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個漢石橋濕地

邵文杰

長期居住在北京鋼筋水泥森林里的人，可能從不會將濕地和北京聯(lián)系在一起。畢竟，舉目四望，除了公園和硬化河道中的“死水”，在北京想找到大片水域都是奢侈，更何況動輒幾千平方公里的濕地。

然而歷史上的北京并不缺乏濕地，甚至可以說，最早的北京城就是建立在濕地之上的。為了貼切的描述北京過去的多水環(huán)境，很多人都喜歡用“水鄉(xiāng)北京”來形容水網(wǎng)縱橫，湖泊、濕地相連的老北京。一位叫王同禎的作家還專門寫了一本書，書名就叫《水鄉(xiāng)北京》。在這本書中，他描寫了“河湖縱橫，萬泉四溢，蘆葦飄搖，舢艫蔽水”的北京，讓人向往無比。

但眼下，我們再怎么回望過去，也只能通過“海淀”、“南沙灘”、“南海子”、“南溝泥河”這樣因水而生的地名去追憶昔日的水鄉(xiāng)影子。

時間到了今日，像“南海子”那樣大面積的濕地早已不復(fù)存在?，F(xiàn)在北京所謂的濕地其實都是人工水庫的衍生物。比如著名的野鴨湖只不過是廢棄的官廳水庫的一個角落；被北京人津津樂道的最像濕地的漢石橋，很久之前也是水庫。

如果有人非要在北京現(xiàn)有的濕地里，去尋覓濕地之美，去感觸滄海桑田之變，那我推薦漢石橋濕地。

京東有片大水洼

想象你是一只鳥，炎炎夏季，出現(xiàn)在北京上空。你俯瞰著大地，尋找歇息之地；你飛過鋼筋水泥的森林，精疲力竭；你從城西飛到城東尋覓一汪碧水，卻只有臭水渠。突然，你來到了順義，在那里發(fā)現(xiàn)另一片天地。只見綿延幾千畝的大地上，水網(wǎng)縱橫、蘆葦茂密，涼爽之氣撲面而來。你迫不及待地降落，仿佛置身水鄉(xiāng)北京，仿佛重回荒野自然。

這片大水洼就是有“京東大蘆蕩”之美譽的漢石橋濕地。它出現(xiàn)在干旱的北京平原之上，顯得格外珍貴。

話說很久之前，漢石橋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洼地”，潮白河發(fā)洪水的時候，這里會汪洋一片，后來為了灌溉之便，修建了漢石橋水庫。后來潮白河改道，農(nóng)業(yè)采用噴灌后，這里就慢慢“野化”了。之所以有現(xiàn)在的面貌，是自然和人工的合力造就。

盡管漢石橋濕地非天然濕地，但多年的野化，也讓其具備了足夠的“野性”，濕地眾多的鳥類和植物就是證明，而且它正在發(fā)揮越來越重要的生態(tài)作用。但對于居住在北京的人來說，其更現(xiàn)實意義恐怕是，作為距離北京城區(qū)最近的濕地，只要你愿意，只需花上一天時間就可親密接觸這片濕地，拜訪濕地的主人，盡情感受濕地“之美”。

為了讓“尋美之旅”更有價值，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下漢石橋濕地主人們。漢石橋濕地有植物近300種，鳥類150種。

蘆葦是主角

濕地是蘆葦?shù)墓枢l(xiāng)。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但凡有濕地的地方一般都會有蘆葦，但凡有大面積蘆葦?shù)牡胤蕉际菨竦?。濕地和蘆葦就是這樣關(guān)系密切。

漢石橋濕地就是北京蘆葦最大的家，也正因如此，這里被稱為“京東大蘆蕩”。

每年春季，漢石橋濕地開始蘇醒，蘆葦就從濕地的核心區(qū)冒了出來。它們迅速的生長，連成一片，然后在夏秋之交，開出呈“圓錐花序”的小穗，每個小穗含4—7朵小花。大多數(shù)蘆葦長花，少數(shù)蘆葦長棒，棒呈黃褐色，棒面毛茸茸，約一元硬幣粗細，十多厘米長，棒剛摘下來是硬的，然后越來越軟，點燃的蘆葦棒會有煙，有驅(qū)蚊的功效。

漢石橋濕地的核心區(qū)幾乎全是蘆葦?shù)牡乇P，而縱橫交錯的水網(wǎng)也在蘆葦蕩里穿梭，經(jīng)?？梢钥吹剿B在蘆葦蕩里戲水，經(jīng)常能聽到蘆葦蕩里傳出各種鳥的叫聲，那里是他們的樂園。

盛夏來到漢石橋濕地，望如綠色海洋般的蘆葦蕩，偶爾風吹過，波浪如閃電般從濕地的東頭滾到濕地的西頭，打擾了野鴨子的清夢。每年端午節(jié)前，當?shù)卮迕襁€會采摘葦葉回去包粽子。如果是秋天，蘆葦蕩就更有味道了，金黃色的蘆葦隨風搖曳，散發(fā)出濃烈的野趣。讓人很容易想起于亞飛的那首《詠蘆葦》：“淺水之中潮濕地，婀娜蘆葦一叢叢；迎風搖曳多姿態(tài)，質(zhì)樸無華野趣濃”。

荇菜是最美的點綴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詩經(jīng)中對蘆葦?shù)拿枋觥５J葦再有野趣，如果形單影只，未免太單調(diào)了。好在，詩經(jīng)還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有趣的是，荇菜也是漢石橋的一大亮點，他們緊挨著蘆葦，一簇簇的，安靜的浮在水面上，開出金黃的小花，十分惹人憐愛。而當它們連成一片出現(xiàn)時，會帶給人一種“喧鬧”感，當然這喧鬧來自于花的色彩。

如果你在盛夏，走進漢石橋濕地公園的植物園，便能輕松發(fā)現(xiàn)它們的身影。

荇菜，也叫“菜”，龍膽科菜屬，多年生水生草本植物。荇菜的葉子跟睡蓮一樣，呈圓形，漂浮在水面上。只是要比睡蓮葉子小，也沒有明顯的缺裂。

荇菜最惹人的地方就是花了，顏色一般是金黃色，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花冠里居然隱藏著一個五角星，五角星中心呈環(huán)狀均勻分布著五枚雄蕊，十分美麗。

如果你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你大可以在走入漢石橋濕地之后，找一片綠蔭，靜靜的坐下來，細致的觀察荇菜，你會發(fā)現(xiàn)，荇菜怎么看都不厭，而且你會覺得，這種植物也和你一樣喜愛安靜。

偏安一隅的睡蓮

和荇菜一樣，睡蓮也數(shù)得上漢石橋濕地里的“美人”，但它們似乎更加低調(diào)，經(jīng)常只待在濕地的角落里靜靜的開放，但偶然間露出綽約的身姿卻足以“醉人”。

漢石橋濕地的睡蓮家族很小，我只在濕地植物園的一個角落里看見過，而且多年來，勢力范圍并未擴張。

睡蓮比起荇菜，有著更加美麗的花，花朵大而艷麗。花朵花瓣重疊，極富美感，色彩或由紅色漸變?yōu)榘咨?，或由黃色漸變?yōu)榘咨蛴伤{色漸變?yōu)榘咨?，十分豐富。而在花瓣錦簇的中央，眾多的雄蕊和雌蕊享受著花瓣們“眾星捧月”般的愛戀。

睡蓮的葉子有兩種，浮水葉和沉水葉，它們和睡蓮肥大的根莖一起支撐著睡蓮的生長，也凈化著水質(zhì)。

濕地里還有很多種有意思的植物，比如俗稱“滿江紅”的浮萍，本是水中很重要的水生植物，卻在水體受到傷害之后瘋狂生長，直至用綠色的軀體“鎖住”水面，讓水體缺氧，魚蝦死亡。這樣末日般的景象在漢石橋經(jīng)常能看到，但只要水質(zhì)好轉(zhuǎn)，浮萍會立馬消失，水又充滿了活力。

傳說中的白鶴

漢石橋濕地鳥多，這里主要說的是種類。據(jù)說漢石橋濕地總共記錄到超過150種鳥類，這幾乎占到北京鳥類名錄的一半。

濕地自古就是鳥兒的樂園，而在北京，漢石橋濕地格外得到鳥兒的青睞。漢石橋濕地是北京最早開展公眾觀鳥的地方，幾年前，那里還有白鶴。

白鶴是大型涉禽，常在濕地出沒。但它對環(huán)境要求很高，稍有干擾，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年前，漢石橋濕地尚未被旅游開發(fā)的時候，居住在周圍的村民漫步其中，偶爾會與白鶴相遇，它們一米多高的身體格外引人注目。但隨著漢石橋旅游逐年火熱，白鶴早已不知蹤影。

白鷺和蒼鷺

漢石橋濕地生態(tài)微妙的變化，白鶴感受到了，離開了。但是這里依然是白鷺、蒼鷺等大型鳥類的家園。

觀賞白鷺和蒼鷺，最好是早晨和傍晚。你可以拿著望遠鏡，走進濕地的深處，靜靜的等待。覓食的時候到了，鷺類會集體出動，揚起翅膀翱翔在蘆葦蕩上空，偶爾在空中嬉鬧，偶爾落在淺灘處，閑適的吃東西。白鷺身姿優(yōu)美，起落停留，從容不迫，氣度非凡，是濕地之美的代名詞。

快速飛翔中的白鷺，脖子縮起，雙腿和長嘴在一條直線上，極具力量之美。白鷺的羽毛十分美麗，背部、肩部和前頸的下部著生有羽枝分散的蓑狀的長飾羽，被稱為“蓑羽”，向后延伸超出尾羽端部，前頸基部的蓑羽則垂至下胸，就像絲線一樣，風一吹，飄逸極了。

如果你運氣足夠好，還可能在路邊看到停留的蒼鷺。蒼鷺個頭比白鷺要大，他經(jīng)常一動不動長時間的站在水邊等候過往魚群，兩眼緊盯著水面，一見魚類或其他水生動物到來，立刻伸頸啄之，行動極為靈活敏捷。有時站在一個地方等候食物長達數(shù)小時之久，故有“長脖老等”之稱。

調(diào)皮的小

小是濕地常見的水鳥。走在漢石橋濕地邊，你要留意水面和蘆葦蕩相接的地方，這些小家伙經(jīng)常在那里出沒。

小外形看著像野鴨子，其實并不是，它們獨屬一目。小是潛水高手，你稍加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它們不斷的潛水、浮水，偶爾還會貼著水面飛過，偶爾會跑到蘆葦蕩里。它們一般在靠近水邊的蘆葦里筑巢，繁殖的時候，通常生兩個蛋，孵出的小鳥有時候背在父母背上，十分有愛。

如果有一天你走進漢石橋，看到像鴨子，但比鴨子個頭小，在水面上各種玩耍的小家伙，就是小了。

自信的翠鳥

翠鳥喜歡停在水邊的葦稈上，一雙紅色的小爪子緊緊地抓住葦稈。它的顏色非常鮮艷。頭上的羽毛像欖色的頭巾，繡滿了翠綠色的花紋。背上的羽毛像淺綠色的外衣。腹部的羽毛像赤褐色的襯衫。它小巧玲瓏，一雙透亮靈活的眼睛下面，長著一雙又尖又長的嘴。這是我們大多數(shù)人眼中的翠鳥。

雖然翠鳥是濕地常見鳥類，但如果不善于觀察，還是很難發(fā)現(xiàn)。你需要十分有耐心的靠近蘆葦，安靜的觀察，說不定，就在隱藏的蘆葦叢后面，它正靜靜的觀望著遠方。長而尖的嘴配上銳利的眼睛，一種鳥的自信撲面而來。假如你善于學(xué)習，你會從中學(xué)到什么是冷靜。

漢石橋的鳥還有很多，比如野鴨子就有許多種，各種小型的鳥類就更多了。這些精靈時刻都在等著你去發(fā)現(xiàn)，去觀賞，去贊美，當然也等著你去保護。

我和漢石橋有個約會

漢石橋濕地是美麗的，也是脆弱的。對于這一點，居住在漢石橋濕地邊上的小漢和小石夫婦最有體會。

漢石橋濕地從最初的荒野到現(xiàn)在游人如織，發(fā)生了不少變化。鳥兒越來越少了，水質(zhì)越來越差，之前常見的青蛙、蛇也越來越少了，大片的野草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游樂場，是露營地，是洶涌的人群。這并不是小漢和小石希望看到的，面對漢石橋濕地的變化，他們心急如焚。

雖然濕地的保護也在加強，比如在核心區(qū)周圍安裝了柵欄，阻止游客進入。但顯然濕地生態(tài)大大不如之前。漢石橋濕地需要每一個人的關(guān)注和關(guān)愛。

希望，每一個人和漢石橋濕地的約會，無關(guān)破壞，只存美麗。

（責編：張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