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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之秋,螢之夏

      2014-05-14 10:13:32吾玉
      花火A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姐姐爸爸

      吾玉

      作者有話說:有句話叫明月在上,流螢無光,但卻很想寫一個明月和流螢都散發(fā)著自己獨一無二的光芒,交相輝映的故事,于是便有了這篇姐妹文。月之秋,螢之夏,秋夜的一輪靜月,夏日的一叢螢火,親情里沒有誰虧欠了誰,誤解和淚水的背后都是因為不知該怎樣安放的愛。所幸,除了月光,螢光,還有晨光,照耀人心的晨光,當堅冰消融,春暖花開的日子還會遠嗎?

      【1】我是你撿回來專門照顧姐姐一輩子的嗎?

      廖之夏一直懷疑自己是撿來的,否則為什么父親那樣偏心姐姐廖之秋,卻拿她當個男孩一樣養(yǎng)。

      她也喜歡漂亮的衣裳,也喜歡留一頭披肩長發(fā),也喜歡在本子上抄下那些美麗的詩句。

      可衣裳是姐姐的,長發(fā)被強行剪成短發(fā),課外書也被父親撕掉。

      從小到大,她聽得最多的話就是——

      “因為你要照顧你姐姐,你學習不能分心,你要好好讀,你要考上大學,以后有出息了要帶姐姐過上好日子?!?/p>

      姐姐,姐姐,又是姐姐!

      姐姐廖之秋是個傻子,廖之夏討厭她卻不是因為她傻。

      兒時的廖之夏對姐姐是十分好的,家境不好的孩子一般懂事得早,又加上母親早逝,父親拉扯著兩姐妹長大,一家三口算是相依為命。

      廖之夏也爭氣,從不抱怨生活的艱苦,但倔強敏感的一顆心,越長大卻越發(fā)現(xiàn),父親待她和姐姐……是不同的。

      那份她自以為是的相依為命,似乎并不包括她——她就像一個被撿回來的野孩子,無論怎樣討好付出,卻始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公平與溫暖。

      這份委屈與不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在心里生根發(fā)芽,直到有一年廖之夏在鄰居家看電視,無意中看到那樣一個橋段。

      她還記得很清楚,那是部老式港片,說的是一對夫婦養(yǎng)了個傻兒子,夫婦兩人怕百年之后傻兒子無人照顧,便抱回一個女嬰,當作傻兒子的妹妹來撫養(yǎng)。但實際上是變相的“童養(yǎng)媳”,等女嬰長大后就讓她嫁給傻兒子,照顧那個傻子一生一世。

      和廖之夏一起看的還有她的同班同學,尤子文。長輩眼中聰敏俊秀的小男孩,品學兼優(yōu),卻跟廖之夏在一個小院打鬧著長大,時常捉弄對方,在對方面前“本性畢露”,互不相讓。

      尤子文后來在搬家離開小院,懷念起這段嬉笑的歲月時,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年不該指著電視劇,一時嘴欠,說了“童言無忌”的一句——

      “喂,廖之夏你快看,這傻子和你姐姐好像哦!”

      彼時的廖之夏像根火炮,幾乎是噌的一下被點燃,站起身就給了他一拳:“你胡說什么,不許你說我姐姐!”

      “討厭的臭蚊子!”扔下這句話后,廖之夏就跑沒影了,剩下齜牙咧嘴的尤子文,捂著臉不明所以,氣哼哼地直罵“暴力女”!

      他那時哪里會知道,他那無心的一句話像一把刀,深深地插在了廖之夏的心上,讓跑出去的廖之夏蹲在角落里哭了一下午。

      像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廖之夏躲在花壇深處,終于想明白了那些老想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姐姐是圓潤的鵝蛋臉,而她的下巴卻是尖尖瘦瘦的。姐姐眼睛狹長,帶著古典美人的氣質(zhì),她的卻是圓溜溜的,像只小貓,兩姐妹的五官和臉型一點也不像;

      比如小區(qū)時常照顧她家的好心大嬸,格外喜歡她,看向她的眼神卻總是充滿了同情與憐憫;

      再比如……父親從小到大,再明顯不過的區(qū)別對待。

      還能說什么呢?

      哭得稀里嘩啦的廖之夏揪緊衣角,覺得身體疼得喘不過氣來,仿佛裂成了一塊一塊的。

      而那天晚上回去后,父親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問她是不是又和尤子文鬧別扭了,一邊心疼一邊又有些好笑:“你們玩到大,打到大,以后干脆在一起算了。”

      說完又搖頭,大手拿了熱毛巾給她敷眼睛,嘴里碎碎念著:“不行不行,爸爸可舍不得,舍不得那渾小子欺負我的夏夏喲?!?/p>

      鼻頭一酸,廖之夏縮在父親懷里,心頭正不知是何滋味,父親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叫她一怔,如墜冰窟。

      “夏夏乖,你可一定不能比你姐姐先嫁人,你要看著姐姐出嫁,看著她有人照顧才行……”

      像是一時感慨萬千,父親那碎碎念的話里飽含著無盡關(guān)切,聽在彼時的廖之夏耳中卻是那般諷刺——

      原來,原來父親不是舍不得她,而是舍不得沒有人照顧她的傻姐姐!

      “爸,你老實告訴我……”

      顫抖著聲音,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廖之夏的眼眶瞬間又紅了。她抬起頭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父親,喉頭滾動,到底問出了那個盤旋心底已久的疑問。

      “我、我是你撿回來,撿回來專門照顧姐姐一輩子的嗎?”

      那大概是廖之夏的印象里,父親第一次對她發(fā)的雷霆怒火。他額上青筋跳著,眼里卻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慌。

      于是廖之夏便明白了。

      即使父親怎樣吼她,說她胡思亂想,甚至想要動手教訓倔強不肯認錯的她,她也沒有再吭一聲,只是咬緊唇,心底絕望地明白了。

      應該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吧,她擦掉眼淚,第二天照樣背起書包去上學,和同學有說有笑,還能有力氣追著尤子文用尺子敲他的腦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東西殘忍地改變了,她美好而單純的童年一去不復返,她提前進入了一個“叛逆”的青春期。

      “叛逆”得只想逃得遠遠的,早點離開那個曾經(jīng)深愛的家。

      她不是嫌棄姐姐是個傻子,而是無法面對自己寒透的一顆心,寧愿就此封凍起來,也不愿再讓真心可笑地腐爛在泥土里。

      【2】生活從來不是電視劇,因為它比電視劇還要狗血,還要可笑。

      去城南高中報到的那天,廖之夏意外地遇到了一個“故人”,尤子文。

      已經(jīng)長成翩翩少年的尤子文,比廖之夏高了一個腦袋還不止,輕而易舉就拿著報到手冊敲了下廖之夏的頭,一張臉笑得比太陽花還要燦爛。

      廖之夏一腳踩去,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大騙子,你還回來干什么!”

      的確,當年尤子文騙了廖之夏,他后來再也沒有回去看過她。廖之夏幾番打聽才知道,原來尤子文是去了外省讀書,寄住在當校長的姑媽家里,她被他徹徹底底地“拋棄”了,有生之年都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他。

      “喂,廖之夏,其實……”

      少年在她背后撓撓腦袋,欲言又止。長開的眉眼更加俊秀,神情卻一如往昔,像是又回到了小院里的那個小男孩。

      “其實,我給你寫過信,但你好像沒收到?!?/p>

      “我沒騙你,我當初是想回去找你的,可我父母工作忙,把我托付給了姑媽,我都來不及告訴你?!?/p>

      “我一直在想,你后來會和誰一起看電視?和誰一起收集畫片?又和誰天天吵架?你還有沒有想過那只蚊子?”

      “廖之夏,其實,這些年……我挺想你的?!?/p>

      許是巧合,許是天意,在闊別多年后,曾經(jīng)的兩個“小伙伴”再一次成了同班同學。廖之夏的名字開始經(jīng)常和尤子文的擺在一起,醒目地出現(xiàn)在城南高中的成績榜上。

      對于讀書這件事的投入,廖之夏幾乎到了一種病態(tài)的程度。大半個學期下來,她居然就沒有回過一次家,連尤子文都看不下去了,在周末找到留在教室看書的廖之夏,劈手就奪了她手里的書:“我說你用得著這樣嗎?大不了下次考試我讓你幾分唄?!?/p>

      少年斜挎著背包,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低頭間碎發(fā)染了夕陽,調(diào)侃的話里隱含著關(guān)切,奈何聽的人卻并不領(lǐng)情。

      廖之夏伸手搶回書,尖尖的下巴一揚:“哼!要讓也是我讓,你就一次考過了我!”

      被嗆聲的尤子文哭笑不得:“好好好,你厲害行了吧,還真是和小時候一個德行?!?/p>

      頓了頓,一只手倏地又蓋上了廖之夏眼前的書,廖之夏深吸了口氣:

      “死蚊子你夠了啊!”

      “為什么不回家?”

      兩句話幾乎是同時出口,空曠的教室霎那間就靜了下來,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窗外有細碎的陽光灑進,廖之夏就那樣望著尤子文,四目相接中,空氣中有細小的塵埃在跳動,無需任何言語,兩人都已經(jīng)明白對方在想什么。

      廖之夏忽然就有些惱怒,狠狠地推開尤子文的手:“不用你管!”

      像是層層武裝的堡壘被人一眼看穿,那種狼狽避無可避,特別是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

      直到匆忙收拾好書包,踏出教室的那一刻,少年的聲音仍在背后不依不饒地響起。

      “喂,廖之夏,別再和你爸慪氣了,生活又不是電視劇,你整天胡思亂想些什么,別把自己代入進去,知道什么叫‘作繭自縛嗎?!”

      腳步一滯,胸口火辣辣的,嗆得廖之夏眼眶酸澀,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生活從來都不是電視劇。

      一切的源頭不是因為他當初的一句話引起的,而是很多年的一個心結(jié),積少成多,日久天長的,卻一直沒人給她解開,于是便只能成了死結(jié),壓得她只想逃離。

      【3】廖之秋就是廖之夏的死穴,觸碰不得。

      廖之夏也沒有想到,姐姐竟然會找到學校里來,找了一樓又一樓,最后找到她所在的教室,拍著窗子大聲喊她:“夏夏,夏夏!”

      那時正好是上課的時間,安靜的課堂被瞬間擾亂,所有人齊齊扭過頭看去,驚訝不已。

      即使是那樣柔美的一張臉,也因為夸張的神情舉止而倍顯怪異,更別說那張臉接下來的一個動作了——

      在對上廖之夏慌亂的目光后,教室外的廖之秋身子一顫,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心頭委屈,嘴巴一撇,居然直接就哭了:“夏夏,夏夏我好想你啊,夏夏你別不理我……”

      整間教室里的師生都蒙了,直到有人一聲驚呼:“看,原來是來找班長的!”

      早就坐不住的廖之夏拉開后門,急急地拖住廖之秋,一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幾步三拽的,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趴在窗口偷聽的頑皮男同學回過頭,擠眉弄眼地沖教室里喊道:“是廖之夏她姐,腦袋有問題!”

      這一下不啻于一聲驚雷,教室里精力旺盛的同學們七嘴八舌,直到角落里響起“砰”的一聲,高高瘦瘦的尤子文一拍桌子,猛然站起的身影一下震住了全班同學。

      “還上不上課了,哪那么多廢話,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少年俊秀的眉眼冷如寒冰,緩緩掃過全班,震懾得所有人鴉雀無聲。

      少年卻在這時緩了厲色,向她鞠了個躬,禮貌說道:“老師,我認識班長和她姐姐,我先出去一下。”

      尤子文在學校外的一條小巷里找到了兩姐妹,還沒走近,就撞見了那樣一幕——

      “我不要這些東西,你通通拿回去,以后也別再來了!”

      包裹被不停地推來推去,結(jié)果嘩啦啦地掉了一地,依稀是些毛衣與棉鞋之類的物什。

      廖之秋像受驚的小鹿一般,顫抖著身子,一邊蹲下去撿,一邊有大顆大顆的眼淚墜下。她用力拍著衣服上的灰,心疼地捂在懷里,嘴里還不住地念著:“冷,天冷了,夏夏要穿衣……”

      昏暗的小巷中,看不清廖之夏臉上的神情,卻也能感覺到少女發(fā)顫的雙手,以及極力克制的情緒:“別撿了別撿了,你快點回去,以后都不準再來了!”

      “這次是遇到好心人,下次呢?你一個人多危險,萬一走丟了回都回不去,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

      沒說完的話被一個聲音打斷,飛奔而來的少年呼吸急促,一把扣住廖之夏的肩頭,放厲了聲音:“你還有沒有良心,怎么能這樣對你姐呢?”

      看清來的人是尤子文后,廖之夏眼眶一澀,心里莫名一片酸楚,又禁不住難堪的惱怒,梗著脖子嘴硬道:“關(guān)你什么事!她又不是我姐,你明明知道我是撿……”

      “別說了!”

      尤子文一聲低喝,回頭望了眼瑟瑟發(fā)抖的廖之秋,像是顧及到不愿讓她聽見些什么,蹲下身子輕輕靠近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秋姐姐,我是蚊子啊,你還記得我嗎?”

      廖之秋臉上的淚痕未干,抱著散亂的包裹,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尤子文,仿佛在腦海里搜尋什么。半晌,她晃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破涕為笑:“蚊、蚊子,吃糖糖……”

      尤子文一怔,緊接著彎起嘴角,如雪花在心中化開,涼涼潤潤,像那年吃過的月牙糖的味道一樣,瞬間將他拉回到遙遠的記憶中。

      在尤子文的童年印象里,廖之秋一直是個溫柔美麗的大姐姐,即使癡癡傻傻地坐在那兒,遠遠望去也像一道風景。而廖之夏呢,一直是個剽悍異常的存在,勇猛得簡直不像個小姑娘。

      他還記得那時自己不懂事,跟著院子里一些調(diào)皮的男生去“欺負”廖之秋,起哄叫她“觀音娘娘”,拿著柳枝往她身上灑水,還編些繞口令笑話她傻,廖之秋聽不懂,卻惹毛了廖之夏。

      寒冬臘月的,廖爸爸還在外頭當值,廖之夏就坐在井邊洗衣服。聽到聲響跑出來,明明小小的個頭,兇悍的架勢卻硬生生把一群男生都嚇住了。其中尤子文倒霉跑慢了點,被廖之夏一盆洗衣水兜頭澆下,凍得一個哆嗦,眼淚鼻涕全出來了。

      而廖之夏仍不放手,又打了水追著那群男生潑,潑完挽了衣袖站在院子中央“破口大罵”,俏生生的一張小臉氣得緋紅:“這么冷的天往我姐姐身上灑水,缺德不缺德,我讓你們也嘗嘗這種滋味!”

      廖之秋就是廖之夏的死穴,觸碰不得,誰要說她姐姐傻,欺負她姐姐,就跟要她命似的,她不管不顧的也要叫那人好看。久而久之,院里的頑皮孩子紛紛舉白旗投降,誰也惹不起廖之夏那股狠勁。

      而雪地里被潑得最慘的尤子文哇哇大哭,那次最后來哄她的居然是廖之秋,她不知哪來的月牙糖,一把一把地塞到他的手心,讓一旁的廖之夏看得兩眼冒火。

      “臭蚊子,那是爸爸給姐姐買的,我都舍不得吃,你要敢吃一顆,我就打你一拳!”

      在強權(quán)和蜜糖之間,尤子文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他不僅吃了,還吃得揚揚得意,被廖之夏追得滿院子跑,一邊跑一邊把糖往嘴里送,大大地出了口惡氣。

      雪花紛飛中,那股涼絲絲的味道融在口里,化在心間,伴隨著廖之秋的笑容,廖之夏的追趕,一并封入腦海的木匣里,成了一段經(jīng)年不變的芬芳。

      【4】再也不會回來,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廖之秋的哭喊傳進巷子時,尤子文仍在勸說廖之夏。

      幾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男生,騎在單車上,將廖之秋團團圍住,他們只是好奇這么漂亮的陌生面孔,卻沒想到會讓受到驚嚇的廖之秋死死抱緊懷里的包裹,尖聲哭喊著:“夏夏,夏夏!”

      跑出巷子的廖之夏回頭一看,幾乎噌的一下,跑回來,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走開,你們別碰我姐!”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當有人要欺負她姐姐,本能地就沖了上去。

      那不要命的架勢讓尤子文拉都拉不住,仿佛時隔多年后,那個記憶里沖他潑水,剽悍異常的小姑娘再次重現(xiàn),如天神降臨般護在了姐姐身前。

      “神經(jīng)病!”

      男生們大驚失色,騎著單車一窩蜂散了。尤子文叫了很久,廖之夏才回過神來,身子一下癱軟了,后背全是冷汗。

      尤子文手疾眼快地扶住她,又心疼又好笑:“你逞什么能,這種時候乖乖站我身后就行了?”

      廖之夏臉色蒼白,鄙夷地瞪了尤子文一眼:“你從小到大就沒打贏過我。”

      尤子文大呼“冤枉”:“那是哥讓你的懂不懂!”

      廖之夏翻了個白眼,沒心情再和他開玩笑,徑直靠近仍在發(fā)抖的廖之秋。廖之秋嚇得不輕,還在拼命掙扎,嘴里哭喊著:“夏夏,夏夏!”

      廖之夏心頭發(fā)酸,知道姐姐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不由得用力按住她,將她摟在懷里,連聲安撫道:“好了好了,我在呢我在呢,沒事了,別害怕,我在呢,沒事了……”

      縮在廖之夏懷里的廖之秋漸漸平復下來,由哭喊轉(zhuǎn)為小聲地啜泣,尤子文脫下自己的外套,緊緊罩住她們,深吸了口氣:“走吧!”

      廖之夏抬頭:“去哪兒?”

      “回家啊。”

      一說回家,廖之夏立刻又變了臉色:“我才不回家呢,那不是我的家!”

      尤子文一只手拖住她,不由分說:“走吧,送你姐姐回家,口是心非的笨蛋!”

      廖之夏最終還是在尤子文的陪同下回了一趟家。

      廖爸爸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高興,買來不少好菜,在廚房里忙個不停。只是那背影竟有些佝僂,才短短半年不見,廖之夏記憶里威風挺拔的父親就憔悴了不少。

      她鼻頭一酸,趕緊低下頭,耳邊又響起尤子文在路上對她說的話。

      “天不怕地不怕還怕自己的爸爸?別再逃避了,就趁這一次把話說清楚,即便你真是……但這么多年的親情又假不了,總歸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釋懷的呢?”

      因為尤子文的存在,廖家這頓飯吃得格外融洽,雖然廖之秋早早就睡下了,廖之夏全程也不怎么開口,但禁不住尤子文這個話癆,拉著廖爸爸一個勁地回憶自己和廖之夏的童年趣事,將整個氣氛弄得其樂融融,為飯后的“交心談話”打造了良好的開端。

      果然,廖之夏在隨父親進房間時已不那么拘謹,還回頭看了尤子文一眼。尤子文沖她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鼓勵。

      一切進展得都那么順利,尤子文如釋重負地等在外頭,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滿面淚痕的廖之夏奪門而出,廖爸爸在她身后嘶喊著:“夏夏,夏夏你回來!”

      廖之夏卻頭也不回,決絕地扔下一句:“我再也不會回來,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尤子文眼皮一跳,來不及多想,趕緊跟了出去。

      【5】秋夜的一輪靜月,夏日的一叢螢火。

      依舊是童年的那個小花壇,卻再也遮不住長大的廖之夏,她的悲傷和她的身影一樣,無所遁形,被尋來的尤子文一眼就看見了。

      那大概是尤子文的記憶里,廖之夏第一次當著他的面哭得那么傷心。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紅腫不堪,像只被拋棄的小貓。她拉著他的衣袖,如溺水之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語無倫次地說著:“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我也叫了他那么多年爸爸,叫了她那么多年姐姐,他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公平一點點?”

      原本所有想說的心里話,在廖之夏看見抽屜里的那張存折時,支離破碎。

      她隨父親進房間時,正好撞見他背著她藏起了什么,一見她來,便手忙腳亂地關(guān)了抽屜。她萬萬不會想到,打開抽屜竟然會發(fā)現(xiàn)一張存折,一張以“廖之秋”名義開戶的存折。

      “不是,夏夏,你別多想,這筆錢的確是留給你姐姐的,可你姐姐的情況你也知道,萬一沒人照顧她了,好歹也……”

      如果說看見存折時廖之夏還只是震驚,那么父親囁嚅著向她解釋的那番話才叫她真正感到寒心!

      原來由始至終她仍是個外人,一個被撿回來,永遠不被在乎,永遠不被親近,永遠不在考慮之中的外人!

      血濃于水,血濃于水,她難過的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最珍視的親人卻沒有拿她當親人。天大地大,她仿佛被拋棄了一般,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蚊子你這個大騙子,你還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你又騙我,又騙我……”

      廖之夏哭得喘不過氣來,對著他又捶又打,像是要將心底積壓的所有委屈與酸楚都宣泄出來。

      尤子文一聲也不吭,任廖之夏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脖頸,他像她安撫姐姐一樣,也輕拍她的后背安撫著她:“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月華傾灑,夜風輕拂,吹過少男少女的眼角發(fā)梢,重疊的身影依偎著,仿佛這樣緊緊貼近彼此,就能驅(qū)走所有的傷痛與嚴寒。

      這一年,廖之夏和父親的關(guān)系徹底破裂。

      她寧愿去尤子文家里過年,寧愿成天待在圖書館,寧愿申請助學貸款,也不愿再踏入家門一步。

      尤子文從沒見過比廖之夏還要犟的人,她比從前更加拼命讀書,似乎這樣就能不去分心想別的東西。

      而總見不到妹妹的廖之秋也在尤子文的幫助下,時常來學校找廖之夏。廖爸爸平時要值班,廖之秋不能總托付給左鄰右舍,最后尤子文在廖爸爸的拜托下,索性在學校里為兩姐妹租了間房,方便廖之夏照顧姐姐。

      對于這個什么也不懂的傻姐姐,廖之夏始終硬不下心不理,她只能挽著姐姐的手走在校園里,認命般地嘆息:“就當上輩子欠了你的吧?!?/p>

      尤子文抱肩走在她們身后,望著姐妹倆在片片紅楓中的背影,一時只覺時光靜好,安詳?shù)孟褚环嫛?/p>

      秋夜的一輪靜月,夏日的一叢螢火,交相輝映,不可分割,他只希望這條路一直這樣走下去,而那個剽悍的笨姑娘有一天也能再次打開心扉,融化她和父親之間的那堵冰墻。

      可還沒等尤子文再次替廖之夏營造機會,蕭瑟深秋的一天,醫(yī)院的一紙通知書卻提前送到了廖之夏手中。

      【6】生活的確不是電視劇,因為它比電視劇要撼人心魄得多,并且永遠沒有重來的機會。

      闊別一年后,廖之夏在病房里再次見到了父親。

      曾經(jīng)印象里的那個高大威猛的男人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骨瘦如柴的病人。

      帕金森氏癥,身體會一點一點僵硬,一種陌生而又可怕的疾病,刺激得廖之夏手腳發(fā)顫,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她直到這時才知道,一年前父親想要藏住的東西不是那張存折,而是一本病歷。

      所以那時廚房里的那道背影才顯得那樣佝僂,憔悴不堪;

      所以才拼命工作,透支余下的精力存了一筆錢,以防萬一;

      所以才要在學校里租房,送走癡傻的大女兒,因為逐漸僵硬的病軀已經(jīng)有心無力;

      所以才矛盾地一方面希望倔強的小女兒回家,一方面又希望她離得遠遠的,不要被他拖累……

      不是不愛,正是因為太愛,才不想成為負擔,于是很多話便不能說出口,只能瞞著,瞞著,直到再也瞞不下去。

      而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真相,要是再不說出來,就真的來不及了。

      “夏夏,你別怪爸爸,爸爸不是偏心……”

      病床上的父親拉住廖之夏的手,聲音虛弱地響起。在廖之夏的淚如雨下中,緩緩揭開了這么多年讓這個小女兒一直耿耿于懷的心結(jié)。

      廖家的兩個女兒的確不是親生姐妹,正如廖之夏所想,她們的五官和臉型無一處相同,父親的區(qū)別對待也是格外明顯,但廖之夏想錯的卻是——

      “撿來”的不是她,而是姐姐廖之秋。

      那個秀美的女孩在六歲那年被接到廖家,正式成為廖家的一份子。

      她的親生父親是一位音樂老師,是廖父的多年好友,兩位爸爸都是妻子早逝,膝下只得一個女兒。

      音樂老師還說,等以后要為兩個孩子寫首歌,讓她們做一對快樂的小姐妹。

      但一次意外,改變了一切。

      那時音樂老師和廖父一同去登山,卻意外遇上了大暴雨,山體滑坡,場面一片混亂。

      千鈞一發(fā)中,音樂老師推開了廖之夏的父親,自己卻被埋進了泥土里,等到救出來時,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廖父握著摯友的手,在床前泣不成聲。

      音樂老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他在彌留之際將女兒托付給了廖父,廖父毫不猶豫地擔下重任,信誓旦旦:“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孩子餓著凍著!”

      在廖之夏三歲那年,家里多了一個六歲的小姐姐,廖父為她辦理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給她改名為廖之秋,從此便當親生女兒一樣來對待。

      廖之秋很懂事,不哭也不鬧,乖巧得讓人心疼,還會帶妹妹,一家三口雖然清貧,小小的屋子卻溫馨無比。

      直到廖之夏四歲那年,貪玩掉進了河里,廖之秋奮不顧身跳下去救妹妹,自己卻也不會游泳。聞聲趕來的廖父看見的就是那樣一個場景,兩個女兒都在水中撲騰,哭喊聲同時揪痛著他的心。時間刻不容緩,問題卻來了——救誰?先救誰?

      這簡直是要人命的抉擇,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廖父眼一閉,扎入水中,終是咬咬牙,朝自己的女兒廖之夏摸去……

      此后無數(shù)個夜晚,廖父都會從夢中驚醒,夢中滿是廖之秋的哭喊,滿是她被水沖走時那絕望的眼神。

      “爸爸,爸爸……”

      她叫他爸爸,但他到底自私地救了自己的女兒,害得她成了一個傻子。

      是的,因為救晚了腦中積水,廖之秋后來雖然撿回一條命,卻發(fā)了一場大燒,燒壞了腦子,醒來后人就癡癡傻傻的了。而廖之夏也受到了驚嚇,病好后全然忘記了幼年這場生死浩劫。

      廖父簡直自責一生,但又不能告訴廖之夏,廖父害怕女兒背上心理包袱,害怕她知道是因為她的貪玩害了姐姐,更害怕她知道是因為父親的自私毀了一個孩子一輩子。他能做的只有彌補,拼命地彌補,零食是廖之秋的,漂亮衣裳是廖之秋的,所有好的東西都要先分給那個癡傻的大女兒,留給廖之夏的只是一句又一句的囑咐——

      “你要照顧姐姐,你要好好讀書,你要考上大學,以后有出息了要帶姐姐過上好日子?!?/p>

      小孩子已經(jīng)敏感地知道什么是偏心,廖父也知道自己不公平,但他沒有辦法,因為這份父愛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他能做的只有盡量彌補。

      當誤會越來越大,怨恨越來越深,面對自己親生女兒的委屈質(zhì)問,廖父心如刀割,真正的原因卻依舊說不出口,只有慌亂地躲閃,造成父女間的矛盾越來越深,直至一堵冰墻堅硬地筑起,再難消融。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么愛她,愛她們,兩個女兒是他生命的全部,他愿意為她們付出一切。

      月之秋,螢之夏,他還想看著她們成家立業(yè),過上美滿幸福的生活,可他終究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夏夏,原諒爸爸好嗎?爸爸不是不愛你,你要相信,世上沒有人比爸爸更愛你了……”

      所以才會以愛之名犯下錯事,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日復一日地愧疚著,只想著那個可憐的孩子能有人照顧一輩子,為此不惜苛待自己的女兒。

      “別說了,爸爸你別說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

      趴在病床邊的廖之夏顫抖著身子,已經(jīng)哭成一個淚人。

      她終于明白,生活的確不是電視劇,因為它比電視劇要撼人心魄得多,并且永遠沒有重來的機會。

      【7】我能和你一起照顧你爸你姐嗎?

      填報志愿的時候,廖之夏遇到了尤子文。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填了同一所大學。

      “蚊子,謝謝你!”

      這句終于說出口的感謝輕而又鄭重,感謝他一直陪她照顧著廖爸爸,感謝他聯(lián)系上了最好的醫(yī)院,感謝他陪她走入考場,感謝……未來的路還有那么長。

      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時,尤子文忽然又叫住了廖之夏,俊秀的一張臉竟然有些微紅。

      “喂,廖之夏,以后……我能和你一起照顧你爸你姐嗎?”

      廖之夏在陽光下微瞇了雙眼,依舊揚起尖尖的下巴:“誰爸誰姐?”

      尤子文一怔,見廖之夏但笑不語,他心跳如雷中,腦子總算轉(zhuǎn)過了彎,欣喜若狂:“咱的,咱爸咱姐!”

      風中傳來縹緲的歌聲,依稀是一位父親曾經(jīng)沒有譜完的那一曲。其實,月之秋,螢之夏,除了月光,螢光,還有晨光,照耀人心,溫暖人心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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