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

侯智勇

李峰騎摩托車去銀行取款，快到目的地的時候，遇到紅燈，在等待紅燈變綠的工夫，出事了。前方一輛正常行駛的貨車，為了避讓一個闖紅燈的行人而緊急轉(zhuǎn)彎，結(jié)果由于用力過猛，貨車的前輪一下子撞在馬路牙子上，咚，貨車側(cè)翻在地，接著，嘩啦啦，車廂里裝得滿滿當當?shù)囊幌湎涮O果，瞬間滾得滿地都是。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早有一個眼疾手快的路人，支起自行車，箭步跑過去，抱起一箱蘋果，又迅速折回，將蘋果放在自行車后架上，然后，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接著，其他路過的人也全都眼冒綠光、張牙舞爪地朝散落一地的蘋果殺去。

貨車司機驚魂未定地從駕駛室里鉆出來時，場面已經(jīng)無法控制，從四面八方涌來的人越來越多，就連在幾十米外賣冷飲的一個大媽，也趁亂拾了幾個散落在遮陽傘前不遠的蘋果，藏到了自己的外套下面，仿佛她撿到的不是普普通通的蘋果，而是什么寶貝。貨車司機顧此失彼，手足無措，最后，只能捂著鮮血淋漓的胳膊，癱坐在地上嗷嗷痛哭：“你們太狠心啦，人家這是五萬元的貨啊，拉一趟才給我兩百元運費，我，我一年都白干了！”

猶豫片刻，李峰也加入了哄搶者的行列。而且他抱起的是兩箱蘋果，因為他騎的是摩托車，加上他人高馬大，載兩箱蘋果一點問題也沒有。

李峰馱著蘋果來到儲蓄所，取了六千元錢，本計劃沿原路返回的，可他心里仿佛要回避什么似的，竟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繞遠路回家。結(jié)果，在路過一個小學的時候，由于正趕上放學時間，小學門口發(fā)生了擁堵，李峰一時間竟無法從人流里通過。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從學校里涌出的小學生漸漸稀疏了，排在前面的車流也開始緩緩移動了，李峰才重新發(fā)動摩托車。

就在這時，驀地一陣風吹來，李峰只覺得自己的褲兜忽然空了。一回頭，糟糕！他剛從儲蓄所取出來的六千元現(xiàn)金不知何時掉了出來，被這陣風卷得四散而去！一時間，空中到處是飛舞著的鈔票。這壯觀的景象驚呆了周圍的人，走路的住了腳，說話的住了嘴，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珠。

李峰只覺得眼冒金星，險些暈倒。這六千元是有急用的，是要送到醫(yī)院去給突發(fā)腦血栓的老父親續(xù)交住院費的，容不得任何閃失！此刻，他哪還顧得上將摩托車停好，咚地就將摩托車扔到地上，回身去追那些鈔票。但是，面對數(shù)十個目標，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那一刻，李峰才真切地感受到何謂分身乏術(shù)。

就在這時，李峰最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四周的大人、孩子紛紛加入了追逐“財富”的行列，本就喧鬧的學校門口霎時亂成了一鍋粥。

完了，完了！李峰欲哭無淚，他絕望了。

然而，李峰沒料到的是，那些撿了鈔票的人卻都沒走，而是紛紛來到他的跟前，將鈔票又遞了過來。就連一個腿有殘疾的小學生，也一瘸一拐地將撿到的一張百元鈔票放到了他的手中，還用關(guān)切的聲音說：“叔叔，你數(shù)數(shù)夠不夠……”

李峰瞠目結(jié)舌。他顫抖著手數(shù)了數(shù)，六千元，分文不差。李峰眼紅了，鼻子酸了，他環(huán)顧四周，不住地點著頭說：“好人哪，謝謝，謝謝你們了?！?/p>

重新將錢裝好，李峰扶起摩托車，看一眼后座上的兩箱蘋果，他忽然紅了臉，然后，他掉轉(zhuǎn)方向，往那個紅綠燈路口開去。

（責編/韋運益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