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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端陽

      2014-07-12 07:54:14程相崧
      星火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工友粽子工地

      □程相崧

      1

      端陽節(jié)的前一天,麥蓉坐在食堂前給工友們包粽子。她的動作是這樣嫻熟,讓人感覺她把渾身的肌肉都調(diào)動起來了,把渾身的筋骨都活動開了。她先從水里撈出來兩三片粽葉,交錯著折疊在一起,折成個小漏斗;然后舀一小勺江米,倒在里面;接著從旁邊盆里,捏三四粒泡好的紅棗,按到上面;最后再舀一勺江米,把紅棗蓋住。這樣三下兩下,把粽葉折疊起來,用棉線纏上幾道,系上活扣,一個漂亮的粽子便包好了。這一套連貫的動作做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去真像是跳著一套說不上來的舞,真是能給人一種美的享受的。

      這也難怪!雖然出來打工多年,但在她幾千里外的那個故鄉(xiāng),每逢五月端午,家家都要插艾,喝雄黃酒,包粽子。包粽子這活兒她從十來歲時就跟著奶奶做,一直做到自己成了待嫁的姑娘,一直做到自己也熬成了孩子的媽。雖然中間也有好幾年沒有侍弄這個,可這活計她今日拾起來,還是輕車熟路。她一邊輕松愜意地做著,還一邊不由地哼唱起一首老家女人們在包粽子時候總要哼唱的歌子來。這歌子曲調(diào)舒緩,詞兒也極簡潔準(zhǔn)確,由女人的口中唱出來,溫婉宛如初夏的夜晚吹動耳鬢的溫和的風(fēng):

      “五月五,是端陽。

      畫個王,喝雄黃。

      門插艾,香滿堂。

      吃粽子,灑白糖。

      龍舟下水喜洋洋。

      五月五,是端陽。

      棕子香,香廚房。

      艾葉香,香滿堂。

      桃枝插在大門上,

      出門一望麥兒黃?!?/p>

      在她身后所謂的食堂,其實就是臨時搭起來的一個工棚,收拾了收拾,用作為工友們準(zhǔn)備一日三餐。這個地方雖然簡陋,卻也很氣派。一個高高的大煙囪,在門口矗立著,下面是兩個大灶。工地上多的時候有百十號人,除了工頭,其他人一天三頓都要在這兒吃飯。做飯的時候,蒸饅頭的大籠屜就有十多節(jié),摞在一起,騰騰地冒著熱氣。鍋是農(nóng)村殺豬用的大鍋,鏟子是工地上用的鐵鍬。這樣的菜,油放了不少,蔥花放了不少,醬油也放了不少,味道卻往往極其一般。好在工友們并不講究這些,端著搪瓷缸子,抓著幾個饅頭,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填飽肚子就算完了。

      前幾日,工頭先是說好了在端午前后給大家放三天假,可到后來又變了卦。說工期緊,業(yè)主催著交房,假就不放了。仿佛是作為補償,工頭就特別開恩,派人買來幾十只雞、兩盆江米和一大捆粽葉,說是要讓大家在工地上過端午。雖然有肉和粽子這些讓大家驚喜的東西,可是麥蓉這兩天干活的時候還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來。她的心里,稍稍有些失落。因為在她的老家,端午節(jié)這天不但要吃粽子,掛艾葉,喝雄黃酒,還要給孩娃兒買一個香包,戴在胸前。前幾天一聽說放假,她就出去在路邊買了一個好看的香包,打算回去捎給娃。這一不放假,就回去不成了。她在前幾日聽說放假的消息之后,就及時地給老家打了電話,給孩娃兒說了買香包的事兒?,F(xiàn)在工頭一變卦,她就不得不再次把電話打回去,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她在給娃兒打電話的時候,聽出那邊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心里就難受得不行。她覺得,如果一開始沒說回去的事兒還好,這說了再改,就把孩娃兒給誑得不輕。

      她正在那里包著粽子,旁邊就有人指給她看,說你看那邊兒,那個女人許就是程二國的老婆哩。她就抬起頭來,跟她們一樣伸著脖子往那邊瞅了一眼。她看到果然有一個上身穿黃色碎花褂子、下身穿藍(lán)色牛仔褲的女人,剪發(fā)頭,個子不高,正在工棚前邊兒站著,顯得有些百無聊賴。在她身邊的地上,放著一個深藍(lán)色的大旅行包。她身后那工棚很大,是用彩鋼板臨時搭建的,算是工友們的宿舍。工地上大部分人都住在那里,只有幾個做飯的住在食堂旁邊的這幾個棚屋。這一會兒,工地上還沒有下班,那女人朝遠(yuǎn)處茫然地望著。麥蓉瞅了一眼,就把眼光收回來了。她心說,在這工地上干活兒的,誰家沒有個女人?卻沒見過像她這樣到工地上來看男人的。男人有啥好看?沒見過?

      雖然這么說,麥蓉對這個坐了幾百里火車來到工地上的女人,心里還是有幾分好奇。之前,她單知道她叫雪玲。聽著名字,應(yīng)該是個溫婉賢惠的女人,懂得體貼,會疼人。就憑剛才遠(yuǎn)遠(yuǎn)的一瞥,她覺著也約莫差不多??僧吘闺x著一二百米,只瞅見了個身段,眉眼沒有看清。她長得好不好看呢,面皮兒白不白凈呢?她這樣想著,一邊包粽子,一邊就禁不住朝宿舍那邊又望了一眼??蛇@回不巧,那女人已經(jīng)到屋里去了,沒有看著。這樣一來呢,反倒是,越?jīng)]看著,越成了一個心病。那一晌,一直到包完了那半盆子泡好的粽葉,她也不知自己悄悄朝工棚那邊望了多少回。

      包了這些粽葉,江米也就包去了三分之一。她把剩下的紅棗和江米收拾起來,打算等到第二天再包。因為時間已經(jīng)是大半下午,該給工友們準(zhǔn)備晚飯了。飯菜雖然簡單,可因為吃飯的人多,蒸饃就需要一個鐘頭的功夫。再燉上一窩土豆或者茄子,就要提前兩個鐘頭開始準(zhǔn)備。面是在盆里已經(jīng)暄發(fā)好了,扒拉到案板上揉一揉,就開始做饅頭了。食堂里一共是他們四個人,揉饅頭的時候是全部上陣。麥蓉一邊揉著饅頭一邊想,饅頭還是蒸上十二籠屜,只要沒人放假,也沒有外人來,就不多不少正好夠吃啦。這樣想的時候,就忽然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那個女人。要說外面來的人,還真有一個,就是那個女人。想到那個女人,她心里就有些激動。心說,剛才還想著怎么從近處看看這個女人,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是肯定要到食堂來的。到時候,可別忘了好好地瞅瞅她。

      這樣想著,麥蓉嘴邊就露出點兒淺淺的笑影兒。揉饅頭的時候,也比平時揉得要仔細(xì)。過了好大會兒,饅頭揉得差不多了。麥蓉就趕緊往一口鍋里添了水,把下面的火點著了。等鍋里的水滾滾地開了,她就用那把高粱穗子做的大掃帚“嘩嘩”地洗鍋。洗了鍋,再用那把大白鐵勺子一下下地把洗鍋水舀出來,潑在身邊的空地上。等鍋里的水舀盡了,再倒進(jìn)一勺子水,洗第二遍。做這些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動作是那樣麻利干練,覺得一般的女人肯定都比不上自己。是的,這里的人都說她手腳麻利。平常日子,她刷碗,刷鍋,擇菜,洗菜,和面,蒸饅頭,啥活兒都干得利利落落。即使殺雞、殺魚這樣麻煩的活兒,也干得有條不紊,頭頭是道。所以,她覺得那個叫雪玲的女人應(yīng)該在這時候到這邊兒來看看她。她在心里說,到工地上來了又沒事兒,憋在屋里干啥呢,不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洗干凈了鍋,再添上水,那邊饅頭也拾進(jìn)籠屜里了。踩著凳子將幾十個籠屜摞起來,就可以燒大火蒸了。

      那邊蒸著饅頭,這邊就該炒菜了。若在平常,炒菜是再簡單不過了。鍋里倒上油,把切好的姜塊蔥段往里面一倒,“嗤嗤啦啦”地翻炒出香味,再放切好的土豆或茄子。然后 “嘩”地潑進(jìn)一碗醬油,把鍋蓋蓋上,火燒到最旺,隔一會兒翻炒翻炒就行了。行了就把鍋底的木柴抽出來,插到旁邊的土里弄滅。菜呢,就那樣扣在鍋里。吃的時候直接盛在工友的缸子里。可是,因為這晚來了雪玲,麥蓉竟然不知道怎么做了。她覺得,因為雪玲要在這里吃飯,這頓飯應(yīng)該做得更有滋味些。如果滋味兒不好,很可能會讓她小瞧了自己的手藝??墒?,怎么才能可口些呢?她一時又有些犯難。雖然籠子里關(guān)著幾十只雞,可那是要等到端午這天殺了給大家改善生活的。現(xiàn)在不能殺,這頓不能吃。這頓還得吃茄子。于是她就又燉了茄子,做法是跟平常差不多。不同的是在將要出鍋的時候,她又往里撒了一碗碎辣椒,潑了一碗熟油。這樣菜就油汪汪的,顯得比平常好看得多,還泛著一股誘人的辣椒味兒。

      晚上開飯的時候,食堂里是亂得不能再亂。在平常的日子,麥蓉給工友們打飯的時候是很專注的??墒墙裉焖齾s一個勁兒地朝四周望。她想看看有沒有雪玲的影子,有沒有二國的影子。她想,如果來,他們倆肯定會一塊兒來。她覺得,今天來吃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的工友拎著搪瓷缸子擠在灶臺前打飯;有的已經(jīng)打好了,在空地上一個挨一個坐了,把饅頭掰成小塊兒,泡在菜里,連吃帶喝;有的已經(jīng)吃完了,又?jǐn)D在那個鍋爐前面接水。但哪一個角落里,都沒有她要找的人。在工友們來得差不多、菜也越來越少的時候,麥蓉是故意每份兒里減少了量,要留一些菜在鍋里的。就在鍋里的菜只剩一份兒時,她還尋找著他們,但沒有。打走最后一份菜的是個年輕人,二十來歲。不知為什么,那年輕人來的時候,她忽然想把菜藏起來,不賣了。但這又說不過去。年輕人在那里站了好一會兒,還是把最后一份菜買走了。然后就蹲在一旁吃。最后,直到大家都吃完了,那口盛菜的大鍋也刷干凈,晾在了一邊,雪玲還是沒有來,二國也沒有來。

      難道他們倆今天不吃飯了?麥蓉直到端起碗吃飯的時候(他們食堂里的幾個人總是在工友們都吃完了再最后吃),才想起來,這里除了食堂,工地對面還有一個小菜館兒。那里的菜雖然也不舍得放油,卻是小鍋現(xiàn)炒,味道比這里好得多??峙?,恐怕雪玲是跟著二國去那小菜館兒吃了。

      想到這兒,麥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2

      吃完飯,麥蓉就回到了她那間小屋。

      小屋離食堂不遠(yuǎn),也是用那種彩鋼板臨時搭建的,矮矮的,沒有窗子。屋里對門一個大床,幾乎占去了所有的空間??稍谟嘞碌慕锹淅?,有一個小飯桌,飯桌上有一臺小電扇;甚至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廢油桶上,還擺著一臺黑白電視機。因為這些,這小屋就儼然有點兒家的味道了。床上鋪著一張涼席,涼席上除了一條臟兮兮的薄被和她的幾件衣服,還有些男人的衣物。這如果讓外人看來,就難免會感到奇怪了。她是一個人出來打工,并沒有跟丈夫一起,床上怎么還有男人的東西?其實,要說呢,這也不算什么秘密,這些東西是程二國的。在雪玲來工地之前,二國就住在這里,跟她住一起。這屋里的大部分東西也是兩個人合伙兒買的,錢是一人出一半兒。

      兩個人是從來到工地的那天就認(rèn)識了。他們是同一天到的工地。一到工地,工頭就把他們領(lǐng)到了遠(yuǎn)處的那個大棚子里(那時候這邊的幾個小棚屋還沒搭建)。棚子大得很,里面有兩溜用磚頭架起來的板子,算是床。工頭說:工地上男人多,女人少,就沒專門建女人的宿舍;隨便找一塊鋪板,鋪上被褥,就是你們的床了。如果怕別人看見,就用被單啥的把你睡的那個地方從四周圍起來,上頭有釘子。麥蓉雖然心里不樂意,可嘴上沒說啥。她把鋪蓋卷兒扛到最里頭,在角落找了個位置。她鋪著被褥的時候,看見剛才跟自己一塊兒來的那個男人也把鋪蓋扛過來,放在了自己的旁邊。她鋪好鋪蓋,拿出幾條單子,想在四周扯上幔子。那釘子卻高,系不上去。她就瞅了瞅一塊來那人,喊了聲哥,說幫個手吧。二國便過來幫她掛了幔子。

      第二天,工頭給他們分配了工作,麥蓉是做飯,二國是拉磚。白天,他們并不經(jīng)常見面;晚上她洗刷洗刷,回到床上,幔子一拉,也誰都看不見誰。這樣過了一個來星期,一天晚上,她從食堂回來,剛坐下,他就湊過來小聲說:我白天在工地聽說,這里有些人手長,晚上提防著你的錢。其實,她在來后的這幾天,也已經(jīng)聽說了。工地上有一群人,經(jīng)常晚上翻別人的口袋。她還聽說,那些人來得早,跟工頭兒混得熟,有時拿了錢還請他們?nèi)ズ染?,所以上面也不怎么管。她身上是帶著些錢的,好在早有準(zhǔn)備,臨來之前就縫在了衣服上。晚上貼身穿著,他們應(yīng)該沒法下手。雖然,她覺得他有些多嘴,可畢竟,人家是好心提醒,她就點了點頭。

      她覺得萬無一失,可沒想到兩天后,還是讓那幫人盯上了。晚上,有人捂著她的嘴巴,有人就在她衣服上亂翻,最后就把那錢搶走了。

      一個晚上,她再沒睡。不敢叫,也不敢哭。她是聽人說過,如果喊叫,準(zhǔn)又是一頓打。她躺在那里,聽著棚子里高高低低的鼾聲,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聽著墻根下草葉里小蟲子的鳴叫,好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她聽見已經(jīng)有人趿拉著鞋子下床,或者小解,或者刷牙,或者洗臉;這才敢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睜開眼一看,二國正坐在床上刷牙,滿嘴的白沫子。不知為啥,瞅了他一眼,她就嗚嗚地哭起來了。

      “咋啦?妹子?”

      “哥,俺的錢……錢……”

      麥蓉一邊說一邊哭,揉搓著腫脹的眼泡,大聲地擤鼻涕。二國立馬就把牙刷子從嘴里拔出來,扔在了地上。接著,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幾步就走到了那幾個人睡的床鋪前。他們都知道,那群人的頭兒叫張五。張五坐在床邊,正抽煙哩。

      “你拿了這妹子的錢?”二國問。

      “是,錢是爺爺拿的!”

      “還給她!”

      “錢昨晚上買了吃喝,都吃到了肚子里,今兒早上拉出來了。要錢到茅坑里去找吧!”張五說。

      一群人就哈哈大笑起來。麥蓉又氣又惱,心想,這輩子還真沒見過這么不論理的人。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看見二國轉(zhuǎn)身從一旁抄起一桿鐵鍬,一下子惡狠狠地杵到了張五的臉上。

      “拿不拿!”

      “好商量,好商量。”

      張五嚇得臉都變了色,從兜兒里掏出搶來的四百塊錢,往地上一扔,起身罵罵咧咧地走了。

      在工地上干活兒是苦。

      麥蓉覺得,自己在食堂做飯還好說,那些男的一天下來,眼角兒里、鼻子洼兒里沾滿了水泥石灰的粉末兒,結(jié)成了黑黑的痂?;貋硪幌茨槪肱璧哪嗨?。她看見有些年輕的娃子,吃飯的時候拿缸子的手先是磨得皮肉粉紅,接著手指都腫起來了。二國原本就是黑黑的臉膛,結(jié)實的身板,一看就是吃慣苦的。可過了些天,臉也越發(fā)黑枯,沒有了光澤,沒有了精氣神兒。麥蓉覺得他幫過自己,自己也該報答報答他,于是就隔三差五的,給他弄點兒吃的。有時候是幾塊大肉,自己吃飯時候省下的,留在一邊。有時候是一個燒餅,不舍得吃,放在懷里,掏出來的時候還熱乎著。她總能找到別人都不注意的地方,悄悄地塞給他。

      錢被張五偷過之后,她找過一回工頭,工頭就差人蓋了幾間彩鋼房,把女工友們都搬出來了。張五沒有沾到便宜,自然不肯罷休,總想找機會報復(fù)。有一次,她正在給工友們打飯,前面排著好長的隊。她看二國來了,就故意多給了他半勺子。也是冤家路窄,二國的后面,竟然就是張五。

      張五把缸子伸出去,她拿起勺子,朝他缸子里打了兩下。

      “妹子,咋沒人家多???”張五說。

      麥蓉一看是他,又給加了半勺。

      “妹子,人家說你懷里有燒餅,我想吃!”張五望著她。

      她聽見,周圍的人一下子哄笑起來。她腦袋“嗡”地一響,臉就一下子熱了。人是又氣又急,也不知道說啥,感覺一個疙瘩在喉嚨那兒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她真想扔了勺子,雙手死死扭住那家伙的紅脖子,一下子給他扭斷。

      “人家都看見了,你解開懷讓我摸摸?!睆埼逭f。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兒,就看見二國已經(jīng)跟張五扭打在一起了。一圈兒看熱鬧的都是張五的人,一擁而上,就把二國按在那里了。一群人打一個,等麥蓉喊來人,把他們拉開,二國已經(jīng)一頭一臉的血。

      結(jié)果,二國在醫(yī)院里住了一星期,麥蓉在那兒伺候了他一星期。工頭嫌張五那些人老是給他惹事兒,就在別的工地給他們找了個活兒,把他們調(diào)走了。

      3

      從醫(yī)院里出來,兩個人就住到了一起。

      在村里,這是丟死人的事兒哩;可在外面打工,這事兒卻平常得很。別的不說,就說同一個工地上這樣的也不少。像管電的老張跟江西的那個女子,還有抹墻的王姐跟李哥,兩口子一樣在一塊兒過,各人在老家又都有一家子。當(dāng)然,雖然在一塊兒過,卻事先都說好了:等以后活兒干完了,你是你,我是我,誰也不糾纏誰。在一塊兒的時候,就全當(dāng)是個幫手,相互照應(yīng)著,不能算夫妻。即使夫妻,也是臨時夫妻,有時間期限的。

      這個端午,如果工地能夠正常放假,原本應(yīng)該二國回去,而不是雪玲到工地上來。如果雪玲不到工地來,就省去了許多麻煩事兒。但事實是,假沒放成,雪玲來了。

      最早發(fā)現(xiàn)端午可能不再放假的,其實是麥蓉。那天,她一上班,就看見食堂前面的空地上擺著兩個鐵籠子。每個鐵籠子里都關(guān)著幾十只雞。雞老得毛都幾乎脫光了,是一群丑陋的蛋雞。食堂里并不經(jīng)常開葷,除非遇到節(jié)日,工頭才會給大家改善改善生活。食堂前一般堆放著的,要么是一麻袋土豆,要么是一麻袋茄子,再不就是白菜蘿卜啥的??蛇@天,卻是雞。不但有雞,大灶旁邊還摞著兩大袋江米,扔著一大捆綠綠的粽子葉。麥蓉就知道,壞了,放假的事兒黃了。

      晚上回到小屋,她就把這事兒跟二國說了。二國聽了之后,就轉(zhuǎn)身從床里面摸過手機,說我得給雪玲打個電話。

      麥蓉早就知道雪玲是誰,兩個人在一塊兒的這么些日子,她能感覺出來,他們兩口子感情很好。平常的時候,在她的面前,他總是雪玲雪玲的。從這個方面說,她跟雪玲也算是熟人了?!m然熟,卻還沒見過一面兒。

      如果原來工地沒說放假的事兒,這個電話也就不需要打。因為二國已經(jīng)告訴家里,到時候要回去,現(xiàn)在計劃有變,他得跟家里說一聲。二國原本只是想告訴雪玲,端午節(jié)他不能回去了,以后啥時間放了假,再回去。可電話打通了,卻沒有原來想的那么簡單。雪玲在那頭說:反正端午地里也不忙,你不能來,那我就去看你。二國自然不想讓她來,不想讓她看到這里的一切。他說,來了我也沒空陪你,來啥呀。那邊卻堅持要來。二國眼神兒就有些慌亂,打著電話,還不時地看麥蓉兩眼。仿佛雪玲那邊長了千里眼,能夠看到這里的情景似的。

      有啥呢?麥蓉心里說。還值當(dāng)?shù)膰槼赡菢樱窟@事兒在工地平常得很,她就算來了,也不會有人把這當(dāng)新鮮事兒告訴她。俺呢?自然更不用說了。她來了,俺就搬出去,還搬到大棚子里去,把這小屋讓給你們。讓你們小兩口兒好好親熱親熱。當(dāng)初說好了誰也不干涉誰,難道她來了,俺還能跟她爭你這個男人?美得你!除了讓出來小屋,俺還要幫你好好地招待她。端午這幾天,工人照常上班,白天的時候讓她憋著干啥呢?那就在一塊兒拉呱拉呱,出去逛逛街。說不定,倆人還能成為好姐妹哩。

      程二國神情卻很凝重,他在地上轉(zhuǎn)了幾圈,措手不及樣,坐下又站起來,最后嘆了口氣說:

      “唉,她要來。”

      “來就來唄!”她說,“我正好領(lǐng)她去逛逛?!?/p>

      “如果她真來了,你不要胡鬧,”二國坐在她面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許你跟她說話,咱倆呢,也裝作不認(rèn)識。明天……明天我就搬回大棚子里去。”

      麥蓉看著他那個認(rèn)真的樣兒,心里一開始稍微有點兒不是滋味。仿佛呢,二國這樣說是把她看低了。她心想,她來了,俺自然知道該咋做。話都不讓說,咋這樣不通情理哩?畢竟,她是你的女人,俺也跟你在一塊兒過了這些日子啊。當(dāng)然,她也明白,二國這樣安排的意圖,就是恐怕她說了啥不合適的話,讓雪玲起了疑心。那咋會呢?當(dāng)初不是說得好好的,咱倆在一塊兒是臨時的夫妻,你還真以為俺想粘著你,跟你過一輩子?真是的!她覺得二國又好氣又好笑。

      沒想到,更可氣的還在后頭。那天晚上,二國打了那個電話,躺在床上好大會兒都沒能睡著。過了會兒,終于,他爬起來了。她躺在那里,也沒太在意。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他窸窸窣窣地穿衣裳,穿上衣裳,卷了卷自己的鋪蓋卷兒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得走,我得回大棚子那邊去睡。說完,就打開門出去了。

      急得那個樣,嚇得那個樣,仿佛這半夜三更里雪玲就會趕來似的。

      麥蓉就氣得又是罵,又是笑,跌在床上,淚都流了出來。

      4

      也怪,二國越是這樣,麥蓉就越是想見識見識雪玲這個女人。

      雪玲是來了整整一個下午了。一個下午,她是跟二國說的一樣,還沒跟她說一句話。也不是說不上話,如果是別的工友家的女人,也許在她下午站在工棚前等她男人的時候,麥蓉就會過去看看,拉呱拉呱,甚至請她到食堂這邊來坐坐。食堂這邊有幾個板凳,坐下來說說話,也不至于那樣無聊。如果不是二國家的女人呢,即使她不去喊,食堂里的其他幾個也許就會過去把她喊來。因為麥蓉跟二國那關(guān)系,食堂里的幾個人多少還有些顧忌。其實,如果過來坐坐多好呢,可以喝口水。而且,二國是北方人,她聽二國說,在他的老家,女人們都不會包粽子。那就讓她看看,也見識見識。

      可畢竟,女人沒有來,女人在工棚前站了站,就回棚子里去了。棚子里有啥意思,一股男人的鋪蓋卷兒味兒、臭襪子味兒。可那女人進(jìn)去之后,就沒再出來。就算吃飯的時候,也沒到食堂里來。麥蓉琢磨著,二國領(lǐng)著她去外面的小菜館吃飯,是什么意思呢?是想給女人改善改善,還是故意躲著她,不給他們倆見面的機會?

      這樣想著,麥蓉就好大會兒沒有睡著。她躺在床上,沒過大會兒,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接著就有人喊,快起來啊快起來啊,都到大工棚里去,二國的女人給大家?guī)砗贸缘睦?。那女人帶來了他們老家的特產(chǎn),去得晚了吃不上了。

      聽到這喊聲,麥蓉就從心里暗自佩服起雪玲來。這女人心是夠細(xì)膩的,不但來了,來看自己的丈夫,還給工友們捎來了好的吃食兒。這樣的女人,咋能不得人心呢?咋能不讓人喜歡呢?這一下就把許多女人比下去了。她想得多么周到,辦得多么得體,處事兒多么大方。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她在平時就是個體貼的女子。也因為這個做法,在這工地上就給二國掙足了面子,長足了臉。麥蓉想披衣下床,去看看,可想了想二國事先告誡的話,還是又躺下了。朝窗外喊道:

      “你們?nèi)グ?,我睡下了?!?/p>

      睡是睡下了,可過了大約一個鐘頭,門又被人敲響了。一聽,還是剛才過去的幾個人,是吃了東西從那邊兒回來了。她們敲著門說,麥蓉麥蓉,你睡下沒?如果沒睡下,就打開門來,我們給你捎了東西。

      麥蓉還沒睡下,就打開了門,他們幾個就涌到門里來了。說是帶了東西,其實也沒啥。就是用刀切成的幾個棋子兒大的方塊塊。原來托在手心里,一進(jìn)門便放到了她桌子上的小盤子里。

      “嘿!這雪玲!”來人說,“不但捎來了他們家鄉(xiāng)的豬肘子、燒羊肉,還捎來一種金蜂牌的糕點。有三刀,有斤果,還有羊角蜜,都是外邊買不到的。今晚上去了那么多人,連工頭都去了。因為人多,就只能找來刀,讓人把肘子、羊肉和糕點都切成了小塊塊。那女人是細(xì)發(fā)(心細(xì)的意思)!臨走,還讓給沒去的捎上一份兒。我們就給你捎來了。嘗嘗吧,嘗嘗吧……”

      “好吃,好吃?!庇钟腥苏f,“雪玲說了,這種糕點在他們縣里,是唯一一家百年老字號呢。”

      說實在的,工友們這肆無忌憚的夸贊之詞,讓麥蓉心里有些莫名的嫉妒。她看了看小桌上放著的,有兩小塊肉,應(yīng)該是肘子和燒羊肉;另外一塊紅紅的帶著芝麻的糕點,應(yīng)該是他們說的三刀了。麥蓉想,她老家的果子,那也就是他老家的果子了?這樣一想,她就覺得還真該好好嘗嘗。不是它們跟其它地方的果子有啥不一樣的味道,是他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請她嘗嘗。在一起過了這么長時間的日子,做了那么長時間的夫妻,連他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還沒嘗過,咋能說得過去呢?

      可是,她沒有馬上就吃。她送工友們走了,然后坐下來,看著他們放在盤子里的那幾塊小東西?!朐倏匆粫?。

      5

      端午節(jié)這天,工地上也沒有停下來。用來鋪洗手間跟廚房的瓷磚拉來了,都卸在了每棟樓的前面,許多工人忙著往上背。這邊還沒有背完,那邊又拉來了幾大卡車門。門是那種簡易的木板門,都刷著黃漆。這種門即使安上在業(yè)主們裝修的時候也是要鋸下來扔掉的,可還是要安。安好了才算完工,才能交房。幾大車門拉來了,因為前面有瓷磚堵著,車子拐不了彎,只好再慢慢退出去,用吊車卸下來,摞在路邊。路邊的幾個花池,土是已經(jīng)耙平坦了,幾個工人正在挖坑,準(zhǔn)備種樹。樹是大樹,也都卸在了路邊,隔一段一棵,根裸露著,也不知能不能種活。監(jiān)理催得急,說要一晌把樹種好??訁s難挖,不時地掏出些磚頭瓦塊,還有大大的石頭,黑的。需扔了鐵锨,用鐵杠一點點兒地撬出來。

      這天,食堂里也比平日忙得厲害。麥蓉他們幾個都起了個大早,在吃早飯前就把粽子包完了,足足兩大洗衣盆。雖然這么多,可單吃粽子,肯定還吃不飽,所以,除了蒸粽子,還得蒸饅頭。這樣一來,今天光蒸籠就要多用幾屜,功夫也要多花一個小時。

      所以,工友們剛吃完早飯,四個人幾乎沒歇一歇,就又開始忙活了。兩口大鍋里都添了開水,一口鍋上準(zhǔn)備蒸粽子,另一口鍋里的水準(zhǔn)備一會兒燙雞。麥蓉先把雞籠子搬到一邊兒的空地上,將菜刀在磨刀石上使勁兒地蹭。那邊,幾個人已經(jīng)把大盆里的粽子往籠屜里拾。拾好了之后,就兩個人架著,口里喊著號子,放到鍋上去。一屜一屜地往上壘,到了上面,就需踩著架子上去,然后再蓋上鍋蓋。

      麥蓉磨好了刀,就坐在小馬扎上,伸手從籠子里抓出來一只雞。雞被抓著翅膀,剛出來時還在“咯咯”地叫,待到麥蓉把它的腦袋往后一抿,便叫不出聲了。這一抿,脖子上挨刀的地方便露了出來。有的脖子上的毛都脫凈了,也就省了事兒,直接一刀;有的毛還稠密,就先揪揪毛,再來一刀。一刀下去,血就出來了(血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多),再提著在旁邊的大盤子上控一控,就隨手扔了出去。一扔出去,那雞的頭就耷拉下來了。耷拉著,卻還想昂起來。就用翅膀撐著身子,用爪子撓著地,使勁兒地打撲棱。

      幾十只雞殺個差不多,旁邊的洗臉盆子里已積了半盆子雞血,面前的空地上也躺了一片雞的尸體。這時候,那一口大鍋里燒著的水也就“突突突”地開了。就有人用那把白鐵勺子把水舀在了那個白鐵的大洗衣盆里。滿滿一大盆熱水,冒著白氣。幾個人就圍上去,把雞往熱水里扔,扔進(jìn)去稍燙一燙,又趕緊提出來拔毛。燙的時間要合適,不能長了,皮就燙壞了;也不能短了,毛拔不下來。燙雞的時候,人就多起來了。幾個人圍著盆子,因為水燙,嘴里都“吸溜吸溜”吸著氣,仿佛正端著碗喝著剛出鍋的面條兒。

      剛才,麥蓉是在低著頭專注地殺雞,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多了個人。在她的對面,跟大家一起拔著雞毛的,不是昨天在大工棚前站著的那個女人嗎,不是雪玲嗎?是哩,咋不是?她跟大家一樣蹲在那里,手里提著一只雞,正在拔毛。麥蓉一愣神兒,手里的雞屁股就燙了她一下,雞也“噗楞”一下掉在了水里,濺起了一串水花。

      “小心,燙!”那女人說。

      “你,你過來了?”麥蓉說。

      “哦,”那女人從白氣那邊兒望過來一眼,“我看你們忙,閑著也沒事兒,就過來幫幫廚。”

      那女人聲音真好聽,麥蓉想。

      那女人還是穿著昨天的一身衣裳,只是高高地挽起了袖子,露著白白的胳膊和手。麥蓉只看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那手比自己的好看。因為蒸汽哈著,雪玲的頭發(fā)濕濕的,有一綹抿在了耳朵后面,越發(fā)顯得腮上的面皮兒白里透紅。因為蹲在那里,奶子被膝蓋頂著,顯得很大。麥蓉就在心里嘆了口氣,低下頭,撈出剛才那只雞,接著往下拔毛。她心里尋思:雪玲是啥時候來的呢?是剛才自己殺雞的時候,還是殺完了雞之后?

      雞毛拔干凈了,扔在洗衣盆里,足足兩大盆。然后就是澆上水洗,檢查剛才沒有拔干凈的絨毛。洗了兩遍,就該開膛了。這回,麥蓉又把刀子搶到了手里。她麻利地開膛之后,連腸都肚地扯出來,肝兒放一塊,心放一塊,雞胗放一塊,腸子又放一塊。幾次,都有人要接過來幫她干一會兒,她都沒讓。她只讓他們把開了膛的雞拾到另一個盆里,用水洗第二遍。開好了膛,又蹲在那里收拾雞胗。雞胗不好收拾,可她用刀劃拉一個口兒,輕輕一翻,里面黃燦燦的東西便露出來了。她再捏住一點兒皮輕輕一揪,就把里面像個小袋子一樣的東西整個兒揪了出來。把那東西往一邊兒一扔,手里的雞胗在水里一涮,丟在旁邊的盤子里,紅艷艷的像一朵花。

      麥蓉弄雞胗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雪玲就站在一旁看。雖然沒有說話,那意思,卻好像覺得雞就該這么弄,這樣弄雞才是行家里手;又好像呢,從沒見人這樣弄過,從沒見過這樣干活干凈麻利的人,想把看到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地記在心里,回老家后過年時好如法炮制,也這樣弄去?!@樣想著,麥蓉心里就有些得意。

      弄完了雞胗,她又在那里翻腸子。她一邊翻一邊說,這么多的腸子,跟茄子燴起來也能吃一頓好菜。弄完了腸子,那邊已經(jīng)有人將雞剁成了小塊兒,尖尖地盛在了盆子里。雪玲呢,正低著頭幫著洗那口大鍋。那邊洗著鍋,這邊就有人往鍋底下填了柴火。麥蓉就站在鍋邊,準(zhǔn)備炒雞了。她首先往鍋里倒了一缸子油,“嗤啦”一聲,鍋里騰起一股白煙兒。緊接著,她又把蔥段姜塊辣椒花椒大茴放進(jìn)去,開始不停地拿鏟子翻炒。不一會兒,香味兒便炒出來了。然后,她就讓一個人幫忙抬著,把那兩大盆雞肉全部倒進(jìn)了鍋里。鍋里“吱吱啦啦”地響著,麥蓉就拿起那把鐵锨,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陣。

      她干這些的時候,雪玲就站在她身邊,給她打下手。她說醬油,雪玲就趕緊把醬油瓶子遞過來。她接住,咕嘟咕嘟地就倒了整整一瓶醬油。她說料酒,雪玲就從一邊撿了料酒瓶子遞過來,她咕嘟咕嘟地,又倒了大半瓶子料酒。

      材料放齊,就該蓋上鍋蓋好好地?zé)跻粫毫恕5热鉄醯讲畈欢?,把那邊切好的茄子放進(jìn)去,灶下改成小火兒,再燉一會兒,就差不多了。

      這時候,麥蓉才直起腰來,看了一眼雪玲。她發(fā)現(xiàn),雪玲正盯著她脖子上戴的香包看。

      “這個好看,是端午節(jié)戴的?”

      “給孩子買的,不放假,就捎不回去了?!彼f著就解下來,“給你吧,捎回去讓孩子戴?!?/p>

      雪玲就接過去了,拿在手里,說真好看。

      農(nóng)歷的五月,連著幾天的西南風(fēng),溫度便驟然升高起來。太陽白花花晃眼,曬得人幾乎要脫一層皮。中午工地一下班,食堂前就亂了。平常就亂,今天因為端午的緣故,似乎就比平常還要更亂些。工友們都聞到了雞肉味兒,手也沒洗,下了工就跑來了。打到缸子里之后,雖然不光是雞肉,還有茄子,卻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麥蓉注意到,二國是在中間的時候來的,他手里拿著兩個搪瓷缸子。打了菜,領(lǐng)了饅頭跟粽子,就跟雪玲一起,一前一后走著,回工棚吃去了。

      6

      下午,雪玲沒再來幫廚;晚上,她跟二國也都沒再來食堂吃飯。

      工友們已經(jīng)吃了晚飯,散去了。麥蓉刷了碗,開始擇洗第二天早上用的菜。工地上每天早上都是喝咸湯,放些菜葉,并不炒菜,所以不一會兒就擇好了。擇好后,她就關(guān)上燈,鎖上食堂的門,從里面出來了。在回小屋的路上,她又往大工棚那兒望了望。那邊透過來一片橘紅色的燈光。她在心里想,這會兒,雪玲二國他們兩個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吧。她記得,上午的時候,雪玲曾經(jīng)邀請她晚上去他們那里坐坐。那女人說,昨天他們都來了,你卻沒來。這會兒,她還真有些想去看看。但想了想,決定還是算了。

      說實話,她對雪玲印象不錯。至少,雪玲比過去自己想象的還要好。麥蓉甚至覺得,連自己都有些喜歡她了。那么,雪玲對自己的印象怎樣呢?麥蓉對自己上午在食堂里的表現(xiàn),還是比較滿意的。她對自己干活兒的麻利干練,還是頗為自信。她覺得至少能讓這個新來的女人高看一眼,甚至心里生出些佩服。當(dāng)然,大鍋菜跟家炒菜是沒法兒比的。至于菜的味道,她不知道會不會惹來雪玲的恥笑。但是,她覺得那并不能代表她的廚藝,如果小炒,味道還能更好。

      這些都不說吧,就那個香包,她看雪玲就喜歡得很。說不定,那女子回去之后還要在二國的面前夸耀她的眼光哩。其實,她想,這算什么呢?如果在老家,如果有時間,她會用綢子布剪了樣子,用五彩的絲線細(xì)密地繡起來,填入香草、中藥,那才叫好看、好聞哩。她們那里的女人,在出嫁前都會做那樣的香包,也都做過那樣的香包。

      一路想著心事兒,就走到了小屋門口。怪得很,到了門口,卻又不想進(jìn)去。她想在外面坐會兒,聞聞這夜里的空氣。她低下頭,發(fā)現(xiàn)正好門口有個水泥墩子,就坐在上面了。白天沒覺得,晚上一看,工地還真大,黑漆漆的。抬頭看天上呢,竟然有那么多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有些不真實??諝饫锬?,有股墻面和涂料還沒干燥好的氣味兒,有股新翻出來的泥土的氣味兒。

      坐了一會兒,她就看見遠(yuǎn)處高高低低地過來一個人??醋呗返臉幼?,有些熟悉。她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二國。她稍微有些驚訝,等他走近了,問:

      “你咋來啦?”

      “她睡下了,我過來看看,你睡下了沒有?!?/p>

      “我這就要睡了,你回罷。”她說。

      他就沒再說話,轉(zhuǎn)過身,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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