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賣官之異同

一則黃勝賣官明碼標價的新聞牽動了億萬公眾的神經(jīng)：“×州的官位差不多是明碼標價了，比如，縣委書記30萬，縣里某個局的局長10萬，最低價碼是副鎮(zhèn)長5萬?！蓖蝗缙鋪淼男侣勅缤谏哪?。經(jīng)過一番詳細考證研究，發(fā)現(xiàn)“明碼標價”的“賣官鬻爵”在中國歷史上歷代都存在，堪稱“國粹”。且中國賣官不僅是“古已有之”，而且有“官賣”與“私賣”之分別。不信且聽老夫細細道來。

早在先秦商鞅變法時，實行“軍功入爵”和“入粟拜爵”兩措施獎勵耕戰(zhàn)。所謂“入粟拜爵”就是“民有余糧，使民以粟出官爵。官爵必以其力，則農不怠”（《商君書·農戰(zhàn)》）。民眾可以向政府捐獻余糧，政府根據(jù)捐糧的多少授予級別有差的官爵。秦國當時爵位分二十級，規(guī)定各級爵位等次占有不同的田宅、奴婢數(shù)量標準。即“爵一級者，益田一頃，益宅九畝，益除庶子一人”。這就是明碼標價的“鬻爵”，納粟收入進入國庫。這種公開“鬻爵”在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時一直沿用，如《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納粟千石，拜爵一級?！钡@時只“鬻爵”不賣官。到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時，連年開疆拓土戰(zhàn)事不斷，軍費開支龐大，開始出賣官位以增加國庫收入?！百u官鬻爵”合而為一，在漢朝稱“賣官”為“貲選”。到東漢桓帝時官職不公開定價，誰出價高就賣給誰，屬于“拍賣”性質，已不再收“粟”，直接收流通貨幣。漢靈帝更是成立賣官機構，“開西邸賣官”，確定“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地方官售價是俸祿兩千石的郡守職位是兩千萬，俸祿四百石的職位是四百萬，明碼標價，公開出售，有聲望的人還可半價優(yōu)惠。這種賣官法到西晉北魏也流行。清代從順治到清末，包括“康乾盛世”，一直賣官不斷。大清時花錢買官不叫“買官”，而叫“捐納”；科舉考試出身為官稱“科班”，花錢買官稱“捐班”。雖然說“科班”出身官員很瞧不起“捐班”，也不能不承認清朝“捐班”畢竟也是官，其中還出過個別干練的能吏好官。當時，捐納京官可買到郎中，地方官可買到道員（比知府的級別還高）。關鍵在對買官的人無任何限制，地主、商賈等有錢的富人自不必說，就是流氓、強盜、小偷只要弄夠錢數(shù)也可以捐個官當當，只限制包衣（家奴）和優(yōu)伶（唱戲藝人）不許捐官。平民百姓可以捐官，小官可以捐成大官，虛銜可以捐納買成實職，犯罪受處罰的官可以通過“捐納”減輕或銷去責罰，降革職的可以通過“捐納”再官復原職。歷代明碼標價、完全公開“賣官鬻爵”屬于“公賣”，賣得的錢統(tǒng)統(tǒng)上交國庫，用來解決戰(zhàn)爭軍費不足以及救災賑荒、治河工、修水利等民生工程。說起來這種“公賣”不僅理由冠冕堂皇，抒國難，解民困，而且還符合“市場經(jīng)濟”，不論官民貴賤，自由選擇，買賣公平。

另一種則屬于權臣“私賣”，個體經(jīng)營，盜賣官爵，實乃官以賄成。北魏元暉掌吏部，就曾公開賣過官，“納貨用官，皆有定價”。一等郡官帛二千匹，二等一千匹，三等五百匹。天下人稱元暉的吏部為“市曹”（市場）。唐朝韋皇后和她的女兒安樂公主聯(lián)手賣官，只要交上足夠的銀兩，母女倆就用皇帝的名義通知中書省發(fā)布“任職書”。唐昭宗時的韋貽范拜相，靠封官許愿的手段撈錢，貨未出手，先收訂金，其部下劉延美為從他手中買官借了巨額高利貸?？蓻]等到兌現(xiàn)，韋貽范母親病死。依制丁憂三年，免職回家守喪。那些買官者紛紛吵上門來，要求退還買官錢。韋貽范無奈，守喪僅一月，便迫不及待要求提前恢復相位，好給那些買官債主封官晉爵。這種“私賣”公權官職，歷代皆不乏人，如權臣蔡京、秦檜、嚴嵩等大貪官無不賣官。“私賣”與“公賣”大不相同，一是賣官收入全部歸自己，實為貪污受賄貪贓枉法；二是“說公開”實際不能全公開，多是半遮半掩，在小圈子里半公開；三是只對具體對象賣給，多數(shù)是現(xiàn)職官員晉升買賣，沒有任何“市場經(jīng)濟”公平競爭可言。

看來，今人黃勝賣官屬于“私賣”類型，說是“明碼標價”也只能是“差不多”，真要“明碼標價”公開賣，不說縣委書記30萬，就說“最低價碼是副鎮(zhèn)長5萬”，現(xiàn)在學費這么高，就業(yè)這么難，哪一家供子女上到大學不花十幾二十萬，豈能在乎多花5萬給孩子直接買個副鎮(zhèn)長干干。問題在于大多數(shù)人就是花得起錢，也買不到官。所以那些縣委書記、局長、副鎮(zhèn)長之官位實際上都是黃副省長“賤賣”給自己私人的關系戶，比起大清國“捐班”的公開透明，毫無公平可言。

所以官職“私賣”是貪贓枉法是犯罪，而“公賣”、“捐班”不僅理由冠冕堂皇，買賣也公平。想一想當今之世，官位是比“稀土”還要稀缺的資源，讓多少人魂牽夢繞，孜孜以求！為了混一頂“烏紗帽”過過官癮，學富五車的大學教授們都為之癲狂，四十多位教授斯文掃地去爭一個副處長。那些投機鉆營者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精研“潛規(guī)則”和厚黑之學，處處溜須拍馬，人格盡失，丟人現(xiàn)眼不說，更關鍵的是偷偷摸摸買賣選拔出的常常是禍國殃民的勢利小人。如果“官帽”可以明碼標價，公開買賣，一下子買賣雙方都解脫了，若直接開設“捐班”之仕途，一手交錢，一手交“官”，干凈利落多爽快??！這樣買到官的大歡喜，賣官的錢如數(shù)悉入國庫，既可以制造航母，發(fā)展軍工，實施強國戰(zhàn)略，也可賑災救災，修河工水利，發(fā)展民生工程。更重要的還能遏制“黃三億”之類貪官把公共資源“烏紗帽”當成私有財產偷偷盜賣中飽私囊，這比國企改制時“零價格”、“負價格”盜賣國企造成國有財產流失還要可惡，所以對反貪污腐敗也有利。這一點在教育產業(yè)化中，高校不愧高智商精英人才薈萃之地，創(chuàng)造出賣文憑生財奇招，以高價出售“MBA、博士”文憑給官員和富商們，堪稱實踐獲得成功的范例，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只是不知在官場可實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