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石若干史事考

鄭立

吳石（1894-1950），福建福州人，是犧牲在臺灣的著名革命烈士。吳石原系國民黨高級軍事人員，歷任國民黨國防部史政局長、福州綏靖公署副主任、國防部參謀次長等。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吳石于1947年即開始為中共工作，后按組織意圖赴臺灣執(zhí)行任務，1950年春，因中共臺灣省工委遭破壞，吳石受牽連而被捕，該年夏天被殺害于臺北。近幾年隨著對吳石宣傳的升溫，對吳石的情況社會上有些猜測、舛誤，乃至以訛傳訛。因此，筆者覺得有必要就一些和吳石相關的關鍵史事加以辨析、考證。

吳石的政治身份及為中共工作的初始時間

關于吳石的政治身份問題。中國青年出版社《知情者說》中收錄的《血色明月——戰(zhàn)斗在臺灣上層的中共黨員吳石將軍》一文、1996年7月《黨史縱橫》刊發(fā)的《留取丹心照汗青——記戰(zhàn)斗在臺灣的中共黨員吳石》一文中均有“吳石是中共特別黨員”的說法。但據(jù)1973年10月29日中共中央調查部函復河南省革委會，明確指出：吳石原系國民黨高級軍事人員，受我黨派遣赴臺執(zhí)行任務。因此，對吳石政治身份的結論是清楚的，即吳石非中國共產黨黨員或中國共產黨特別黨員，而是同情、支持中國共產黨的國民黨軍高級將領，是戰(zhàn)斗在中共隱秘戰(zhàn)線的地下工作者。在“吳石案”中被槍殺的六人（吳石、陳寶倉、聶曦、朱諶之、王正均、林志森）中，除中共特派員朱諶之外，其余均不是中共黨員。吳石雖沒有在組織上加入中國共產黨，卻早在1947年就開始選擇為中國共產黨工作。在烈士證書上標明：“吳石同志從1947年4月開始為我黨工作?！?973年10月29日，中共中央調查部致函河南省革委會冶金局：“在我黨的影響下，吳石同志于1947年即開始為我黨工作?！边@一組織結論即是有力的佐證。

代號“密使一號”屬人為杜撰

關于吳石為中共“密使一號”的說法影響甚廣。1997年12月《西江月》雜志（總第71期）刊登的《紅色特工吳石將軍在臺灣》，1999年《名人傳記》（第4期）刊發(fā)的《“紅色女特工”朱楓》里都提到吳石代號為“密使一號”。之后《共鳴》（2003年第9期）刊發(fā)盧荻的文章《“密使一號”——吳石將軍案始末》，云南電視臺拍攝的“經典人文地理”專題片《密使一號》，均提及吳石赴臺前中共地下組織給他的代號為“密使一號”。而據(jù)筆者咨詢國家安全部門及當事人之一何康先生（原國家農業(yè)部部長），確認吳石赴臺執(zhí)行任務前，組織上并沒有給他“密使一號”的代號，因此，吳石代號為“密使一號”一說屬子虛烏有，人為杜撰。

吳石對解放戰(zhàn)爭及祖國統(tǒng)一所提供的重要情報

吳石為國民黨高級將領，其真實身份是中共隱蔽在國民黨軍隊核心的高級潛伏者。因吳石地位特殊，又擅長軍事情報研究，其所提供的情報價值難以估量，在中共隱蔽戰(zhàn)線史上寫下傳奇。主要有如下重大功勛：

1949年3月，吳石冒險向中共提供國民黨《國防部長江江防兵力部署圖》《國防部全國軍備部署圖》《滬寧沿線軍事部署圖》等核心情報。《國防部長江江防兵力部署圖》圖上標明的部隊番號竟細致到團。據(jù)渡江戰(zhàn)役時任第三野戰(zhàn)軍參謀長的張震將軍回憶：“渡江戰(zhàn)役前，我們收到了上海地下黨送來的情報，了解了國民黨長江江防兵力部署的情況，這對渡江作戰(zhàn)很有幫助?！边@一組秘密情報為上海、南京、杭州等城市的解放提供了重要的參考。

1949年5月初，吳石赴福州正式出任福州綏靖公署副主任前在廣州短暫停留，將重要情報通過好友何遂轉交給在港的中共地下黨情報組織。這組重要情報包括：國民黨在江南地區(qū)的兵力部署圖，國民黨在江南地區(qū)軍隊的編制、人數(shù)及裝備情況以及國民黨總兵力統(tǒng)計和總后勤方面的統(tǒng)計資料等。這些情報對加快江南地區(qū)的解放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1949年5月下旬，吳石抵榕后，在中共中央社會部福建特派員謝筱遁的協(xié)助下，向中共提供大量重要情報，我方獲悉蔣介石在京、滬、杭解放后的“全國作戰(zhàn)部署”，特別是臺灣及東南的部署。還獲悉國民黨軍在福建省的戰(zhàn)斗序列、在福建整編后的主官姓名、福州“綏署”的兵力統(tǒng)計等情報，還同時獲得國民黨軍隊的軍事動向情報。這些重要情報，除通過電臺報中情部告中央軍委外，還及時提供給解放軍福建前線指揮部參考，有力地配合了他們的作戰(zhàn)。

1949年7月下旬，吳石冒著危險專程抵達香港，向中共華南分局提供了國民黨軍委會編制的兩份絕密情報，一份是國民黨部隊留存西北各地的部隊番號、駐軍地點、部隊長官姓名、現(xiàn)有人數(shù)和配備、準備整編的計劃等；另一份是國民黨部隊在長江以南，川、滇、湘、粵、閩各省的部隊建制和兵力等，兩份都是國民黨軍委會編制的長達幾十頁的絕密材料，為我軍追殲國民黨殘敵提供了重要的依據(jù)。

1949年8月赴臺后，吳石繼續(xù)在險惡的孤島為我黨工作。據(jù)國民黨“吳石案”承辦人李資生在《臺灣大間諜案破獲始末》一文中談道：“吳石是一個忠誠過度的情報員……懂得情報的要次，特別注重數(shù)字、圖表，使得轉送過去的資料，都對中共具有極大的價值。”并且驚呼：“要不是因為臺灣共黨組織的破壞影響到‘老鄭和朱小姐的安全，那么吳石將軍是中共兵不血刃而解放臺灣的功臣！”短短幾行文字透露出國民黨當局的驚恐。

1991年12月10日，原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羅青長同志在燕山飯店親自接見吳石將軍在大陸的子女吳韶成、吳蘭成，說：“我們對你父親的事一直念念不忘，我當時是當事人之一。你父親為了人民解放事業(yè)和祖國統(tǒng)一，獻出生命，作過很大貢獻。”

吳石就義詩被篡改

吳石在就義前曾從容寫下絕筆詩：“天意茫茫未可窺，悠悠世事更難知。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太悲。五十七年一夢中，聲名志業(yè)總成空。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對我翁?！弊掷镄虚g充溢著吳石視死如歸、堅貞不屈的信念。但原本意思明確的詩句卻被國民黨當局惡意歪曲。其中多次被篡改使用的是第四句：如此收場亦太悲。如吳石案承辦人李資生所撰洋洋灑灑的長文《臺灣大間諜案破獲始末》結語中寫道：“這個轟動世界的大間諜案，是最近兩三個月以來大家關心的事情，在吳石等四犯正法以后，我們把這全案的內幕詳情向讀者作一忠實的報道之后，只有借用吳石臨刑時所做的一句詩，來代替我們對這一大間諜案的觀感：“如此下場亦可悲！”2000年時海外署名“王階弼”者以“如此下場亦可悲的吳石”為題著文為50年前的“吳石案”進行辯解?！疤迸c“可”雖一字之別，詞意迥然，其用意不言自明。

毛澤東賦五言絕句贊吳石是偽詩

有關吳石的文章中提到毛澤東稱贊吳石等我黨隱蔽戰(zhàn)線無名英雄的詩。1999年《名人傳記》（第4期）刊發(fā)的《“紅色女特工”朱楓》中提及：1950年1月，毛澤東看到吳石提供的絕密情報后揮毫寫下：“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⒀ú刂一?，曙光迎來早?！边@首詩在近年大陸紀念吳石的文章、影視作品中被廣泛引用，如專題電視片《解放之路》就曾引用過。2013年10月建成的北京無名英雄廣場將這首所謂毛澤東詩刻錄在石碑上。但經查實，這首詩系南京地區(qū)一作者假借毛澤東之名創(chuàng)作的，系偽詩。（編輯 楊琳）

（作者為傳記《冷月無聲——吳石傳》作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