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若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人們的生活水平顯著提高,閑暇時間增多,各類休閑需求不斷擴大。體育作為一種積極的休閑活動方式,總體也呈上升趨勢,不過,與發(fā)達國家相比,我國城鄉(xiāng)居民的體育參與水平和消費水平仍有較大差距。2007年全國“經常鍛煉”的人數比例為28.2%,其中,16周歲及以上的城鄉(xiāng)居民中達到“經常鍛煉”標準的人數,僅占全國16周歲及以上總人口的8.3%;人均體育消費593元/年,僅占人均全部消費支出的8.4%[2]。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二個五年規(guī)劃(以下簡稱“十二五”)時期,我國體育發(fā)展迎來新的戰(zhàn)略機遇期,擴大體育需求,提高體育參與率和消費水平是推動我國全民健身計劃有效實施的內在要求,也是繁榮體育市場、促進體育產業(yè)更快更好發(fā)展的重要基礎,對于實現我國建設“體育強國”的目標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一方面,全民健身計劃的有效實施,需要各部門積極增加體育資源和產品的供給,但這種供給須做到有的放矢,也就是說,應當真正滿足人民群眾的實際需要;另一方面,體育產業(yè)的發(fā)展與壯大有賴于體育消費市場的培育和開發(fā),生產的目的是為了消費,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擴大的消費需求才是體育產業(yè)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展的動力。
體育需求理論是體育經濟學中最基礎核心的內容之一,但國內卻少有經濟學范式下的理論研究。本研究將在深入辨析體育需求內涵和特征的基礎上,根據Becker的家庭生產函數理論,通過經濟學模型分析年齡、收入、運動技能、閑暇時間、工資率以及價格等因素對體育需求和消費的影響規(guī)律和作用機制;并在此基礎上,以北京市為例,收集居民體育需求與消費的實際數據,借助Heckman兩階段估計模型對前述理論預期進行計量檢驗。
經濟學中對一般商品需求的定義是:在一定的時期,在一既定的價格水平下,消費者愿意并且能夠購買的商品數量。消費者的購買欲望和購買能力是構成有效需求的基本因素。
體育活動與一般商品存在顯著不同,體育活動據其基本特征可分為參與性體育和觀賞性體育[3],無論哪種類型,從本質上講,體育活動的完成既需要投入相關的商品或服務,也需要消耗個人的時間。也就是說,人們參與體育活動,不僅需要支付相關商品/服務的貨幣價格,而且還需要償付時間的機會成本。對于一些消費者來說,時間對于體育需求的限制可能遠遠大于經濟上的限制。據調查,在不參加體育鍛煉人群中,因為“沒時間”而不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比例最高,為33.8%;而在參加體育鍛煉人群中,影響其參加體育鍛煉的主要障礙也是“缺乏時間”,占41.2%[2]。
因此,體育需求的定義必須考慮時間約束。本研究從經濟學角度將“體育需求”定義為:一定時期內,消費者為滿足精神或物質(身體)的需要,在各種市場產品/勞務價格水平以及時間成本下,愿意且能夠消費的體育活動數量。
體育需求可能源于兩類動機。一是追求即時的消費效用。人們參與體育活動,可以直接獲得生理或心理上的滿足。例如,參與滑雪可以得到身心上的放松和愉悅,觀看體操和花樣滑冰比賽可以得到美的享受,觀看足球聯賽可以得到興奮和刺激的感覺。此時,體育給消費者帶來的是一種即期收益,可直接進入消費者效用函數。此外,大多數參與性體育還能給人健康的體魄,而健康本身也可視為一種消費效用,消費者因身體舒暢而得到滿足。
二是追求未來的投資收益。體育鍛煉能夠形成人力資本中的健康資本,它能延長勞動者的工作時間和提高工作質量,在勞動力市場上占據優(yōu)勢,獲得更高的收入。有研究表明,相比不參加體育活動的職工,經常參加體育活動的職工勞動生產率平均高出0.6%~10.0%[4],年平均病假少17h,保健費用少261美元[6]。此時,體育給消費者帶來的是一種未來收益,人們之所以愿意花時間參與“鍛煉”、“健身”之類的體育活動,是因為他們預期未來獲得的效用足以彌補眼前參與體育活動的貨幣支出和占用時間的機會成本。
不同的人參與體育活動的動機不同,這可能與年齡、經歷等因素有關。通常,年輕人可能更多地希望通過體育活動獲得直接的快感,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往往又轉而對那些有利健康的體育活動方式更感興趣[11]。
理解體育需求還需注意兩個關聯層次:直接需求和派生需求。阿弗里德·馬歇爾在《經濟學原理》一書中首次提出“派生需求”的概念,他認為,“企業(yè)對生產要素的需求,是由消費者對該要素參與生產的產品的需求(直接需求)派生出來的[5]”。如果將體育活動視為一種家庭生產活動,它同樣需要相關產品/服務要素的投入,因此,消費者對體育產品和服務的需求也可以視為體育需求的派生需求。
直接需求度量消費者參與的體育活動,派生需求則反映了消費者在體育產品或服務上的支出(如,體育器材、場地租金、往返交通,等)[11],后者可理解為通常意義上的“體育消費”。顯然,體育消費源于體育需求并服從于體育需求。對體育需求和消費進行層次劃分,有助于更好地進行理論和實證分析。
微觀經濟學中的一般需求理論在分析和解釋體育需求時存在較大局限,因為它假設消費者的效用來源于市場上直接購買到的物品,并且未考慮時間因素對于需求的影響,而是將價格和收入以外的影響因素通通歸入消費者偏好的“黑箱”。相較之下,貝克爾1965年提出的家庭生產函數[8]更適用于體育需求的經濟學分析。貝克爾認為,家庭不僅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消費單位,而且是生產單位,它結合資本物品、原材料和勞動,來生產有用的“消費品”。家庭選擇生產“消費品”的最優(yōu)組合,以實現效用函數的最大化。無論是觀看比賽,還是參與鍛煉,均可視為所謂的家庭生產活動。家庭生產函數的一般表達式為:
其中,Xi和Ti分別表示在家庭生產中商品/服務的投入量和時間的投入量,當使用場地、器材等資本品時,Xi表示它們所提供的服務流。
假定消費者參與體育的主要動機是追求即時的消費效用,即從體育中獲得放松、興奮、刺激、舒暢、審美等生理或心理上的滿足感,那么體育可以直接進入消費者的效用函數。
3.2.1 基本框架
將能夠獲得效用的消費活動分為兩類,S代表體育活動,C代表其他所有消費活動,U代表消費者的效用水平。體育需求模型的基本框架如下:
式中,Xs和Xc分別表示S和C所需使用的商品/服務;Ts、Tc和Tw分別表示消費者在S、C以及工作中投入的時間;R表示可支配的總貨幣收入;Ps和Pc分別表示每單位Xs和每單位Xc的貨幣價格;w表示每小時工資率;V表示非工資收入,如銀行利息、股票分紅、租金收入等;T表示可利用的總時間。
式(1)為消費者效用函數,體現效用全部來源于S和C這兩類消費活動;式(2)、(3)分別是體育和其它消費活動的家庭生產函數;式(4)為預算約束條件,表示消費者用于購買各種商品/服務的總支出,應當等于其可支配的總收入;式(5)為時間約束條件,表示消費者用于工作的時間,加上其花在體育與其它消費活動上的時間,應當等于其可利用的總時間,體現出消費者的時間資源同樣是有限的。
為簡化分析,假設家庭生產函數采用Leontiff固定系數的生產技術形式:
式中,xs和ts分別表示生產1個單位體育活動所需投入的體育商品/服務和花費的時間。xc和tc代表的意義與之相對應。將家庭生產函數帶入時間和預算約束條件,可得總的收入預算約束條件:
其含義是,消費者將全部時間用于工作時能夠獲得的最大貨幣收入,應當等于消費者在體育(S)和其它消費活動(C)中的總支出,既包括購買商品/服務的貨幣支出,又包括占用時間的機會成本。
3.2.2 均衡條件
消費者的目標是,在收入與時間的雙重約束下,選擇體育與其它消費活動的最佳數量組合,以最大化個人效用水平。因此,均衡條件的求解可視為在總約束條件(6)下,求解效用函數(1)的最大值。結果為:
其中,πs=Psbs+wts,πc=Pcxc+wtc。均衡條件的含義是,消費者選擇的S與C,要滿足兩類活動的邊際效用之比等于相對價格之比這一條件(圖1)。“相對價格”不僅包括商品/服務的貨幣價格,還包括時間的機會成本,后者同樣會影響消費者的需求決策及相應的資源配置。
圖1 均衡條件示意圖Figure 1.Equilibrium of Sports Demand Model for Consumer Utility
消費者對體育商品/服務的消費需求(Xs)源于并服從于體育需求,由于前面假定家庭生產活動采用Leontiff固定系數的技術形式,因此消費者對體育產品/服務的最佳消費量將與體育需求成正比(圖2)。
圖2 本研究體育產品/服務需求量示意圖Figure 2.Demand of Sports Goods or Services
3.2.3 影響因素
根據均衡條件,可進一步分析體育商品/服務價格、單位體育活動的時間投入、工資率、以及非工資收入等因素變動對體育需求和消費的影響。
推論1 在體育是正常品的情況下,消費者的體育需求將隨非工資收入的增加而增加。
非工資收入的增加將使預算線截距增大,預算線向外移動(圖3)。由于體育活動屬于通常意義上的正常品甚至奢侈品(需求收入彈性>0),因此非工資收入增加后,消費者對體育的需求一定會增大。
圖3 非工資收入變動的影響示意圖Figure 3.How the Shift of Unearned Incom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論2 如果體育商品/服務的價格下降,或單位體育活動需要的時間投入減少,消費者的體育需求以及體育商品/服務的消費量都會隨之而增加。
體育商品與服務的價格下降,或單位體育活動需要的時間投入減少(如鍛煉效率提高,往返交通時間減少等),都會使得體育活動的相對價格(πs/πc)降低,預算線向外旋轉(圖4),體育需求增加。價格變動產生的影響包含兩方面:1)相對價格降低產生的“替代效應”;2)消費者實際收入增加產生的“收入效應”。當然,此時作為派生需求的體育商品/服務需求也將隨之增加。
圖4 價格變動的影響示意圖Figure 4.How the Shift of Market Pric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論3 工資率提高對消費者體育需求的影響,取決于S與C兩類活動的時間投入比率。
工資率的提高將同時改變消費者的總收入和2種消費活動的相對價格比率,從而產生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兩方面的影響。相對價格變化的方向取決于S與C兩類活動的時間投入比率。如果C屬于時間相對密集的消費活動(即tc/πc>ts/πs),工資率的提高將使體育活動的相對價格(πs/πc)下降,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均為正,體育需求增加;相反,如果S屬于時間相對密集的消費活動(即tc/πc>ts/πs),則體育的相對價格(πs/πc)上升,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反方向,最終影響將取決于收入效應與替代效應的相對大小。如果替代效應大于收入效應,則消費者的體育需求可能隨工資率上升而減少,這意味著不能簡單地做出“收入越高,體育需求越大”的判斷。
假定消費者參與體育活動的主要動機是追求強身健體的效果,進而提高工作時間和質量,獲得更高的勞動市場收入,那么體育活動成為健康資本投資的一種途徑,為消費者帶來未來收益。
3.3.1 基本框架
根據Grossman的健康資本理論,健康資本類似固定資產的開發(fā)和折舊費提取,個人可以在總體效用最大化的前提下,選擇每一階段的健康資本投入[12]。消費者一生的效用函數如下:
式中,Ci表示第i期的消費活動組合,n代表生命的年數。假定體育是增進健康的唯一途徑①除體育鍛煉外,醫(yī)療服務、飲食、生活習慣等也是維持或提高健康資本存量的相關因素,由于這里主要分析體育需求問題,故暫不考慮其它因素的影響。消費者對體育促進健康這一作用的認知,將決定該模型的解釋力。,消費者生產(投資)健康和其它消費品的方式,仍以家庭生產函數表示:
式中,hi代表第i期的健康資本投入,Si代表體育活動數量,和分別表示用于生產Ci和Si的商品/服務和時間要素,而生產效率則分別由消費者的消費技能()和運動技能()決定。
消費者在做出投資決策時,同樣面臨收入和時間兩方面的限制:
Hi為消費者第i期的健康資本存量水平,?i為每個單位健康資本所產生的健康天數。Grossman的健康資本理論認為,健康時間的產生符合邊際報酬遞減規(guī)律(圖5),即不斷增加的資本存量會對產出流量產生遞減的邊際影響[12]。
圖5 健康時間的生產示意圖Figure 5.Production of Health Time
健康資本的積累與其它資本品類似,等于前一期的新增投資(hi-1)加上健康資本存量扣除折舊后的余值。δi-1代表在第i-1期健康資本的折舊率,Grossman假設折舊率為外生變量,但是會隨著消費者的年齡增長變動。
3.3.2 均衡條件
消費者的目標是,在時間和收入約束以及一定的家庭生產技術條件下,選擇第i期的最佳健康資本存量(Hi)與消費活動組合(Ci),以實現一生效用水平的最大化。由于消費者的原始健康資本存量(H0)與健康資本的折舊率(δi)都是外生決定的,由式(11)和式(16)可知,消費者的最佳健康資本存量將由其選擇的體育鍛煉量(Si)決定。
模型的均衡條件與固定資產的投資決策類似,消費者根據投資的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原則,決定健康資本的使用量。為簡化分析,假設體育鍛煉的邊際成本不變,則模型的均衡條件為:
由于假定體育鍛煉為健康資本投入的唯一途徑,上述均衡條件經移項可得:
圖6 均衡條件示意圖Figure 6.Equilibrium of Sports Demand Model for Investment Benefit
如果體育鍛煉中投入的商品/服務和時間這2種要素可相互替代,那么按照可變比例理論,為使家庭生產的成本最小,消費者還將根據2種要素的邊際產出之比等于邊際成本之比,選擇最適合的體育鍛煉方式。
3.3.3 影響因素
利用上述均衡關系,可以進一步分析消費者的年齡、工資率、體育商品/服務價格,運動技能等因素變化對體育需求的影響。
推論1 隨著年齡的增長,個人的健康資本折舊率提高,消費者的健康資本存量將會降低,但體育需求會增加。
健康資本的折舊率(δi)和年齡有關,老年人的健康損耗會比年輕人更快。達到一定年齡后,隨著年齡的繼續(xù)增大,折舊率將提高,這將使水平的健康資本供給曲線向上移動(圖7),而消費者的健康資本存量減少。這是因為,折舊率上升提高了健康資本的持有成本。MEI曲線的彈性越大,健康資本存量隨年齡的增大而下降的速度越快。臨近死亡時健康折舊率會非常高,而健康資本存量將降至最小值(Hmin)。
圖7 年齡變動的影響示意圖Figure 7.How the Shift of Age Rat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論2 工資率提高后,消費者選擇的健康資本存量和體育鍛煉需求都會隨之增加。若體育活動的兩種投入要素可替代,消費者還將轉向產品密集型(單位時間效果更好)的鍛煉方式。
圖8 工資率變動的影響示意圖Figure 8.How the Shift of Wage Rat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如果在體育鍛煉過程中,消費者對2種要素的使用比率是固定的,則在工資率提高后,體育商品/服務的消費和鍛煉的時間將同比增加。如果體育產品/服務要素與時間要素之間可以相互替代,則在工資率提高后,時間的價格相對于商品/服務更加昂貴,消費者為節(jié)省開支,將轉向商品密集型(單位時間效果更好)的鍛煉方式。正如國外有調查發(fā)現,隨著生產率的提高,進入家庭的體育商品/服務數量不斷增長,幅度甚至超過體育需求增長的幅度,而體育參與時間卻增加沒那么多甚至出現減少的跡象。
推論3 體育產品/服務的價格提高后,消費者選擇的健康資本存量和體育需求都會隨之減少。
體育產品/服務價格變動,只會影響體育鍛煉的邊際成本,而不影響健康資本的回報。體育產品/服務價格提高,將使MEI曲線向左移動,消費者選擇持有的健康資本存量減少,體育需求和體育產品/服務消費也會相應減少。
推論4 消費者的運動技能提高后,其選擇的健康資本存量和體育鍛煉需求都會隨之增加,但對要素投入的需求減少。
假設運動技能的提高會改進消費者體育鍛煉的效率(Esi),在要素價格不變的條件下,體育鍛煉的邊際成本(?Gi-1)降低。由于邊際收益不變,健康資本的投資邊際效率(MEI)提高,MEI曲線向右移動,消費者將增加健康資本的持有量,進而對體育鍛煉的需求也會增加。由于假定健康資本邊際生產力遞減,MEI曲線的彈性小于1,因此體育需求增長幅度小于運動技能提升的幅度,消費者對要素投入的需求反而會減少。
這里僅考慮了運動技能對體育鍛煉效率的影響。事實上,從需求角度看,運動技能更高的人往往更加了解體育運動對健康的益處,更加喜歡鍛煉身體,追求健美的形體。換而言之,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他們可能對健康和體育鍛煉有更高的偏好,體育需求可能更大。
為檢驗前述理論預期,建立計量模型:
其中,Si表示體育需求,表示一組解釋變量,βs表示待估計的參數表示待估計的隨機誤差項,它將反映以外其它影響個人體育活動決策的因素。受調查數據限制,Si為離散變量(其中,1=定期參加體育活動,至少每周一次;0=未定期參加體育活動)。
體育消費支出和體育活動時間的檢驗模型分別為:
其中,Xi表示體育消費支出,Ti表示體育參與時間,和分別表示解釋消費支出和時間投入的自變量。對于消費者而言,他們實際進行了兩個層次的決策:首先決定是否參加體育活動,其次決定投入多少時間和購買多少產品/服務。
為處理這一選擇決策問題,本研究借助Heckman的兩階段估計模型[13]進行計量分析:首先,構建全部樣本的Probit模型,利用最大似然法進行估計,得到各影響因素的參數值,并根據參數βs與誤差項,計算“逆米爾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其次,將逆米爾斯比率分別帶入體育消費支出和體育時間投入的計量模型中,用最小二乘法(OLS)進行估計。Heckman兩階段估計法要求第一階段的解釋變量()中包含一些對體育參與決策有影響,但第二階段模型中沒有的變量。因此,在體育決策估計模型中,除了收入、年齡、受教育程度(用于體現運動技能)外,還加入了反映性別、婚姻、就業(yè)狀況的社會經濟變量。
本研究以北京市為例,針對不同職業(yè)、年齡、性別的調查對象發(fā)放了300份調查問卷,收回273份,問卷回收率為91%,其中,能準確反映調查信息的248份,有效回收率為82.7%。被調查者分為定期參加體育活動和不參加體育活動兩組,問卷涵蓋了體育參與動機、體育消費支出、體育活動時間、社會人口學變量(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和經濟學變量(收入、就業(yè)狀況)等相關問題。其中,體育活動時間是按小時計算的每周參與體育活動的總時間(包括旅行時間)。就業(yè)狀況分為“在職”和“其它”2種類型。受教育程度分為“高中以下”、“高中”、“本科及以上”3種類型。
調查結果顯示,居民參加體育活動的主要動機依次是增強 體 質 (48.7%),消 遣 娛 樂 (24.5%),減 壓 放 松(9.6%),健美體形(7.3%),提高運動技能(4.2%),社 會交往(3.9%),其它(1.8%)。隨著年齡的增大,以增強體質為目的的人數比例逐漸提高,從20歲以下年齡組的18.5%,提高到60歲以上組的66.0%;而以“消遣娛樂”為目的的人數比例逐漸下降,從20歲以下年齡組的38.5%,下降至70歲以上組的15.0%。由此可見,體育活動參與動機的確與年齡有關。
在第一階段估計中,本文利用最大似然法(ML)對選擇模型進行檢驗,因變量為離散變量,定期參加=1,不參加=0;自變量包括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收入和就業(yè)狀況,用以解釋消費者的體育參與決策。表1為參數估計結果,由于因變量為離散變量,參數的估計值不能直接體現其影響的貢獻大小。因此,表1報告了自變量的邊際效應值,其含義是:當解釋變量變化一個單位時,因變量等于1(定期參加)的概率變動大小。結果顯示,解釋變量統(tǒng)計上顯著并與理論預期基本一致。
首先,消費者年齡與體育需求負相關,年齡每增加一歲,個體參與體育活動的可能性降低0.5%。年齡對體育需求的影響較為復雜,理論上可能從四個方面改變需求[9]:1)生理方面,年齡增長通常與健康水平和生理機能下降相關,根據前面投資需求模型的分析,當個人進入某個生命階段后,體育需求會隨著健康折舊率的提高而增加;2)心理方面,年齡的增長意味著體育參與動機和態(tài)度的改變,建立在娛樂消遣等消費效用上的體育需求可能會隨年齡增加而下降;3)社會方面,社會對老年人不運動及其身體形象更加寬容;4)經濟方面,個人的可支配時間和資金都與年齡有關,不過在人的整個生命周期中,它們之間并非線性變化關系。由于模型中已經控制了收入和就業(yè)狀況的影響,故計量結果主要體現消費者體育參與動機和身體條件變化帶來的影響,娛樂消費動機削弱帶來的負效應占據主導。
表1 本研究第一階段估計結果一覽表Table 1 Estimating Results of the First-Stage Heckman Model
其次,更高的收入意味著參與體育活動的可能性也更大,但是該因素影響的規(guī)模相對??;收入每增加1萬元,個人參與體育活動的可能性提高0.2%。調查中無法區(qū)分高收入是來源于工資收入還是財富收入。而根據理論模型預測,構成收入的這兩部分對于體育需求的影響不盡相同。追求健康投資收益的消費者,會因工資率的提高,而選擇更多的體育鍛煉,從而延長健康的時間,獲得更多的勞動報酬;而追求娛樂消費效用的消費者,則可能會因工資率上升導致的時間的機會成本增加,而減少體育需求(假定體育的時間投入比率相對較高)。而財富收入的增加則會提高以消費為目的的體育需求(收入效應)。計量結果體現了上述幾種影響共同作用的結果,消費者收入與體育需求正相關。
第三,隨著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消費者選擇定期參與體育活動的概率更大?!?007年中國城鄉(xiāng)居民參加體育鍛煉現狀調查公報》顯示,在參加體育鍛煉的人群中,在學校里獲得運動技能的有30.7%,這與許多研究的觀點一致,即認為個人的運動技能很大部分是通過學校體育獲得的,因此在校時間越長可能意味著消費者運動技能越高[7]。計量結果顯示,表示受教育程度的啞變量符合投資需求模型的預期:受教育程度越高,對體育的需求也隨之增加。
除理論部分主要分析的幾項影響因素外,本研究在計量模型中還增加了性別、婚姻和就業(yè)狀況3個控制變量。結果顯示,結婚人群比未婚人群定期參與體育活動的概率低1.5%;在職人員定期參與體育活動的概率比參照組(包括失業(yè)/下崗/退休人員、家務勞動者、學生等)低1.2%,負的邊際效應可能是由于在職人員的時間機會成本高而工作時間彈性小造成的;在控制了就業(yè)、收入等差異后,女性比男性定期參與體育活動的概率低3.3%,這可能與女性的家庭責任、興趣偏好等因素有關。
在第二階段估計中,本研究利用最小二乘法(OLS)對時間投入模型和消費支出模型進行檢驗。根據第一階段回歸結果計算出的“逆米爾斯比率”進入到第二階段估計模型中,反映了參與決策模型與時間投入/消費支出模型誤差項之間的相關性,將其納入第二階段估計是為了避免其它參數的估計值出現選擇性偏誤。估計結果顯示,大部分變量在統(tǒng)計上顯著并且在兩個等式中呈現相反的參數符號(表2)。
表2 本研究第二階段估計結果一覽表Table 2 Estimating Results of the Second-Stage Heckman Model
首先,經過選擇校正后,年齡對時間投入和消費支出的影響相反,即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隨著年齡的增長,選擇參加體育活動的個人往往會投入更多的時間和更少的資金。這表明,隨著年齡的增加,個體參與體育活動的概率降低;在那些選擇定期參加體育活動的人群中,隨著年齡的增大,他們愿意投入更多的時間,這很可能與時間機會成本隨年齡的變化有關。
其次,收入因素對體育消費支出的影響為正,但對時間投入的影響為負。考慮到收入增加對體育參與決策的影響亦為正,說明收入增加總體上有助于提高體育需求、擴大體育消費支出。但體育活動中兩種投入要素存在較高的替代性,如果收入的增加源于單位時間工資水平的提高,這可能意味著時間的機會成本上升,從生產成本最小化的角度考慮,消費者將增加相對價格較低的要素投入,轉向產品密集型(單位時間效果更好)的鍛煉方式。這一結論對于我們理解不同收入群體的需要并且針對性地提供產品/服務有重要意義。
第三,隨著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消費者在體育活動中投入的時間減少,與該變量對體育參與決策的影響相反。一方面,運動技能的提高改善了體育鍛煉的效率,意味著消費者以更少的時間獲得同樣的鍛煉效果;另一方面,考慮到受教育水平還可能與被調查者的職業(yè)類別有關,可能意味著個人崗位工作時間彈性更小,或者工資率更高,也會導致體育活動中投入的時間減少。受教育程度對體育消費支出的影響不顯著。
總體上,計量檢驗的結果與理論模型的預期基本相符,由于許多因素對體育需求和消費的影響是多方面的,估計結果更大程度上反映的是這些影響的綜合效果。此外,盡管消費者對體育商品/服務的需求源于體育需求,但在兩種投入要素可相互替代的情況下,各項因素對體育需求和消費的影響并不完全一致。
需要說明的是,受時間和資源的限制,數據收集的樣本量仍然偏低;而且問卷調查的對象為大城市居民。鑒于我國幅員遼闊,地區(qū)和城鄉(xiāng)差異巨大,調查結果可能無法全面反映全國的整體情況。這些因素可能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計量檢驗的效果,因此,未來有必要進一步擴大數據收集的范圍和樣本采集量,更好地檢驗理論模型的效力。
理論和實證部分的分析結論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體育需求與消費的決定因素和一般規(guī)律,為提高體育參與和擴大體育消費支出的政策選擇與實施方案提供基礎支持。
首先,為保證全民健身計劃更有效的實施,政策指向應特別強調針對女性、老年人、低學歷、低收入者等社會群體。前述研究結果表明,年齡、收入、學歷和女性等因素與消費者的體育需求存在反向關系。因此,各部門在積極增加體育資源和產品的供給的同時,應將重點放在這些社會群體上,針對性地提供適應他們實際需要的體育產品和服務,通過提高這些群體的體育參與率,更快地實現提高全民整體參與水平的目標。
以老年群體為例,年齡的增長帶來生理、心理、社會和經濟等各方面的變化,使得他們參與體育活動的動機和態(tài)度,以及他們面臨的資源約束條件都發(fā)生了很大改變。針對老年群體的體育供給應當適應這種變化。1)年齡的增長通常與健康水平和生理機能下降相關,增強體質、防病治病成為老年群體參與體育活動的最主要動機,體育供給應當滿足老年群體對于健康知識、運動技術和醫(yī)療保健等多方面的需要,可以選擇的措施包括:提供經過專業(yè)培訓的老年健身與健康指導員,為老年人提供健康教育、活動建議和健身處方;提供適合老年人群的活動項目,安排適宜的運動量,確保鍛煉效果并提高健康水平;促進社區(qū)體育資源與醫(yī)療資源相結合,提供體育醫(yī)療、保健和康復服務等。2)建立在消費效用基礎上的體育需求減少,是體育參與率隨年齡快速下降的主要原因。通過專門設計的宣傳和引導活動,讓老年人了解體育活動更多方面的益處,使其認識到體育活動不僅能改善健康狀況,而且還有助于人際交往、發(fā)展社會關系,排解不良情緒、愉悅身心等,對于增加這一群體的體育需求,提高整體參與率也有重要意義。3)資金約束是老年群體面臨的主要資源約束,而他們的時間機會成本相對較低,前述實證結果表明,盡管個人定期參與體育活動的可能性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降低,但在那些選擇定期參加體育活動的人群中,隨著年齡的增大,他們更愿意增加時間投入,減少消費支出,因此,為老年人設計體育活動項目時,可以選擇相對時間密集型的運動項目,并且在活動中,可以將體育鍛煉與其它低成本的娛樂、休閑項目組合起來,以達到更好的活動效果。
其次,充分發(fā)揮學校體育在提高運動技能、培養(yǎng)體育認知和興趣方面的積極作用。前述研究結果表明,個人運動技能的提高能夠從成本和偏好兩方面對體育需求產生積極影響:一方面,運動技能的高低將影響健康生產的效率(供給方面),降低投資的邊際成本,使得消費者愿意增加體育鍛煉,以持有更多的健康資本;另一方面,從需求角度考慮,運動技能的提高還會使人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對健康、體育鍛煉和健美的形體有更強的偏好,因此對體育的需求也會更大。根據《2007年中國城鄉(xiāng)居民參加體育鍛煉現狀調查公報》,在參加體育鍛煉的人群中,獲得運動技能的途徑依次為:自學(52.0%)、學校(30.7%)、社會短訓班(5.6%)、從事過專業(yè)訓練(3.4%)和其他途徑(8.3%)。從年齡分布來看,39歲以下的人群更多的是在學校里獲得運動技能,而40歲以上的人群則主要是通過自學和參加社會短訓班獲得運動技能[2]。
學校體育是除自學外個人獲得運動技能的最主要途徑。這意味著,學校體育除了達到學生鍛煉身體、提高體質的目的之外,還應當充分發(fā)揮它在儲備學生運動技能、提高學生對體育的認同感和興趣方面的重要作用,這將對擴大全社會體育需求產生積極的影響。學校體育應當不斷適應時代的發(fā)展,引入廣受歡迎的運動項目教學,提高休閑娛樂類運動項目的教學比重,增加學生現在和將來參與體育活動所需的技能儲備,從青少年階段開始,注重學生終身體育意識的培養(yǎng),塑造積極的體育態(tài)度和價值觀,進而帶動整個社會形成崇尚體育的濃厚氛圍。
調查結果還顯示,52.0%的人,特別是年齡在40歲以上的人群,還是通過“自學”途徑獲得運動技能,這很可能是制約我國體育需求增長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一方面要求我們加快社會體育指導員隊伍的建設,迅速提高社會體育指導員隊伍的規(guī)模和水平;另一方面也需要重視各類體育志愿組織(如指導站、社團、俱樂部等)的發(fā)展,為成年人開拓更多獲取運動技能的途徑。
第三,擴大體育需求的政策實施不能單純依靠場地設施的價格補貼。對于一般商品而言,價格降低會對市場需求產生刺激作用。這一定律在場地設施服務價格和體育需求的關系上卻未必適用。事實上,體育活動的價格(成本)是一個綜合的概念,它既包括場地門票、運動器械租金,又包括旅行費用,以及時間的機會成本等,這種價格無法在市場上直接觀察到,通常稱之為“影子價格”。消費者的體育參與決策受到總成本的影響,而很多時候,場地設施的服務價格可能僅占總成本的小部分;因為對于一些消費者來說,時間對于體育需求的限制可能遠遠大于經濟上的限制。時間價值愈大,商品/服務價格的上升對消費活動總體價格的影響就愈小。因此,在只考察商品/服務數量和價格的典型分析中,許多體育設施表現出較低的需求價格彈性[10],這也意味著,通過補貼這些場館來刺激體育需求的政策往往不能發(fā)揮很好的效果,因為降低場地租金可能不足以大幅影響體育活動的影子價格進而刺激需求。
考慮到旅行費用和時間機會成本對體育參與決策的重要約束作用,為居民就近提供更多的體育活動機會,對于擴大體育需求可能會產生更顯著的效果??梢酝ㄟ^在社區(qū)內部或周邊建設更多中、小型體育活動點;提供更多的流動性體育服務;或者開放附近學校、機關的場地設施等途徑實現。
第四,體育的供給應充分考慮不同收入群體面臨的資源約束差異,由政府和市場分別滿足不同層次的需要。理論和實證分析結果表明,收入的增加不僅對體育需求有積極影響,而且會改變人們的體育活動方式。中、高收入群體大多因為時間的相對成本更高,會轉向商品密集型(單位時間效果更好)的體育活動方式,購買更多的商品和服務,其體育消費支出隨收入增長的幅度甚至超過健康(體育)需求增加的幅度,這部分需求將成為支撐休閑體育產業(yè)持續(xù)快速發(fā)展的動力,應主要由市場來滿足。商業(yè)性服務機構應當針對中高收入群體的體育活動方式特征,充分考慮到他們面臨的時間約束,開發(fā)和提供滿足其實際需要的高質量產品和服務。而體育公共服務則應集中精力滿足低收入群體的基本體育需要,這一群體面臨的主要是資金約束。滿足低收入群體的基本體育需要,在微觀層面上可以通過發(fā)放針對這一群體的體育服務優(yōu)惠券等措施,在宏觀層面上可以通過政策資金向低收入地區(qū)(西部地區(qū)、農村地區(qū))傾斜等措施來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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