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姬
2014-05-14 15:23:14吳怡琴
小小說月刊·下半月 2014年9期
吳怡琴
淮上有一讀書人，名叫俞遜，是巨富沈家的上門女婿。
妻子眉目如畫，姿儀無雙。又好裝扮自己，因此，在當?shù)氐膵D人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俞自從“嫁”給沈氏以后，夫婦倆琴瑟和鳴，從來沒有紅過臉，這讓附近動輒家里雞飛狗跳，哭聲連連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艷羨不已。
沈家藏有一古鏡，色澤古樸，聽說是唐宋時期的古物。岳父對它非常愛惜，從來不輕易示人。俞垂涎不已，多次向沈氏索求，都遭到嚴厲拒絕，弄得他心里直癢癢。
這是個寂靜的夜晚，沈家遭了小偷，所幸失去的東西并不多，但是那枚古鏡卻不見了。偷東西那賊好像就是奔著那古鏡來的。沈氏雖然懷疑俞，但終究因為沒有證據(jù)，所以不了了之。
過了十多天，炎炎赤夏，俞外出公干返回家，在歸家途中見到有個老翁在兜售一面鏡子，那鏡子看起來式樣古樸，不像是現(xiàn)在的樣式，俞問了價錢，在自己的理想范圍內(nèi)，也就把它買了下來。
回到家中，沈氏正好在對鏡貼黃，他笑著說：“娘子，你家有個破銅就好比稀世珍寶一樣，我想拿出來照照鏡子都不行?？?，我今天在市場里給你買了一枚古鏡，和你說，便宜得很，價只百錢卻無人問津，為夫今天為你帶來了，接好?！?/p>
沈氏知道他在發(fā)牢騷，等到拿到了那鏡子一看起來，大驚失色，立馬跳將起來：“這就是我家的鏡，你從哪里買來的？”俞也嚇一跳，說是在市場有個老翁在賣鏡。
沈拿起鏡子自照，卻發(fā)現(xiàn)鏡子里不是她，心下大駭，厲聲問道：“汝是何人？”那鏡子大聲回答說：“汝是何人？”
沈說：“我當然是我丈夫的妻呀，是正室，要不然，其他醋娘子豈能容我?！闭f完沈氏忽然擲鏡，驚倒在地道：“嚇死我了?！蹦晴R子里的人也驚倒在地道：“嚇死我了?！?/p>
俞在旁邊，也嚇得不輕，立馬取來鏡子一看，鏡中站著一個美人，修峨廣頤，面帶春曉，色似秋梨。俞一向認為妻子是天底最美的人兒，及至看到鏡中人，高下立分，覺得妻子簡直是嫫母無鹽。
俞問她是誰，鏡中人回答：“我本來是五代時期朱全忠的寵姬，后來全忠被唐朝（此指后唐）所滅，我也死于亂軍之中，后來有幸逢得仙師。用我的血鑄成這面鏡子，我的魂魄因而得以附上，至今為止，也有數(shù)百年了吧。早聽說郎君志趣高雅，愿作郎君媵之數(shù)。”
俞還是不太相信，于是又問：“你不會害我吧！”
“不敢不敢。只是為了供郎君消遣把玩，不敢與大夫人爭枕席之歡。你不要想太多了?！?/p>
“那你能做什么。”
“作歌。”
于是夫妻倆把鏡奩移到床上，一起聽那女子和歌，只聽那女子聲音嬌媚有如夏日窗外簌簌的小雨，又如可以繞梁的古曲般縈繞于室。
那曲子的歌詞也端正極雅，煞是好聽。夫妻倆不禁為她和聲。
過了一段時間，那女子把衣裳褪盡，只見通體潔白似玉，高峰低谷，一覽無余。那細腰可垂膝下，修長的玉手肆意彎曲做蛇蜿蜒狀，并做出各種媚惑動作，場面風光旖旎。
夫妻倆情不自禁，寬衣解帶，俄而嬌喘連連，夫妻倆置鏡如無物。
自此如此這般日夜不息，幾天不到俞竟至于幾近病危。
岳丈得知，前來索取鏡子，并叱罵女兒不止：“我以前之所以不拿出來給你看，是因為里面有妖，已經(jīng)害了不少人了。我是因為祖上留下來的遺訓不得已才保存它，一朝一夕也就罷了，怎么可如此不舍晝夜。氣死老夫矣，回去在祖宗靈前焚香禱告吧！”
沈家因此把鏡子用鐵盒裝起，請鐵匠淬火封死。遍請名醫(yī)為俞診治，半年方才治好。
后來，俞之岳丈過世，此鏡也下落不明。
選自《新聊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