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的世界

付瀟語

拉開沉重的書柜，目光掃過一本本書，隨后踮腳，伸手夠到最上一格，抽出曾經(jīng)讀過千遍的集子。哪怕它已落滿積塵，釘夾已然生銹，書頁泛黃，它仍舊讓我心念掛懷。而這就是舊書的模樣。

想來這世界的書籍何其之多，卷帙浩繁如漫天星光。一本書就像一個人，自有他的創(chuàng)生、經(jīng)過和結(jié)局。而能讀其一生，或者將其爛熟于心，即使眼見經(jīng)書萬卷仍能憶起它最初的模樣，這種邂逅，又何其珍貴。

擁有一本書，就如同擁有了一個世界，出入自由。夏日，夕陽仍未落盡，書中卻已升起一輪明亮的月，無論你何時到來，它就在那里等待。我們常常催眠自己說，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太過不易，走出門去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就會覺出自己的渺小，覺得天地蒼茫，有容身之地卻無拼搏之所，只能徒增嘆息。于是對自己說：“擁有一個世界吧，相信它，了解它，愛護它?！?/p>

古人卻不是如此。且容我想象一下吧，一個古代的年輕人，他讀書破萬卷，于是戴崔嵬帽冠，舒白袍廣袖，持斬蛟利劍，在荒原上、草廬前，拜別自己的老師。他說：“我已經(jīng)讀過萬卷書，此番辭別，將行萬里路，看遍天下?！惫湃说氖澜缬^就是如此。年輕的讀書人心懷天下，要行最遠的路，登最高的山，以纖細的手握劍，劍動八方。

他們從不覺得自己渺小，他們年少飛揚，無所畏懼?？纯茨切┠贻p人，陳蕃十五歲就大咧咧地對叔叔說：“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項羽觀秦始皇的儀仗，也大咧咧地對項梁說：“彼可取而代之?！边€有諸葛孔明，還在隆中耕地的時候，就把西川地圖給畫好了，等著縱橫天下的雄主來請他出山。這就是古人的傲氣、勇氣、骨氣。在他們所處的年代，社會不平靜，仍有一潭名為“江湖”的渾水等著他們?nèi)ホ彛谑撬麄內(nèi)チ?，為天下也為自己。一方面他們滿腹經(jīng)綸，另一方面他們又不滿足于書所構(gòu)設的世界，懷揣著一腔才學與熱血，怒吼著咆哮著嘶喊著想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新世界。不怕失敗，不畏犧牲，只為了心中的夢想，只為了超越舊書中的陳規(guī)舊俗。于是，啟大膽開了“家天下”的序章；嬴政駕馭八荒，橫掃六合；李世民發(fā)動兵變，坐擁唐朝；趙匡胤黃袍加身，豎起了宋的大旗；鐵木真、朱元璋、努爾哈赤……一個個從草莽變成豪杰，從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變成震天撼地的雄主。

舊書平靜地躺在書架上，彼此間似乎毫無關(guān)聯(lián)，卻又冥冥中昭示了某種結(jié)局。舊書代表著過去的時光，過去的歷史，它不斷地激勵著我們每個人去創(chuàng)造新世界，去增添舊書中所不具備的內(nèi)容，不斷豐富世界的內(nèi)涵。也許我們要做的，不再是諳熟每一本舊書的章法和它所創(chuàng)立的規(guī)則，而是帶著對它的敬畏，勇敢地超越、突破，開啟新的紀元，邁入新的世界。

（編輯/張金余 劉偉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