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夏(張蓓)
《難過時我會記得笑》即將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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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帶新婚妻子來深圳時,恰逢深圳六十年一遇的暴雨。白雨如瀑,我等著他們忙完工作上的事來接時,把晚上吃飯的餐廳位子給訂了,一心等著姐弟重逢。等到晚上表弟辦完事,打電話來說:“這雨實在是太大了,我們還得趕在天黑前去廣州,這飯是吃不成了?!?/p>
我遺憾地說:“這大半年才見一次面,我連餐廳都訂好了呀?!?/p>
表弟停下車,在路邊與我聊了許久。他說:“你孤身一人在深圳,思鄉(xiāng)情切,所以遇著個親戚來這邊簡直要眼淚汪汪,迫不及待要見面;其實,如果我們兩人都在同一座城市,未必會隔三岔五見面,說不定也是大半年才在同一張桌子上吃一次飯。
他這話,話糙理不糙。
從前爺爺去世時,我們一家與叔叔一家奔完喪后各自回去,在機場分手。臨別前想想話還沒說夠,叔叔又去機場餐廳訂了桌菜,大家圍坐下來繼續(xù)說,盡情敘舊。
送他們入安檢時,叔叔說:“老爺子那輩的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一輩也已塵埃落定,就數你們這一輩年輕人,四散流離在各大城市。你們這幾個年紀小的記住了:往后無論去哪座城市,無論隔著有多遠,交通有多不方便,只要還有一個兄弟姐妹在那座城市,就一定要想盡辦法見見面。因為年紀越大牽掛越多,親人不在一座城市生活,這次不見,下次也不見,一晃十幾年就過去了,見面機會就越來越少。然而走遍千山萬水,你會發(fā)現,真正緊要的不過是那么兩三個人,血濃于水,亙古不變。”
他這番話我一直謹記著,所以這次表弟來,沒見著面我才會有些失落,不過好在我們姐弟倆感情特別深,電話也打得多,話都攤開來說,回長沙時我還會跑去他那兒榨一頓大餐,我們還能時時相見。
但不是所有至親好友,都能山水再相逢。
寫《再見,薄雪草少年》時我偏重磨礪故事敘述技巧,寫《難過時我會記得笑》時,為了把故事敘述技巧和語言的優(yōu)美性同時尋回來,我一邊寫,一邊用最笨的辦法提高語言修養(yǎng),那就是背唐詩。
說到唐詩,繞不開李白杜甫,詩仙李白自然是輕逸出塵,人見人愛;杜甫也有許多詩作,不飄逸,卻扎扎實實穩(wěn)穩(wěn)地直入人心,比如那首《贈衛(wèi)八處士》,每每讀到,總覺愴然。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幾時,鬢發(fā)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十斛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p>
人生際遇飄零未定,動不動就如參星與商星永不能相見,這一秒的相逢和分離,說不定都是此生唯一一次或最后一次,再不會有共此燭光暢所欲言的時刻。如此一想,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當下呢?
林清玄曾說:一生一會。有時,人的一生只是為了一次特別的相會。
所以,此生奔波于柴米油鹽時也請記得與相愛的人多聚、多聽、多說,多一點溫柔總不是壞事。待老來,所有物質欲望和青春夢想都煙消云散了,東籬下,南山邊,我還能憶起你年輕時候的臉,我還能記起你與我秉燭夜談時痛快大笑的模樣,如此這般,也是一件浪漫到骨子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