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的最后時刻

王文劍

他迷路了，問一個老漢，老漢給他指的路，讓他往西走，使他陷入泥沼之中。等他折回來向東時，在東城被漢軍數(shù)千人包圍。項羽在東城就沒走成，最后在這里自殺。

漢四年（公元前200年）八月，項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孤立無援，軍糧極度匱乏，韓信占領(lǐng)了齊國，伙同彭越經(jīng)常進兵攻打項羽的糧道，彭城也被灌嬰拿下。項羽自覺不支，對局勢很恐懼。根據(jù)《史記·項羽本紀》記載：這時，劉邦先派陸賈去求和，項羽不聽，又派一個叫侯公的人去，項羽才答應(yīng)了。雙方約定以鴻溝為界，以西歸劉邦，以東歸項羽。為啥項羽支持不下去了，卻是劉邦要主動求和呢？按照史書記載，原因很簡單，項羽手上有劉邦需要的人，這就是呂太公和呂雉。在以前的戰(zhàn)爭歲月，劉邦曾兩次去沛縣接家里人，但只把兒女找到了，老爹和老婆都被項羽抓了?，F(xiàn)在劉邦要把兩人換回來。劉邦在自己取得巨大戰(zhàn)略優(yōu)勢的情況下，愿意以鴻溝為分界線，和項羽平分天下。這也許再一次說明，劉邦其實是一個很看重家人、親情的人。

從這個約定看，項羽獨霸天下是不可能了。雖然表面上看，是劉邦主動找項羽的，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實際上，是項羽簽下了城下之盟。項羽和劉邦簽完約，把劉太公和呂雉還給劉邦，他就撤兵了。雖然他撤兵了，但也沒逃過劉邦的追殺。在張良的慫恿下，劉邦率領(lǐng)大軍，尾隨項羽而來。漢六年十月，項羽沿著鴻溝向滎陽的東南方向撤軍。這時候，彭城已經(jīng)被劉邦的部隊占領(lǐng)，他不可能再向東回彭城了，只能向著江東的方向奔命。

到達陽夏這個地方時，項羽的大軍被漢軍追上。在《樊噲列傳》中，記載了“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漢軍取得了一個小勝利。楚軍繼續(xù)南撤，到達固陵后，楚軍反擊，漢軍則被打得大敗。按照史書記載，劉邦被打敗的原因是，韓信和彭越的援兵沒有到達。當(dāng)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楚軍急了，搞了一個絕地反擊。

漢軍無法打敗楚軍，沒辦法，只能筑起高壘，和楚軍對峙。這時候，張良對劉邦說：“就這么對峙也不是辦法，你應(yīng)該趕快給韓信和彭越分封土地，讓他們死心塌地地和你一起打項羽?！碑?dāng)時，彭越名義上還是魏國的國相，韓信雖然是齊王了，但以前我們說了，韓信這個齊王的封地還沒有確定。為了讓這兩個大佬出兵幫助自己，劉邦封彭越為梁王，并明確了他們的封地。

韓信和彭越這兩人看到真實的好處送上門了。大概是因為他們?nèi)狈梢杂脕碓旆吹幕緢F隊，所控制的嫡系也不多。此時，項羽敗勢已現(xiàn)，以前希望用項羽牽制劉邦的可能性不存在了。如果這時候不跟著劉邦，一旦劉邦打敗項羽，必然不會放過他們，想到此，這兩人接到封王的文書后，馬上帶兵，前來支援劉邦。

之后，項羽的楚軍繼續(xù)向南到達陳縣，也就是今天河南省淮陽縣。在這里，劉邦匯集各路大軍，進攻項羽。具體地點，史書說是在陳下，也就是陳縣城墻以外。按常理推斷，應(yīng)該是在陳縣以東，因為鴻溝是在陳縣以東的，項羽是沿著鴻溝以東南下的。

垓下之戰(zhàn)拉開序幕?？墒?，至今，這么著名的戰(zhàn)役，究竟發(fā)生在哪里，卻眾說紛紜。

《高祖本紀》《項羽本紀》《淮陰侯列傳》《黥布列傳》《彭越列傳》均記載是在垓下會攻項羽。可是，根據(jù)《靳歙列傳》的記載是，“還擊項籍陳下，破之”。《樊噲列傳》記載：“圍籍于陳，大破之。屠胡陵”?！峨袀鳌酚涊d，“復(fù)常奉車從擊項籍，追至陳，卒定楚。”《灌嬰列傳》記載：“從擊項籍軍于陳下。”對這些一線的戰(zhàn)將記載，從未提到過垓下這個地方。

按照傳統(tǒng)的看法是，垓下在安徽省靈璧縣境內(nèi)。既然如此，那么有一種說法就是，當(dāng)各路人馬會攻項羽的時候，打了兩次大戰(zhàn)，第一次是陳下之戰(zhàn)，最后的決定性戰(zhàn)役是垓下之戰(zhàn)。這么說，表面上是可以講得通的，但如果細分析，卻好像也說不過去。

第一原因是，劉邦等統(tǒng)帥級人物不可能和一線作戰(zhàn)將領(lǐng)分別打兩次戰(zhàn)役。既然說打了兩次大戰(zhàn)，為什么在劉邦、項羽、韓信、黥布、彭越的列傳中都未提到“陳下”，難道說在陳下和項羽作戰(zhàn)的僅僅是樊噲、靳歙、夏侯嬰等將領(lǐng)么？劉邦、韓信等統(tǒng)帥們都沒來嗎？顯然，說在陳下之戰(zhàn)中，沒有統(tǒng)帥，只有將領(lǐng)，是完全講不通的。更何況，《史記》記載中級將領(lǐng)的作戰(zhàn)，很多都是從戰(zhàn)功簿上摘抄的，可信度可能更高一些。

第二原因是，項羽很難突破在陳下的漢軍包圍圈。學(xué)者辛德勇認為，當(dāng)時項羽實際上已經(jīng)被漢軍包圍在了陳縣附近。英布以前被項羽封為九江王，后來叛變，投靠劉邦。早在漢四年七月，劉邦立英布為淮南王，之后，英布利用自己在九江國的舊勢力，一直在搞一些策反和瓦解工作。漢六年十一月，劉賈渡過淮河，圍困了壽春，派人誘降了在那里鎮(zhèn)守的楚國大司馬周殷，英布大概同時也來到這里，周殷帶著英布原來的部署，和英布、劉賈北上圍攻項羽，在路上屠滅了城父（在今天渦陽縣以北）。這么看，從地圖上看，項羽如果從陳下之戰(zhàn)結(jié)束后，向西南跑到靈璧縣的垓下，要經(jīng)過城父這個地方。顯然，這里已經(jīng)是漢軍的地盤，如果從這里經(jīng)過，應(yīng)該有人阻擊，但《史記》里并沒有記載在這條路上發(fā)生過阻擊戰(zhàn)。也就是說，項羽很難從陳下這個地方率領(lǐng)大軍撤出了。

如果項羽率領(lǐng)小部隊從這里殺出去還是有可能的，畢竟人少，漢軍即使想阻擊，也不容易找到他們的行軍路線?？墒菐ьI(lǐng)10萬之眾，向西南撤軍，不發(fā)生激戰(zhàn)是很難說得通的。因此，也許所謂的陳下之戰(zhàn)就是垓下之戰(zhàn)了，或許可以理解，垓下就是在陳縣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

當(dāng)劉邦大軍把項羽圍困在垓下或者說陳下，項羽在這里上演了“霸王別姬”，至今讓人喟嘆。大家非常熟悉“霸王別姬”。根據(jù)《項羽本紀》的記載，在被圍困后，一天晚上，項羽聽到外面到處都在唱楚歌，大吃一驚，就問：“漢軍已經(jīng)把楚地都攻占了嗎，為什么漢軍中有這么多楚人呢？當(dāng)時，項羽腦子里已經(jīng)充滿了絕望，身心疲憊，聽見楚歌，就認為劉邦盡占楚地，有點驚魂失魄的意思。其實，劉邦軍隊中有很多楚軍，也沒啥奇怪的，劉邦本人就是楚國人，南征北戰(zhàn)期間，他的基本班底里楚國人肯定不少，再說了，這么多年征戰(zhàn)，從項羽那里投降過去的人也不會少。項羽應(yīng)該知道這些，聽到楚歌就吃驚，有點小題大做。

大概是因為受到楚歌的影響，他的心情極為苦悶，夜里起來，就讓虞姬跳舞，自己在一旁唱了一首短歌。在一天夜里，他趁著夜色，率領(lǐng)800騎兵，向南，渡過淮河，向江東逃跑了。過淮河后，所率領(lǐng)的人馬減少到了100多人。但走到陰陵縣這個地方，他迷路了，問一個老漢，老漢給他指的路，讓他往西走，使他陷入泥沼之中。等他折回來向東時，在東城被漢軍數(shù)千人包圍。按照常規(guī)理解，東城就在今天安徽定遠縣境內(nèi)。我們理解項羽在東城被包圍，可不是在東城的縣城里，應(yīng)該是在東城縣域某個地方，也許是偏南距離長江比較近的某個地域。

項羽晚上突圍的時候，漢軍不知道，天明后，才發(fā)覺有一支騎兵向南跑了。劉邦派灌嬰帶著5000騎兵追擊。等到了東城，把項羽圍在了一個小山包上了?！稘h書》記載：這個小山包就是潰山。這個名字大概也和項羽從這里突圍有關(guān)系。當(dāng)時，他派身邊僅存的28個騎兵，分成四隊從四個方向突圍。按照《史記》記載：項羽這么做之前，還說要斬將奪旗，發(fā)誓必殺漢軍一個將領(lǐng)，以證明自己失敗不是自己無能，而是老天亡他。后來還真成功了。有些研究者，比如學(xué)者馮其庸認為，項羽在東城就沒走成，最后在這里自殺。有些人認為，他這次突圍還是成功了，到了長江邊，準備過江。

按照《史記》記載是這樣的。可是，《史記》對項羽在江邊說的話，記錄得真真切切，一個疑問出來，誰在當(dāng)場做了記錄呢？按照正常理解，漢軍圍上來后，項羽自刎，其他部屬也都應(yīng)該被殺，既然被殺，項羽臨死前說了什么，誰知道呢？是不是后世人按照項羽的性格和當(dāng)時的處境杜撰的呢？這個可能是有的。

最后，項羽走投無路，自刎而死，漢將王翳得了項羽的頭顱，楊喜、呂馬童、呂勝、楊武各得到項羽身體的一部分，這些人拿著項羽尸身的一部分，回去后因此都被封了侯。也就是說，項羽雖然是自刎而死，但他的尸體被肢解了。

大英雄項羽謝幕了，留給我們千年的想象、遺憾和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