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的架子車

馬科平

我小的時候，爹在外地，家里的農(nóng)活家務，全靠娘打理。看著娘累死累活的樣子，爹買回輪胎、車軸、竹板，伐倒一棵槐樹，請來木匠，做了輛架子車。車廂使用竹板材質，比別的人家用純木料做的輕巧許多，娘很喜歡。

有了這輛屬于娘的專車，自然可以省下許多力氣來。以后的日子里，娘用它拉土送糞、轉運麥子玉米、磨面勞動，把它當做一件寶貝似的。

麥子黃了，家家戶戶用碌碡光場，平整光潔，連成一片，我與小伙伴光著腳板，推起自家的架子車在上面瘋跑，仿佛是在開汽車。有時，兩輛架子車掛在一起，推上坡頂，順勢放下，車子飛奔，快如閃電，膽子小的，都不敢坐。

樂極了真的生悲，那次車子從坡上下來，這個危險的游戲發(fā)生了危險。由于沒有剎車裝置，車子碰到障礙側翻，側翻的車子還將鐵蛋的妹妹撞倒在路旁的溝渠，我們幾個摔得鼻青臉腫，幾乎全嚇傻了，幸運的是，沒有出現(xiàn)大的麻煩。

寒冬里往麥地里送糞，娘駕轅，我跟幫，一路小跑，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遇見上坡或進了地里，立即使勁在后面往前推。倒糞時，我先抓住車后擋板，往上使勁一提，扔到旁邊，再與娘合力撐住轅頭，身子往下稍蹲，渾身攢勁，猛地向上用力，“呼”的一聲，車子立起來，糞土“嘩啦啦”淌進地里。

我學著大人的模樣駕轅，給家里拉土。我站在車把中間，兩手握住長而平直的車把，肩上套上攀繩，弓腰曲腿向前使勁拉。村子東門口有段上坡路，得憋足一口氣猛沖上去。我一步一個腳窩地用了全身的力氣拉著，有時候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也拉不動。娘只好過來，在架子車后面使勁推……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躺在炕上，我開始腰酸腿疼，不能動彈。

后來，我到城里謀生，很少拉架子車，而娘一直拉了70多年。那輛架子車，現(xiàn)在還靠在前屋的墻上，銹跡斑斑，結滿了蜘蛛網(wǎng)，但還是舍不得送人。每次回鄉(xiāng)，我總要摸一摸車把，聞一聞娘淡淡的汗香。

責任編輯：子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