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峰
開幕日其實并沒有嚴格規(guī)定一定要扎堆在周末,但很多時候,一種隱性的默契會心領神會地遵守起來。開幕日那天,影像展扎堆,一種夏天屬于影像的感覺蔓延開來。相比于林科的酷,李景湖的有味,佩斯的出手顯得異常的大氣,這種大氣不僅僅是作品上的大氣,還是走進佩斯展廳,撲面而來的冷氣和涼爽,以及人山人海在作品前排隊觀看和互相品頭論足、漬漬稱奇的效果反射。
15件作品以2-4件的密度分布于佩斯分割出來的5個展廳空間,連接這5個空間的是無盡的黑暗,這感覺像極了八十年代的錄像廳,人頭攢動的驚奇和發(fā)光處的驚訝,在一種身體的摩擦和碰撞中顯得格外有趣。不同作品間的放映標準和模式的展廳布局讓“大氣”變得俏皮起來,適合占據(jù)一個空間的就占據(jù)一個空間,適合占據(jù)一面墻壁的就占據(jù)一面墻壁,適合占據(jù)一個墻角的就占據(jù)一個墻角,適合占據(jù)一個地面的就占據(jù)一個地面,每件作品之間互相影響,又相互獨立,這取決于你在展廳中面向哪邊,身體的不同角度和姿勢都會捕獲觀看某一作品的最佳位置。
影像藝術在當代藝術中占據(jù)比例的變化,正是對其兩方面的正名:深度和寬度。其他任何媒介都不具備這種立體可見的深度和寬度,其他媒介的深度和寬度由登峰造極的技術和如有神助的智慧轉(zhuǎn)換并隱藏在作品之中,而影像的深度和寬度則由視覺“直接”傳達,這種便利極大地提高了閱讀門框和辨識度,從一個小到五歲的孩童到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都可以快速地捕獲到影像的信息。
深度和寬度也可以說成是一件作品的兩個面:縱面不斷延伸,不知其盡;橫面不斷移動,不知其完。我們現(xiàn)在能夠看到的影像作品難以“縱橫交錯”,不是一直縱,就是一直橫。很多時候,我在困惑:是不是縱橫交錯就不是影像藝術了?影像載體無法改變,而兩面則承載其“藝術洞見”。抽絲剝繭,擺到桌子上看,影像藝術看的是兩個面。以兩個面為通道,徐徐前行,仿佛若有光,復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
15件作品中除了西蒙·特雷弗和阿尼·格里姆徹紀錄片《白金》(38分鐘)、亞當·潘德爾頓的《洛林·奧格雷迪:肖像》(22分50秒)和趙半狄的《讓熊貓飛》(89分鐘)以外,大部分作品的時間長度都控制在5、6分鐘之間,而“超時”的三件作品無一例外都是縱面作品。
《白金》是一部極為使人印象深刻的動物保護題材紀錄片,講述非洲草原上關于攫奪象牙的那些事兒,中文旁邊由成龍大哥發(fā)聲。在關于探討大象滅絕和買賣象牙這件事情上,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從八十年代末開始,百分之八十的象牙出口目的地在中國大陸,那些琳瑯滿目的裝飾物、首飾和雕塑的身后卻隱藏著駭人聽聞血淋淋的屠殺史。反思、呼吁和拒絕,這些擲地有聲的聲音并不能透過一個更好更寬更廣的渠道傳播,這種聲音是閉塞和自怨自艾的,而我們津津樂道的“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卻環(huán)繞在我們身邊,我想問:這是為什么呢?而電影《讓熊貓飛》則是一部可以在網(wǎng)絡上隨意點播的“院線電影”,院線電影符合的要求是它必須有龍標(廣電總局頒發(fā)的放映許可證),而怪咖藝術家趙半狄則成功使得他的“熊貓人”形象植入到影片當中。并如無其事地杜撰出了一種由真實新聞事件改編而來的錯覺以及荒誕娛樂化的處理方式,影片在去年6月上映時,更以“一部奇片”的宣傳語來推介。就整個電影而言,趙半狄算是藝術家里面對影像處理較為高明的導演之一,鏡頭的切換、特寫、中景和遠景的使用,社會性事件的討論和半紀錄片似的交融結合,平心而論是非常出色的。它的“奇”并不突出,因為“奇”內(nèi)意眾多,但在商業(yè)院線發(fā)行的電影中,《讓熊貓飛》除了在片名上涮了《讓子彈飛》外,其內(nèi)容也實現(xiàn)了趙半狄對熊貓專利的最大程度擴延。如果你不在北京或是不方便去佩斯看《讓熊貓飛》,那就在自己的電腦上一睹為快吧!
縱面作品的思考是思想性的,而橫面作品的思考則是哲學性的,點到為止,不在觀點上拖泥帶水。一進展廳, teamLab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白中之黑》就給人的視覺來了個下馬威,由于它的配樂過于出色,黃雀在空間中穿梭的白線則像是因為音樂的旋律而帶動出來的線條,給人一種顧此失彼、得不償失的錯覺。視像裝置藝術先驅(qū)比爾·維奧拉的《顯靈》則在黑暗展廳中博得了一片眼球,由黑白到彩色、由遠到近、由出現(xiàn)到消失,整個作品的時間雖然并不漫長,卻通過另一種“奇”發(fā)出了哲學性的哀鳴。米歇·魯芙娜的《更多》出奇的詭異,視覺錯覺的設置和相悖思維的方式倒顯得非常的沉重。沈瑞筠的《一棵樹》和白雙全的《呼吸一間屋的空氣》都以14寸電視機的方式蹲放在地面上,想要看到《一棵樹》的微觀世界和《呼吸一間屋的空氣》的快進內(nèi)容,蹲下來或爬在地上是必須的。宋冬的五屏錄像作品《我不明白》仰放在展廳的中央,我看了一會兒,我也不明白。而袁廣鳴的三屏錄像裝置《逝去中的風景–經(jīng)過II》則正好與宋冬的五屏錄像作品《我不明白》形成鮮明對比,一個看似靜止卻在不斷運動,一個看似運動卻在相對靜止;在視覺上,動與不動,有時候真的很難說清楚。唯一一件排除在黑暗展廳,身處光明之中的作品是崔廣宇的《城市按摩:美麗的臟泡泡》,藝術家攜帶一個簡易的特殊泡泡裝置,去連接那些汽車排氣筒,由尾氣產(chǎn)生的泡泡是美麗的,也是丑陋的。而城市需要泡泡的美化嗎?
“這個夏天,我們愛影像”雖然氣度非凡,卻也會無形地產(chǎn)生一些額外的費用,比如費電;就拿一臺電視機一天用電平均10度算起,10×15=150,以非工業(yè)用電1.3元的標準算,每月就會多出5850元的額外開支。費電是費電,但它卻是一個可以讓人駐足停留的展覽,在這個夏天,涼爽的“奇”從佩斯展廳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