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三題

邢少山

一

早晨，初升的太陽，將無數(shù)縷金光閃閃的絲線，舒灑在翠綠的山林；陣陣棗花的清香，隨著柔和的春風，在清新的空氣中飄溢蕩漾。

小胡村坐落在一座風光秀麗的山?jīng)_之上，它的東面是高聳入云的通靈山，北面有青山、月牙山，兩山對峙。這兩座山如伸展的雙臂，擁抱著小胡村?！皾舅畞碜郧ж饙彛瑥h廻曲曲抱村莊”。遠處，青山藹藹，綠水悠悠；近處，茵茵碧野中綻放著片片金黃。絕美的清晨，神奇的大自然，令人心曠神怡。

走進村中，白墻紅瓦，幢幢高柱飛檐，棟棟窗明幾凈，不再是以往低矮、陰暗的模樣。在村中，我們感到整個村莊布局整齊，建筑水系規(guī)范。村巷中楹聯(lián)、碑記、石刻等歷史文化遺存，無不彰顯著小胡村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顯示著昔日的輝煌。1984年，安徽省園林協(xié)會理事長、高級工程師吳翼等人親往這里實地考察，將小胡村認定為“宋代村莊”，并親筆題字?，F(xiàn)這字刻在村碑上。

其實說它是“宋代村莊”，一點也不為過。小胡村，形如扇形，房屋排列有序，古房多為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是典形的宋代風格建筑。村中有6條大巷，72條小巷，交錯縱橫，相互勾連。我們漫步在大街小巷中，從那高低不平的青石板上讀出了小胡村厚重的歷史，也仿佛讀著一部沉甸甸、輝煌燦爛的長篇古詩。

走出古巷，來到村頭的三道橋。在這里人們走一百步就走過三道橋，所以這里又叫“百步三道橋”。為什么一個村落在一條小溪上要造三道橋，這引起了我的興趣。隨行的同志說：“三道橋面對三個山頭與山道，因當時小胡村很繁榮，來往的人中有達官顯貴、商賈巨富、平民百姓。為迎接這些不同的來客，需三座橋同時迎客?！惫?，我們在村頭的墻壁上看到了《古橋重修碑記》，說三道橋明萬歷乙未年（1595年）重修，以胡文工、胡思祥等人為首，“重修祖橋，勸緣為首”。 啊，這真是“村頭一溪三座橋，通京遠帝到今朝，水涌橋濉根腳在，重修古道出英豪”。

小胡村人始終懷著自己的夢想，一代又一代奮斗著。從前，小胡村人在當?shù)鼐陀小伴e不住的小胡村人” 的美譽。一年四季，他們“一條扁擔八根繩，不帶東西不進門”。山上的、水里的、路邊的、田頭的，他們什么都要。改革開放后，這個古老的山村更煥發(fā)著生機，商品經(jīng)濟意識如虎添翼。外出打工，尋找商機，以致家家兒童留守，戶戶老人空巢。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如今候鳥往返回，草木枯又榮，他們回鄉(xiāng)辦廠，種好自己的田地。你看，春分剛過，村莊隨著沉睡的大地一起清醒，村里人歡馬叫，一派繁忙景象。曾經(jīng)如絲云似的裊裊炊煙，此時此刻又像以往那樣自如地在空中飄蕩。

村頭有古老的三道橋，如今在流經(jīng)村中的小河上又造了一座九曲橋。我們徜徉在九曲橋上，望著村里一幢幢別墅，感到現(xiàn)在的新農(nóng)村到底不一樣，那寬敞明亮的住房也讓我們這些城里人羨慕不已。

二

“白天不見村莊，夜晚不見燈光”，這是我們在當?shù)芈牭降睦习傩諏ψ约核〖覉@蔭翳蔽日的描述。走進村莊，果然樹木連片，郁郁蔥蔥，蒼翠宜人，鶯歌燕舞，宛如一座世外桃源，是一個森林中的美麗村莊。榧里宗村地處宣州區(qū)水東鎮(zhèn)的東部，這里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榧樹是這里的主宰，榧子是這里的特色產(chǎn)品，宗村也是遠近聞名的榧里特色村。

車子停在村里的農(nóng)民文化活動廣場，我看到這偌大的廣場很驚訝地說：“農(nóng)村也有這么大的廣場？”“是的，早晚有人跳舞哩，和城里差不多了！”村里有人接茬。廣場前面有兩棵參天大樹，走近細看，樹上還掛著牌子，標明是“青檀，樹齡千年以上”?！扒嗵?，不是榧樹，不是說榧里宗村么？怎么用青檀做村里的標志呢？青檀不是造宣紙的原料么？”我不解?！斑@要說說這個村的歷史了。以前，這里最先最著名的是造紙，村的表芯紙是水東三寶之一（其他“兩寶”是蜜棗和橫紋茶）。紙質(zhì)細、性柔、色白，暢銷全國，聞名遐邇哩。后來改種榧樹。啊，它可能是來認祖追‘宗的吧。”隨同我們的張主任俏皮地答話。我不解此意，經(jīng)解釋，后來才知道宗村又因出紙聞名，所以這棵青檀來到宗村，在左邊還有一亭，叫“榧里亭”， 這才還了正宗。我仔細觀察，這兩棵樹和榧里亭遙遙相對，它們又伴著涓涓流淌的清泉，構(gòu)成一幅山水圖畫：“亭外青檀氣勢雄，千年壽紙樹皮舂。話新敘舊衷腸敘，榧里宗村同認宗”。

在村部廣場參觀過以后，我們逆溪水而上，溪水叮咚有聲，清澈見底。河堤被加高、整修，河道經(jīng)過了疏浚，景觀護欄耀人眼目。沿著山路，盡是叢林，參天的楓樹、挺拔的銀杏、蒼古的青檀以及各種雜樹與竹林。然而數(shù)來數(shù)去，香榧居多，占山為王。香榧樹林漫山遍野，形成陣勢，變成叢林。我們爬過一個陡坡，上得山巔，眼前忽然開朗，但天上人間，仍然是小橋流水、野花嫩草、雞飛狗叫、老牛哞哞，又一層風景。我突然發(fā)現(xiàn)清澈的小溪旁有女人淘米、洗菜，一泓繞村碧水，魚翔淺底，河畔古柳如煙，這里是高不可及的另一處恬靜的世外桃源了。這時有人發(fā)現(xiàn)一株八樹（消毒樹），說珍稀樹種，據(jù)說它是針對七樹（毒樹）而長，因為這高山問醫(yī)尋藥太困難了，是老天爺?shù)亩髻n，這倒讓我長了見識。

沿著山上的道路，我們走上了一段青石板，這更神奇了。走進山叢，我們像走進了一座文化迷宮。在古老的火山臺地之上，有古民居建筑群。山上有古墓群，據(jù)說現(xiàn)存一百五十年以上歷史的有近二百余座。山里有報國寺的遺址，但已斑駁。據(jù)載，該寺建于后唐，屬禪宗少林。前些年，居士信徒籌資重建廟宇，寺里又恢復(fù)了往日旺盛的香火。在九曲嶺上，我們看到了唐尼庵遺址。相傳此庵建于唐，麻姑在此修道時曾到離庵不遠的倒水坪習武，將所殺不忠不孝不義之人拋入庵前的千丈巖下萬人坑內(nèi)。隨行的村民們還告訴我們，傳說清代畫竹大師鄭板橋曾到此折筍作畫，在庵后有一小片筆竹，筍形狀酷似一支飽蘸濃墨的長鋒毛筆，折后即可蘸墨寫字、作畫。這里作為多元文化交流的窗口，保留下了大量文化藝術(shù)價值很高的東西，使我們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可觸摸到斑駁的歲月和豐厚的文化。

下山時，星星點點的特色民居透出山林。依山傍水，星星點點，蒼松翠竹，巨楓香榧，這些給這個秀美的小山村增添了幾分古老、神秘而幽靜。下了山已是中午時分，我們被安排在“老屋農(nóng)家”就餐。我們穿過古巷，尋找到就餐的老屋。走進門，感到這是一座典型的明清建筑，白墻黛瓦，磚木結(jié)構(gòu)。前面有一個四水聚堂的大天井，兩邊是廂房，棟梁上有木雕，保存完好。我在屋內(nèi)轉(zhuǎn)悠，這戶村民姓李，主人告訴我：“這種房子村里還有一些，但解放初最多。到了70年代，村里還是一派古氣， 村民們?nèi)宰≡谕粮臅r分得的古祠、公堂和古房內(nèi)，學校、醫(yī)院設(shè)在古戲樓里，大隊部仍在祠堂內(nèi)?，F(xiàn)在，凡是用這種房子開農(nóng)家樂的，生意都不錯?！彼f得我們笑起來。他還說：“榧子現(xiàn)在值錢了，我們這村里95%以上村民都靠種植榧子為生。我住老房子，我兒子自己蓋了兩間三層樓，他們住樓房，現(xiàn)在的收入也蠻好，一年都有十多萬。”

這時菜已上桌，我們有滋有味地吃著山里人準備的長鋒竹筍、榧子豆腐、野生蘑菇和許多“野味”， 這真是：“青檀閑話，銀杏滄桑。客農(nóng)家，豐盛難忘。桃源仙境，歌舞云裳。愛石橋奇，柳林綠，澗溪長”。席間，我們還碰見不少外地游客，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整個小山村被打破平靜，熱鬧起來。

三

大張村，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大張村，一個古老神秘的村落；大張村，一個令人戀戀不舍的家園。

剛進村口，你會看到樹著一塊巨大的風景石，寫著“前進生態(tài)長廊”六個大字。我問：“前進生態(tài)長廊，有多長？” “十里柳林……” 有人答。左邊有一亭，叫“銀杏亭”，蟠龍檐角，云煙繚繞，里面有人在下棋。沒走幾步，又看到三棵參天銀杏，有一棵特別粗壯、枝繁葉茂。4人前去合抱，沒抱過來。村口這三處風景，讓人耳目一新。隨同的同志介紹說：然而前幾年卻是另一番情景，這里原來是一個工廠，幾排低矮的小平房，垃圾遍地，臟亂不堪。村里的同志說：“是2012年開展美好鄉(xiāng)村建設(shè)，改變了這里臟、亂、差的狀況。美好鄉(xiāng)村建設(shè)，村里籌集資金，對村容村貌做了整體規(guī)劃與改造，村口當然是個突破口了。”

接著，我們往村里走去，前面就是十里柳林了。柳林分布在朝陽河兩邊。我們沿河堤踏上“柳樹橋”，感到這橋很新，好像是剛建不久?！笆堑模?012年建的，實際上這個濱河公園不止這一處” ，村里的同志又說： “這是一個環(huán)村公園，你們宣城是城在山中，我們是村在園中?！甭犃怂慕庹f，我們都笑了起來。走進柳林，我們仿佛來到柳的世界：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亂條猶未變初黃，倚得東風勢便狂；白雪花繁空撲地，綠絲條弱不勝鶯……我們漫步在公園里，園內(nèi)柳林茂密，新柳輕揚，鳥語花香，空氣新鮮，真是一個綠色世界。林中碎石鋪成的小道，蜿蜒曲折；柳林巨石突兀，時隱時現(xiàn)，探頭探腦。柳林中有老人漫步，孩子玩耍。忽然，遠處林中飛來一串柳笛，隱隱約約看見幾個戴紅領(lǐng)巾的孩子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練聲歌唱。遠處村莊星星點點，看不到縷縷炊煙，只看到叢林屋頂上閃閃發(fā)亮的太陽能。放眼望去，溝里溝外，遠山近嶺，到處是柳的世界。據(jù)說，這幾年村里投入資金兩百余萬元，對村內(nèi)56戶困難戶危房進行了改造，安裝了五十多盞太陽能路燈，設(shè)置了多樣的健身器材，興建了標準化籃球場，還建了農(nóng)民大舞臺，這里便成了公園。為了讓農(nóng)民來去便當，修了此橋?，F(xiàn)在的大張村，的確是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

造化與智慧相和諧，遺韻和文明得益彰。由于這樣一個古老、美麗的村落，村里人對她戀戀不舍，哪怕移動半步，都不那么容易。前幾年搞美好鄉(xiāng)村建設(shè)，要拆散戶，開始做工作，怎么說也不干。后來以解決入戶用水為突破口，思想開始松動。又講清分散占用耕地的害處，村民們深有體會。2012年當時村里拆了危舊偏房、廁所共一百三十余間，按照省政府辦公廳頒布的《安徽省美好鄉(xiāng)村建設(shè)標準》進行了示范點建設(shè)，得到省里的肯定，上面投入了資金，農(nóng)民們都高興了。其它村聽說大張村搞得好，也紛紛效仿，有的還捺手印，弄得大張村的人暗暗高興起來。我們出了門，張主任還指著其他幾戶拆遷戶給我看。

在十里柳林里，我們看見一戶人家門前貼著喜字。我們走了進去。這時一位小媳婦迎上來，她身材苗條，一米六七的樣子，三圍很突出，性感。她臉上一副配合得恰到好處的五官，讓人有不一樣的感覺。她眼明手快，手腳麻利，忙著要給我們倒茶，我說：“不用”。后來從閑談中我們了解到她是西山村的人，她的丈夫以前在浙江打工，做剪裁師；現(xiàn)在他回來了，在鎮(zhèn)上開了服裝廠，但家仍安在這里。我們問為什么，她說：“在這里住慣了，這里清靜、環(huán)境好、空氣新鮮?！闭f完，她發(fā)出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