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元雜劇愛情戲里的女性角色強勢、大膽,很大程度上主導了愛情的走勢。男性出身書生、秀才,歷來被詬病有軟弱動搖之嫌。封建時代的男權社會環(huán)境注定了窮苦書生在抗爭命運、爭取愛情時軟弱可欺,是不完全、不徹底的。本文將以四大愛情戲為例,從文本、人物、作者三方面入手,重新審視書生的軟弱。
關鍵詞:書生;男權;封建
王國維先生在《宋元戲曲考》中將元曲與楚辭、漢賦、唐詩、宋詞齊名而論,更稱贊元雜劇為“一代之佳作”、“中國最自然之文學[1]”。元雜劇的文學價值、歷史地位遠遠超越元代詩文,而且其中經典劇作更是家喻戶曉、經久不衰。
元代四大愛情劇指的是王實甫的《西廂記》、白樸的《墻頭馬上》、鄭光祖的《倩女離魂》、關漢卿的《拜月亭》。四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在敘述上使用了近乎一種模式:男女主人公皆為才子佳人、書生小姐;以旦本為主,書生幾乎是以配角出場,更多的場面和唱詞都用來表現(xiàn)小姐們的心境;情節(jié)講究起承轉合,形成“相遇、阻隔、分飛、團聚的情節(jié)程式[2]”。后人研究中歷來頌揚小姐千金們敢愛敢恨、大膽抗爭,斥責書生們軟弱怯懦、動搖妥協(xié)。然而,無論從文本、人物自身、還是作者意圖角度來看,四大愛情戲中的書生表現(xiàn)出的軟弱不爭則具有共同的心理特質和行為特征。
一、旦本為主——書生甘做綠葉
四大愛情戲中,《拜月亭》、《墻頭馬上》、《倩女離魂》皆為旦本戲,《西廂記》為正旦、正末、旦分別主唱。元雜劇一本四折的結構,使正末和正旦兩種不同的主人公身份產生了不同的抒情機制,正末主唱更加豪邁、具有男兒氣概,正旦主唱則更加細膩、注重情感、傾向于展現(xiàn)女性角色的內心世界,比如《倩女離魂》中的張倩女在第二折中唱道:
“人去陽臺,云歸楚峽。不爭他江渚停舟,幾時得門庭過馬。悄悄冥冥,瀟瀟灑灑,我這里踏岸沙,步月華;我覷這萬水千山,都只在一時半霎。
想倩女心間離恨,趕王生柳外蘭州,似盼張騫天上浮槎。汗溶溶瓊珠瑩臉,亂松松云髻堆鴉,走的我筋力疲乏。你莫不夜泊秦淮賣酒家,向斷橋西下,疏剌剌秋水菰蒲,冷清清明月蘆花。[3]”
這段唱詞描寫了倩女在離魂之后,千里迢迢追趕王文舉,卻又擔心害怕王生會辜負自己一片癡心,刻畫了倩女內心世界多情又敏感的特質。
二、貧苦出身——書生曲線救國
元代書生地位之低下,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功名未遂,游于四方,這使得他們無法向小姐們那樣充滿自信的反叛抗爭,更沒膽量說什么“這姻緣也是天賜的[4]”。即便如此,面對封建家長的重重阻撓,書生們也未曾放棄過愛情,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忠于愛情的。
《西廂記》中,張生是一介窮苦布衣時,飽嘗對鶯鶯的相思之苦,高中狀元,春風得意之時,仍“夢魂兒不離了浦東路[5]”。
《墻頭馬上》的裴少俊,與李千金的結合被父親發(fā)現(xiàn)后遭到嚴厲斥責,當下就寫休書,令人心寒,但當他一朝高中,當即迎回李千金,也總算始終如一。
《倩女離魂》中的王文舉面對千里迢迢追隨他而來的倩女的魂魄,震驚之余,竟也說出了“聘則為妻、奔則為妾”這樣的話,頗有幾分呆書生的氣質。
以書生為代表的男性角色為何總是展露出軟弱之態(tài)呢?書生十年寒窗苦讀,深受來自社會與書本的雙重封建禮教和封建思想浸淫,不自覺中已做了封建傳統(tǒng)、男權社會的維護者和衛(wèi)道士。作為書生,他們也希望贏得社會的認可,遵從千百年來作為正確價值觀而灌輸的封建道德,合乎禮教某種程度上也是書生的心愿。裴少俊對父親“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不辯駁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王文舉則直接說出了這一句話來,可見,小姐們雖貴為千金,在封建時代的男權社會中,并不是和書生們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受壓迫愈深,其反抗愈烈。窮書生雖然沒有社會地位可言,但仍是當下時代環(huán)境里的統(tǒng)治一方,書生本身就是封建階級的預備役,他們最初的目標本就是科舉、做官,這與小姐們深閨寂寞、渴望愛情、深受禮教壓抑的心情截然不同,二者面對愛情的堅定性不可同日而語。
在愛情里,書生們選擇了更契合時代和自我的方式——科舉。不僅滿足了封建家長的苛刻要求,贏得了自主婚姻,也令書生們洗盡往日的落魄和屈苦,順理應當的抱得美人歸。
三、落魄處境——文人以戲圓夢
愛情是人類最美好的向往,愛情文學中也充滿了我們對美好的想象。元代愛情劇正是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元代劇作家以男性視角的愛情幻想。
元代,蒙古入主中原,使中國傳統(tǒng)的政治、思想、文化受到沖擊。政治上,元代把全國人民劃分了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個等級,漢人和南人遭受歧視和迫害,文人地位急劇下降,知識分子被打入社會底層。文人的逼仄處境,使得他們在創(chuàng)作中將聊以自慰的幻夢變?yōu)閯∽?,在戲劇中重溫舊日輝煌。
其次,蒙古粗狂勇猛的作風使得中原文化開始動搖,一股清新、原始的草原氣息入侵,男女兩性不再神秘化,女性也更加剛強、自主,過去封建儒學和理學的思想漸漸失去立足之地,中原逐漸形成自由寬松的思想環(huán)境。
最后,蒙古尚武,漢人尚文,蒙古鐵騎斷絕了科舉之路,也斷絕了歷代文人的理想抱負,愛情戲中的男性角色軟弱可欺,科舉成為成就愛情之主要因素,不得不說是落寞文人的失落心態(tài)以及渴望科舉之表現(xiàn)。
四大愛情劇,都以高中狀元,娶得嬌妻為結局。愛情和科舉的兩大勝利是元代劇作家最美好的幻夢,也側面展現(xiàn)了當時文人抑郁不得志,只能以創(chuàng)作來撫慰內心。
注釋:
[1]王國維《宋元戲曲考》中華書局,2010年8月1日;
[2]李玲瓏,《中國戲劇》,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年3月;
[3]顧肇倉選注,《元人雜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年5月;
[4][明]藏晉叔編,《元曲選》(第一冊),中華書局,1958年10月;
[5]隋樹森編,《元曲選外編》(第一冊),中華書局,1959年9月;
參考文獻:
[1][明]藏晉叔編,《元曲選》(第一冊),中華書局,1958年10月;
[2]隋樹森編,《元曲選外編》(第一冊),中華書局,1959年9月;
[3]顧肇倉選注,《元人雜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年5月;
[4]王國維,《宋元戲曲史》,中華書局,2010年8月1日;
[5]李玲瓏,《中國戲劇》,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年3月.
作者簡介:郭靜思,青海師范大學文藝學文學理論方向2012級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