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確實是送了我一首歌?!蔽铱偸歉匀诉@樣說。但是,如果在閃爍的靈感揚起時,你并沒有站上前去迎取,終究也只是隨風而逝的一抹感動而已。
“是最后一場雪了?!遍T房老爹倚著門說。哆嗦的身子,叫人不忍心看。1992年,西單……新街口喧鬧不止,這片大地像一個即將蘇醒的巨人,每個人都懷揣著一個夢,我們笑話著南方的鄉(xiāng)愁,匯向這涌起的潮流。
錄音棚的活兒,已經停滯好幾天了?!袄系獊碲s人了,如果我們的工作再沒有進展……”我對著編曲正帆,玩笑話是那樣說的,沒準兒,心里還在陰郁地嘀咕,“老爹你別麻煩了,待會我就把他給殺了,然后我再自殺,就死在新街口這浪漫的雪夜里……”但是,我沒說出口。知道這一次靈感之神再也不會眷顧我們了,無顏回南方見父老,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去喝酒吧!”我下了收工的指令。窸窸窣窣地走在錄音棚外幽暗的胡同里,巷子口有一塊慘白的路牌,在昏暗的路燈下泛著光——“百花深處”。老爹說這胡同深處的錄音棚,在舊時代還是個王爺府,住著格格,養(yǎng)著滿庭院的花兒,所以就有了這樣的來由。
踩在剛下的雪上,發(fā)出嗚咽的怪聲,突然感覺是不是老北京這些漂亮的靈魂,都依著你的腳印,跟了過來討酒喝。真想我南方溫暖的小城鎮(zhèn)??!酒過三巡,不自覺地用閩南話引著胡同門縫里泄出來的段子,怪異地哼著:“我哪帖北京(閩南話)?我哪帖北京?”凄苦無比。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許多情……”迎著胡同幽暗的深處,越唱越帶勁?!熬瓦@個啦!等的就是這個啦!”我跟正帆兩個人佇立在百花深處胡同里,唱著唱著就有種凄然欲泣的感覺。于是我們三步并作兩步趕回錄音棚,重新架起了器材,著了魔似的錄了起來。后來門房老爹說:“見鬼了!前兒個來了好些天,也沒錄出點成績來,怎么一喝完酒就跑回來吵著要錄音,個把鐘頭,就完成那首歌了?”
我就想老爹你別費神了,我也就那么一些無心的執(zhí)著,想到了那百花深處。當閃動的靈感出發(fā)時,完成一首歌又需要多少時間呢?
于是我知道,那年的最后一場雪里,老天確實送了我一首歌。百花胡同里那些漂亮的靈魂,在胡同深處體貼又溫柔地訕笑著。那樣的夜里,沒有人不是動了真情,也留下了許多真情。
而閃動的靈感發(fā)生時,如果我們沒迎取它,那它也不過就是雪夜里的一抹感動而已。
許多年過去了,老北京早已脫胎換骨,有了更強壯的面貌。錄音棚那胡同深處,偶爾也會經過,朋友們見到我時總是像有什么話要說似的笑而不語。
我在想,你就別問百花深處在哪兒了,每個人的心里都會有一個百花深處,你要起了念頭,何不自己去看看呢?
《北京一夜》歌詞節(jié)選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不管你愛與不愛 都是歷史的塵埃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不敢在午夜問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處
女:人說百花的深處 住著老情人
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shù)睦先?/p>
依舊等著那 出征的歸人
男:One night in Beijing 你可別喝太多酒
不管你愛與不愛 都是歷史的塵埃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把酒高歌的男兒 是北方的狼族
女:人說北方的狼族 會在寒風起
站在城門外 穿著腐銹的鐵衣
呼喚城門開 眼中含著淚
(陳升、劉佳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