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最女郎”，后排男生14歲開始的守望

王九月

初二期末，孫毅成績大漲，老師在課堂表揚了他，范楠回過頭，手心里一行娟秀小字：“悟空哥，真棒！”他心里那朦朧的甜，開始發(fā)酵萌發(fā)……從初中到高中，孫毅總是坐在范楠的不遠處。范楠長高長胖了，為了讓孫毅背起來不那么辛苦，她每天都不敢吃飽，不敢唱水，伏在他的背上，笑個不停：“悟空哥，你得快點長，不然，背不動我了?！睂O毅把這當(dāng)做了最起勁的督促，一有空他就去跑步，只為背起范楠能輕松點。在和青春一起長大的“依偎”里，范楠越長越高，作品發(fā)表得越來越多，笑得也始終沒心沒肺，孫毅那點愛慕的小心思在她的光芒里，卻越來越含蓄。高二下學(xué)期，范楠18歲生日，他悄悄買了一條玫瑰色絲巾，卻始終沒有勇氣送出。最終，鎖進了箱子。

家里經(jīng)濟窘迫，為了讓弟弟上大學(xué)，范楠放棄高考。畢業(yè)前夕，同學(xué)們互送贈言，范楠在孫毅的留言本上留下一行字：“悟空哥哥，心若不遠，會常相見！祝愿你最甜的夢能實現(xiàn)！”孫毅則鄭重寫下：“最美的陽光女孩，后排男生在你不遠處等候，隨時喊我！那是我最甜的夢！”他始終不敢直接表白。

孫毅考入了北京廣播電視大學(xué)多媒體專業(yè)，范楠則開始在報紙上發(fā)表文章，用微薄的稿費彌補遺憾。她最常去的地方，是石景山圖書館，周末時，他總是悄然出現(xiàn)，幫她取下夠不著的書，在她的桌上悄悄放一杯熱檸檬水……她調(diào)皮地問他，為什么總在這里出現(xiàn)？他總說：“路過，路過?！彼嘞胝f，我從第一次見到你笑，就喜歡上你。可本性的靦腆羞澀，又讓他硬生生把這些話憋了回去，他想再等等，等他有能力為她撐起一片天，再說出那濃烈的愛。

那天，孫毅買了一枝玫瑰，舉著去了圖書館。當(dāng)他把那枝玫瑰放在范楠桌子上時，看到一個英俊小伙在范楠旁邊，他俊朗高大是外企金領(lǐng)。身為北京青年勵志楷模，她身邊從不缺乏傾慕者。膽怯的愛就此止步。孫毅拼命笑著，心如刀割。那晚，他破天荒第一次喝了酒，只有在醉意朦朧里，他一遍遍念叨著心愛女孩的名字。此后，孫毅很久沒去圖書館。2004年2月13日，他在范楠的QQ空間里，看見一條傷感的日志：“殘缺的人生何以妄談幸福？”他的心倏地一緊。第二天是情人節(jié)，石景山圖書館內(nèi)人氣冷清，范楠一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看見一枝紅玫瑰靜靜地躺在那里，她若有所思拿起，香氣芬芳了整個天空。

偷送玫瑰的正是孫毅。那天中午，他再次“偶遇”了范楠。晚上，他送她回家，她依舊笑著：“是不是知道我不開心，才跑來陪我過節(jié)？”沒等他回答，她就回憶起了過去：“以前你也是這樣送我回家?！睂O毅鼓足勇氣：“要是能一輩子……”夜色中，范楠不說話了，孫毅連忙岔開了話題。一晚上，他都在自責(zé)，他此時表白多么不合時宜。

從那以后，孫毅又出現(xiàn)在了范楠的生活里。2004年秋，范楠被選入中國殘疾女籃。每周末從石景山到海淀集訓(xùn)，孫毅自告奮勇?lián)?dāng)起了護送的任務(wù)。

孫毅大學(xué)畢業(yè)，進入一家教育機構(gòu)做設(shè)計師，范楠也進駐國家隊集訓(xùn)中心進行集訓(xùn)，每半個月才能外出一次。不久，她又去云南集訓(xùn)，一走就是兩個月。孫毅只能通過QQ和電話鼓勵范楠，每次，她總是一連串的感謝：“謝謝悟空的鼓勵?！?/p>

等范楠再回到北京，已和男子殘籃的鐘林（化名）相戀。孫毅恨不得扇自己耳光，為什么總是怯懦，不主動表達。然而，再痛也必須微笑，必須給范楠祝福。其間，范楠大放異彩，在世界杯等賽事上奪冠，被廣大球迷所喜愛，被譽為國家殘籃的“最女郎”，孫毅總是仰頭看著天空，默默祝福：“請你幸福。一定要幸福?！?/p>

范楠的愛注定一波三折。2008年夏天，考慮到無法給范楠更好的生活，鐘林向范楠提出了“不發(fā)展戀情”。

這次失戀，范楠非常傷心，一場精神戀愛止于現(xiàn)實。孫毅得知后，第一時間趕到了她的身邊：“這次，你必須把自己交給我。”他沒有一刻放下范楠，他每天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強大。此時，他已自信滿滿：“我能讓你幸福，沒有誰比我更合適。”

此時，他們相識，已整整9年。范楠潸然淚下，這么多年，她何嘗不喜歡他？只是她不忍拖累他，他應(yīng)該去擁有更輕松更完整的愛。

孫毅再也不給范楠拒絕的機會，以男朋友的身份，“強行”闖入了她的生活。他用愛，暖熱她被失戀傷冷了的心。他把那朵手繡的小花還給了她：“你給我的最好獎賞，就是讓我陪著你?！狈堕琅f沒有點頭。

2009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孫毅推著范楠看畫展回家，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雨，他脫下外衣，給范楠披上，背起她就往路邊商場跑！范楠眼淚奔涌而出！如此熾烈的愛，她怎能拒絕？他們相愛了。兩人戀情一公開，就遭到了孫毅父母和親友團聯(lián)手反對。孫毅用堅決的愛讓范楠安心：“如果你愛我，不要有任何退縮?！?/p>

那份堅定，讓范楠沒有了忐忑，她一次次問自己：如何配得上這份愛？唯有努力，唯有像向日葵一樣努力。從那以后，范楠像海綿一樣汲取愛的滋養(yǎng)，拼命訓(xùn)練，拼命寫稿，還在孫毅的支持下，開了一個網(wǎng)店。

終于，努力有了回報。2010年，她的文章開始在《北京晚報》、《讀者》等全國媒體刊發(fā)，并頻頻獲獎。在北京市青年朗誦比賽中，她寫的詩歌《步伐》獲得一等獎……

這些飽含血汗的努力，在一點點撼動著孫毅的父母。不久，孫毅的爺爺在石景山社區(qū)表彰會上見到了范楠的照片，他對這個在世界杯、全運會獲團體冠軍、世界冠軍金牌的殘籃隊員十分喜愛，他把孫毅喊回了家：“這是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姑娘！”爺爺?shù)臋?quán)威，讓孫媽媽讓步了，嗔怪起兒子來：“你怎么不帶范楠來咱家玩?。俊边@份承認(rèn)，源自努力，范楠更起勁了。2011年5月，她以優(yōu)異成績考完了北京廣播電視大學(xué)的中文自考本科。這一年，她已28歲。這一年，他們領(lǐng)取了結(jié)婚證。結(jié)婚后，范楠又有了一個新的愿望：給孫毅生個孩子。結(jié)婚前，她曾去協(xié)和醫(yī)院檢查過，專家為她診斷后認(rèn)為：先天脊柱裂，腰椎骨骼變形，孕育易流產(chǎn)，懷孕孕婦會有生命危險！這幾乎等于被醫(yī)生宣判不能生育！但范楠考慮到孫家三代單傳，態(tài)度堅決：“健全妻子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

2011年，范楠歷經(jīng)艱辛，孕育的第一個寶寶，在7個月時流產(chǎn)了！她沒有認(rèn)輸，又在搜狐公益頻道，早產(chǎn)兒聯(lián)盟等論壇發(fā)帖子向網(wǎng)友求助。網(wǎng)友、專家被她的精神所感動，紛紛支招獻策。之后，她又查閱大量醫(yī)學(xué)書籍，鐵了心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生子計劃。

2012年冬，范楠再次懷孕。從懷孕初期開始，她就吃什么吐什么，反孕期過后，也依舊沒有停止嘔吐的跡象。孕期四個半月時，她再次出現(xiàn)上次孕育失敗的跡象！為避免再度流產(chǎn)，范楠拼命補充營養(yǎng)，吃了吐，她就吐完再吃！胃里如翻江倒海，吐得渾身無力，眼冒金星，她也笑著吞咽。孫毅實在看不下去，流著淚說：“親愛的，這孩子咱不要了！”范楠苦中作樂：“咱孩子看來是一顆大米粒，他住進我肚子里了，就不讓別的米粒再來，等寶寶出生，就取名叫米粒兒?！?/p>

好不容易止吐了，醫(yī)生又告誡范楠，因為脊椎膨裂，子宮和盆腔發(fā)育不良剖腹產(chǎn)手術(shù)母嬰都有生命危險，建議終止妊娠。范楠堅決不肯：這個媽媽我做定了。

2013年8月，范楠堅持孕育了9個月的胎兒出現(xiàn)產(chǎn)前征兆，范楠最終入住北京大學(xué)首鋼醫(yī)院。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必須全麻，麻藥必須注射到脊椎，但范楠脊椎膨裂，麻藥起不了作用，要手術(shù)，只能生生地割開腹腔，取出寶寶。就這樣，范楠進入了手術(shù)室，兩個小時的“活剖”手術(shù)，她沒有發(fā)出一聲叫喊，最終生下了一個六斤二兩的女兒，取名米粒。孫媽媽看到孫女的一瞬，拉著范楠的手，放在兒子手心，不停地流淚：“孩子，孫毅以后若不疼你，我都不饒他！”

米粒一天天長大了，為了方便照顧妻子和女兒，孫毅應(yīng)聘到宣武門的莊勝崇光百貨做了一名中控員。而范楠在婆婆的幫助下，照顧女兒，寫作，開網(wǎng)店，微店，經(jīng)營婦嬰用品。誠信的范楠被網(wǎng)友們愛稱為“最微主”。2014年9月，她的12萬字小說《幸福魔方》被出版社看中，即將出版。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范楠偶爾用微信向?qū)O毅撒嬌：“悟空哥哥，我是小年糕！”幸福嬌羞得像個初戀的姑娘。她對記者說：我擁有全世界最陽光的愛，我必須閃耀出更多的陽光，和我的愛情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