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容靜
(云南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圣經(jīng)》的中譯有許多版本,其中使用較為廣泛的有“和合本”,“思高本”,“現(xiàn)代中文譯本”,“當(dāng)代譯本”以及“呂振中譯本”。本文將對“呂振中譯本”進行討論。呂振中譯本圣經(jīng)出版于1946年。此譯本的特點,在于它忠實地從希伯來原文圣經(jīng)直譯,且直譯程度之大,幾乎通篇貫穿。
以往學(xué)者對《圣經(jīng)》中譯本的研究多側(cè)重于對“和合本”及其影響的研究。尤其認(rèn)為“官話和合本”極大推動了中國“白話文”的發(fā)展,如朱自清就曾提到:“近世基督教《圣經(jīng)》的官話翻譯,增富了我們的語言”(朱自清,1999:69)。而鮮有的對“呂振中譯本”的研究,從語言學(xué)角度褒揚了其直譯的優(yōu)點,認(rèn)為其中的直譯是有意采用多義性的語言,使中國讀者對《圣經(jīng)》有更多的闡釋權(quán),如有學(xué)者評論:“在《圣經(jīng)》的翻譯過程中,呂振中的直譯標(biāo)準(zhǔn)是模糊性,讓讀者自主選擇具體的含義”(肖才望,2013:112)。
本文將以新國際版(NIV)《圣經(jīng)》為參照原本,用“簡體和合本”與“呂振中譯本”進行對比,運用尤金·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從翻譯效果的角度來分析“呂振中譯本”的直譯問題。呂振中譯本《圣經(jīng)》通篇采用單一的直譯方法,雖然使得譯文較為忠實,但一味的直譯卻造成了譯文的晦澀不通,給讀者帶來困惑,導(dǎo)致譯文無法達到與原文對等的效果。翻譯即是一項綜合性實踐活動,對于任何文本的翻譯,其翻譯策略及方法都應(yīng)是多樣的,綜合的,以便達到更好的翻譯效果。呂振中使用的直譯方法本身并無錯,只不過其在翻譯《圣經(jīng)》時,通篇單一使用直譯,未有綜合其他翻譯策略及方法,造成譯本在一定程度上晦澀難懂,對讀者理解造成障礙。
雖然對于某些字詞來說,直譯更顯忠實準(zhǔn)確,但呂振中在翻譯《圣經(jīng)》時,在句子的處理上也一律使用直譯的方法,內(nèi)容不增不減,結(jié)構(gòu)不調(diào)整。這雖然能做到形式上的忠實,但容易造成不符合譯入語表達習(xí)慣的情況,而導(dǎo)致讀者無法理解或造成歧義,最終達不到翻譯的對等效果。所謂“對等”也就是源語與目標(biāo)語在意思傳達上的“對應(yīng)”。尤金·奈達在《語言與文化——翻譯中的語境》一書中提到:“The adequacy of translations has traditionally been judged on the basis of the correspondence in lexicon and grammar between the source and target languages.The correspondence has frequently been stated in terms of“equivalence”…”(Nida,2001:86)即:從傳統(tǒng)意義上來說,判斷翻譯是否充分,是基于源語與目標(biāo)語在詞匯和語法層面上的對應(yīng)程度的。通?!皩?yīng)”也被稱為“對等”。但這種“對應(yīng)”不是指逐字直譯,而是強調(diào)讀者所接收的效果。其中,最小程度上的功能對等又是指:“The readers of a translated text should be able to comprehend it to the point that they can conceive of how the original readers of the text must have understood and appreciated it”.(Nida,2001:87)也就是,目標(biāo)語讀者領(lǐng)會譯文的程度,達到他們認(rèn)為的其源語讀者所能領(lǐng)會的程度。換言之,從功能對等理論的視角來看,翻譯是否達到效果,取決于目標(biāo)語讀者是否能從翻譯中接收到與源語讀者同樣的信息與感受。
基于以上理論,呂振中譯本《圣經(jīng)》雖然大量使用直譯,達到了形式上的對等,但在結(jié)構(gòu)和語法上卻不符合中文的表達習(xí)慣,所以造成了信息傳達不準(zhǔn)確,語義模糊和歧義等情況,這會影響目標(biāo)語讀者從翻譯中接收到與源語讀者同樣的信息與感受。那么,這種單一的直譯就沒有達到翻譯對等的效果。與之相比,“和合本”展現(xiàn)出了解決此問題的辦法:靈活調(diào)整,綜合運用多種翻譯方法與手段,而不是為了保持形式一致而只用直譯。如:
英語原本:But after me will come one who is more powerful than I,whose sandals I am not fit to carry.
和合本:但那在我以后來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給他提鞋、也不配.
呂振中:但在我以后來的那一位呢、比我有力量,他的鞋我不配提的
此處語境為,洗禮者約翰對法利賽利人和撒都該人危言相告說,在他之后會有一位比他更神通廣大者來懲罰他們的罪孽。因此,這兒“more powerful”是指更加具有神通的能力,“和合本”作了語義變通,將其意譯作“能力”,而呂振中直譯為“力量”會讓人誤認(rèn)為是身體的力氣。緊接著,“whose sandals I am not fit to carry”,呂振中完全保留原文詞句順序,直譯為“他的鞋我不配提”,這既顯得唐突又不是十分符合中文表達習(xí)慣,讓讀者無法理解。而“和合本”進行了句式重構(gòu),譯作“我就是給他提鞋也不配”,這樣就十分切合語境了,讀者很容易理解這是用“提鞋”來比喻說明這位后來者要比約瑟自己神通廣大得多。當(dāng)僵硬的直譯在靈活的語境中行不通時,就需要適當(dāng)調(diào)整,以便于理解。
又如:
英語原本:His winnowing fork is in his hand,and he will clear his threshing floor,gathering his wheat into the barn
和合本:他手里拿著簸箕、要揚凈他的場、把麥子收在倉里
呂振中:他的簸箕在他手里,要澈底潔凈他的谷場,把他的麥子放集在倉里
此句呂振中的直譯雖無意思上的不妥,但與“和合本”對比起來,明顯欠缺了中文表達的流暢性,即:“達”。第一個半句“His winnowing fork is in his hand”字面直譯過來的確如呂振中所譯“他的簸箕在他手里”,但此處原文語境是用“篩谷”這一活動來比喻神來者對罪惡之人的肅清,強調(diào)動作性,且這個動作與后面的“clear”,“gather”這兩個動作是并列的,因此原文在第一個半句中動詞雖然用了“is”,但翻譯時應(yīng)換譯為一個實意動詞,正如“和合本”所譯“他手里拿著簸箕”,這樣也更符合中文的表達習(xí)慣。在后面兩個半句中,“clear”呂振中直譯為“潔凈”,“gather”直譯為“放集”,而“和合本”譯為“揚凈”和“收”。試想用地道的中文對“篩谷”進行描述,那便是:用簸箕將谷皮和壞谷“揚”去,將谷物“收”到糧倉里,所用動詞正是“和合本”所譯的“揚”和“收”,而不是“潔凈”和“放集”這樣生硬的詞。因此,從中文表達習(xí)慣和此處的語義場來說,“和合本”的翻譯比呂振中的直譯顯得更加得體貼切。
再如:
英語原本:He did not need man's testimony about man,for he knew what was in a man.
和合本:也用不著誰見證人怎樣.因他知道人心里所存的。
呂振中:又因為他不需要什么人給人作見證;他自己深知在人里面的是什么。
參照英文版本,此句意思應(yīng)為:他不需要任何人來證明人的任何東西,因為他知道人的內(nèi)心是什么。呂振中將前半句直譯為“他不需要什么人給人作見證”,這樣翻譯也還尚可理解,但兩個“人”放在一起略顯重復(fù)和含混。不如“和合本”譯為“也用不著誰見證人怎樣”。這樣翻譯就顯得更為自然,表意清晰,容易理解。至于后半句,呂振中的直譯:“他自己深知在人里面的是什么”,如此中文表述讀起來顯得生硬別扭,讀者難免會產(chǎn)生困惑。此處“在人里面”其實就是指“人的內(nèi)心”,所以意譯為“人心所存”比直譯“在人里面”更為恰當(dāng)。因此根據(jù)上下文語境,“和合本”將此處意譯為“因他知道人心里所存的?!敝弊g尚可達意,但表達顯得晦澀的地方,就需要調(diào)整翻譯策略,進行意譯或者增刪改補,以使譯文流暢,讀者容易領(lǐng)會。
可見,從功能對等理論的視角來看,呂振中譯本使用直譯,雖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行文結(jié)構(gòu),但語法上卻偏離了中文的表達習(xí)慣,所以給讀者理解造成了困難和偏差,影響了翻譯的對等效果。
結(jié)語:尤金·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強調(diào)譯文要達到與原文一致或相對應(yīng)的效果,也就是說,目標(biāo)語讀者在讀譯文時的感受和所接收到的信息應(yīng)與源語讀者讀原文時一致。要達到這樣的對等翻譯效果,不是單一使用某一種翻譯方法或策略就能達到的。任何一個文本都具有其復(fù)雜性和多樣性,任何一種語言本身也具有其特殊性,所以對任何文本的翻譯,其翻譯方法和手段都應(yīng)是綜合的,多樣的,通篇使用一種翻譯方法最終會導(dǎo)致譯文整體上的晦澀和不協(xié)調(diào),達不到翻譯的對等效果。呂振中譯本《圣經(jīng)》問題亦在于此,單一使用直譯的方法,對于某些字詞雖然湊效,但整體看來,卻出現(xiàn)了大量不符合中文表達習(xí)慣的結(jié)構(gòu),影響讀者的理解。
因此,正如古英語時期,阿爾弗烈大帝所倡導(dǎo)的那樣,根據(jù)不同的問題,內(nèi)容,結(jié)合文本上下文語境與文化背景,翻譯應(yīng)綜合使用不同的策略與方法,以達到對等的翻譯效果。
另外,本文解析還不夠全面,望各位學(xué)者諒解及提出討論和建議。有關(guān)呂振中譯本《圣經(jīng)》,還有許多其他方面值得進一步研究,如:其翻譯的時代背景和翻譯目的對其翻譯的影響。
[1]Nida Eugene A.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on.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2]Nida Eugene A.Contexts in Translating.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3]嚴(yán)復(fù).天演論·譯例言.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1971.
[4]朱自清.新詩雜話.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9.
[5]肖才望.呂振中《新譯新約全書》譯本考察.山西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學(xué)報,2013(12):11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