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兩
1
如花大街三十二號,那是一間破舊的門面,門廊上歪歪斜斜地掛著太極館牌匾,一旁的土墻上貼著一張宣傳的告示,紙張有些泛黃,字體亦是不再清晰。
李太極從門里出來,一陣馬蹄聲引得她側目。
來人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千里追風駒,身上穿著靛藍色的袍子,腳踩七彩祥云,不,是白底繡金絲邊饕餮紋的長靴。
李太極理了理略顯凌亂的發(fā)絲,嘴角微勾,在那人勒馬的同時仰起頭。
陽光很暖,從頭頂照下來的時候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光圈,李太極只覺一陣恍惚,仿佛真的就看見騎著白馬而來的皇子。
百里奚勒緊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石階上的女子,剛毅的劍眉微微挑起,狀似狐疑地問了一句:“可是太極館的李姑娘?”
李太極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公子,有什么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太極館業(yè)務涉獵廣泛,上到抓兇破案,下到尋貓抓狗、嫁娶姻緣、風水宅邸,就看您需要什么服務,太極館必是包君滿意?!?/p>
百里奚沒說話,下了馬邁步越過她徑自進了太極館。
李太極挑眉跟了進去,百里奚負手立在不大的小廳里,目光瞄了眼柜臺上擺得亂七八糟的冊子,隨手翻了翻,劍眉越皺越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低氣壓,李太極不甚自在地往后退了退,瞧他這樣子不像是來求幫助的,倒像是來尋仇的。那把背在身后用白布包裹的長劍未出鞘時便已露出隱隱殺氣,該不會是來踢館子的吧!
李太極胡思亂想的時候,百里奚已經湊到她面前,眼觀鼻,鼻觀心,厚重的男性氣息帶著一股子惑人的檀香撲面而來。李太極不覺面上一紅,心跳加速,幾不可查地向后縮了縮脖子。
“李太極?!卑倮镛摄紤械貑玖艘宦暎钐珮O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百里奚擰了擰眉,伸手在她臉上抹了一下。
李太極臉一紅,不悅地挑眉。
“沾到飯粒了?!卑倮镛傻ǖ刂逼鹕碜樱咽持高f到她面前,上面果真躺著一粒干巴巴的飯粒君。
李太極臉一紅,趕忙抓了一本冊子擋住臉。
百里奚很是淡定地把指尖上的飯粒彈掉。
李太極干巴巴一笑:“公子,您需要什么服務?”
百里奚劍眉挑了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求姻緣?!?/p>
大同三十八年,正是宮里選秀女的時候,但凡是年過十五的未婚少女都要去官府送文牒參加選秀,選秀前不得擅自婚嫁。
百里奚這個時候來求姻緣,說實在的有點出乎李太極的預料。她挑眉看著百里奚,暗自揣摩著,好一會兒才道:“不知公子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李家的姑娘?!卑倮镛娠嬃艘豢诓琛?/p>
“城南李家?”聽聞那姑娘是個才女,求親的幾乎踏破了門檻,早被選秀的宮人給入了名冊送進宮里了。
“不是!”
“城西的李家?”城西李夫子是個落地的秀才,女兒年方十六,倒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家碧玉。
“也不是!”
“那,城北的李姑娘/?”那位姑娘可不好相與,聽說是個潑婦,去提親的媒婆十個有八個吃過她的拳頭。
“也不是?!卑倮镛煞帕耸掷锏牟璞?,突然湊近。離得近了,李太極便覺得這人長得有些過分俊逸,連修長卷翹的睫毛都勝過女子,呼出的氣息也帶著一股子曖昧的氣息。
“那是?”
“城東的李姑娘。”
“可城東沒有姓李的姑娘……等等,你不會說的是我吧!”說完,李太極自個兒都樂了。
“有什么不妥嗎?李姑娘年歲看起來不大?!卑倮镛刹换挪幻o她續(xù)了杯茶,從懷里掏出一只鎏了金水的紅木盒子推到她面前。
李太極狐疑地打開一看,瞬時傻眼。清一色的一千兩銀票厚厚的一騾子,數了數,不多不少十萬兩。
喉頭仿佛被什么卡住了,李太極傻愣愣地看著百里奚,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把盒子推了回去:“公子怕是誤會了,我是不嫁人的?!彼樣樀氐馈?/p>
“姑娘是嫌棄聘禮少了?還是嫌棄在下的長相?”百里奚很是認真地問道,勾人的鳳眸眨了眨,李太極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公子就沒聽過什么?”
“我該聽過什么?”百里奚揚眉。
“我是個嫁過人的,還一連嫁了三個?!碧峒巴?,她總還是會想起那種今日喜事明日喪的絕望心情。
“李姑娘覺得我像是短命鬼?”百里奚淡定地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她三任亡夫又有哪一個看著像似短命鬼呢?還不是一個個一命嗚呼。她訕訕地笑,問了句:“公子為何執(zhí)意要娶我?”
百里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不過是受人所托罷了?!?/p>
李太極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你答應那人娶我?”
“我答應他護你一生無憂?!?/p>
2
李太極很好奇百里奚嘴里的那個人是誰,可惜他嘴巴著實硬得很,怎么耗也耗不開,時間久了,她就當這事是個玩笑,總知拒了就是,卻不想他心安理得地賴在太極館不走了。
九月初九重陽到了,宮里的選秀進行得如火如荼,太極館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清冷,除了偶爾有幾個來瞧個搬遷吉日的,大多數的時候李太極是躺在院子里的軟榻上曬太陽,要么就是看著百里奚拿著把刻刀雕木頭。
說實話,百里奚的手藝真是讓人不敢直視,一塊八十斤的木根雕到最后就剩巴掌那么大了也沒瞧出雕的是啥。套句百里奚的話說,哥雕的不是藝術,是寂寞。
李太極第一任丈夫邵陽是一名鏢師,成親前一天,鏢局里接了一趟短鏢,三十里的路程快馬加鞭只需一個時辰。未承想第二日邵陽的鏢隊在西龍坡山腳被發(fā)現,同行的十三人全部被殺,東西不翼而飛。
李太極的第二任丈夫柳中原是一名教書先生,成親那日,席開擺桌,未了,竟是飲酒過量死于非命。
李太極的第三任丈夫何卿是一名屠夫,成親當晚,洞房花燭夜,蓋頭還沒掀開,豬圈里圈養(yǎng)的野豬發(fā)狂,沖進新房把何卿硬生生用獠牙給戳死了。
李太極進了門,屋內赫然擺著一張八仙桌,上面供奉了三只牌位,先后是亡夫邵陽、亡夫柳中原、亡夫何卿。
她捻了把香,點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爐里。輕煙伴著一股子淡淡的香氣徐徐升起,百里奚懶懶地倚在門口,低斂著眉看著被煙氣繚繞的女子,又看了眼八仙桌上的牌位,閑閑地道了一句:“原來是幾位兄長!”
李太極差點吐了一口老血,手里的火折子一抖差點扔出去。
“老大,你別聽這人的廢話,我早就發(fā)誓,這輩子不嫁了。老二你也別氣,回頭我多燒幾本書給你。老三,你這人脾氣不好,也別怪他,他腦子不好使?!?/p>
百里奚聽得臉色發(fā)青,拿扇的手一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太極館的生意很冷清,但絕對是屬于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營生。
天還沒擦亮,院子里便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李太極向來淺眠,趕忙穿了衣物便往門口跑,一拉開門,便覺得一股殺氣撲面而來,還沒來得及尖叫,便覺得眼前一花。百里奚持劍擋在她身前,手里的劍橫著把那柄砍過來的大刀給打斷。
“你這是招惹了什么人?”百里奚甚為不悅地凝眉看了李太極一眼。
李太極還沒從剛才的驚魂中回過神,傻兮兮地抓著他的手臂不放,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一開卦攤小館的能得罪什么人?不是來找你尋仇的吧!你這可是連累我了。”
百里奚眼皮子抽了抽:“那家伙可是直接朝著你砍來的?!闭f著,伸手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大漢。
李太極一愣,抬眼去看那大漢,咦了一聲。
“你認識?”
“亡夫的弟弟?!?/p>
那大漢此時臉色鐵青一片,看著百里奚伸手將李太極攬進懷里護著,氣得牙齒直打顫:“你個小蹄子,我哥尸骨未寒你就在家里養(yǎng)了個男人,你……你……我砍死你?!闭f著,提著半截刀追了過來。
李太極呸了一口躲到百里奚身后,探出個小腦袋冷聲道:“你才是渾蛋,你哥尸骨未寒你就霸占你哥的豬肉攤,頭七未過你就來占我便宜。怎么?現在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百里奚,關門打狗?!?/p>
百里奚挑眉回身瞪了她一眼,卻不動作:“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替人擋刀子的事不做?!?/p>
李太極一愣,忙松開他的袖擺。是?。∷质撬裁慈四??所謂的護你一生無憂她還真當真了,沒有利益牽扯,又無親無故的,他憑什么?
她是個傻的,才會以為他留在太極館就是喜歡自己,就理所當然地護著自己。李太極,你傻了,你嫁了三次,所托非人,竟然還是相信男人?
她苦苦一笑,轉身從他身后站出來。
“哼!臭女人,你要不把我哥留下的銀子交出來,今天我砍了你?!蹦腥艘姲倮镛芍弥焕?,心里更為得意,伸手就抓住李太極的衣領子。
兩人扭打在一起,拉扯間,李太極的衣襟被扯開,露出白玉般的鎖骨和半片美背。
“啊!”李太極驚呼著去拉衣服,百里奚突然抬腳將那男人踹開,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背上露出的半塊詭異的圖騰,鳳眸微瞇。
“百里奚,你干什么?放開我!”
“你確定?”百里奚抿嘴一笑,突然壓低身子在她挺翹的鼻尖上輕輕吻了一下,“嫁給我,我可以為你擋風遮雨?!?/p>
李太極詫異地望著他霸氣外漏又柔情似水的眉眼,心里仿佛有什么微微撞了一下,很輕很快,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甜蜜。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彼醚韵鄤?,到底自己是個嫁過三次的,名聲不好,這么好端端的俊郎自己配不上的。
想著,心里沒由來地一陣落寞。
或許,如果早一天認得他,她會有不一樣的命運吧。
一陣微風吹過,百里奚抬手為她撥開頰邊凌亂的發(fā):“要么你就好好跟你亡夫的弟弟談一談。”
李太極一吸鼻子,收拾起突然襲來的酸澀情緒,扭頭一把抱住百里奚的大腿:“公子,見死不救非好漢?!闭f白了她就是個克夫的,這輩子也不能指望再有什么金玉良緣,即便是對百里奚有些心思,卻又能如何?真的嫁了他,然后看著他和前面三個一樣死于非命?
不,她做不了的??!
世間情愛之事,到底不是“在一起”三個字那么簡單的。
百里奚瞧著她掙扎的模樣發(fā)笑,伸手摸摸她的頭:“沒事,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我看姑娘也不是短命的,去談談?!币话殉堵渌氖滞馔啤?/p>
李太極挑眉再挑眉,這人怎么就是往死胡同里轉?
“你這人怎么這么擰?”
百里奚抿嘴一笑:“受人所托?!?/p>
李太極愣愣地看著他,這人就這么霸道地闖進她的生活,攪亂她一池春水,未了,一句受人所托。
心底忍不住抽疼了一下,到底,她還是逃不脫命運弄人嗎?
自嘲一笑,李太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我答應你。橫豎也是你短命,死了活該,大不了堂口再供個牌位,一二三四還可以湊一桌麻將不是?!?/p>
百里奚抿嘴一笑,也不管自己被咬傷的手,將她拉起來甩到身后,揚眉看著那大漢,意思再明顯不過,現在這女人在下罩著,有事跟我說。
那大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斷刀,狠狠呸了一口:“小白臉子,跟了這娘們的都是短命的?!绷R罵咧咧的,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跑。
“喂,別忘了你的刀?!卑倮镛蓜馔厣系臄嗟渡弦惶簦y光閃動,斷刀咻的一聲朝那大漢飛了過去,撲哧插在他雙腿之間。
3
香火的星星點點光亮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李太極裹了裹身上的長衫,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把牌位上的一只蜘蛛撣掉。
夜風吹得紙窗沙沙作響,本是靜謐的夜卻被一陣敲門聲驚動。
“來告慰亡夫?”百里奚斜倚著門廊,目光冷冷地看著三塊孤零零的牌位,黑暗中,一雙冷冽的眸子灼灼地鎖著李太極。
他們彼此看不見表情,卻被那一種朦朧的曖昧吸引著,她想起他那個極致霸道的吻,臉上經不住紅了紅。
“以后這里就封了吧?!卑倮镛蓻鰶龅氐懒艘痪?。
李太極一愣,撲哧一聲笑了:“你吃醋?”心里莫名地甜蜜,看著他俊秀的眉眼,感覺胸腔里似乎一下子溢滿的情誼。可這情誼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惑人,都讓她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百里奚心里不快地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愛他們,我吃什么醋?”
李太極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愛他們?”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好似就此把他深深刻在心里。因為她知道,這婚,她是不能成的。
因為在意了,因為喜歡了,所以越發(fā)不能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百里奚突然沉默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危險氣息,等李太極回過神來,百里奚已經掠到跟前,單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里。沉默,許久的沉默,就在李太極以為他不會說什么的時候他突然傾身,薄唇輕輕碰了碰她柔軟的耳郭:“封了這里,記住,從今以后我才是你的相公,相公不喜歡‘亡夫?!闭f罷,長袖輕輕一揮,三只牌位嘩啦啦一陣亂響。
太極館的生意依舊清冷,百里奚好似一下子變得格外忙碌,常常是三兩天見不到人影,有時大半夜便牽著馬離開了。
李太極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恍恍惚惚的,仿佛聞到一股奇異的花香,回過神的時候,百里奚已經站在她身前,修長的身子遮了些許光線,素白的袍子染了灰塵,懷里抱著一只紅木的漆盒,那股異香就是從盒子里散發(fā)出來的。
“什么東西?”李太極從躺椅上跳下來。
百里奚張了張嘴,修長的身子一晃,李太極這才注意到他腳下蓄了一攤血跡:“你怎么了?”她忙伸手拖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百里奚的臉色有些蒼白,張了張嘴,沒說話,冰涼的大手捧著她的臉,閉眼前的那最后一眼好似一下子蓄滿了深情,讓她無端端覺得心臟被狠狠揪住了一樣。
“百里奚,百里奚,你醒醒,醒醒!”
百里奚的背后被利刃劃了很深的一道傷口,李太極撕開他后背的衣衫,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化膿了。
“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
“別!”百里奚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手圈著她的手腕,讓她渾身一僵,看著他奄奄一息的樣子忍不住紅了眼眶:“你別鬧了,會死人的,我去找大夫?!?/p>
百里奚依舊死死地拉著她的手不放,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不許走,別離開我!”那聲音里帶著一絲祈求,仿佛用盡力氣去抓住一個人,一輩子也不放手。
李太極掙扎不開,又急又心疼地看著他渾渾噩噩地說胡話,直到他睡著了才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夫。
微斂的眉眼在她沖出房間的時候掙開一道縫隙,百里奚抿嘴一笑,將頭埋在枕頭上,鼻端全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氣。
百里奚的傷不算很重,也就看著有點唬人,休息了幾日便能自行下床了。那個紅木的漆盒他一直放在枕頭邊上,不讓任何人動。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這么寶貴,還弄了一身的傷回來?!崩钐珮O瞧著那盒子發(fā)呆,手里拿著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碗里的粥。
百里奚抱著那盒子抿嘴一笑:“聘禮?!?/p>
聘禮?
李太極撲哧笑了:“那你拿來我瞧瞧。”她伸出手,百里奚把盒子交到另一只手上:“還不是時候。”
李太極一愣,心中略略有些失望,有些賭氣地把粥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你自己吃吧,前面還有生意呢。
4
“??!”
李太極被一場噩夢驚醒,伸手摸了把額頭,已是冷汗淋漓。
她夢見百里奚胸口插著一把血紅的刀子躺在床上,嘴里眼里咕咚咕咚往外冒血,就像她之前的三個亡夫一樣。
“怎么了?”百里奚推門沖進來,見她臉色蒼白如紙,沖過去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李太極沉默不語,心里仿佛吊了十幾個瓶子七上八下的。
她抬眼看著他緊抿的嘴唇和剛毅的下巴,突然生出一種沖動,狠狠地將他推開:“百里奚,咱別玩了成不?你也不是真的愛我,別管什么囑托,咱別成親了!”她把頭埋在膝間不敢看他的表情。反正她就是害怕,害怕他跟前面三個一樣都死翹翹了。
百里奚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愛你。”
“李太極?!卑倮镛傻秃鹨宦?,伸手將她的頭從膝間捧起,不由分說狠狠吻住她冰涼發(fā)抖的唇。
良久,直到李太極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百里奚才放開她,大手仍舊攬著她的腰:“李太極,別否認,你有感覺的,你,喜歡我了?!彼肿煲恍Γp輕啄了她嘴角一下,“放心,我不是短命鬼。既然答應人照顧你一輩子,就絕不會食言?!?/p>
李太極本來帶著絲喜悅恍惚的心情在聽到他后面一句話的時候瞬時消散。
“百里奚,你這個渾蛋,王八蛋!”她猛地一把將他推開,抬腳狠狠朝他腿肚子踹了過去,“誰要你可憐,誰要你照顧!滾蛋!”
百里奚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發(fā)飆,直到腿上傳來一陣劇痛,這女人,怎么這么潑??!
一邊捂著被踹疼的腿,一邊伸手將她拉回來,修長的身體將她壓在墻壁和自己之間:“李太極,你又發(fā)什么瘋?”
“你才發(fā)瘋,你全家發(fā)瘋,我不要嫁給你,你這個渾蛋?!彼话炎ミ^他的手臂狠狠咬上去。
百里奚疼得一皺眉。
直到嘴里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李太極才消停地松開手,狠狠地用頭撞了他的胸口一下:“笨蛋,你不會躲?”
百里奚翻翻白眼,忍不住苦笑:“我躲得開嗎?”
開你個大頭鬼!李太極狠狠剜了他一眼,有點心虛地看了眼幾乎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心里虛??!
見她心虛的模樣,百里奚長長嘆了口氣,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傾身狠狠吻住她緊抿的小嘴。久久,他才松開她,薄唇抵著她的耳垂低低道了一句:“李太極,我喜歡你。以前或許不喜歡,現在,很喜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