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行驚魂

廖靜

伊欣熱愛戶外運動，最近她加入了本市的一個運動QQ群，該群的群主有個瀟灑的名字：獨行黑森林。伊欣跟他在網上聊得非常投機，漸漸地，伊欣為他的幽默談吐所征服。獨行黑森林和她年紀差不多大，互相之間熟悉了之后，他倆就開始每天視頻。伊欣看到獨行黑森林長得英俊帥氣，舉止彬彬有禮，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在聊天中，獨行黑森林說自己在一家報社工作。伊欣猜，他的網名既然叫“獨行黑森林”，就說明他還是單身。

群里還有另一位網友很喜歡找伊欣聊天，他叫何悅，但伊欣并不喜歡他，因為通過了解，伊欣知道他長得有些丑，是個沒多少文化的司機。

群里的人都看得出來，何悅對伊欣有好感，但伊欣對他很冷淡，愛理不理的。

沒多長時間，獨行黑森林組織群里的人去仙女山徒步三日游，伊欣趕緊在群里報名參加，這可是接近獨行黑森林的好機會。這三天時間，說不定她跟獨行黑森林之間能碰撞出愛情的火花呢。

伊欣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這時，何悅找她私聊：“我勸你別去，我加入這個群的時間不算短了，你難道沒發(fā)現，這次報名出游的有八個男的，卻只有你一個女的，你不害怕嗎？”

仙女山離當地有些距離，往返要三天時間，晚上要住在山里，所以群里很多女網友都不愿意參加這次旅游，伊欣是因為想跟獨行黑森林來次“親密接觸”，這才報名參加這次活動的，對于何悅的話，她覺得有點道理，心里也有點猶豫不決。

就在伊欣猶豫不決的時候，獨行黑森林在群里發(fā)了一段話，意思是讓伊欣一定要參加這次活動，不然只有男人的旅途就太沒意思了。

思前想后，最后還是感情戰(zhàn)勝了理智，伊欣決定參加，她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知道伊欣已經決定了，何悅無奈地說：“既然如此，那我也去?！本瓦@樣，仙女山出游就變成了九男一女。

出發(fā)這天，伊欣真的見到了獨行黑森林，他比視頻里還要陽光帥氣。他的真名叫張志遠，比伊欣大一歲，不僅未婚，甚至連女朋友也沒有。當然，這不過是張志遠的一面之詞，具體的情況，還得看進一步的了解。

伊欣也見到了何悅，果然如了解的那樣，他身量不高，長相一般，伊欣只淡淡地跟他點了點頭，態(tài)度有些冷淡，這讓何悅很是尷尬。

隊伍出發(fā)了，何悅找機會溜到伊欣身邊：“我勸你的話，你為什么不聽呢？一個女孩子跟網上認識的陌生男人在一起，真的好危險?！?/p>

伊欣看著何悅憨厚的面龐，覺得他也不那么討厭了，這時候，她也有些后悔自己做了這么唐突的決定。

一路上，男人們都挺照顧伊欣，尤其是張志遠和何悅，爭先恐后圍在她身邊。伊欣當然對英俊帥氣、能說會道的張志遠比較熱情，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張志遠還教給她一些森林逃生的常識以及如何使用一些簡單的戶外工具。

趁張志遠不在伊欣的身邊，何悅見縫插針地說：“我發(fā)現你真是太傻了，要小心啊，你想過沒有，報社工作的記者最忙了，他怎么會有這么多時間出來玩？”

相處了幾個小時，伊欣也發(fā)現張志遠挺奇怪的，他總是接電話，一接電話就躲得遠遠的，不讓人聽到，神秘兮兮的。

伊欣向其他人打聽張志遠的情況，他們也都是第一次見面，相互不了解。

越往前走越荒涼，越走越林木茂密，手機信號也時有時無。這時候，伊欣也越走越害怕，她先是對神秘的張志遠心存疑慮，緊接著，她就發(fā)現，不但是張志遠，整個團隊都奇奇怪怪的，他們有的時候不知道在瞎嘀咕什么。

終于，手機有信號了，伊欣給在電信部門工作的表姐發(fā)了一條短信，讓她幫忙通過張志遠的手機號碼查一查他的身份。伊欣告訴表姐，自己跟九個男的到了仙女山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看著短信成功發(fā)出去了，伊欣松了一口氣。眼下，雖然沒出什么意外，但是表姐已經知道了她的行蹤，一旦出事也還有張志遠這條線索可查。

這之后，就再沒有手機信號了。何悅一直跟在伊欣后面，還幫她分擔了一部分行李，伊欣心里挺感激他的，她慢慢改變了原來的看法，覺得何悅其實也沒那么難看。有他在身邊，伊欣的心安穩(wěn)了一些。

張志遠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遠遠地看著他。伊欣覺得他神秘兮兮的，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判斷不出來。

下午時分，張志遠叫隊伍停下，在半山腰吃飯，這里已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了。張志遠說：“再走一段，就停下來吧。今晚我們只能在山里住了，伊欣是女的，我們的帳篷要把她的帳篷圍起來，以確保她的安全?！?/p>

伊欣心里暖暖的：他這么關照我，應該不是壞人吧。

回頭看何悅，他面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欣找了個僻靜處小解后走回來，突然張志遠對她大叫道：“伊欣，站著別動！”

這下把伊欣嚇住了，不敢動彈，只見張志遠拿了個木棍朝她走了過來，神情極其緊張。

張志遠手中的木棍朝伊欣的頭頂狠狠砸下來，伊欣嚇得閉上了眼睛，只感覺一陣冷風在頭頂刮過。一條有毒的花皮蛇被打落在地，它在地上滾了幾下，又爬過來還要攻擊伊欣，張志遠沖上去捏住它的七寸，狠狠摔到石頭上，蛇動了幾下就不動了。

伊欣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本能地撲到張志遠的懷里，想哭卻哭不出聲來。雖然覺得伊欣這突如其來的行為有點唐突，但張志遠還是接受了伊欣的這個擁抱。趕過來想解救伊欣的何悅看到這一幕，傷心地搖了搖頭。

這一下，伊欣徹底相信了張志遠，認定他一定不是壞人。

夜色降臨，一行人在平坦的地方安營扎寨，九個男人的帳篷把伊欣的帳篷圍在中間，并在周圍撒了些防蛇蟲的粉末，之后大家就睡下了。其他人的帳篷離伊欣的帳篷差不多六米遠，唯獨何悅的帳篷離得近一些。

山里的夜特別靜，靜得非常詭異，月亮也出奇的明亮。伊欣胡思亂想了一陣，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睡得正香，她突然被推醒，月光下，何悅非常焦急地對她說：“你快逃，現在就走！”

伊欣嚇壞了：“怎么了？”

“你沒發(fā)現他們全不見了嗎？”

伊欣掀開一個又一個帳篷，里面全是空的，人到哪里去了？

何悅說：“他們是人販子，張志遠就是頭兒，專門把女人騙到山上賣給娶不上媳婦的山里人。我暗查了很久，一直沒有證據，剛剛發(fā)現他們行動了，正在去找山里農戶的路上。明天一早你醒來，就會發(fā)現被五花大綁……”

伊欣被嚇呆了。

何悅說：“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是警察，這是我的證件。”說著，翻開衣服的夾層，露出警官證，然后讓伊欣趁著人都不在，趕緊逃走。

伊欣早已嚇得三魂只剩兩魂，她慌慌張張收拾好東西，就要逃走，但是林子里實在太黑了，伊欣停住了：這樣黑的夜，讓她一個弱女子怎么逃？逃得出大山嗎？萬一遇到野獸或毒蛇怎么辦？

何悅看出她的顧慮，一拍大腿：“一開始就不叫你來，你為什么不聽？我本來還想進一步搜羅證據的，現在只好先送你下山，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吧?！?/p>

伊欣跟著何悅趁著月色，往山下急急走去。也許是因為太害怕，伊欣一路上走走停停，有的時候還要方便一下，何悅無奈，也只好等著她。遠處，隱隱有微弱的光，他倆擔心是張志遠他們追過來了，只好加快腳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亮了。等到天光大亮，伊欣已經累得四肢無力，最后實在走不動了，干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何悅看看四周，也沒見有什么異常，看來暫時還是安全的。他松了口氣，坐在伊欣身邊，歇了一會兒說：“伊欣，我問你一句話，你感覺我這人怎么樣？”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這次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會怎么樣，說不定已經……”

“其實我很喜歡你，我們也算患難見真情，不如我們相處一段試試看吧?！?/p>

伊欣一愣：“我是很感激你，但感激和愛是兩碼事?！?/p>

何悅生氣了：“要不是我拼命救你，你落到那幫人手里還不知會怎么樣。你別不識抬舉，這里荒無人煙，我殺了你也沒人知道！”

這話又讓伊欣陷入了恐懼，剛逃出虎口又進狼窩，這個何悅也非善良之輩啊。

正手足無措間，不遠處的荒村小道上有輛農用車駛來，她爬起來想叫，何悅猛撲上來捂住她的嘴，兇神惡煞地說：“你既然這么不識抬舉，我不如把你賣到山里給山里人當媳婦，一輩子休想出來?！?/p>

伊欣拼命掙扎，可她一個弱女子哪里斗得過強壯的男人。正危急時分，張志遠和幾個同伴出現了，看見眼前何悅正挾持伊欣，張志遠大吼：“何悅，快給我住手！”

幾個男人一擁而上，何悅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趕緊撇下伊欣就跑，可往哪里跑呢？很快，他就被制服了。披頭散發(fā)的伊欣第二次倒在張志遠懷里，哭個不停。

原來，伊欣跟何悅逃出來時，帶上了張志遠在路上給她的夜光筆。這種筆外形像記號筆，寫在樹上，被光一照，就會反光，正是通過這個夜光筆留下的記號，張志遠他們才找到了她。半夜時分，張志遠他們?yōu)槭裁赐蝗幌Я四?？原來他們是結伴拾柴去了，他們沒有打擾伊欣。誰知道，何悅竟利用這個機會把伊欣給騙走了。

為什么伊欣跟著何悅走了還會留下記號呢？因為她總是忘不掉張志遠留給她的美好印象，尤其是他為她挺身斗蛇的情景，她一直想，如果張志遠真的想害她，就不會冒險救她，所以她做了兩手準備。

伊欣沒有再繼續(xù)仙女山之行，張志遠把她送上了回去的客車。何悅卻借機逃跑了，回去后，再也沒有露過面。他留言說明了真相：他一直愛慕伊欣，但伊欣對他非常冷淡，反而對張志遠芳心暗許，心胸狹窄的他就采取了極端行為，警察證當然也是假的。

表姐跟伊欣聯系上了，表姐查了張志遠的底細，并不是假資料，他真的是報社旅游專欄的記者。

伊欣回想起在仙女山遇到的驚險，對張志遠心懷感激，她給他發(fā)去信息：我想組織個徒步行，只有我們兩個參加好嗎？

張志遠很快回復了一個笑臉：OK。

選自《民間文學》2014.1

（趙雷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