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農墾式”腐敗

王全寶

“樹枝、樹杈都快扒光了，樹干自然也就顯露出來，最后轟然倒掉?！焙邶埥∞r墾系統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員如此形容本系統的腐敗情況。

11月27日晚上近10點，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網站發(fā)布消息稱，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省農墾總局黨委書記隋鳳富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上述農墾系統官員向《中國新聞周刊》透露，隋鳳富被帶走調查之前沒有任何征兆，“很突然，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隋被帶走調查的消息?！?/p>

此前兩天，隋鳳富參加了中共黑龍江省委十一屆五次全會。27日當天，隋鳳富還在農墾總局布置工作，指導宣講團集中宣講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和黑龍江省委十一屆五次全會精神。晚上下班后，隋旋即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

隋鳳富系中共十八大后黑龍江省首位落馬的省部級官員，消息甫一公布，立刻引發(fā)輿論高度關注。

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隋鳳富被調查前，黑龍江農墾系統已有多名官員及下屬企業(yè)“一把手”先后被調查，且有親屬涉案。

塌方式腐敗

10月28日，中央巡視組向黑龍江省領導班子反饋情況時稱，有的地方和單位黨政一把手連續(xù)發(fā)案，農墾、森工、煤炭系統及工程建設、房地產開發(fā)領域違紀違法案件頻發(fā)。同時，中央巡視組提出，要嚴肅查處農墾、森工、煤炭系統及工程建設、房地產開發(fā)領域的違紀違法問題，著力查處一把手頂風違紀案件。

一個月后，11月27日，曾長期擔任黑龍江省農墾系統一把手的隋鳳富被帶走調查。

在此之前，黑龍江農墾總局下屬管理局已經有多名官員相繼被調查。

黑龍江農墾總局下屬有九個管理局，分別是農墾北安管理局、農墾寶泉嶺管理局、農墾紅興隆管理局、農墾建三江管理局、農墾牡丹江管理局、農墾九三管理局、農墾齊齊哈爾管理局、農墾綏化管理局、農墾哈爾濱管理局。

公開資料顯示，2013年9月17日，黑龍江省農墾總局綏化管理局原局長、黑龍江省農墾總局副巡視員于勝軍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移送司法機關;2014年3月17日，黑龍江省農墾總局九三分局原黨委副書記、局長張桂春因嚴重違紀行為、并涉嫌犯罪被雙開;4月15日，黑龍江省農墾總局原黨委副書記李濤被開除黨籍、公職，并移送司法機關;8月6日，黑龍江省農墾總局北安管理局原黨委書記許先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8月11日，黑龍江農墾總局齊齊哈爾管理局原局長杜增杰被開除黨籍，并立案調查。

由此可知，墾區(qū)西部四個管理局皆有官員被調查，即九三、齊齊哈爾、北安、綏化。其中，隋鳳富曾在九三管理局擔任過局長。

除上述人員被調查以外，《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還獨家獲悉，黑龍江省農墾總局下屬兩名企業(yè)負責人也相繼被調查。

據知情人透露，九三糧油工業(yè)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九三集團”）原董事長、總經理田仁禮已被有關部門調查，具體被調查時間尚未得知。關于田仁禮的傳聞，九三集團對外的口徑是“他退休了”。今年5月份，就有媒體報道田仁禮“失聯”的消息，稱田仁禮為“非典型退休”。

九三集團是黑龍江省農墾總局的下屬企業(yè)，是北大荒集團的全資子公司，首批國家級農業(yè)產業(yè)化重點龍頭企業(yè)，是集貿、工、農為一體的大型大豆加工企業(yè)集團。年加工大豆總能力已達1200萬噸，銷售收入超過400億元，進出口貿易總額超過60億美元。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田仁禮案已經快要進入起訴階段。

此外，《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還獲悉，原農墾建工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朱成壽也被有關部門調查。據知情人透露，朱成壽涉案系黑龍江農墾總局齊齊哈爾管理局原局長杜增杰案牽出。今年6、7月間，朱成壽在?？跈C場被黑龍江省拜泉縣檢察院辦案人員帶走。在拜泉縣接受調查期間，在一次上廁所的時候，朱成壽稱沒有衛(wèi)生紙，趁看守所人員取衛(wèi)生紙的機會，朱成壽逃走，并在附近一棟新建樓房的六樓跳樓自殺身亡。

10月間，拜泉縣檢察院向建工集團進行了正式通報，并宣布朱成壽案已結案。

黑龍江農墾建工集團也是黑龍江農墾總局的下屬企業(yè)，是集規(guī)劃設計、建筑施工、路橋施工、消防電氣、水利水電施工、房地產開發(fā)、技術培訓為一體的綜合性、工程總承包、國際工程承包、跨行業(yè)、跨地區(qū)施工的國家一級資質大型公司。集團下轄各類子（分）公司共計38家。

據知情人透露，朱成壽在2012年從建工集團退休，但仍擔任黑龍江農墾泰鑫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董事長。今年9月28日，該公司法定代表人進行了變更，朱成壽不再是該公司法人。

2010年9月，九三糧油工業(yè)集團、農墾建工集團曾獲黑龍江省優(yōu)秀企業(yè)稱號，田仁禮、朱成壽也分獲黑龍江省優(yōu)秀企業(yè)家稱號。目前，有關部門沒有正式對外公布有關田仁禮、朱成壽被調查的消息?！吨袊侣勚芸酚浾呦蛏鲜鰞杉移髽I(yè)核實相關信息，對方均告知不了解具體情況。

由于隋鳳富剛剛接受調查，目前尚無直接證據證明其與前述官員和企業(yè)負責人被調查是否有關。但是，作為曾長期擔任總局黨委書記的隋鳳富，在如此之多下屬相繼被調查的情況下，其主體責任難辭其咎。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還獲悉，隋鳳富的外甥女曲春玲（隋姐姐的女兒）在黑龍江省農墾廣播電視系統工作，今年年初已被有關部門調查。據知情人透露，墾區(qū)某場長涉嫌向曲春玲的銀行賬戶匯入200萬元，后來該場長案發(fā)后，曲春玲隨即被調查。

12月1日，《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到黑龍江省農墾廣播電視局核實曲春玲被調查信息，該局負責人稱，曲春玲很久沒有來單位上班，單位也沒有接到相關部門通報。這位負責人還表示，曲春玲不是在單位被帶走的，因此對于她的情況單位也不知情。

外甥女曲春玲涉案是否牽連到隋鳳富本人，目前尚未得到證實。

毀譽參半

2013年1月，黑龍江省農墾總局黨委書記、局長隋鳳富被任命為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由此步入副部級官員行列。3個月后，隋鳳富才辭去局長職務，但仍舊繼續(xù)兼任黑龍江省農墾總局黨委書記的職務。

直至被調查，隋鳳富已經在黑龍江農墾系統工作了37年時間。

上個世紀70年代初，隋鳳富從山東來到遙遠的北大荒，投奔其姐姐。據知情人透露，隋鳳富一直對姐姐一家心存感激，對待姐姐家的孩子甚至比對待自己家孩子都好。

1977年，隋鳳富成為黑龍江省最東部地區(qū)八五七農場的一名職工。后來，在八五七農場，隋鳳富又當過工會主席、隊長、農場場長、黨委副書記。

在此期間，隋鳳富曾獲得一系列榮譽稱號：1989年被評為黑龍江省的售糧模范;1990年被評為全國農墾經營管理能手;1991年榮獲“全國農村青年星火帶頭人”稱號;1992年被授予“全國新長征突擊手”稱號。

這些榮譽稱號，為隋鳳富以后仕途晉升奠定了基礎。1999年7月，隋鳳富從黑龍江最東部調到省最西部的黑龍江省農墾總局九三分局任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半年后，隋鳳富成為該分局的局長，相當于縣處級干部。

2003年6月，隋鳳富調到哈爾濱，升任黑龍江省農墾總局副局長、黨委委員;兩年后，隋鳳富再獲晉升，成為農墾總局局長。

從2008年2月至2013年4月，隋鳳富身兼農墾總局黨委書記、局長，長達六年時間，其權力在農墾系統達到了頂峰。

隋鳳富主政期間的政績之一，是修建建虎高速公路。建虎高速公路是從黑龍江農墾建三江管理分局到雞西市虎林的一條全新的省級高速公路，公路為雙向4車道，從2009年8月施工，到2011年10月項目完工。公路建成后，乘車從建三江分局到虎林市，路程時間由原來的5個多小時縮短到不足2個小時。

對于建虎高速公路工程，有人提出非議稱：“虎林是中國最東部城市之一，往來人員本來就少，在原有公路旁修建如此寬的高速，造成資源浪費。建虎高速建成后，每天車流量非常小就是例證?！?/p>

此外，隋鳳富主政期間的另外一個政績，就是推動墾區(qū)進行小城鎮(zhèn)化建設。黑龍江省墾區(qū)有9個分局、113個農（牧）場及若干分場，自然形成了140多個小城鎮(zhèn)，還有2200多個生產隊（居民點），呈自然村落狀態(tài)分布在墾區(qū)各地。隋鳳富提出構建“四五”城鎮(zhèn)體系，即分別按照地級市、縣級市、鄉(xiāng)鎮(zhèn)級和新農村標準，規(guī)劃建設5個中心城、50個重點鎮(zhèn)、50個一般鎮(zhèn)和500個管理區(qū)。

從2008年開始，黑龍江省墾區(qū)開始大力推進“撤隊并區(qū)”，截至2012年，墾區(qū)將2600多個生產隊和居民點合并為100多個小城鎮(zhèn)和500多個農業(yè)管理區(qū)。

最近兩年，有多位領導參觀過黑龍江農墾的小城鎮(zhèn)建設，也有不少外地官員來墾區(qū)學習小城鎮(zhèn)建設經驗。

“墾區(qū)小城鎮(zhèn)建設得十分漂亮，道路修得很整齊，墾區(qū)的現代化大農業(yè)水平已經可以和發(fā)達國家媲美。”一位曾經參觀過黑龍江墾區(qū)小城鎮(zhèn)建設的領導如此評價說。

但隋鳳富主導推進的小城鎮(zhèn)建設也遭到當地人的不少非議。甚至有當地人士曾撰文予以批評：“小城鎮(zhèn)建設不能一刀切。很多農場，尤其是西、北部局的農場，貧困的居多。農場職工多數收入少，不具備在場部住樓房的各種條件。”

該人士還舉例稱，僅以綏化局的和平牧場、肇源農場為例。這兩個農牧場受干旱地區(qū)的影響，職工收入一直不穩(wěn)定，外出打工的職工每年收入一般在3萬元以內。以一個3口之家為例，有一個上大中專的學生，費用均在5000元以上;繳納社會各種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也在5000元左右;一棟70平方米的樓房，取暖費用在2000元以上，每人最低生活費用每月300元;再加上日常的一些交際、生老病死的開支，3萬元幾乎沒有剩余。而如果不在場部居住，留在生產連隊，蔬菜、取暖等夠自給自足。

該人士進一步批評稱，墾區(qū)的小城鎮(zhèn)建設一刀切，首先助長了基層農場一把手“無法無天”的權力;二是通過大興土木基建、發(fā)包工程，滋生了官員腐敗;三是違背了民心、民意，造成了民怨、民罵，小城鎮(zhèn)建設墾區(qū)不少農場發(fā)生了強拆事件;四是違背了自然規(guī)律，刻意搞雕梁畫棟，勞民傷財;五是由于農墾總局、分局層層下達小城鎮(zhèn)建設指標，造成了干群關系緊張、出現了不穩(wěn)定的上訪因素。因此可以說，一刀切是典型的形象工程和政績工程。

“一個窮人，非要買塊金表來戴，這正常嗎？這就是在搞政績工程、面子工程?！币晃徊辉妇呙暮邶埥r墾總局前領導向《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抱怨道。

體制之弊

作為國家重要商品糧基地的黑龍江墾區(qū)，每到國家糧食出現短缺時都發(fā)揮了應急作用，比如2003年“非典”、2008年汶川大地震等特殊時期，因此被譽為靠得住、調得動、能應對突發(fā)事件的中華大糧倉。

黑龍江墾區(qū)的模式頗有特點。例如，在探索和處理特殊體制和市場間的關系時，黑龍江農墾推行“內方外圓”的策略：在墾區(qū)對外方面，按市場經濟規(guī)律辦事;但在墾區(qū)內部的計劃和安排，要求很嚴格，必須“上下同吹一個調”，不折不扣地貫徹執(zhí)行，在這方面，依然保留著濃厚的計劃經濟色彩。

這種方式同樣被用在土地承包經營上。黑龍江墾區(qū)耕地總面積4500萬畝，墾區(qū)土地在多數農場實行“兩田一地”制土地承包經營，即將職工承包土地分為基本田、規(guī)模田和機動地。

所謂基本田就是基本生活和社會保障田，基本田以農場或管理區(qū)為單位，分配給其范圍內的農業(yè)從業(yè)人員。規(guī)模田是指為規(guī)?；⑹袌龌洜I田，以管理區(qū)或農場為單位，按照市場配置資源原則，通過競爭方式承包。機動地承包費則是實行市場競價，主要用于新增農業(yè)勞動力安置和基本建設占用土地、自然災害損毀土地的調整。

據知情人透露，按照文件，土地流轉是要通過競爭方式發(fā)包，但是，現實中農場場長對于土地承包擁有決定的權力，缺乏競爭和招標程序，或程序被虛置。

“近幾年土地對外承包大約是300-400元，墾區(qū)耕地總面積是4500萬畝，僅就土地一項，農墾總局收入就相當可觀?！敝槿苏f。

在隋鳳富主政期間，作為黑龍江農墾的上市公司“北大荒”涉嫌非法信息披露，被證監(jiān)會立案調查。

黑龍江北大荒農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是由黑龍江北大荒農墾集團總公司獨家發(fā)起設立的股份有限公司，2002年3月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交易。

北大荒自1998年成立以來，地租就成為這家號稱“中國農業(yè)藍籌第一股”公司的生存之本。2002年3月29日，北大荒進入證券市場，16家農業(yè)分公司所擁有的62.4萬公頃耕地與24萬公頃可墾荒地帶來的土地承包收入，成為北大荒最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

2013年，北大荒地租頻遭媒體質疑。有媒體以《北大荒1.9億“蒸發(fā)”調查：子公司對外拆借頻現“黑洞”》 《北大荒地租迷局：超千萬畝農地只收20億？》為題進行報道。

根據北大荒農墾集團官網提供的數據，其2013年的年營業(yè)額已經達到1100億元。農墾總局由此掌握著龐大的政治、經濟和社會資源。黑龍江省農墾總局是黑龍江省人民政府與農業(yè)部的直屬機構，管轄著4260萬畝耕地，583個管理區(qū);558個國有及國有控股非農企業(yè)，614個非公有制企業(yè);750多個教科文衛(wèi)等公益事業(yè)單位，并且擁有相應的公檢法系統，形成一個封閉式的“王國”。

1992年中共十四大之后，中國各地農場都逐漸開始公司制改造或屬地化管理。黑龍江省也曾嘗試讓縣承擔起社會職能，讓農場與地方政企分開，比如友誼縣和虎林縣曾兩次試點改革，但都以失敗告終。

1998年3月，國務院成立了黑龍江北大荒農墾集團總公司，總公司與黑龍江農墾總局屬于兩塊牌子、一套班子。黑龍江農墾總局既承擔企業(yè)經營職能同時又承擔著社會和民生職責。有人將這種體制稱為“亦城亦鄉(xiāng)、亦農亦工、亦政亦企”。

2006年12月，黑龍江省委、省政府下發(fā)了《關于支持墾區(qū)加快發(fā)展的若干意見》，明確墾區(qū)是相對獨立的特殊經濟社會區(qū)域，按照“人大立法授權，政府依法派出，農墾區(qū)域管理，內部政企分開的原則，對農墾總局、分局、農場分別比照市、縣、鄉(xiāng)級政府明確為行政執(zhí)法主體。

農墾總局、管理局、農場社會行政管理委員會對墾區(qū)行政工作實行區(qū)域管理;北大荒集團總公司、分公司、國有農場等，實行母公司管理體制，兩者在職能、機構、人員、資產、財務等方面相對分開。

據一位農墾退休領導干部向《中國新聞周刊》透露，盡管采取了政企、社企內部分開的一些措施，但很多職能交叉，經費預算控制也難以實現。雖然是掛有公司牌子，但實際上沒有按照公司制運作。

在隋鳳富主政期間，黑龍江農墾這種政企合一的體制還通過地方立法予以固化。

2010年10月，黑龍江省人大通過了《黑龍江墾區(qū)條例》，賦予省農墾行政執(zhí)法權，總局相當于市級政府，下屬九個管理局相當于縣級政府，檢察院農墾分院和農墾中級人民法院享有獨立司法權。此外，墾區(qū)的國有土地出讓收入和排污費，實行收支兩條線管理。

“這樣一來，從立法上固定了墾區(qū)享有高度的司法權，財政上也實行的收支兩條線，總局一把手權力達到了極限?，F實操作中，總局下屬局、場長的任命，都要通過總局一把手任命，這種體制導致腐敗滋生?！鼻笆鐾诵蓊I導說。

2014年7月以來，由國務院研究室、農業(yè)部、財政部等中央機構組成的“農墾改革發(fā)展重大問題調研組”到全國各地墾區(qū)調研，為農墾體制改革鋪路。

據有關人士分析，即將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農墾改革或將破局，農墾改革的方向包括推進農墾企業(yè)股份化改革、發(fā)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引進和利用民間資本參與農墾企業(yè)產權改革等。

黑龍江農墾系統性塌方式腐敗，更是凸顯政企合一的體制弊端。這種體制不斷暴露出農場與地方政企關系難以捋順、內部政企難分難解等問題和矛盾，由此滋生的腐敗更是難免。

“政企合一體制不改變，系統性塌方式腐敗現象就難以杜絕，也就難免前赴后繼的腐敗?！焙邶埥r墾系統一位退休干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