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就是你

◎佚 名

打的就是你

◎佚 名

李懷忠四十多歲年紀(jì)，長得難看不說，還又矮又瘦，放個屁都能把自己彈出去?？蓜e看他其貌不揚，卻在一個化工廠當(dāng)車間主任，手下有七十多號人，呼風(fēng)喚雨，好不自在，用他自己的話說：“官不用大，有權(quán)就行。”他總能把自己的權(quán)力發(fā)揮到極點，充分享受權(quán)力帶來的快樂。但這也為他贏得了一個別名：“李壞種”。

這天晚上，他在飯店歌廳躥一圈下來，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了，回家沒什么意思，突然想起今天單位值班的是技術(shù)員小敏。小敏是個大學(xué)畢業(yè)生，長得水靈清爽，他惦記很久了，幾次想進(jìn)一步發(fā)展都沒得手，心想，何不趁今天晚上再去尋尋機會呢？

小敏的技術(shù)室亮著燈，李懷忠也不敲門，搖搖晃晃地推門就進(jìn)，卻見屋里面除了小敏，還有夜班班長聶偉。李懷忠大著舌頭對聶偉說：“你不在崗位上，到這兒來干什么？他媽的，老子不在這兒，你們無法無天了吧？”

李懷忠平時對工人就這德性，一副家長兼土匪做派。他尤其瞧不上這個聶偉，人雖然老實巴交，心卻細(xì)得很，還很有頭腦，好像比他都聰明。聶偉低聲說他來請教小敏一個技術(shù)問題。李懷忠越發(fā)囂張：“快滾，你的崗位是值班室，不是這兒，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我告訴你，你這次是脫崗，罰款五十元?！?/p>

聶偉眼里閃過一絲怒色，這個李壞種借著管理為名，動不動就罰工人的錢。但人在屋檐下，他也不敢反駁，轉(zhuǎn)身出去了。

李懷忠嬉皮笑臉，上前就要糾纏小敏，沒想到小敏的反應(yīng)比前幾次還要激烈，她奮力推開李懷忠，冷冷地說：“別以為誰都怕你，陳華被你逼得精神失常，是她太懦弱，你要是以為我也那么好欺負(fù)，那你就錯了。不信你試試？我馬上報警?！?/p>

聽小敏提到陳華，李懷忠不禁嚇了一跳。陳華以前是廠里的技術(shù)員，李懷忠數(shù)次強迫她和他發(fā)生關(guān)系，陳華怕失去工作，不敢聲張，可她丈夫不知道怎么聽說了此事，一氣之下跟她離了婚，陳華受不了這刺激，精神失常，最后連工作也丟了。

雖然這事沒憑沒據(jù)的，誰也奈何不了李懷忠，但大伙都知道事情真相，李懷忠也因此收斂了好長時間，現(xiàn)在聽小敏這樣一說，李懷忠立刻蔫了，雖然他色膽包天，可也不想進(jìn)監(jiān)獄。沒辦法，他只好灰溜溜地去樓上的主任室睡覺。

李懷忠躺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原來是聶偉來了。李懷忠以為他來向自己求情，不讓自己罰他呢，板下臉就要罵娘，卻見聶偉一反手把門鎖死，上前一步“啪”地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打得李懷忠眼冒金星，他愣愣地看著聶偉，聶偉一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李懷忠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相信地問：“你……他媽的敢打我？知不知道后果？”

“知道，”聶偉一張臉白得嚇人，“今天打的就是你這個壞種，反正沒人看見，打了也是白打。”

李懷忠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心里暗暗叫苦，這小子有備而來，存心要報復(fù)自己。而且，聶偉五大三粗，三個自己綁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只能繼續(xù)恐嚇：“你別亂來，我會開除你的，我會罰死你的，我會……”

“罰我認(rèn)了，開除我你說了不算，”說著聶偉左右開弓，但是不再打他的臉，而是挑他的胳膊、大腿、前胸等部位下手，不輕不重，但疼得李懷忠哇哇大叫。打了足有兩分鐘，聶偉扔下他跑了出去。

李懷忠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身上無處不痛，趕緊拿起電話撥通了保衛(wèi)科。

不一會兒值班的王科長來了，聽說了情況后，叫來聶偉問怎么回事，聶偉懵懵懂懂地叫起屈來，說他一直都在值班室，根本就沒到過辦公室，更別說動手打李懷忠了。

王科長問誰能給他作證他在值班室？聶偉說副班長一直跟他在一起。王科長一問副班長，果然和聶偉說的一樣。王科長不由得狐疑地看了看李懷忠，那眼神在說：你說挨了打，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是不是灌了點貓尿扯淡呢？李懷忠氣壞了，大喊：“我這么大的主任，能誣陷別人嗎？你看我的臉，都被他打腫了。”

王科長仔細(xì)看了看，李懷忠的臉只是有些紅，看不出來腫，就聽聶偉嘲笑地說：“你這個壞種長了張厚臉皮，就算真挨了打也不會腫的?！?/p>

王科長聽了這話，立刻判斷李懷忠確實是被打了，但他實在頭疼，明擺著聶偉在算計李懷忠，但是有人給他做不在場的證據(jù)，事情反而對李懷忠不利，這可怎么辦呢？他這正想呢，李懷忠發(fā)作起來，咆哮著說他就不信還弄不明白這事了，他叫來當(dāng)班所有工人，問他們誰能證明剛才聶偉來過他的辦公室？可惜他的人緣太差，工人們沒有不恨他的，大伙都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可是誰也不說話。沒奈何，這事只好暫時作罷。

李懷忠越想越窩囊，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這事兒跟廠長劉大為說了。劉大為在當(dāng)廠長以前，和李懷忠是好哥們兒，要不然，以李懷忠的資歷能力根本不能當(dāng)上車間主任。

劉大為聽了又好氣又好笑，說：“要是真能證明他打了你，那就按廠規(guī)廠紀(jì)處理他，給他個開除留廠察看都沒問題，但是沒憑沒據(jù)的，你想怎么辦？”

李懷忠氣鼓鼓地問：“那就便宜這混蛋了？”

劉大為避開他的話，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說你啊，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了，陳華精神失常那件事，到底是不是跟你有關(guān)，你心里有數(shù)，怎么還胡來啊？你看看工人給你起的外號：李壞種。傳出去都丟我的臉，以后收斂點吧?！?/p>

李懷忠鬧了個大紅臉，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但他越想越憋氣，發(fā)誓要找到證據(jù)，給聶偉弄個開除留廠察看，讓他損失個萬八千的，才能出了心里的這口惡氣。

李懷忠找來聶偉的副班長，想讓他改變口供—本來他就是撒了謊嘛。可是任憑李懷忠威逼利誘，副班長就是不買他的賬，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實話實說。李懷忠氣得牙根癢癢的，卻無可奈何。

隨后李懷忠又找了好幾個聶偉班上的工人，許諾說只要有人給他作證，他一定會報答的。不過沒人買賬，工人都巴不得看他的笑話呢。

就在李懷忠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接了一個電話，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說，他可以提供證據(jù)，不過他要一萬塊錢。李懷忠問是什么證據(jù)，男人嘿嘿笑著說：“是聶偉打你的實況錄像。”

李懷忠吃了一驚，實況錄像？難道這個人在監(jiān)視他？就聽得男人說：“真是不好意思，本來呢，以為還能找到你亂搞的證據(jù)，換點錢花，但沒想到意外地錄到你挨揍的鏡頭，這也值點錢吧？如果你肯付錢買的話，我保證以后不再監(jiān)視你了—懶得在你這種膽小鬼身上花時間。”

李懷忠不由得出了身冷汗，看來他和陳華的事兒傳出去之后，這家伙動了歪腦筋，不過幸好那時候自己暫時變規(guī)矩了，要不麻煩可大了。想到這里，他趕緊同意買下錄像。一萬塊錢雖然太多了，但可以買這個人以后不再監(jiān)視他，尤其是能夠報復(fù)聶偉的話，還是值得的。這次不狠狠修理聶偉，鎮(zhèn)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家伙，難保自己下次不再挨揍。他按男人說的方法交了錢，男人也遵守諾言，給了他一張光碟，里面果然是那天聶偉打他的內(nèi)容。

這下你還不死？李懷忠詛咒著聶偉，把光碟交給劉大為。劉大為看著他，目光里有一絲憐憫，無奈他嘆了口氣說：“你放心吧，廠里肯定會給聶偉處分的，因為他打了你。不過，你看看這個?！?/p>

劉大為又找出一張碟片放進(jìn)電腦，畫面上出現(xiàn)了車間的工作現(xiàn)場，聶偉慷慨激昂地說他要教訓(xùn)李壞種，工人們紛紛附和說打打打，對這樣禽獸不如的王八蛋就不能客氣，大伙不但替他保密，還為他分擔(dān)損失。更有人罵娘說，領(lǐng)導(dǎo)用李壞種這樣的車間主任是瞎了眼，要是他再欺負(fù)工人，惹急了，大伙就給他搞兩次生產(chǎn)事故……李懷忠不禁冷汗直流，他沒有想到，工人們恨自己居然恨到這樣的地步。

就聽劉大為面無表情地說：“廠里的幾位領(lǐng)導(dǎo)都接到了這樣的光碟，大家都說，民意不可違啊，今天能有人動手打你，明天保不準(zhǔn)不會真弄點事故出來，咱這是化工廠，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不適合留在這個崗位了，免職決定隨后就下來，別怪我啊，你好自為之吧?！?/p>

這才是損了夫人又折兵呢，從車間主任到普通工人的憋屈實在不為外人所知。不過唯一令李懷忠感到安慰的是，聶偉被開除留廠察看了，直接、間接損失不下七千塊錢。不過馬上他就聽說，聶偉根本就沒在乎這錢，因為他前些日子做了筆小買賣賺了一萬塊錢。李懷忠蒙了：這一萬塊是不是他的錢呢？

然后他又聽說，小敏成了聶偉的女朋友。

（原載《經(jīng)典故事會》2014年10月A版 湖北李云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