員們遞呈給斯大林的報告，都圍繞著一個重心“食品”展開。旅行家卡維思·韋爾斯在此年7月途經烏克蘭，他在《卡波特》一書中描述了烏克蘭的饑荒情況：“從火車窗戶朝外看，孩子們正在吃草。肚子嚴重腫脹的小孩子在非洲和其他熱帶國家很常見，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人小孩餓成這樣?！?/p>

為了自救，農村的婦女開始偷偷剪下未成熟的谷穗，帶回家熬粥給小孩充饑?！颁撹F”般的斯大林，慧眼洞穿人世，立刻看到了農村中存在的偷盜現象。一份《保護社會主義財產法》迅速出爐，該法規(guī)定“敢于盜竊集體農莊財產者，槍斃并沒收財產。情節(jié)較輕者，處十年徒刑并沒收財產”。該法律頒行之后，各地的“盜竊犯”們遭到了無情的打擊，僅在哈爾科夫，一個月就有1500人被判處死刑。此后，集體農莊的糧食再也沒有被偷過。

當饑荒蔓延時，蘇聯(lián)官員也在頭痛，他們頭痛的不是烏克蘭災民，而是在烏克蘭的糧食征收沒有達到既定目標，無法面對冷酷的斯大林。1932年9月，烏克蘭的糧食征購任務只完成了計劃的32%，10月只完成了22%。饑餓到了極限的農民，開始尋覓一切食物。為了不讓農民吃掉牛、馬之類的生產工具，同時也為了懲戒農民們不交出足夠的糧食，斯大林頒布了一項命令，將烏克蘭所有的生產資料（牛、馬、農具）充公，同時禁止任何糧食流入烏克蘭。隨后，以積極分子組成的搜糧隊，開始頻繁出沒于農村，搜出農民手中殘存的最后一粒糧，哪怕它是第二年再生產的種子。

全世界開始議論烏克蘭的饑荒，斯大林對此也格外重視。1933年1月，斯大林發(fā)布命令：“封鎖烏克蘭邊界，不允許農民離開自己的村莊?！彼勾罅止挥邢纫娭?，秘密機構組建的巡邏隊，在1933年1月的最后一周，就攔截了2.5萬名準備逃離烏克蘭的農民。隨后兩個月，幾十萬出逃的人被攔截下來，并被趕回他們原先的村莊，默默地等待著死亡。

將所有烏克蘭人餓死自然不符合斯大林的利益，他還需要農民們?yōu)樗N植莊稼。到了1933年年中，一些救濟措施被推行。部分地區(qū)的災民，從軍隊倉庫的儲備糧中分到了糧食。不想災民們餓極了，狼吞虎咽之后，由于無法消化而斃命，后來改用蕎麥片粥來救濟災民。但即使是救濟糧，也是存在區(qū)別的。發(fā)往烏克蘭的救濟糧分飼料與谷物，挨餓的農民分到的是飼料，而城市中的居民則可以憑供應證領取谷物和面粉。endprint

烏克蘭大饑荒的死亡人數在250萬到480萬之間，大饑荒是烏克蘭人心中無法彌合的傷痕，也在烏克蘭與俄羅斯之間撕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饑荒對后世的一個直接影響是，它改變了烏克蘭的人口成分。在烏克蘭，烏克蘭人的比例降低，俄羅斯人的比例提高。除了饑荒中大量死去的人之外，大批烏克蘭人移居他鄉(xiāng)，而活下來的烏克蘭人出于恐懼，降低了生殖的欲望。蘇聯(lián)時期，每出生一個烏克蘭人，就出生7個俄羅斯人。饑荒之后，大批俄羅斯人移居到了烏克蘭，并在一些地區(qū)占據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這在日后造成了無限紛擾。

2003年，在烏克蘭饑荒70周年之際，烏克蘭總統(tǒng)庫奇馬簽署法令，把每年11月的第4個星期六定為“大饑荒死難者紀念日”。同年，普利策獎評選委員會收到了成千上萬的抗議信，要求撤銷杜蘭蒂的普利策獎，因為他對烏克蘭大饑荒做了虛假報道?！都~約時報》則急火火地發(fā)表了一份聲明，稱杜蘭蒂的報道是該報“曾經刊載的最糟糕的報道之一”，并在杜蘭蒂1932年所獲得的普利策獎證書之下加上了一行字：“《紐約時報》及其他媒體的記者都不認可他的報道?！?/p>

燙手的禮物：克里米亞

1990年7月，烏克蘭通過了《烏克蘭國家主權宣言》。1991年8月，烏克蘭正式宣布脫離蘇聯(lián)獨立，烏克蘭從屬于俄羅斯337年的歷史告終。三百余年來，烏克蘭追求國家的獨立而未成功，突然間得享獨立，自然是欣喜若狂。在過去的三百余年間，俄羅斯對烏克蘭兩面三刀，時而背棄條約，時而出賣，烏克蘭心存芥蒂，且三十年代饑荒的陰影，在烏克蘭人心中怎么也無法抹去。烏克蘭獨立之后的頭等大事，自然是推行去俄羅斯化政策。然而，在推行去俄羅斯化政策的同時，烏克蘭卻不得不面對俄羅斯人送給他們的禮物，這就是黑海的璀璨明珠克里米亞。

1654年，烏克蘭與俄羅斯簽署合并協(xié)議。1954年2月，蘇聯(lián)隆重紀念俄羅斯與烏克蘭合并300周年。觥籌交錯之中，醉醺醺的赫魯曉夫，做出了一個令所有烏克蘭人不敢相信的決定：將克里米亞送給烏克蘭。隨后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主席團通過正式決議，將克里米亞半島作為“友誼的象征”劃歸烏克蘭管轄。

克里米亞半島有黑海鑰匙之稱，地理位置優(yōu)越。古希臘人很早就在克里米亞建立過殖民地，東羅馬帝國時期也有大量移民定居于此。13世紀之后，克里米亞成為金帳汗國的一部分。金帳汗國衰落之后，1427年建立了克里米亞汗國。50年后，克里米亞又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所征服，成為其附庸國近300年。18世紀，俄國發(fā)動了兩次對土耳其的戰(zhàn)爭，最終在1783年吞并了克里米亞。到了蘇聯(lián)時期，克里米亞成立了自治共和國，原先居住在此地的韃靼人被大批遷出，而俄羅斯人則大批遷入。

對烏克蘭來說，跟著俄羅斯這個大哥混了300年，可謂是鼻青臉腫，什么好處沒撈到。不想這一日，赫魯曉夫喝醉了老酒，良心發(fā)作，覺得愧對烏克蘭小弟，再加上他在烏克蘭工作多年，對烏克蘭充滿感情，就將克里米亞送給烏克蘭作為禮物。在蘇聯(lián)時代，克里米亞劃給烏克蘭絲毫沒有問題，也讓烏克蘭人有點自豪，總算沾了老大哥一回光。不想獨立之后，烏克蘭才發(fā)現，克里米亞是枚隨時會引爆的炸彈，而炸彈的遙控器則在老大哥俄羅斯手中。

烏克蘭獨立之后，為了安慰克里米亞的人心，烏克蘭賦予了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的地位。但克里米亞的俄羅斯人占65%以上，烏克蘭人只占25%。在人數上占絕對優(yōu)勢的俄羅斯族人，滿心希望著回歸故國，而俄羅斯對被莽漢赫魯曉夫送出去的禮物，也是滿心懊悔，待機收回。

1994年，克里米亞議會通過決議，要求烏克蘭準許克里米亞自己決定歸屬問題。烏克蘭反應強烈，下令讓軍隊做好戰(zhàn)斗準備。此時俄羅斯正被車臣問題所困，無暇他顧，遂暫時向烏克蘭表示，克里米亞是烏克蘭領土。俄羅斯不點頭，克里米亞只好乖乖地呆在烏克蘭。為了向牽制俄羅斯的車臣人表示謝意，西烏克蘭許多城市的街道以車臣領袖的名字命名。

此后，每當烏克蘭與俄羅斯關系鬧僵時，克里米亞都鬧騰著要獨立，既向烏克蘭中央政府示威，也向俄羅斯示好。而每當烏克蘭與俄羅斯關系較好時，克里米亞就乖乖地呆在烏克蘭。

對于獨立后的烏克蘭來說，夾在歐洲與俄羅斯兩架大馬車之間，最佳的選擇就是保持中立。如烏克蘭前總統(tǒng)庫奇馬所言：“烏克蘭作為獨立的國家站住了，她沒有爬向俄羅斯，但是暫時也沒有跑到歐洲去。烏克蘭站在了歐洲與俄羅斯之間。”

這種天平上的平衡，在一定的時期會被打破。西部烏克蘭渴盼著加入富庶的歐盟，并對俄國耿耿于懷。東部烏克蘭則對俄羅斯舊情猶存，戀戀不忘。2014年，當加入歐盟的力量占據了上風時，一直伺機而動的克里米亞立刻走上了前臺，向俄羅斯遞出熱情洋溢的入盟申請書。強人普京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笑納了克里米亞。

對俄羅斯來說，雖重新得到了克里米亞，可他不能承受失去烏克蘭的代價。畢竟5千萬人的烏克蘭，6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在歐洲怎么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國。烏克蘭置于俄國300年統(tǒng)治之下，唯一的收獲——克里米亞又失去，新仇舊恨之下，烏克蘭脫離了俄羅斯的引力，開始全力投入歐盟。但如何處理好東部親俄羅斯的力量，卻是擺放在今日烏克蘭政府面前的一道難題。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文史天地》2014年第7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