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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雨輕敲鄉(xiāng)間瓦

    2014-05-30 10:48:04楊崇演
    課外語文·中 2014年5期
    關鍵詞:瓦匠打水漂一針

    楊崇演

    沒有瓦的鄉(xiāng)間,怎能叫鄉(xiāng)間?

    煙雨逢秋,撐一把傘,游走在江南鄉(xiāng)間,懷想著,尋尋覓覓它的形影蹤跡。

    粉墻黛瓦,秦磚漢瓦,楚楚然,千古江南的標簽。遙想當年,鄉(xiāng)間多泥,經(jīng)火嘶鳴,轉(zhuǎn)世為瓦。瓦共泥一色。喝了糯米酒的漢子,扁擔顫然,一匹一匹新瓦上房梁。喜悅的笑堆滿農(nóng)人滄桑的皺紋,一杯杯自家釀的米酒斟滿,為大半生勞碌的杰作慶功。

    看瓦匠們砌瓦,如讀一種多米諾骨牌的藝術。一片一片瓦斜躺在屋頂,定格下來,像極了秋收時節(jié)農(nóng)人在田間地頭躺著休憩的姿勢?;畹耐咂菆远êV實的集體主義者,你攙著我,我扶著你,排排橫橫;哪片在上,哪片在下,從不過問;誰枕著誰,誰搭著誰,任憑瓦匠一瓦,凸起來和凹下去的瓦,緊緊相扣,團結在炊煙緩緩上升的鄉(xiāng)村,構成了煙雨江南獨特的風景線。

    幼時,最喜歡瓦上煙了——細細的,一絲一絲,一縷一縷,一圈一圈,斜風拂過,裊裊然。如夢如幻的煙影便薄薄地覆蓋在村莊之上,纏裹著村莊的細草和大樹。

    瓦上還有什么風景呢?瓦上草,一看便知是鳥們的得意之作;梧桐的落葉,上演一段纏綿的“化蝶”;曬晾的魚鲞,飄出一股股腥然的海味;對了,還有鳥——麻雀,鴿子,喜鵲,燕子……瓦,是它們的棲息之地——閑然散步,密談戀愛,卿卿我我,物人和諧兩相忘。

    瓦下諦聽檐雨瓦韻,錚錚然作響。淅淅瀝瀝的,是小雨;噼噼啪啪的,是雨勢增大;密密匝匝的,是大雨滂沱了。大人拎來一兩只水桶,盛來的雨水拖地、洗菜、洗衣服。但聽得最后一顆雨珠從瓦當之上“嗒——”一聲滴進水桶,太陽出來了。孩子們按捺不住,呼朋引伴地踢瓦、打水漂去了。

    踢瓦者,跳格子或跳房子,一塊瓦片足矣,女孩兒比較拿手,跳起來輕盈如燕,很美很可愛的模樣;打水漂者,齊聚水塘邊,男孩子的強項,看誰打得遠,賽誰打的水漂數(shù)多,一片瓦在飛,飛出一串串漣漪,穿綴起歡樂的童年。

    一頁瓦片,經(jīng)歷風吹、日曬、雨淋、露打、霜欺、雪凍……年深日久,該揭瓦了。架好梯子,請來的瓦匠爬上屋頂,東邊的瓦質(zhì)疏松了整整,西邊的瓦溝有落葉了撿撿,屋角的瓦縫有土了清清……雨再來,沒有任何破綻可尋——這,就是瓦的力量,是家最堅實的最溫暖的保護傘。人生的安慰和生命的依偎全在此了。

    晨光夕月里,瓦檐下出入往來的,總是農(nóng)人荷鋤肩犁戴笠的身影。晚歸的瓦屋下,總有溫暖的燈光散逸——男人咂嘴抿著溫熱的米酒,女人低頭納著鞋底,一針一針地拉扯著麻線,不時地用針在頭發(fā)上擦一下。生活的厚實,可親,永記心間。

    天上的雪,該是為了瓦在地上千年的等待應約而來的吧!一朵朵雪花飄落下來,優(yōu)雅,寧靜,躡手躡腳的。翌日大早,驚喜于瓦與雪的黑白簡約,贊嘆于大紅對聯(lián)的明媚娟秀。

    當下,現(xiàn)代城市文明遺棄了瓦片??墒牵瑳]有了瓦片的遮蔽,又何處去躲開那一身鄉(xiāng)愁的煙雨潮濕?!

    (摘自《散文選刊·下半月》2013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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