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倉頡祁建華沉浮錄

張振營

祁建華，建國初期的一位風云人物。他發(fā)明的《速成識字法》曾風靡全國，使5000多萬人從文盲中解脫出來。當時，毛澤東稱他為“名副其實的識字專家”。劉少奇稱他為“當代倉頡”。這位普通的部隊文化干事，因此被提升為國家掃盲委員會副主任。1957年，他被錯劃為“右派”，被開除黨籍、軍籍、公職后被遣送原籍河南郟縣農(nóng)村，但追求依然矢志不渝，在紫云山下的蝸居內(nèi)把44年的心血獻給了《拼音新案》。

北汝河是一條古老而美麗的河流，它柔情依依，清波碧浪。它從源頭——中岳嵩山白龍池，蜿蜒而下，曲曲折折從西到東貫穿郟縣全境。千百年來，它奔流不息，滋潤著兩岸的良田沃土。它流到郟縣東南紅石山下，又像調(diào)皮的銀龍，閃著水晶似的粼光，打著旋調(diào)頭朝北，經(jīng)過陰山山頭，繞了個大半圓，又回到陰山山根，奔騰東去。

陰山山頭的南邊，有個依山面水的小村莊，叫汪來灣。陰山北側(cè)，那片被汝水圈起來的土地，叫河里圈。這里星羅棋布著大小13個村莊，其中緊靠陰山山根的那個叫李莊村。

1921年農(nóng)歷7月27日，汪來灣祁家的窯洞里，一個嬰兒呱呱墜地。他就是祁建華。

祁建華出生于汪來灣祁家，成長于河里圈李莊村。李莊村，南去一里是陰山，西去一里是汝河。或打柴陰山上，或放牧汝河坡。山和水孕育了祁建華陰山上石頭一樣堅強的性格、汝河水一樣勇往直前永不回頭的精神.正是這種性格、這種精神，鑄造了他傳奇般的坎坷人生路。

苦難童年

逆境會喚起

他堅定的意志。

——拜倫

祁家祖祖輩輩都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祁建華出生的時候，家里只有一畝祖業(yè)地。一家人的生計，靠父親扛長工、打短工和母親勤儉持家來維持。日子緊緊巴巴倒也過得去。添了個男孩，給祁家?guī)頍o限的歡樂和希望。奶奶求神問卜，說是他們家時來運轉(zhuǎn)的征兆。

俗話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事也湊巧，就在祁建華出生的第二年，一場大水過后，汝水河道西滾，祁家多年前被河水淹沒的三畝河灘地又淤出來了。真是“吉人天相”，這是老天爺恩賜的。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一家人高興極了，實想有了這三畝地，從此就有好日子過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誰會料到，這三畝河灘地居然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當祁家正做翻身夢時，地已被村上一家姓王的地主霸占了。官司打到縣衙，縣太爺接受了對方的賄賂，講“禮”不論理，沒收了祁家的地契文書，把地斷給了對方，一幫衙役用亂棍把祁建華的父親趕出了衙門。祁家哭天無淚，叫地不靈，三畝河灘地沒有爭回，連原有的一畝祖業(yè)地也搭了進去。父親是個只折不彎的硬漢子，官司打輸了，連氣帶餓屈死在村頭的破廟里；奶奶出外討飯，餓死在河灘上，尸體被狗啃得只剩下幾根骨頭；姐姐被送去做童養(yǎng)媳也被折磨而死；接著兩個弟弟也相繼而死。七口之家死了五口，剩下祁建華母子二人，孤兒寡母在死亡線上掙扎……

陰山垂淚，它是祁家悲慘家史的見證；汝水嗚咽，它在傾訴舊中國的罪惡。

二十年后，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連隊訴苦會上，祁建華聲淚俱下地回顧了這段痛心的往事。他說：“戰(zhàn)場上我啥都不怕，權(quán)當自己是死了的人。”是的，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么可怕的呢！在以后的崢嶸歲月里，祁建華歷經(jīng)劫難而一直勇往直前，也許靠的就是這種不怕死的精神吧！

天無絕人之路。祁建華的外婆家就住在離祁家不遠的河里圈李莊村。兩個舅舅年富力強，兄弟兩個把祁建華母子接到家中，靠挑腳擔擔兒、扛長工、打短工維持生計。平白添了兩張口，兩個舅舅的負擔更重了。

常言道：“漢子不吃十年閑飯”。祁建華沒到10歲就已經(jīng)放羊、割草、打柴，做輔助勞動了。12歲就頂呱呱地跟舅舅下地干農(nóng)活了。李莊，向南一里紫云山接陰山，向西一里是汝河。祁建華日不錯影打柴、割草、放羊，不是往山上，就是去河坡，與山水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山上有山上的樂趣，河里有河里的歡快，他愛這里的一草一木，享盡了大自然的愛撫、陶冶和洗禮?？刺焐系陌自朴朴频仫h過，看眼前的河水淙淙地流過，感受暖風從面頰拂過，祁建華覺著自己要飛起來了，他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祁建華14歲那年，向母親提出了要讀書的要求。他們家旁邊就是河里圈國民小學?？吹饺思业暮⒆颖谋奶ド蠈W，他羨慕極了，每次從校門前經(jīng)過，他總是放慢腳步，或者稍站片刻，聆聽一下那瑯瑯誘人的讀書聲，每當這時候，他的心仿佛追著書聲跟進了教室里。母親很理解孩子的心情，可一家人終年粗茶淡飯尚吃不飽一頓，怎能上得起學呢？于是含著眼淚說：“孩子，不是媽不讓你上學，誰叫你生在咱這窮家里，怨你的命吧！”

天從人愿。這年冬天，祁建華有了學習的機會。國民小學的王哲卿老師，不顧校方的阻止和同事的非議，免費在學校辦了一個晚間識字班。老少男女誰來都教，只要報個名，拿本書來就行?？善罱ㄈA連識字課本也買不起，因此名也不敢報。開班了，祁建華按捺不住求知的欲望，悄悄來到學校，人家在屋里學，他就在外邊學。數(shù)九寒天，冷風刺骨，滴水成冰，祁建華心里卻熱乎乎的，感覺不到天氣的寒冷。不知是怕別人看到恥笑他，還是怕老師發(fā)現(xiàn)攆走他，心口一直咚咚跳個不停。果然，老師發(fā)現(xiàn)了他，他怯怯的眼光迎來的是老師慈祥的目光。老師不但沒攆他，還把他領(lǐng)進了屋里，安排了座位。從此，他成了識字班上的正式學生?！皑浓屁迁取笔瞧罱ㄈA有生以來最早認識的四個字。它們深深銘刻在他的心坎上，永遠是那么清新美好，那樣震顫心弦?！皑浓屁迁取辈⒎俏淖?，只是幫助識字的注音工具。它一到祁建華腦子里就生了根。乃至為祁華以后的成長、創(chuàng)造發(fā)明奠定了基礎(chǔ)。

祁建華學習時專注、用心。他的求學精神感動了王老師。王老師認定祁建華是個有志向的孩子，好好培養(yǎng)，前途無量。他心想一定要幫這個窮孩子一把。識字班一結(jié)束，王老師就幫助祁建華進了河里圈國民小學。

祁建華上學了，一家人很高興，他更高興。入學前有個編級測驗，他借來一年級二冊及二年級三冊課本，白天干活抽空讀語文，晚上油燈下面演數(shù)學。一測驗，王老師也喜出望外，祁建華語文、數(shù)學都是優(yōu)等，一入學就插班到三年級學習。1935年，祁建華在河里圈國民小學畢業(yè)了。

啊，苦難的童年，難忘的歲月！

學生時代

嚶其鳴矣，

求其友聲。

——《詩經(jīng)》

河里圈往南翻過陰山五里之遠有座著名古鎮(zhèn)——三教堂（現(xiàn)在的堂街鎮(zhèn)）。那里當時有一所私立民治中學，設(shè)有高小部和初中部。祁建華初小畢業(yè)后，來到這里就讀高小和初中。三教堂的五年學生生活，是祁建華一生發(fā)展的重要時期。

當時有位叫張奎光的老師擔任該校教導(dǎo)主任。后來得知，他是黨派到這里做地下工作的共產(chǎn)黨員。祁建華是受他影響最大的學生之一。

張老師第一次上課的情景，祁建華每每提起來還記憶猶新。張老師兼任的是初中一年級語文課。上課鈴響了，他登上講臺，開頭就說：“同學們，我講這門課，不死照課本。根據(jù)同學們的需要可以講點老的，講點新的，講點半老不新的。像報刊上發(fā)表的適合我們口味的文章，你們看怎么樣？”話講到了同學們的心里，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當堂他朗誦了自己寫的一篇短文：“同學們！希望你：莫躊躇，莫嘆息；無須畏悸，胸膛挺起；面向著真理，大膽地走去；沖過這黑暗，踏平這荊棘，笑臉迎接你的，是光明的勝利！”幾十年后，它一直像號角一樣激蕩在祁建華心里。

有一次張老師把祁建華叫到住室說“我這里有本書，你拿去看吧。要讀夠十遍，然后再來見我?！?/p>

祁建華接過書一看，原來是魯迅先生的《阿Q正傳》。他拿回書認真讀起來，當讀完十遍，全書差不多會背了。祁建華高高興興來見張老師。

張老師問：“讀過了！”

回答：“讀過了。”

“談?wù)劯邢氚?！?/p>

祁建華茫然了。只顧著讀，沒有仔細思索，有些體會也只是朦朦朧朧，似是而非，捉摸不定。一時回答不出來。

張老師鄭重地對他說：“可不能學五柳先生啊！讀書要求甚解，這本書里字字句句都有很深的含意。拿回去再讀十遍。”

第二天，他找張老師滔滔不絕地談起了自己的體會。張老師高興地說：“你讀懂書中的意思了！”并告誡祁建華說，“讀書要學會獨立思考，對待一切事物都要有獨立的見解，切不可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接著他又問祁建華：“這本書好不好？”“當然好啦！”“比這好的書多的是，可當局不是不叫出版，就是出版了也不叫看。你說這是啥道理？這叫說理不走理，掛羊頭賣狗肉?！?/p>

這年紀念“五四”青年節(jié)，祁建華就以“掛羊頭賣狗肉”為題，寫了一篇文章。文章在“五四”特刊登出后，引起校內(nèi)外很大的震動。惹得國民黨的特務(wù)也注意起祁建華來了。這篇文章的大意是：一天他到一家羊肉館吃羊肉。館里窗明幾凈，陳設(shè)堂皇，中間懸掛著孫中山先生的像。他選擇了一個座位，要了一碗羊肉湯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聽有人在講三民主義。仔細品味覺得不對勁，碗里的肉不是羊肉是狗肉。正在這時他聽見小堂館又在大聲喊叫：“羊肉！羊肉！又肥又爛的羊肉！”他不由得怒火中燒，立即喊過來責備說：“你賣羊肉哩，為啥碗里盡是狗肉？”堂館并不爭辯，反而坦然地說：“老兄！不要大驚小怪，現(xiàn)在的世道哪有說真話賣真藥的！到處不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嗎？”“你們這樣干，對得起孫總理嗎？”他指著孫中山先生的像反詰說。

文章雖短，但諷刺蔣介石背叛孫中山的三大政策的情緒，卻溢于言表。

1940年“雙十節(jié)”（民國國慶日），學校舉行演講比賽，班里推舉了祁建華?！斑@是一次鍛煉的機會。也是一次說話的機會?！彼睦锵?，“可自己公開場合從未說過話，到時候說不成下不了臺怎么辦？”他忐忑不安，畏難起來。

張老師知道后，對他說：“誰也不是生來啥都會的。叫你干，你就干?！睅椭麛M定了一份講演稿，題目叫“半漢奸”，還一字一句地對他進行輔導(dǎo)。張老師的鼓勵，使祁建華有了信心。他先背會稿子，然后抑揚頓挫，輕重緩急一遍一遍練起來。來到桑樹園里，對著桑樹講；來到山頂上，對著石頭講。功夫不負苦心人，比賽那天，祁建華登臺了，開始像墜入五里霧中，頭腦直懵，兩腿直顫，連題目也記不起來了。稍一定神，看到臺下張老師投來的鼓勵的目光，他的心底平靜下來了，頭腦也充實了。“同學們！”他簡直不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那樣響亮清脆?！敖裉煳已葜v的題目是“半漢奸！”會場靜極了，像在山上對著石頭講一樣。接著他一口氣講完了全文。這是一篇以反對日本侵略，反對投降為內(nèi)容的文章。為激發(fā)大家的情緒，最后他振臂高呼“反對日本侵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jié)h奸賣國賊！”

他成功了！他的講演被評為全校第一名。在以后的歲月里，為推廣“速成識字法”，他又成功地作過幾百次報告。

知生莫如師。1952年張奎光老師在一篇《我所認識的祁建華》文章中寫道：“祁建華的特點，不是天生聰明，而是有一種無比高度的苦干精神。學習上是這樣，工作上也是這樣，就是在同學中有威信，也是靠這種精神樹立起來的。記得有一次學校為修一條路動員學生去汝河背石子。不少人怕出力，想方設(shè)法逃避或少背點。而祁建華卻用擔子挑，一人勝過十多人，博得師生們的一片掌聲。這種精神使祁建華渾身充滿一派正氣。當時的學校，是地主土豪子弟的天下。他們把刀子、手槍帶到學校，耀武揚威，仗勢欺負貧窮的學生。祁建華可從來沒有人敢欺負他。三年級時，他結(jié)合一批正派學生，幫助教導(dǎo)處整頓校風，使學校一度出現(xiàn)正氣占上風的局面?！?/p>

祁建華的一切聰明才智，都是從埋頭苦干中，細心鉆研中積累起來的。從他身上，使我們更相信“只有努力，沒有天才”這個道理。

張奎光是祁建華的老師，也是導(dǎo)師。他們的師生情誼長存，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感情愈加深厚。1988年張奎光從北京專程來到郟縣看望他五十年前的學生。師生來到當年民治中學舊址，現(xiàn)在的堂街鎮(zhèn)中。新蓋的寬敞的教室，掩去了過去的舊跡。唯有校園中那一潭清澈的池水還未改舊顏。故地重游，往事歷歷，止不住感慨萬千。

速成識字

發(fā)明是百分之一的靈感

加百分之九十九的血汗。

——愛迪生

1942年祁建華初中畢業(yè)，由張奎光老師引薦，他先后到襄縣穎橋和郾城縣某小學任教。

中原淪陷后，祁建華不愿為日偽服務(wù)，就棄教還鄉(xiāng)。種田吧，家里地無一垅；做生意，哪有本錢！去扛長工，沒人用自己這個“讀書”人。與張老師的聯(lián)系斷絕了，他成了一只失了舵的小船。真悔恨自己當初為啥不跟張老師一起去陜北呢！他登上陰山山頂，極目遠眺，大好河山被日寇的鐵蹄踐踏，汝水在哀泣，大地在呻吟！國仇家恨集于一身，自己空懷一腔報國的熱血！此時，他深深感到了孤獨、哀傷，覺得自己是一個最沒有用處的人。他忽然想起，張老師給他寫的最后一封信是從遂平寄出的，好，去遂平打探一下張老師的消息。結(jié)果空跑一趟，不但消息沒有打聽到，中途被歹人搶劫，差點丟了性命。

遂平回來后，母親再也不讓祁建華出門了。當時社會上土匪蜂起，光郟縣城東就拉起來好幾道“干”，當時又叫“游擊隊”。外寇內(nèi)匪鬧得雞犬不寧，百姓如在滾油鍋中過日子。母親對祁建華說：“世道混亂，你哪里都不要跑騰了，忍饑挨餓咱守在一起，就是死也死在一塊兒?！?/p>

祁建華絕望了。他想起了張老師，想起了張老師給他講過的陜北。張老師一定是去陜北了，可陜北對自己是那樣遙遠不可即?！跋腙儽?，望陜北，沒有雙翼不能飛？……”他不時地默念著。

沒有事干，沒有書也借不來書讀。百無聊賴，每天悶悶不樂地待在家中。

一天，他拿著一本舊字典翻弄，發(fā)現(xiàn)每一頁上自己都有不少生字雖然初中畢業(yè)了，也當過老師，可自己識字太少了。現(xiàn)在有的是時間，那就學生字吧，這樣時間也好打發(fā)一點。

他埋下頭讀起了字典。為了安靜，他來到山上的石洞里，一頁一頁地學起來。開始進度不快，回生現(xiàn)象很嚴重。頭天學的，第二天有的就忘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字典中同音字很多，就把它們一個個挑出來，排列成同音字表，然后用注音字母標上音。這樣，識字的速度快多了，不到半月，一本8000多字的字典居然認完了。

祁建華讀字典摸索到的這個識字方法，就是他后來創(chuàng)造的“速成識字法”的雛形。

1948年4月28日，祁建華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原軍政大學。在參加夏屯工作中立了功，被評為宣傳模范，并加入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一年畢業(yè)后，被分配到第二野戰(zhàn)軍十六軍衛(wèi)生部任文化干事兼做宣傳工作。如魚得水，他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他的聰明才智有了充分施展的天地。

作為文化干事，他的主要任務(wù)是幫助戰(zhàn)士學文化。當時的戰(zhàn)士，差不多全是穿上軍裝的農(nóng)民，絕大部分沒有上過學，是文盲。他們認為學文化比打仗要難，一天學了兩個字，中間不會兩頭忘。加上不是行軍就是打仗，哪有心思學文化。

漢字難認又難寫，一天教幾個字的三、五教法，又和實際結(jié)合不起來，難怪戰(zhàn)士不感興趣，不愿學。祁建華回想到自己上學時學拼音，讀字典識字的經(jīng)驗，受到啟迪：何不先教戰(zhàn)士學注音字母，然后注音，進行較大數(shù)量的突擊識字，這樣注音就會認的快，學的多，也許會提高大家的學習興趣。

他精心制作了注音字母表，掛起來，一個個指著讓大家學。

他大聲念：“ㄅㄆㄇㄈ”

戰(zhàn)士中有人小聲讀：“噦哩噦嗦！”

“ㄉㄊㄋ！”

“吃飽不餓！”

“ㄚㄟㄊㄝ！”

“我是你爹！”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戰(zhàn)士們認為：注音字母又不是字，學了有啥用，更不操心學了。祁建華犯愁了。時值新中國誕生前夕，東方已現(xiàn)出曙光，全國將要完全解放了。這些血和火鍛煉出來的每一個戰(zhàn)士，都將成為新中國的建設(shè)骨干，沒有文化怎么成呢？怎么才能闖過學拼音關(guān)，打開戰(zhàn)士識字學文化的突破口呢？他在思索著，探尋著。

恰巧，政工組調(diào)來一個政工員，他叫王祥德，是“解放”過來的戰(zhàn)士，他被國民黨抓來當兵時，反動派把他的孩子摔死在他的面前。他對國民黨反動派有刻骨仇恨。過來后，覺悟提高很快，在淮海戰(zhàn)役中立過大功。領(lǐng)導(dǎo)指派他做政工工作，他熱情高，工作積極，可文盲一個，說不出啥道道來。做政工工作，沒文化怎么成？他迫切需要學文化。于是，他就成了祁建華打開突破口的第一個速成識字試驗對象。

一個迫切教，一個急需學，二人合作了。按照祁建華的計劃，王祥德第一天就奇跡般地學會了注音字母。然后，以它為輔助工具，不到10天，有500多個生字的《人民軍隊三字經(jīng)》，就全部學完了。王祥德識字的速度，既提高了他自己的信心，也增強了祁建華的教學信心。祁建華又從字典上挑選出2000個常用字，編成順口溜，注上音，王祥德又用20天時間，全部學會了。又經(jīng)過寫話練習，他不但能閱讀書報，還能寫簡單的應(yīng)用文，徹底摘掉了文盲帽子。

接著在渡江作戰(zhàn)和向西南進軍的戰(zhàn)斗空隙里，運用這種識字方法，又使一批看護員一個個摘掉了文盲帽子。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誕生了。戰(zhàn)斗任務(wù)少了，戰(zhàn)士們學習文化提到了日程上來。

一天，西南軍區(qū)衛(wèi)生部主任王秀竹找來祁建華對他說：“你的識字方法，戰(zhàn)士們反映很好。許多人要求推廣哩。過去的試驗都是小型的，這次給你一個教導(dǎo)隊，再試驗一次吧！”

祁建華摩拳擦掌，高興極了。

“60名學員，一兩個月教會2000字，就算你完成任務(wù)！”主任最后說。

學習班開始了。

祁建華請領(lǐng)導(dǎo)作了動員，又搬來王祥德給大家現(xiàn)身說法。

王祥德說：“我過去是個文盲，斗大的字不識一升。祁老師的識字方法，使我在一個月中睜開了眼。能看書報，能寫家信，現(xiàn)在還能寫些小文章。你們比我年輕，比我聰明，一定會比我學的更快更好。學習時不要輕看注音字母的學習，別看他們怪模怪樣的，它可是咱識字的拐棍。只要學會它，漢字注上音，一拼就會念，識字就像吃字喝字的一樣！”

思想通了，學員們的學習勁頭非常高。1950年5月2日開始正式學習了。

第一天，大家學會了注音字母。做到了會認，會拼音。

第二天，按生字表，早上教了80個字。祁建華想，經(jīng)過復(fù)習和鞏固，這一天學會這80個字就不錯了。上午上課時，本想進行復(fù)習，不料，學員們一致要求再學新的。說早上的都學會了。一考查，真的，大家都會了。于是，又教了100個生字。到下午，同樣的情況，根據(jù)大家的要求，又教了100個生字。

5月5日，大家一致要求，這一天要學500個生字。

“能行嗎？”祁建華疑慮重重。

“能學會！明天是星期天，我們還可以進行復(fù)習鞏固嘛！”學員們異口同聲。

好吧，就教500試試看。如果不行，下星期一再復(fù)習一天。

星期日下午祁建華不放心，來各班了解學習情況。路上碰到戰(zhàn)士鄭先知。

鄭先知說：“文干，不行呀！”

祁建華忐忑不安，說：“太多了吧，多了會嚼不爛的?！?/p>

“你猜錯了，不是多了，而是不夠?qū)W。大家還要求多學哩，不信你去問問！”

祁建華來到學員中間，果真如鄭先知所說，昨天的500個字，大家都學會了，并一致要求生字表上剩下的1000多字，明天要一天學完。

干勁可鼓而不可泄，祁建華為戰(zhàn)士們高漲的學習情緒深深感染了。

5月7日星期日，祁建華利用早上兩個小時，上午一部分時間，把生字表上剩下的1000多個字全教完了。然后讓大家互教互學，集體復(fù)習。他一直和學員們在一起，有問必答，不厭其煩?？诟缮嘣镆膊蝗ズ人Ｒ槐橐槐榈啬?，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累得他汗流浹背，也不離開一步。提問的人越來越少，最后一個提問題的也沒有了。

祁建華站到講臺上問大家，“今天學的字是不是都會了？”

回答：“都會了。”

祁建華如釋重負，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了。他領(lǐng)著大家又重認了兩遍，然后讓大家轉(zhuǎn)過身去，看后面的生字表。

這是2000字的沒有注音的生字表：他要考查一下，看大家是否真的都會了。他不按順序，對學員一個個進行提問抽測，結(jié)果沒有難住一個人。

六天學會了2000字，這速度是出于祁建華的預(yù)料之外的。

以后在復(fù)習鞏固的過程中，他又挑選出700個字，也教大家學會了。

接著進行閱讀復(fù)習和寫作練習。這樣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這個教導(dǎo)隊的60名學員全部脫了盲。試驗成功了。根據(jù)試驗過程中的經(jīng)驗和教訓，又征求了干部戰(zhàn)士的意見，祁建華對識字方法進行了系統(tǒng)的總結(jié)，把識字方法定名為“祁建華速成識字法?！蓖跣阒裰魅螌懥恕缎l(wèi)生部的文化學習是怎樣搞起來的》一文，祁建華寫了《狼吞虎咽學識字》一文，教導(dǎo)隊部分學員寫了一些體會文章，一起在西南軍區(qū)主辦的《勇士報》上發(fā)表了。于是，“祁建華速成識字法”轟動了整個西南軍區(qū)。

此后，“速成識字法”相繼在西南軍區(qū)、貴州軍區(qū)、中南軍區(qū)……繼續(xù)試驗著，推廣著。

1951年6月，中央軍委總政治部收到西南軍區(qū)、中南軍區(qū)關(guān)于推廣祁建華速成識字法的匯報材料，隨即通知祁建華進京當面匯報。

同年11月，周恩來總理在全軍宣教文化工作會議上講話時親自把祁建華介紹給與會同志，并說：“創(chuàng)造速成識字法，祁建華同志是有功的?！敝醒肴嗣裾嗣窀锩娛挛瘑T會總政治部，1951年12月批準了人民解放軍西南軍區(qū)政治部“關(guān)于嘉獎某部文化教員，速成識字法創(chuàng)造者祁建華的決定”決定給祁建華記特等功一次，并贈予“模范文化教員”的光榮稱號。

1952年4月23日，中央政府政務(wù)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召開表彰大會，文委主任郭沫若親手給祁建華頒發(fā)了獎狀。

5月26日，《人民日報》發(fā)表《普遍推廣速成識字法》的社論。全國掃盲運動開始，“速成識字法”在全軍全國普遍推廣。

毛澤東主席說：“從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掃除文盲，是建立新中國的必要條件”。他稱贊祁建華是“名副其實的識字專家”。劉少奇副主席說：祁建華是“我國倉頡以后中國第二大文人”。文化部長陸定一干脆稱呼他是“中國第二大圣人”。

5月15日，教育部發(fā)出通知，開展“速成識字法”的教學實驗工作，并要求各地研究提出運用“速成識字法”在本地區(qū)掃除文盲的初步計劃。

9月6日，全國總工會發(fā)出《關(guān)于在工人群眾中推行‘速成識字法開展掃除文盲運動的指示》。

11月15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19次會議通過任命祁建華為全國掃除文盲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中國出了祁建華，發(fā)明了‘速成識字法……”祁建華的事跡編成了歌曲，在全國流行，發(fā)行連環(huán)畫，拍成教育電影片，各大報刊，電臺廣為宣傳他的事跡；各大區(qū)，各大城市紛紛邀請祁建華作專題報告。

一時間，祁建華的名字隨同他的“速成識字法”。傳遍大江南北、千家萬戶，祁建華成了全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風云人物。

由祁建華而引發(fā)的掃盲熱潮，像狂飆一樣在全國風起云涌，并直接引發(fā)了第一次掃盲運動。祁建華走上了事業(yè)的頂峰，成了中國大地上一顆耀眼的新星。

教學新法

實踐出真知

——民間格言

祁建華在新中國成立前當過小學教師，參加解放軍后是文化專干。推廣“速成識字法”過程中，講過數(shù)百次課，作過數(shù)百次報告。有效果好的，有效果差的，有成功的時候，有不成功的時候。每一次他都細細思考，細細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

1951年后，祁建華所在部隊在東北休整，準備赴朝作戰(zhàn)，住在遼寧義縣。講課，做報告，繁忙的一天過后，晚上按理該休息了，可祁建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在為一個問題尋找答案：“在課堂上怎樣才能使學員自始至終集中注意力？”越思考越?jīng)]有睡意，就出外走走。天已是后半夜了，月光如水。獨自一人走在街上，靜悄悄的。走一陣他站住了，面向天空，閉上眼睛，腦海里頓時平靜如鏡，紊亂的思緒一掃而空。再睜開眼睛看天空，月明星稀。用眼睛盯上一顆最亮的星星，看不了一秒鐘，眼光就移開了。再用眼睛盯住月亮看，眼光則久久離不開。這是什么原因呢？原來，人的肉眼看到的星星，只是個單一的亮點，沒有內(nèi)容，沒啥看，所以思想集中不起來。而月亮上，黑白相間，構(gòu)成多種形狀，能啟發(fā)人們的聯(lián)想，所以思想就能集中。從這里祁建華得到啟示：聯(lián)系到教學上，教與學的關(guān)系，教是主導(dǎo)，學是主體。老師講課空洞無物，突不出重點，學生聽著乏味，思想就不會集中，就不能學好；老師講的內(nèi)容豐富，重點突出，生動形象，學生喜歡聽，思想就能集中，這樣才能學好。后來，經(jīng)過反復(fù)實踐，他總結(jié)出了一套啟發(fā)式的教學方法。大家稱它為“祁建華教學新法”。

這個教學法共包括互相聯(lián)系，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十個內(nèi)容：①善于啟發(fā)，講好要點；②醞釀交談，講義練評；③分工合作，互教互學；④自覺遵紀，人在思想在；⑤科學組織，巧妙編號；⑥自由測驗，互相監(jiān)督；⑦暫停信號，正邪糾偏；⑧發(fā)言評優(yōu)，揚先啟后；⑨積極奮勇，敢于進取；⑩自由講話，全面鍛煉。

這套教法運用中取得了很好的教學效果。志愿軍某英雄團，赴朝前聽過祁建華的報告和講課，赴朝后把祁建華的教學方法在教育訓練中推廣應(yīng)用，取得顯著效果。該團某營干部趙嵩山給祁建華來信說：

祁建華同志：

入朝后，我們采用你的教學法，在教育訓練中作了重點試驗，效果很好。我部新同志數(shù)量很大，思想情況很復(fù)雜，怎樣扭轉(zhuǎn)的呢？我們每次進行教育，都采用邊講邊醞釀，分段講，分段鞏固，隨時測驗的方法，使戰(zhàn)士思想集中，很好消化教育內(nèi)容，取得很好的效果。在軍事訓練方面同樣采用這種方式，就地講，就地做。做一陣，討論一陣，及時宣揚好的，壞的進行批評，成績非常顯著。使我們在各兵種戰(zhàn)術(shù)、技術(shù)學習等練兵當中，獲得全師優(yōu)勝單位，受到師的通報表彰。我們分隊六班有六個新戰(zhàn)士，他們都是入朝時才補充的新參軍的農(nóng)民。他們從來沒有拿過武器，也沒有受過教育。采用你的教學法，使他們在一星期之內(nèi)，學會了六種兵器的使用，還學會了班排進攻和防御中兵力火力配置、隊形變換和各種地形的利用。射擊技術(shù)上，第一次實彈射擊，六班出現(xiàn)了五個特等射手，獲得了優(yōu)勝班稱號……

祁建華的教學方法，在對青少年實行普通教育方面也行之有效。

遼寧省義縣一位小學教師給祁建華來信說：

祁建華同志：

我是義縣磚城子小學的教師，叫李守仁，今年二十五歲。

采用您的教學法，經(jīng)過半年多的實踐，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現(xiàn)在把我的體會向您匯報如下：

（一）能使聽者思想集中—思想不溜號。

過去在課堂上，有許多時候，學生們確實看似在專心聽講，其實心不知溜到哪里去了。這確實是一件很難解決的問題。您的教學方法要求“人在思想在”，學生們都知道，老師講完，馬上就要醞釀發(fā)言，思想要溜號，就聽不著老師的言語，記不住老師所講的內(nèi)容，那就發(fā)不了言。這半學期，我們班的同學，課堂秩序很好，聽講精力集中，這是采用您的教學方法起的作用。

（二）能補記聽者忘記的部分—克服“聽十忘三”的毛病。

我們過去在課堂上講給學生十個問題，許多學生往往是忘三個，記住七個。這個“聽十忘三”的毛病是很嚴重的。事實也是這樣，教者一口氣說下去，講了好多內(nèi)容，讓學生一齊記住，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自從用您這一方法后，教者講完一個問題，馬上找同學發(fā)言。這個同學說一部分，那個同學又說一部分，這樣學生們都在當堂接受教者所講的全部東西。這就克服了“聽十忘三”的毛病。講完一個問題，立即組織同學醞釀發(fā)言，當堂就能把學的知識鞏固住。

（三）克服了先生講、學生聽，費勁不小收效不大的現(xiàn)象。

過去我在課堂上，往往是呱呱的一直講下去，使學生們聽得很厭倦，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能當時獲得解決。這種教師講，學生聽的教法，使課堂空氣非常沉悶。教者一堂課講得口干舌燥，也不知學生們是否領(lǐng)會了教的內(nèi)容。結(jié)果是費勁不小收效不大。

采用您的教法后，講一個問題，立即組織同學醞釀，通過“看”學生們的發(fā)言情況，就可以了解學生們對學習內(nèi)容的理解程度。教和學緊密結(jié)合，克服了教師滿堂灌，學生糊涂聽的弊病。課堂的秩序井然、緊張、活潑。

趙嵩山、李守仁反映的是五十年代他們試行祁建華“教學新法”的情況。這樣的例子還很多，其中有學校校長教師寫的，也有縣委書記和文教干部寫的。是金子總要發(fā)光的。祁建華被解職返鄉(xiāng)后，他的教學新法像“速成識字法”、“速成珠算法”一樣，不脛而走，自發(fā)地被人們學習著、采用著、傳播著。

郟縣八里營學校教導(dǎo)主任史富才，是祁建華的老戰(zhàn)友，多年來在他們學校堅持推廣祁建華教學法，使教學質(zhì)量大大提高。他在一篇體會材料中寫道：“我們學校，經(jīng)學習使用祁建華同志的‘教學新法，加上學校管理配套，使校風大有好轉(zhuǎn)，學校秩序穩(wěn)定，師生關(guān)系和諧，教師勁頭大，學生情緒高，整個學校顯得團結(jié)緊張，嚴肅活潑。從學習成績來看，升學率1984至1988年連續(xù)四年在全縣奪冠。三、四年級在縣同級語文、數(shù)學雙科競賽中分別獲得二、三名?！毖Φ赅l(xiāng)呂溝小學，地處偏僻的山區(qū)，過去升學率一直很低，有些年甚至是“光板”。1988年暑假開學后，民辦教師呂廣欣擔任五年級班主任兼語文課。他采用了祁建華的“教學新法”。教學質(zhì)量獲得驚人的提高。他在《靈活妙用，短時高效》的文章中寫道：“今年初中招生揭曉后，我愕然了，真正體會到祁建華教學新法的內(nèi)在潛力。升學率破天荒達到百分之百。考上縣初中一名，是幾十年我校唯一的一名，考上鄉(xiāng)重點中學七名，其他全部考上了鄉(xiāng)聯(lián)中。語文人均成績68.5分，最高分85分，最低54.5分，70分以上的占全班人數(shù)的百分之三十五，深得群眾的好評。”

令人遺憾的是，以上這些學校對祁建華教學新法的試用和推廣，都是自發(fā)的偷偷摸摸進行的，一旦被有關(guān)部門發(fā)現(xiàn)，就會受到蠻橫的干涉和阻止。原北海市干部學校校長、心理學家朱冠球，系統(tǒng)地研究了祁建華的教學方法后，認為這個方法是科學的，值得推廣的。他在題為《實驗祁建華如何使聽眾集中思想與消化內(nèi)容的教學方法總結(jié)》一文中，從心理學角度，對于祁建華的教學方法進行了科學、全面、公正的評價。不幸，這位可敬的學者為此給自己招來橫禍，“文革”中以“為右派分子張目”的罪名被迫害致死。

一項真理的出現(xiàn)，開始總是要受到一些人排斥的，它要為人們所接受是要經(jīng)過一定過程的。宣傳真理、捍衛(wèi)真理也是不容易的，需要付出代價和犧牲。

速成珠算

你要把每一件小事都

和遠大的固定的目標

在工作中，結(jié)合起來。

——馬雅可夫斯基

中華文化，是中華兒女智慧的匯流；中華文化，塑造著中華兒女的形象。在中華文化的滔滔江流中，誰能夠添加上哪怕是一滴水珠，也是難能可貴的。

“速成識字法”的創(chuàng)造，解放初期在工人中、農(nóng)民中和解放軍戰(zhàn)士中，掃除掉了數(shù)千萬文盲，為提高人民的素質(zhì)，為推動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1989年，時任平頂山軍分區(qū)司令員的邱志新專程到郟縣祁建華的家中認師。在抗戰(zhàn)年代，邱志新只上過三年半小學，識字不多。五十年代他用“速成識字法”脫盲后，能讀書看報，文化水平不斷提高。三十七年才相見，邱志新緊緊握住祁建華的手說：“我如今能成為一個分區(qū)的司令員，多虧了老師的識字法啊！”

人民給予了祁建華應(yīng)得的榮譽和地位。

永遠脫離不了本分老誠的農(nóng)民意識的祁建華，總是覺得自己的貢獻太小，人民給予的榮譽太大，他一刻也沒有覺得自己是成功者，他仍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著，鍥而不舍地進取著。

繼創(chuàng)造“速成識字法”之后，祁建華先后又創(chuàng)造了“速成珠算法”、“教學新法”和“漢語拼音新案”。只可惜，后面這三項創(chuàng)新，沒有“速成識字法”的時運好，至今沒能得到社會的承認和推廣。然而，它們卻實實在在頑強地存在著，自發(fā)地表現(xiàn)著自己。如今，它們在民間流傳著，影響在逐漸擴大著。

在推行“速成識字法”的過程中，有些工農(nóng)出身的戰(zhàn)士，脫盲之后又提出了學習珠算的要求。剛解放的廣大中國農(nóng)村，珠算和識字是同等重要的。為適應(yīng)這種要求，祁建華對我國有幾千年傳統(tǒng)的珠算進行了全面的考查和精心的研究。在繼承的基礎(chǔ)上，進行了大膽的改進和科學的創(chuàng)造。

珠算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塊瑰寶。祁建華又給他增添了新光彩，增加了新的內(nèi)容。珠算起源于漢末，元末進行了一次大的改進，到明清已經(jīng)非常盛行。后來傳到國外，在世界也有很大影響。在我國它是最普及的計算工具。它方便、靈活、準確，哪位做會計工作的能離開它？現(xiàn)代的計算器代替不了它，所以有人說：“珠算到共產(chǎn)主義社會也取消不了?！?/p>

有人曾作過這樣的試驗，讓珠算能手和精通計算器的人進行比賽，結(jié)果在速度上，準確性上，珠算能手都取得了優(yōu)勝。算盤珠子上凝結(jié)著一千多年來中華兒女的智慧。

然而，了解珠算的人多，精通珠算的人卻很少。原因是，像識漢字一樣，珠算不好學。在解放初期的農(nóng)村里，一個村上有一兩個略曉珠算的人，就被識為珍寶。所以廣大工農(nóng)群眾和解放軍戰(zhàn)士，在掃除文盲的同時，迫切掌握珠算技能也是時代的要求。

祁建華1937年在上小學的時候，曾跟村上一位粗通文墨的老先生學過珠算。在部隊戰(zhàn)士們要求學珠算，他就按老教法教他們先從加法學起，學“三盤清”（又叫小小九），俗話說：“學會小小九，能把天下走?！?/p>

戰(zhàn)士們開始學時勁頭很高，爭先恐后，想著跟學識字一樣，突擊幾天就可學會?？墒且唤佑|實際，大家的情緒慢慢低落了。

加、減、乘、除，口訣太多太難記。有的戰(zhàn)士說：背口訣像啃鐵板一樣學不走，什么“二一添作五”，“起幾來幾”，“見幾無除撞九幾”……，把頭腦“撞”的顛三倒四的。所以，有的學了“三盤清”后不學了，有的九歸片學到四歸，不愿學下去了。

識字能速成，珠算就不能速成嗎？這個念頭在祁建華腦中不斷閃現(xiàn)。他反復(fù)琢磨著，戰(zhàn)士學著困難，重要原因在教材上，它雖是前人經(jīng)驗的結(jié)晶，但太煩瑣，其中有捷徑和竅門嗎？他一時進入了珠算的境界。

珠算加、減、乘、除的運算規(guī)律，他一項一項苦苦思索起來；口訣，他一句一句推敲著。

“三盤清”，一上一，二上二，這是加法口訣，叫一倍加法。用不著讀那么多口訣，一遍就行了123456789+987654321=1111111110規(guī)律出來了。小小九只不過是創(chuàng)造者的珠算游戲，用處不大。口訣不用背了。

九歸片，歸，是除的意思，就是分東西?？谠E中說的不少，“添作五”是啥意思？二一添作五，四二添作五，六三添作五……，凡是除數(shù)是被除數(shù)兩倍時，都得添作五，即商是0.5。一個東西兩人分，一人半個；“逢幾進1”呢？凡是除數(shù)與被除數(shù)相等時，就是“逢幾進1”，幾個東西被幾個人分，每人一個。于是，祁建華對九歸口訣進行了大膽的刪節(jié)和改進，每歸少者兩句，多者也只有四句，好學又好記。

在鉆研過程中，對大數(shù)乘法，多位除法，他又創(chuàng)造了定位法，卡位法；對珠算解決小數(shù)、分數(shù)、正、反比例及開方等，也找到了一套獨特的運算方法。

流傳多少年的珠算教學程序，被祁建華打破了。他刪繁就簡，去粗取精，創(chuàng)造了一套科學的“速成珠算教法”通過試驗，效果很好。初學者，快者10個小時，慢者20個小時，都可以全部學會。

1964年3月19日，中國科學院數(shù)學研究所給予了以下鑒定：“……由感性到理性講解，容易理解接受，能縮短時間。用珠算運算分數(shù)，正反比例，是新穎罕見的。定位最先進?！?/p>

不為名，不為利，遵循中華文化發(fā)展的脈絡(luò)孜孜追求的祁建華，繼“速成識字法”之后又做出了新貢獻。

老天對祁建華命運的安排是不公正的，科學上一段辛勤的跋涉之后，等待他的不是坦途而是人生道路上的雪山草地。

歷史誤解

再大的風浪

折不斷海燕的翅膀

——艾青

是人的自然本性，還是特定環(huán)境造就？祁建華有著一個剛直倔強的性格特點。只要是他認準的道理，選定的目標，就不畏艱險，一往無前地去努力，去爭取，不達目的不罷休，一萬頭牛也別想拉回頭。這是他事業(yè)成功的奧秘，也是他人生悲劇的開始。

速成識字法的普遍推廣，對我國的革命和建設(shè)貢獻有多大，無法估算。黨和人民給予了祁建華應(yīng)有的榮譽和地位。淳樸老實的祁建華總覺得自己為人民做得少。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因此，他不但沒有居功驕傲的思想，而且發(fā)自內(nèi)心的呼喊，黨??！祖國?。∥乙^續(xù)努力，發(fā)奮工作，涌泉報答黨的培養(yǎng)之恩。正當他在以飽滿的政治熱情，充沛的精力，不知疲倦地為黨工作，為祖國創(chuàng)造，為人民奉獻著的時候，厄運悄悄降臨到他的身上。

也許是祁建華不該獲得那樣大的殊榮，不該得到那樣高的職位，也許是出于有的人對祁建華的嫉妒和偏見，祁建華被誤解了。

在普遍推廣“速成識字法”時，有人就不無嫉憤地說：“一個‘速成識字法，一時把祁建華捧上了天！”

也該天真的祁建華倒霉，一次在中南區(qū)的報告會上，報告開始，他說了一句“如果速成識字法講完還有時間，我還想給大家講點速成珠算法?！敝v者無心，聽者有意；有人指責他是節(jié)外生枝，是對主持會議的鄧子恢同志占用了他的報告時間不滿，是不尊重領(lǐng)導(dǎo)的具體表現(xiàn)。祁建華有口難辯。

不幸的是這件事并沒有使祁建華受到啟發(fā)，得到教訓。他仍然我行我素，一有機會就講他的“速成珠算法”、“教學新法”。

于是說他壞話的人越來越多了。這個說：祁建華一個“速成識字法”就出盡了風頭，還想出風頭！那個說“尾巴翹的太高了，連首長都不放在眼里”……這些話傳到了總政首長的耳朵里。

于是“速成珠算法”、“教學新法”還沒有推廣，就被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了。

“祁建華以后講課做報告，要經(jīng)主管單位批準！”總政某首長指示。

罩在祁建華身上的那道耀眼的光環(huán)，漸漸暗淡了。

祁建華蒙在鼓里，天真地認為自己沒做錯事，繼續(xù)鉆研他的“教學新法”、“速成珠算法”。

1953年春，他接到指令，去重慶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政治學校學習。1954年秋結(jié)業(yè)后，留西南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工作。1955年西南軍區(qū)撤銷，他去成都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工作。

1955年9月，又接到指令，去長沙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政治學校學習。學習期間，部隊授銜授以上尉軍銜。1957年元月結(jié)業(yè)，去重慶北碚職工大學，調(diào)令沒下，由成都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要回，參加整風運動。

祁建華以一顆赤誠之心，參加了政治部直屬隊的整風會。會上領(lǐng)導(dǎo)要大家不要有顧慮踴躍發(fā)言，幫黨“整風”。祁建華哪知道這是“引蛇出洞”！他老老實實講出了自己心里話。他的“教學新法”和“速成珠算法”是適應(yīng)社會需要創(chuàng)造出來的，是來之不易的，它們像“速成識字法”一樣是有社會價值的。他不理解為什么一直被壓著，不能得到推廣。

本想這樣給領(lǐng)導(dǎo)提，以求解除領(lǐng)導(dǎo)對這兩個方法的誤解，不想?yún)s招來橫禍。

他的話音剛落，就立即遭到了圍攻。

“這是攻擊部隊領(lǐng)導(dǎo)！”

“典型右派言論！”

七嘴八舌，嚷成一片。

祁建華，遭受批斗。

他心里不服，口也不服。

“我不反黨，我愿為黨死！把我零刀碎碎，骨頭砸砸，也找不出一個反黨細胞來！”

他大聲鳴冤叫屈。

一切申辯都白搭。他被定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分子”。

1958年3月21日，成都軍區(qū)處理右派分子委員會做出決定：開除祁建華黨籍，撤職、降級，送四川省冕寧縣農(nóng)場勞動改造。

1958年4月2日，成都軍區(qū)及法庭判決：剝奪祁建華軍銜，開除軍籍。

曾幾何時，顯赫一時的人民功臣，眨眼間變成了人民的敵人！

昨天被人捧到了天上，今天一下子又掉進了地獄。他忍受著命運的擺布。

冕寧縣農(nóng)場，地處四川邊遠山區(qū)。冒著淅淅瀝瀝的雨，踏著泥濘不堪的路，懷著困惑悲傷的心情，祁建華上路了。這時，他想起了家，跋涉了三十六年建起還不到一年的家；他想起了妻子，她馬上要臨產(chǎn)了，太對不起她了，多么想看她一眼，向她道個別??！可是連這點權(quán)利也給剝奪了！“世榮??！你要多保重！”他默念著，眼淚流出來了，和著雨水流個不停。

農(nóng)場的勞動雖然重，他并不怕，拉車，挑擔，打柴，喂豬……，風里雨里，嚴冬酷暑，坡陡路滑，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從小就有這方面的鍛煉。使他最難忍受的，是饑餓、寂寞、歧視和凌辱。

過去熱烈的場面，仿佛就是昨天，幾千雙火一樣熱情的目光對準自己，剛走下講壇就被圍個不透風，競相遞過鋼筆和日記本讓自己給簽名……。這一切一去再也不復(fù)返了，除非偶然夢中出現(xiàn)。如今，白天除了役使自己的吆喝聲，再沒人敢與自己說一句話；遇到的不是睥倪的白眼，就是朝自己唾唾沫星子；連拖著鼻涕的小孩也湊上熱鬧罵幾句，偶然還惡作劇地喝住自己，叫立正，就得立正，不讓走，就不敢走！

祁建華還經(jīng)常被逼迫跳進齊腰深的大糞池里刮糞，手上臉上都是屎，有時屎濺到嘴唇上，嘴一動，屎就進口中。后來祁建華問他的學生：“你們知道大糞是啥味？”學生無語。他說：“那是苦的！”當時，有位和他在一起勞動改造的高級領(lǐng)導(dǎo)憤憤說，真是糟蹋圣人。

“我到底罪孽有多大，這樣懲罰我？還是人嗎？”祁建華哭天沒有淚。

最難熬的還是夜晚，一天繁重的勞動過后，等待自己的是低矮的茅屋，空空的漆黑的四壁，孤獨、寂寞、饑腸轆轆……，不眠的夜是那樣漫長！

在活下去比死還困難的選擇面前，祁建華沒有想到死，他覺得只有徹底絕望的人，才會走上死路，而他呢，事業(yè)還在，“教學新法”，“速成珠算法”，還有待他去補充完善。目前的遭遇，不過是歷史老人開的一個小玩笑，對他的誤解，終有一天會解除的；他的研究成果，也終有一天會被社會接受的。為等待這一天的到來，他要頑強地活下去……。

為了生存下去，為了給肚皮補充每天幾碗稀粥的不足，野菜、草根、樹葉……他都弄來吃。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老鄉(xiāng)掛到樹上快要刮干的牛胎盤，喜出望外，拿回去煮煮飽餐一頓。

“禍從口中出，病從口中入”，由于他這樣不干不凈地亂吃東西，肚子一時填飽了，可疾病也慢慢積累起來了。他一天天消瘦下來，最后骨瘦如柴，肚大如鼓，實在支撐不住，他倒下了。

昏迷中，他被送到了冕寧縣醫(yī)院。服藥后從他肚里打下半洗臉盆蛔蟲。醫(yī)生說：“要再來晚點，怕就沒命了?！?/p>

1961年，他的右派分子帽子被摘掉了，和其他一些人一起住到冕寧縣招待所，等待安排工作?！斑@段漫長而艱苦的路，總算走到頭了?！彼睦锵?。

同來的人，一個個都走了，最后就剩下了他一個。

“這是啥原因呢？”他去找縣委宣傳部長詢問。

“啥原因，你應(yīng)該知道！”部長訓斥地說，“頑固不化！誰叫你一來這里就教你的珠算，兜售你的黑貨，你還是回去改造吧！”

祁建華想申辯，話沒出口，一個粗壯大漢走出來不論分說就是重重的兩個耳光，他被打得鼻口躥血。

“頑固不化”，這句話倒真的說對了，祁建華對他的研究成果，何嘗有一天忘懷過。原來祁建華住進招待所之后，閑著沒事，他心里就癢癢起來，于是就組織服務(wù)員，教起了珠算，他怎能想到，這時教珠算還有罪。

劫數(shù)未盡，祁建華又回到農(nóng)場，繼續(xù)勞動改造。

1963年，在各行各業(yè)支援農(nóng)業(yè)的號召下，祁建華按退職處理，帶著他已經(jīng)四歲的女兒，回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故鄉(xiāng)—河南省郟縣堂街鎮(zhèn)那片山環(huán)水繞的熱土——河里圈李莊村。

祁建華再不是飄浮的云。他的身影熔入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億萬農(nóng)民之中。

他被人們遺忘了。

革命媽媽

拼著一切代價，

奔你的前程！

——巴爾扎克

祁建華一生中受到教益最大的，一個是張奎光老師，另一個是革命媽媽張文秋。

張文秋，這個響亮的名字，人們并不陌生的。她十歲為反對封建婚姻，毅然脫離家庭，參加了革命。坐過敵人的牢，受過敵人的酷刑，參加過兩萬五千里長征……是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老一輩革命家。

她有三個女兒，兩個是毛澤東的兒媳婦。大女兒劉思齊是毛澤東長子毛岸英的妻子。毛岸英在朝鮮犧牲后，毛澤東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介紹與空軍干部張士弟結(jié)了婚；二女兒邵華（與思齊同母異父）是毛澤東次子毛岸青的妻子，生子毛新宇（毛澤東唯一孫子）。

革命媽媽，最喜歡對革命有貢獻的青年人，在祁建華1951年底調(diào)北京之前，她已經(jīng)有了九個英雄模范兒子，他們是：張積慧、趙寶童、高玉寶……到祁建華恰巧是第十個。

對張媽媽的關(guān)懷和鼓勵，對于張媽媽一家的深情厚誼，祁建華是終生難忘。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不管是得志時，還是落泊時，張媽媽的諄諄教誨，一直是他前進的動力。

給邵華簽名

1952年春，有一天張媽媽邀請祁建華和空軍戰(zhàn)斗英雄趙寶童等給北京金融系統(tǒng)的職工作報告，去會場的車就要開動了，張媽媽從家里走出來，身后跟著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張媽媽指著祁建華對她說：“邵華，那是你建華哥哥，過去認識認識?！?/p>

“建華哥哥！”邵華歡快地跑過去，對祁建華說：“媽媽已經(jīng)和我們說了你創(chuàng)造的‘速成識字法，你真不簡單呀！我去聽你的報告，你歡迎嗎？”

“歡迎，歡迎……”祁建華有點局促不安地連聲說。

邵華當時還是一個快樂的中學生，對一切都好奇。一路上，一會兒想知道“速成識字法”是怎樣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會兒又想知道這種方法在普通學校里能不能使用，問這問那。親切無間的熱情，很快消除了祁建華心理上的生疏感。

說著話，邵華掏出了她精巧的日記本，讓祁建華給她簽名留念。祁建華工工整整寫了一句鼓勵的話和自己的名字，邵華還記下了他單位的地址。短暫的相處，他們真像親兄妹一般。

張媽媽第十個兒子

兩天后，邵華打電話對祁建華說，媽媽邀請他到家里做客。

張媽媽是高干，又是毛主席的親家，總政領(lǐng)導(dǎo)早給他介紹過。沒登過大雅之堂的祁建華沒去之前有點膽怯，為壯膽，就拉了一個戰(zhàn)友同往。

張媽媽早在家里等候。祁建華一進門，張媽媽就親切地迎上來，他立刻感覺像回到家里一樣，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

張媽媽指著給他介紹了大女兒思齊和小女兒邵琳。二女兒邵華，也親切地點頭示意。

中午，張媽媽用豐盛的菜肴款待了他們。

交談中，張媽媽稱贊了“速成識字法”，說這是對社會的一大貢獻。

張媽媽說：“一個農(nóng)村窮孩子，創(chuàng)造出這么大的成果，真是不容易??！”

停頓以后又說：“人們都叫我革命媽媽，我已經(jīng)有九個英雄模范兒子了，他們常來常往，你就做我的第十個兒子吧！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要常來，有啥困難盡管給媽媽講?！?/p>

“可親可敬的媽媽啊！”祁建華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兩眼濕潤了。

依依不舍地離開張媽媽家，走在路上，他的腳步既敏捷，又輕快。

從此，祁建華經(jīng)常去看望張媽媽，就像這個溫暖家庭中的一個成員。

張媽媽慈母般關(guān)懷他，鼓勵他。有時給他講自己的革命經(jīng)歷，有時給他講為革命犧牲的先烈們的事跡。

“革命果實來之不易，它是先烈用鮮血換來的，一定要珍惜它?。　睆垕寢屨Z重心長地說，并告誡祁建華：“你創(chuàng)造‘速成識字法這個貢獻不小，但不要滿足，更不能驕傲，要繼續(xù)奮進，創(chuàng)造更多的成果，造福于人民?！?/p>

祁建華虔誠地聆聽著張媽媽的教誨。

遺憾終生

速成識字法的推廣受到全國人民的歡迎，毛澤東主席高興地說：“速成識字法是迅速掃除文盲的有力武器?！薄捌罱ㄈA識字專家名副其實！”

祁建華受寵若驚，激動得淚水直流。自己的識字法連毛主席也知道啦，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多么想見見毛主席，親口向他老人家匯報，幾次想向張媽媽說出自己的心愿，都沒敢張口。毛主席日理萬機，咋好去打擾他呢？想了又想，最后決定，送給他老人家一張照片吧。

他照了相，放大兩張，工工整整寫上名字，一張送給張媽媽，一張托張媽媽送給毛主席。

沒過多久，張媽媽對祁建華說：“照片我送去了，你猜主席說啥？”說到這里她笑了：“主席看看照片，又看背后的字說：‘這是送給張媽媽的嗎？我接過來一看，可不是，我拿錯了，把送給我的一張拿來了，送給主席的留在家里了……”

有一次，張媽媽問祁建華：“你想見毛主席嗎？”

張媽媽說到自己的心坎里，朝思暮想幾次想說而沒敢說的心愿。

“找機會，我?guī)闳?！先作個思想準備。”張媽媽蠻有把握地說。

祁建華睡不著覺了！天天盼，夜夜想，如果這一天來臨時，自己笨嘴笨舌，見到主席說不成話咋辦？他想呀想，腹稿打了一次又一次，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然而，天不從人愿，祁建華沒等上這一天，就到政治學校學習去了。此后，他再不可能有這機會了。

這件事，使他遺憾終生！

該成個家了

1952年，祁建華已31歲了，但還沒有成家。對此事張媽媽很關(guān)心，她對祁建華說：“過去部隊生活不安定，現(xiàn)在安定下來了，該成個家了。我?guī)湍?！?/p>

她詢問了祁建華的要求條件，忠厚的祁建華還從來沒有談過戀愛，說不來具體條件，羞羞怯怯地說：“只要本分，兩個人合得來就行?！?/p>

張媽媽是想給他選擇一個品貌兼優(yōu)的人。在自己活動的范圍內(nèi)，給他進行物色。

一天，張媽媽對祁建華說：“有一個姑娘，我給她介紹了你，

她表示很愿意，你們先見見面，交談交談?！?/p>

認識見面后，姑娘果然年輕貌美，言談自然，舉止大方，真是光彩照人，沒有挑剔，使祁建華這個自卑感很重的人自慚形穢。進一步了解，原來是中央某領(lǐng)導(dǎo)的女兒。這使他更犯嘀咕了：“自己是個農(nóng)民的兒子，怎能和首長家結(jié)緣，況且年齡上還有差別，別自找沒趣啦！”自始至終，他話說的很少，連個明確的態(tài)度也沒有表示。

姑娘失望，忿忿然走了。

好事多磨，接連張媽媽又給他介紹了幾個，也許姑娘們認為，祁建華是個鄉(xiāng)巴佬，不中意，也許認為祁建華志大眼高，看不中自己，結(jié)果都沒有成功。后來，好不容易尋找到一位姓毛的姑娘，張媽媽想，這次總該成了吧，好像懸著的一顆心也落了地。這姑娘，老家是湖南的，與毛主席還有點遠親，父母在北京，她在成都工作。經(jīng)張媽媽介紹之后，雙方都很愿意。這時祁建華在長沙第一政治學校學習，姑娘在成都上學，張媽媽是通過書信給他們牽上的線。他們還沒見面，用書信的形式交流起感情。

緊鑼密鼓通了一年多信，祁建華回四川工作后專程到成都找她，想商量結(jié)婚的事。誰知見面后，姑娘冷若冰霜，口袋里掏出另一個男人的照片給祁建華看，并且說：“這里沒有你的位置了，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

一年多的紅線一時斷，祁建華好不灰心喪氣！

張媽媽幾經(jīng)周折，也沒有與祁建華牽成這條紅線。

三十六歲時，祁建華在成都成了家。這個女子就是四川姑娘劉世榮。

慈母情深

1963年4月，祁建華退職從四川返回河南老家的途中，去北京看望了張文秋媽媽。

看著一身破衣爛衫，滿臉憔悴的祁建華，張媽媽流下了辛酸的淚。

她讓祁建華洗了熱水澡，又給他換上了一套新衣服。

張媽媽對祁建華的遭遇深表同情，能不能妥善一點安排呢！

她讓祁建華在自己家里住下，自己到有關(guān)部門述說祁建華的情況，爭取合理一點安排。然而，反右是波及全國的一場大運動，當時是無論誰也愛莫能助的。

祁建華給張媽媽講述了自己破裂的婚姻后，張媽媽嘆息著說：“都怪我當初沒有給你選好一個人呀！”祁建華要走了。

張媽媽知道當時農(nóng)村日子艱難，就送一些錢和糧票給祁建華。祁建華說啥也不要，可張媽媽硬塞進了他的衣袋里。

張媽媽慈母般深情地對他說：“人生在世，有順境有逆境。關(guān)鍵是順境時也要留意，逆境之中更需毅力。你要記住，啥時候都不要丟棄自己的事業(yè)??！”

祁建華揮淚告辭了張媽媽。張媽媽的臨行贈言，一直縈繞在耳邊。

1996年，二野軍大校史研究會主辦的《革命熔爐》發(fā)表一篇文章，題目是《掃盲新星惜早殞》。文章稱他為掃盲新星，悼念他英年早逝。盡管這篇文章言過其實，確也有意外的喜悅。祁建華通過這條線索與中斷了近40年的原部隊取得了聯(lián)系。1998年，邵華將軍受母親張文秋之托，電請祁建華進京。由于體弱多病，祁建華讓其女兒祁宏偉代表自己專程去看望時時惦念著自己的張媽媽。正是張媽媽，在祁建華被打成右派，準備把《速成識字法》付之一炬時，她勸說義子振作精神，留下“青山”。此時的祁建華在打發(fā)女兒啟程后，含淚面北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重謝老人家不忘之恩

拼音新案

誰要是想著將來，就有生

活的意義和目的，就會使

他辛勤努力，卻不讓他休息。

——歌德

只要朝著確定了的目標，一直走下去，理想遲早會變成現(xiàn)實。

有的人能在順境中做出成績，有的人則在逆境中得到成功。最可貴的則是另一種人，不論順境逆境，他都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祁建華就是最后一種人。

1963年5月，祁建華以一個普通公民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離別故鄉(xiāng)整整十五年了，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妻子，可憐的妻子，跟自己結(jié)婚五年，受株連陪伴自己遭受了五年折磨。因不愿離開四川，臨行前把四歲的女兒送給他，揚長而去了。家母健在。土改時分的兩間房屋，雖然破舊，仍能遮陽擋雨。上奉親，下養(yǎng)小，他又開始了新的生活。

“想當年視之如珍寶，看今朝棄之如敝屣?！逼罱ㄈA黯然悲傷。我絕不是朽木一根，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人。四十來歲正當年，怎能就此完蛋！不怨天，不尤人，路靠自己走。

他愉快地接受了生產(chǎn)隊派給的農(nóng)活，管理一個四、五畝大的菜園子。

祁建華向來是個“寧叫累死牛，不讓打住車”的人，沒有多久，他把菜園子管的比以前誰管的都好，整畦、施肥、澆水、除草……忙個不停。多勞動從不多要工分。由于他身體強壯有力，干起活來不要命。澆菜自己推水車，自己改畦。大忙季節(jié)，不分晝夜，累了就躺在菜畦邊睡一會兒，醒來后接著干。他忘我工作，不圖私利，得到群眾的好評。群眾稱贊說：“能上能下，能官能民，能大能小，祁建華是好樣的”。

祁建華歸田后，無職一身輕，雖然生活苦，而精神壓力解除了。勞動之余，他成了自由人。別人在空閑時，不是打撲克、下棋，就是聊天，他卻把時間充分利用起來，繼續(xù)搞起他的研究來。他在菜園里勞動，比別的勞力自由。菜園活不忙的時候，他就義務(wù)傳授珠算經(jīng)驗。不久，他的幾個經(jīng)驗傳遍了方園近百里。

“祁建華神經(jīng)啦，他這是圖個啥？”開始群眾不解地說。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學校停課鬧革命，這給祁建華留下了一塊用武之地。他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又派上了用場。附近群眾紛紛把孩子送到祁建華那里學珠算，學識字。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逼罱ㄈA高興透了，來者不拒?！坝薪虩o類”，當年孔子收學生要收“束修”，祁建華卻不收分文學費，完全盡義務(wù)。

祁建華的作為，為自己正了名。

他的“速成珠算法”、“速成識字法”、“教學新法”擴大了影響。

祁建華的生活增添了新的意義，雖然累一點，可心情很愉快。菜園里的活，他比以往更賣勁。他知道全隊社員吃菜問題要靠他解決。他也得靠這每天十個工分來養(yǎng)活母親和女兒。生產(chǎn)隊收入太低，他一人干活養(yǎng)活三口人，生活很緊張，常常接受隊里的“特供?！?/p>

不久，母親走完了艱辛的人生之路，與世長辭了。剩下他們父女相依為命。他們住進了菜園的菜庵里。

菜庵東西寬二米，南北長三米，這只有六個平方米的小天地、既是祁建華和女兒生火做飯的地方，又是居室，還是他傳授經(jīng)驗的課堂。每到晚上，庵里坐滿了學習的小學生，有的坐不進去，就坐在庵門外的土墩上。

冬天來了，草搭成的菜庵四面透風，里邊溫度比外邊高不了多少。來這里學習的孩子不斷增加，怎樣讓這些天真活潑的孩子又不受凍，又能坐下學習呢？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祁建華把僅有的一條囫圇被子讓女兒蓋上，自己蜷縮在一團破棉絮里瑟瑟發(fā)抖。白天的勞累使他困乏極了，合上眼沒多久，就又凍醒了。夜罪難熬?。∵@時他想起了一個故事：過去一個地主，晚上也想讓長工給他干活。三九寒夜，將長工只穿一身單衣鎖在磨坊里。心想，他凍的受不住時，就會給他推磨磨面。長工凍餓難忍，又怎能受了這個氣。他并沒有推磨，而是扛一塊磨盤，在屋里跑動，一會兒可不冷了。到天明熱得渾身汗流。地主開門一看驚呆了，只見長工熱汗淋漓，而面一點也沒有磨。問其原因，長工說，我穿的是神仙送給我的“火龍衫”。地主信以為真，就用自己的貂裘換了長工的“火龍衫”。地主穿上火龍衫，在去走親戚的路上凍死了。

“火龍衫”是假，干活取暖倒啟發(fā)了祁建華。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把破棉絮蓋到女兒身上，在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中，干起活來。白天隊里運到菜園田頭的四十多車豬圈肥，一籃籃挎到菜地里，撒到菜畦里。越干越暖和。天亮了，糞也挎完了，可也累得渾身汗流。

“這終不是長久之計，得有個萬全之策?！彼鋈幌肫鸨４婕t薯的紅薯窖。有了！在菜庵底下挖個像紅薯窖似的大地洞，既可以擋寒，又可以學習，不是兩全其美嗎？他稍微歇息一下，就手持鐵锨挖了起來。同學們聽說后，也前來助戰(zhàn)，幫助“施工”。時間不長，一個精心構(gòu)思的地下宮殿挖成了。

在這里，速成識字繼續(xù)進行，在這里，教學新法得到驗證，在這里，速成珠算不斷發(fā)展。地下宮，中國罕見的地下少年宮！

1966年12月31日早晨，祁建華一邊做著飯，一邊教女兒學“漢語拼音方案”。女兒念念，寫寫，有幾個總是記不準。學了一會兒，忽然愣怔了。問她原因，她說：“一拼容易，兩拼有的容易，有的難，三拼音最難?！币皇て鹎永耍罱ㄈA感到驚奇，七歲的小頑童竟提出這個問題，值得深思！“漢語拼音方案”確實有不足之處，有的地方，甚至不如“注音符號”易學。比如“eng”，注音字母一個“之”就夠了，何必搞那么繁雜?，F(xiàn)在自己有的是時間，何不試試，設(shè)計一套新的注音符號呢？

說干就干，是祁建華的一貫作風。過去速成識字法，用注音符號拼音時，聲介結(jié)合再和韻母相拼，是他教速成識字的成功經(jīng)驗，決定把聲介結(jié)合制出符號。思路有了，他思想高度集中。試著制作符號，b +i一比試著劃一劃，沒結(jié)果。再b+u一不，苦思瞑想仍沒結(jié)果，p引一皮，p+一撲，m+i一米，m+u一木……逐個琢磨，絞盡了腦汁。兩個小時過去了，仍沒有結(jié)果。豈能就此停止，祁建華像著魔似的繼續(xù)進行。l+ü一律，他眼睛一亮，u（烏）頭上加兩點（ü）讀淤，如果頭上加一點u讀須，中間加一點u讀撲不是也行嗎？他豁然開朗了，就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試制符號有了關(guān)鍵性的突破。這樣不到一個小時，祁建華制出了點點多的單聲單韻符號74個！符號制出來了，聲韻兩拼。祁建華如獲珍寶高興的沒法說。等女兒紅衛(wèi)下午放學后，趕緊把女兒叫到跟前說：“字母制出來了，你就先學學吧！”一學奇跡果然出現(xiàn)了，天剛亮，他背著紅衛(wèi)就向同村任朝興家里走。朝興逐個指著字母，紅衛(wèi)一個一個念給他聽，一個不剩。任朝興也感興趣了，說：“建華也給我抄一份，我也學一學。”

任朝興學會符號后，以它為拐棍，自學一個月，學會了速成識字教材上的2800多個生字，摘掉了文盲帽子。

這套符號有生命力嗎？能為群眾所接受嗎？群眾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祁建華把它拿到群眾中去檢驗。人們好奇地帶著各種各樣的心情，舉出許多實例，模擬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讓他拼記，結(jié)果都得到了滿足。

“呵，真不錯！”大家異口同聲地贊許說。

在群眾的啟發(fā)、建議和幫助下，又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音素，并相應(yīng)地制出了一些新符號。使這套拼音符號，由原來的24個增加到85個，最后發(fā)展到了112個。其中聲母79個，韻母23個（普通話用聲母55個，韻母12個），音素符號10個。凡是人口能發(fā)出的聲音，都能拼記。

這套拼音符號，好學，好拼，出口就準。但是，點點太多，外形不美，兩筆畫的符號還大量存在，不便于書寫。所以，第二步必須改進符號造型。在極端缺乏資料的情況下，祁建華開始了第二步攀登。正當他苦苦找尋攀登之路時，一位中學教師雪中送炭，給他了一本《紅旗》雜志。上面有郭沫若的一篇文章。文中引用了毛澤東1951年在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二十次會議上關(guān)于文字改革問題的講話。毛澤東主席說：“方塊字，千年來害人不淺。”“文字必須改革，要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庇终f：“把注音字母多改一些，改用兩拼，以便代替漢字?！薄霸谥谱髯帜阜矫嬉üし??！薄肮P畫要向一邊倒，文字要能做到真正簡單，每字一筆，不糾纏?！边€說：“改革是費時間的，費十年時間也可以，不必求快，但一定要好?！泵飨脑?，給祁建華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遵照毛澤東主席的指示，祁建華確定了改進字母的原則：一筆成，不糾纏，筆勢順，一邊倒，形象簡便，美觀大方，看著順眼。

遵循這個原則，在勞動實踐和生活實踐中，新的拼音符號一個個地創(chuàng)造出來了。向菜地托糞，重籃時挎著，輕籃時提著。于是創(chuàng)造出了“τ”（提），表示胳膊提個籃了。撿菜畦里的石子，撿起兩個拿在手里碰，就創(chuàng)造了“Б”（石）?！皑埂保ㄓ伲?，法文、拉丁文、漢語拼音方案中都用了，一本不想改。他的學生任釗見說：“三筆麻煩，不合原則，該動就動?！痹鯓觿幽?？思索了好長時間沒有解決。有一次做飯時，他思想走了神，飯淤了出來，于是，就又創(chuàng)造出了“∪”（淤），表示飯從鍋里淤了出來……。

地球圍繞太陽轉(zhuǎn)了十個三百六十五圈，轉(zhuǎn)到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這套“漢語拼音新案”終于創(chuàng)造出來了。10年的里程是艱辛的。為了一個字母的誕生，祁建華不知在自己身上、地上、紙上畫過多少次，思索的電流不知在腦海中沖撞了多少回。

長期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折磨，使祁建華原本魁梧的身軀佝僂了。瘦削的面皮上爬滿深深的皺紋。乍一看上去，像個討飯的老人。然而，拼音字母卻像一個個“十月懷胎”的嬰兒依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欣慰地笑了。他問：“什么文字不能拼呢？你說吧，方言、外語、少數(shù)民族語言，你說出來，我就能用拼音字母寫出來。”

祁建華認為，他創(chuàng)造的這套拼音字母，能夠同漢字一樣讀，拼寫的文字不僅優(yōu)于現(xiàn)行的拉丁化漢語拼音方案，而且可以成為取代現(xiàn)行漢字的中國拼音文字。這話，筆者也為之驚愕，然而細細一想，祁建華也并非是癡心妄想。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作為人類交流思想、傳遞信息的工具，也要不斷演變和改革，這是歷史的必然。

中國的方塊字已有幾千年的歷史，功績是巨大的：但由于漢字數(shù)量大，筆畫多，自身不發(fā)音，造成漢字難學、難記、難寫、難用。建國以來，我國開展了幾次大的掃盲運動，掃除了大批文盲，但至今仍然文盲眾多，直接影響著中華民族素質(zhì)的提高和四化建設(shè)的發(fā)展。因此，改革漢字，是現(xiàn)實的需要，是中國文字發(fā)展的必然趨勢。

文字從低級向高級、從煩瑣到簡便的發(fā)展，是人類文字的發(fā)展規(guī)律。從世界各國使用文字的狀況來看，世界文字將由表音（拼音）文字一統(tǒng)天下，而中國文字的發(fā)展走拼音文字的方向，符合文字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然而，從近幾十年的情況看，漢語走拼音文字這條道路是不容易行得通的。現(xiàn)在一下子拿出一個東西來取代有幾千年根基的漢字，談何容易。但祁建華畢竟用他的智慧和勤勞創(chuàng)造了“漢語拼音新案”，我們相信，不管中國文字走拼音化或是漢字自身發(fā)展的道路，它都將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

祁建華最后形成的“漢語拼音新案”共有音素字母112個，其中由67個字母組成的“普通話拼音方案”完全適用于普通話語言；由85個字母組成的“通用拼音方案”適用于我們不同民族、不同區(qū)域的語言。只要是人體器官能發(fā)出來的聲音，都能用他創(chuàng)造的字母準確地記錄下來，祁建華稱此為“音能”的發(fā)現(xiàn)。經(jīng)檢索，國內(nèi)外書刊中從來沒有“音能”這個概念。

試驗證明：用它作識字的輔助工具的“速成識字法”，用以掃盲，可在百小時之內(nèi)，使文盲脫盲，識字2500至3000個，能閱讀書報和寫一般應(yīng)用文；用以普通小學，可使小學生在一學期內(nèi)突破識字關(guān)。掌握3000——3500個常用字，為閱讀、寫作和學好各門課程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試想，此法如在全國得到推廣，這對我國的文化教育事業(yè)將是一個多大的貢獻！

兩次婚姻

當愛情的波浪被推翻之

后，我們應(yīng)該友好地分

手，說一聲“再見”。

——莎士比亞

祁建華走過的人生之路是曲折的，在婚姻上也一樣是崎嶇的。他有過兩次婚姻史。

事物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祁建華上下尋覓了多年，知音一直沒有尋覓到。他36歲那一年，偶然的機會，他得到了一個少女的鐘情。

1957年春天，祁建華到重慶北碚區(qū)職工學校做報告，會后校長派兩位姑娘為他送行。送了一程，其中一位推托有事，先回去了，另一位一直送著，走了一程又一程。祁建華多次讓她返回，她都不肯。

兩個人沿著河堤，踏著松軟的土地，并肩向前走。不善言談的祁建華尋找不出合適的話說，沉默著；姑娘想著心事，也不說話。和風宜人，楊柳依依，行船如梭，游人如織。一派大好春光，兩人似乎都沒有去欣賞。

還是姑娘先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面。她漲紅著臉怯生生地問道：“聽說你是河南人？”

“是的。老家在河南郟縣。”祁建華回答說。

“家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一個老母親?！?/p>

“再沒有別的人了？”

“沒有了?！?/p>

問的簡潔，答得干脆。姑娘站住腳不再往前走了。她掏出一張紙條遞給祁建華，說了聲：“請多聯(lián)系！不送你了！”然后扭頭就跑了。

“??！這是投石問路呀，”祁建華先是一怔，一回神明白了。

他目送著姑娘的身影慢慢消失了，心里甜甜的。

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環(huán)視周圍的風光，他感到心曠神怡。

回到駐地，他打開還留著姑娘芬芳氣味的紙條，上面寫著姑娘的姓名劉世榮，還有她的地址。

劉世榮一口氣跑回學校后，臉還在發(fā)燒，汗水浸透了內(nèi)衣。這是一個少女第一次向男人表白胸懷，心跳得厲害，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她渴望著愛神的降臨……

祁建華接到機關(guān)通知，立即返回成都。安頓之后，給劉世榮發(fā)出了第一封信。

這封信，祁建華是考慮再三才發(fā)出的。過去多少機會都錯過了，如今自己是已過35歲的人，按理該早有個家了。與劉世榮雖只見過一面，留給自己的印象還不錯，樸實大方，而且人家還是主動的。以往為鉆研“速成識字法”自己婚姻大事上的多少機會都錯過了，這個機會，再也不能失掉了。

劉世榮對祁建華是早聞大名，從而面對他已有所了解，早就產(chǎn)生了愛慕之心。接到祁建華的信，她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高興，立即寫了回信。信中一開始就說：“接到你的信，我真是太幸福了！”接著對祁建華“速成識字法”進行了一番稱贊。并表白說：“我最欽佩像你那樣有事業(yè)心，有創(chuàng)造精神的人！”

祁建華接著給她回信說：“再不要說什么名人了，我是農(nóng)民的兒子，是一個最普普通通的人?！俪勺R字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創(chuàng)造，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件我能夠，也應(yīng)該做的事。”

從此，你一封，我一封，兩人書信傳情，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對方的信。

通信使他們增加了相互了解。

通信使他們的兩顆心越靠越近。

一個多月之后，他們結(jié)了婚。

獨來獨往36年之后，祁建華找到了伴侶。

羨慕名人的劉世榮，欲望也得到了滿足。……

萬萬不曾想到，他們的幸福日子還沒有過多久，不幸的命運就來到他們中間。祁建華被劃為右派分子，狠批猛斗之后，被送農(nóng)場勞動改造。這是1958年的3月，倉倉促促建立起來的這個家，不到一年就瀕臨破碎。

劉世榮此時已身懷六甲，幻夢初醒，面對的是嚴酷的現(xiàn)實。祁建華一夜之間成了“敵人”，遭受株連，她也成了無業(yè)游民?？煲R產(chǎn)了，只好投靠到成都近郊的六姐家中。

分娩時胎位不正，嚇壞了六姐，四處奔波托人才住進了部隊醫(yī)院，最后保住了母女兩條性命。

祁建華正在接受改造，不允許他回來照料妻子，也沒有錢向家寄，含淚寫了一封信祝她們母女平安。

不管多苦多難，劉世榮沒有半句怨言，她對祁建華一往情深。她不相信，說什么他不相信祁建華會是“右派”；不是人為的錯誤，就是歷史的誤解。她期望一年半載之后祁建華就會被解除誤解，重新復(fù)職的。

她的希望落空了。年復(fù)一年，祁建華仍無出頭之日。無職無業(yè)，生活沒有著落，怎能長期寄人籬下！道路漫長，不知何處是盡頭，她動搖了，為了生活，她決定提出離婚，決心與祁建華分手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祁建華也無可奈何。

然而，劉世榮提出的離婚條件不足，有關(guān)部門不予批準。事情拖了下來。1963年，祁建華返回河南老家后，劉世榮趕到河南，在郟縣人民法院，兩人辦了離婚手續(xù)，從此各奔前程了。

女兒長大出嫁走了，祁建華不免感到孤獨、失落。

1981年，作為省政協(xié)常委，祁建華來到與郟縣交界的襄城縣雙廟鄉(xiāng)搞社會調(diào)查。祁建華一邊搞調(diào)查，一邊辦“速成珠算”和“漢語拼音新案”學習班。

在穎河岸邊的大李村，祁建華已經(jīng)住下半個多月了，每天一群青年男女圍著他，祁老師長祁老師短叫得他心里甜滋滋的，使他一掃寂寞、失落的心態(tài)，又感到一股青春的活力在升騰。

這年春節(jié)，學習班放了幾天假，祁建華沒有回家過年，女兒不在跟前陪伴自己，還不如在這里會有學生時常見面的。

先前是學生輪流請老師吃飯，春節(jié)這兩天，他不想打擾人家，就買了燒餅，一口水一口餅，一邊吃，一邊用蠟紙刻珠算提綱。

大年初一的下午，女學員李巧梅來到祁建華臨時居住的房前，想請老師往家里去，看到老師正在桌前埋頭寫什么，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她悄悄走進，老師仍無覺察，“老師寫字入魔了！”巧梅要與老師開個玩笑，她躡腳屏息，猛地從老師手中抽出鐵筆，祁建華笑了，李巧梅也笑了，一個笑的歡快，一個笑的天真。

巧梅要請老師往家過年，老師說：“我這里有快餐，更方便！”看到桌上沒吃完的半塊燒餅和半杯沒有熱氣的涼開水，巧梅的鼻子酸了，眼角的淚珠差點掉下來。

李巧梅，二十一歲，高中已畢業(yè)。她不善言語，是個溫柔、堅毅有見解的姑娘。在珠算學習班中，她學得很快，還輔導(dǎo)別的伙伴。

祁建華老師滿腔熱情，誨人不倦的教學精神感染過她?，F(xiàn)在是萬家歡樂的時刻，老師卻一個人經(jīng)受著寒冷、寂寞，沒有香甜的飯菜，沒有溢香的美酒。巧梅眼前閃現(xiàn)過一個念頭，我要是個男孩該多好啊，可以跟隨老師，為他分挑重擔，朝夕相伴，可我是一個女孩家……她臉有點發(fā)燙，不再想了。

巧梅把老師請到家中，盛情款待。

晚上，她拿出祁建華寫有創(chuàng)造“四速”經(jīng)過的本子在燈下細看，“速成識字法”深受群眾歡迎的歷史鏡頭，老師為創(chuàng)造“教學新法”而黑夜探索試驗的驚險情景，十年忍辱負重創(chuàng)制“拼音新案”的經(jīng)歷，令她感動得掉下串串淚珠，而人民功臣的目前處境，又令她同情不已！老師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應(yīng)該發(fā)揚光大，老師應(yīng)該有美滿幸福的家庭！青春的熱血在胸中沸騰。當晚，她失眠了。

過了春節(jié)，祁建華要去許昌買紙做教學卡片，巧梅主動要陪老師前往。30多華里的路程，要走十幾里的土路才到公路，他們騎一輛自行車而去。

祁建華根本不像年近六旬的人，他精力充沛，一路上輕快地蹬著自行車，身后的李巧梅感受到老師身上仍充滿著青春的活力。

調(diào)查和試驗結(jié)束了，聽說老師要走，學員們都依依不舍。巧梅和同伴們商量后，一齊陪送祁建華老師來到他里的家。兩間西屋，土墻藍瓦，二尺見方的小窗，向小屋送著新鮮空氣。不是祁建華打開那兩扇齜牙咧嘴的屋門，誰會相信，這就是當年“特等功臣”的居室。走進屋里，一群老鼠四處躲藏，土塊剝落的墻壁上，是姑娘們熟悉的字母，一張不大的老式木床，配著一張灰黑的老式的木桌，幾張殘缺不全的小木凳，還不能滿足于這遠道而來的客人。幾個姑娘驚呆了。老師為印材料，不惜花自己的薪金，而家中卻這樣寒磣的令人不可思議！

李巧梅的心里又是一酸！

在這里，她對老師十年艱苦創(chuàng)造，有了具體的認識和了解。

在這里，她知道了什么是平凡和偉大。

在這里，她播下了理想，志向迸發(fā)出一股向前的力量！

巧梅回到自己家里，突然感到心里失落落的。

第二天，她又風風火火的，跑了100多里路，二次來到河里圈。

是誰讓她來？是愛情的魔杖！勇氣何處來？是愛情的力量！

愛情是個謎，誰也猜不透，摸不準，一個年逾花甲，一個二八豆蔻，能走到一起嗎？也許別人從沒想過，他們倆也沒想過，然而愛情的魔杖，卻使他們越走越近，最后走到一起來了。

午飯后，李巧梅告辭要走了，祁建華送她來到汝河邊。這個從愛情的風雨中走過來的人，早就從心眼里愛上了這個姑娘。但四十歲的年齡差別，和自己清貧如洗的家庭豈不委屈了姑娘！沿著河邊，他們默默地往前走……，天意的安排，25年前重慶嘉陵江畔的那幕劇，又仿佛重演。何等巧合；時令：春天，地點：河水岸邊。河水映出人物：一男一女，所不同的是，祁建華不再是36歲的英俊軍人，和他并肩而行的少女，不是健壯的劉世榮，而是稍嫌瘦弱的李巧梅。

還是女方先打破沉默。

“祁老師，你喜歡我嗎？”

“我，我很喜歡你?！?/p>

“你一個人生活不感到孤獨嗎？”

“時間長，習慣了！”

“該有個人照料你的生活啦！”

“我有時也想過，不過……”

“沒有合適的，對嗎？那咱們結(jié)合吧。”

祁建華沉默了。

“我知道你在想啥，年齡大，我也愿意，房子破，我不嫌！”

“那也不行！”祁建華堅決地搖了搖頭，“你家里……”

“我的事，我做主?！崩钋擅纷肿猪懥粒p目透出堅定的目光。

祁建華沒有再說什么，伸手握住巧梅發(fā)燙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胸前。

不久，他倆結(jié)婚了。

對于他們的婚姻，社會上曾有許多議論，有非議的，有不理解的，也有嘉許的，一陣風過后，現(xiàn)已煙消云散了。

一年后，他們的小女兒誕生了，老夫少妻把愛情、理想的希望都凝聚在聰明可愛的女兒身上。更令祁建華欣喜的是，伴隨著女兒的成長，“四速”經(jīng)驗得到進一步的實踐驗證。

人們都衷心地祝福他們！

1991年，李巧梅又被教育部門安排到本村學校做了一名光榮的國家教師。她確實成了家庭的好當家，祁建華事業(yè)的好幫手。

這一伴就是二十年，直到祁建華這只燭火油干蠟盡。如果沒有李巧梅，祁建華晚年不知道還有沒有那么大的創(chuàng)造力。許多年，祁建華都是過著清貧的生活，即使后來平反了，他也幾乎把工資都用在研究上了，而李巧梅卻不棄不離，甘愿跟著他過這窮困潦倒的生活。晚年的祁建華患上了老年癡呆癥，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是李巧梅陪他走過了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老驥伏櫪

人在他的歷史中表現(xiàn)

不了他自己，他在歷

史中奮斗著露出頭角

——泰戈爾

1979年3月，一個春光明媚喜鵲歡唱的日子里，祁建華收到中國人民解放軍成都軍區(qū)政治部寄來的信。信中有軍區(qū)直屬隊常委1979年2月15日做出的《對祁建華同志原劃右派問題的改正結(jié)論》。結(jié)論說：“反右斗爭中祁建華同志對部隊的一些領(lǐng)導(dǎo)同志提了不少意見，但不是右派言論。所謂右派問題屬于錯劃，應(yīng)予改正。經(jīng)報軍區(qū)政治部批準，決定：撤銷原成都軍區(qū)處理右派分子委員會1958年3月21日對祁建華同志右派問題的處理意見；撤銷原軍區(qū)軍事法庭1958年4月2日剝奪祁建華同志軍銜并開除軍籍的判決書；恢復(fù)其政治名譽，恢復(fù)其黨籍，恢復(fù)原級別，改定行政19級。按當?shù)氐囊?guī)定辦理轉(zhuǎn)業(yè)手續(xù)，商請地方安排適當工作……?！?/p>

祁建華被徹底平反了，盼望了整整二十二年。他的手在抖，心在跳，大顆大顆的眼淚滾出眼眶，滴濕了手中的文件。

歷史是一面鏡子，它對誰都不偏不倚。是秦檜，千年后也叫他跪著，是岳飛，百年也要平反。

祁建華登上了陰山，感到天是那樣闊，地是那樣廣。遠方的山頭上一輪夕陽在燃燒，大地罩上了通紅的晚霞。紅光中祁建華佝僂的腰板挺起來了，青春的血液在他年逾花甲的軀體里奔流。他禁不住吟起曹孟德的詩名：“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p>

不久，他被地方政府分配到一個鄉(xiāng)里任掃盲專干。祁建華不嫌官小職微，打起背包就出發(fā)。

建國三十年了，農(nóng)村的文盲人數(shù)還是多得驚人。他一頭鉆進一個1000多口人的村子里，摸底，動員，組織掃盲班，一干就是一個多月。他的“速成識字法”采用“漢語拼音新案”，識字速度更快了，數(shù)日內(nèi)就使昔日的“睜眼瞎”掌握了文化知識，一個個走進了學習科學技術(shù)的大門。

河南電臺以《平反之后》為題報道了他的事跡。

接著，他被特邀當上了河南省政協(xié)常委。

初戰(zhàn)告捷，祁建華認為可以甩開膀子大干一場了。未經(jīng)請示，他就在鄉(xiāng)政府辦起了掃盲骨干培訓班。培訓班開始的頭一天，鄉(xiāng)里主管文教的領(lǐng)導(dǎo)找到祁建華怒沖沖地說：“這培訓班經(jīng)過批準了？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立即解散！”

培訓班流產(chǎn)了。

從此，全鄉(xiāng)的掃盲工作再也無人過問。祁建華百思不得其解：“不讓搞掃盲，要我這個掃盲專干做什么？”

祁建華是個閑不住的人，作為一個政協(xié)委員，他有自己的義務(wù)和責任。他像一頭雄獅，不甘心被籠困鎖封。他走向更廣闊的天地，去搞社會調(diào)查，實驗和推廣自己的經(jīng)驗。他先后到過許昌、信陽、洛陽、平頂山、襄縣、新鄭、永城、宜陽、太康、蘭考等縣市。在學校他介紹自己的“教學新法”，在金融部門，他講授“速成珠算”，在廣大的農(nóng)村，他實驗用拼音新案掃盲。所到之處，受到人們的歡迎和款待。速成珠算被廣泛印發(fā)，眾多的男女青年，都被他吸引到身邊來。其中不少是初中生、高中生。祁建華因人施教，傳授知識，訓練他們做掃盲骨干。

祁建華還應(yīng)鄭州大學成人教育學院的聘請，到所屬函授學校講課，都獲得成功。

實踐證明，祁建華的幾個發(fā)明創(chuàng)造，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人民需要，社會需要，祁建華充滿了勝利的信心。

欲速則不達，路得一步一步地走。祁建華吸取了前一段工作的教訓，他靜下心來，在幾位學生的協(xié)助下，專心致志地總結(jié)整理“四速新法”，完善自己的研究成果?！豆饷魅請蟆?、《河南日報》都登載了有關(guān)祁建華及“四速”經(jīng)驗的報道文章?！洞髮W文科園地》雜志，第一次刊登了他創(chuàng)造的對文化教育有深遠意義的“漢語拼音新案”。祁建華的名字又在全國各地傳播開來。

四面八方的信函紛至沓來。求學的，認師的，報喜的，有軍區(qū)的司令員，有工廠的廠長、工程師，有教師，也有學生。

南京某廠高級工程師張悠德在信中說：“祁建華同志：好久沒有聽到您的消息了，萬分想念。1952年我在湖南常德市念高中時，我們小組被命名為‘祁建華小組。小組成員后來全部考上了大學……”。

信中還對祁建華的新創(chuàng)造表示了極大的關(guān)注與支持。這每一封信對祁建華都是有力的激勵和鞭策。

祁建華期待著人們的認識和理解，期待著政府部門的采納和推廣。盼望著自己的熱血點綴四化建設(shè)的宏圖。他節(jié)衣縮食，積累經(jīng)費，帶上六歲的女兒上省城，進京城進行匯報，希望得到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的支持。同時，回到家，義務(wù)舉辦學習班，自費編印教材，免費供學員使用。在平時也是這樣，只要是來找他求教的，他都歡迎而且包教包會，還時常包吃包住。為了補貼口糧，他和妻子李巧梅在陰山上開墾了四畝荒地。春種秋收辛勤耕耘，而每月200元工資，也大部分都用在“四速”新法的試驗和宣傳上。

有人不理解地問祁建華：“在人們競相撈錢，搞個人現(xiàn)代化的時候，你這是圖個啥？”

祁建華回答說：“想到全國還有那么多文盲，舊文盲沒掃完，新文盲又出現(xiàn)了，我心中著急啊！恨不得我的識字法馬上推廣，一下子把他們的文盲帽子都摘掉?！?/p>

平平淡淡的真實。他把掃除文盲作為自己的天職。這就是祁建華。

1997年9月，已是77歲高齡的祁建華，仍在冢頭鎮(zhèn)一所小學的課堂上，輔導(dǎo)學生們學習。不料病魔無情地向他走來，他病倒在了課堂上。經(jīng)過及時治療，病情雖有好轉(zhuǎn)，但今生怕再也上不去課堂了！?。∑罱ㄈA，你是一支蠟燭，為了照亮別人，甘愿燃盡自己！

祁建華的“速成識字新法”的功效是實實在在的，毋庸置疑的。

1999年4月2日至5月6日在郟縣堂街鎮(zhèn)李莊小學一年級又進行了一次有律師見證、公證處公證的成功試驗。對祁建華的《漢語拼音新案》的重大價值，做出了以下幾方面的認證：

1、《漢語拼音新方案》改變了法定《漢語拼音方案》中一些難認、難拼、難寫、難讀、難記的弊端，使拼音與文字融合得自然、方便。

2、運用這套《拼音新案》教學，可使文盲、一年級兒童在4個小時內(nèi)學會拼音字母，80個小時學會3000個漢字，能夠閱讀書刊報紙。

3、普及這套《漢語拼音新案》可使小學學制縮短一年以上。僅按小學生的綜合學習成本計算，全國每年可節(jié)約上千億元。

4、《漢語拼音新案》的國際意義在于：可使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不同語言，得以準確、快捷地記錄下來。有朝一日推向國外，可能成為比英文更便于學習、更容易熟記的“全球村”文字。

5、《拼音新案》的語音合成方法，很有可能在計算機語言合成方面引發(fā)一場革命。

祁建華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越來越被更多的人所接受、所認可，它的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越來越顯現(xiàn)出來；祁建華本人，也再一次被人們重視起來。

1999年9月13日，反映二野軍大的十集電視連續(xù)劇《千磨萬擊》在北京舉行首映式。出席首映式的軍委原副主席劉華清同志得知祁建華仍然健在，生活難以為繼時，對在場的戰(zhàn)友們說：“我們不能眼看著為革命立下功勛的戰(zhàn)友就這樣清貧下去?！笔悄?月20日，劉華清、張衍（原國防科工委副主任）聯(lián)名給時任平頂山市委書記田承忠寫信?！捌罱ㄈA于建國初期曾任國家掃盲委員會副主任（主任為郭沫若同志兼），對50年代全國掃盲運動有一定貢獻。該同志在反右運動中被劃成右派，平反后全家生活實難為繼。對國家建設(shè)曾做出一定貢獻而今生活又十分困難的同志，須要給予必要的關(guān)照，……使其能安度晚年?！?/p>

1999年10月8日晚上9點多鐘，二野軍大研究會河南分會秘書長徐式贊，從省會鄭州冒著嘩嘩秋雨終于找到了住在紫云山下的祁建華。校友重逢，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當祁建華得知70多歲的徐老受劉華清、張衍二位首長的重托，專程來調(diào)查落實他的生活待遇時，滿腹苦痛竟一句也道不出來。徐老這次受命而來，是與當?shù)卣畢f(xié)商解決祁建華的生活問題的，這一夜，兩位老校友談得很多、很遠。但祁建華只字未提生活困難。他向自己的戰(zhàn)友介紹《拼音新案》的創(chuàng)造經(jīng)歷，介紹《教學新法》、《速成珠算》、《識字新法》的誘人實踐。

他還讓自己的戰(zhàn)友向首長捎話，《拼音新案》不僅對教育后代有重要現(xiàn)實意義，而且對國家安全和我軍的現(xiàn)代化建設(shè)也具有重大戰(zhàn)略意義。比如，我國的軍事指揮系統(tǒng)、交通、通訊、航空領(lǐng)域，現(xiàn)在使用的電腦軟件，絕大部分都是舶來品，很不安全。如果把《拼音新案》有可能制成使用軟件，這也算是一個老兵對國防事業(yè)的一點貢獻吧。望著這位八十歲的老人，徐式贊又一次被他的百折不撓精神、忘我的創(chuàng)新意志所感動。鼓勵他說，這心血不會白費，豐碩成果終將會造福人民。祁建華苦笑著回答：“我還能看到這一天嗎？”

2000年，《人民日報》社派人對當年報道過的典型人物祁建華進行了走訪。

2001年，年愈八旬的祁建華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彌留之際，他念念不忘的是他一生結(jié)晶，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速成識新法》和《漢語拼音新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拼音新案》的普及推廣。好在他的學生——原郟縣電信局副局長劉順廷等人還在從事著他未竟的事業(yè)。

??！祁建華，你是一輪燃燒著的夕陽，寧愿墜入深淵，也要把最后的光明和溫暖留給人間。

責任編輯/何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