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村官賣校的無效協(xié)議

文·圖/曲軒 寧彩功

卸任村官賣校的無效協(xié)議

文·圖/曲軒 寧彩功

云南省宣威市務德鎮(zhèn)茨嘎村，是一個比較大的自然村，全村海拔2103.62米，處地山高坡陡交通不便，目前還是一個貧困的山村。

事還得從頭說起。面朝黃土、靠天吃飯的老張一家，一直居住在茨嘎村中一間幾十平方米的瓦房內(nèi)。“為告別擁擠的小屋。”前兩年，生活漸漸好轉起來老張夫妻，決定拿出多年的積蓄蓋房?！安凰悴恢?，一算嚇一跳?！苯?jīng)過初步估算，老張家多年的積蓄遠遠不能圓蓋房夢。

蓋不了房，那就買套村中的“二手房”。有了這個想法，老張一家開始四處打聽村中有沒有人出售多余的空屋。這時，有人介紹了村小學那套閑置的房子。言者無心，聞者有意，老張一家找借口借來了村學校的房屋鑰匙。2013年2月21日，擔心夜長夢多的老張夫妻，看完房屋的第二天，就決定將它買下來。

比老張一家還更急的是村委會卸任主任李國。當天，李國經(jīng)過與老張一家協(xié)商后，毫不遲疑地寫下了“協(xié)議”。為表慎重，村中的老李等五位村民見證了協(xié)議簽訂，并簽名按印。人家畢竟過去是村干部，村學校也是他手上建蓋的，價錢也合理。當天在五位鄰居的見證下簽訂協(xié)議后，老張毫不猶豫地將6萬元現(xiàn)款交給了李國。之后緊鑼密鼓開始籌錢，準備年底喬遷新居。

“這是村集體的財產(chǎn)，李國無權出售?！弊尷蠌堃患覜]有想到的是，當年11月13日，他將2萬元現(xiàn)金交給李國去村委會找房屋鑰匙裝修打掃時，“這盆冷水”給他澆了個透心涼。

卸任村官賣校惹官司

“我也實在是被逼無奈！”提起一年前出售村小學空置房屋的事，與村民老張家同在一個村的李國如此表示。

2006年，李國經(jīng)過村民公開選舉，被村民推選為村委會主任。上任后，雄心勃勃的李國，經(jīng)過多方爭取為所在村的第六村小組建蓋了村校教室。沒有想到，建校的債還沒有還清，當?shù)卣凑諊覂?yōu)化整合農(nóng)村教育資源的要求，決定對生源和師資嚴重不足的茨嘎村第六村小組等一師一校辦學點予以撤并，李國任期中苦心經(jīng)營的“政績”最終成了閑置空房。

轉眼到了2010年4月，李國三年的任期屆滿，由于沒有村民的繼續(xù)支持，滿腔熱忱的他最終還是落選。因為建蓋學校尚欠款，雖然他從“第一當家人”的位置上下來，但建蓋學校的老板卻一直盯著他討要欠款。

“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學?，F(xiàn)在反正用不上，因它（蓋學校）產(chǎn)生的欠款不如就通過賣它來賠?！泵鎸ψ约喝纹诹粝碌拇逦瘯鶆眨簧偃诉@樣勸說李國。2013年初，實在沒有其他還債辦法，個人也不富裕的李國產(chǎn)生了賣學校閑置房還債的念頭。也就在這時，因為沒有宅基地建房的村民老張找到了李國。當天，經(jīng)反復協(xié)商，在老李、老陶等村民的見證下，李國和老張寫下協(xié)議，將學校閑置房以12萬元的價格出售。

2013年12月，眼見盼望已久的房屋買到了手，老張一家人興沖沖地到村委會辦理學校房產(chǎn)轉移手續(xù),不料卻遭到村委會的拒絕，雙方買賣關系被迫終止。

“房子賣不成，還錢吧?！?014年春節(jié)期間，一肚子不情愿的買房人老張找到李國。“錢給建學校的老板了，我去哪兒弄錢還你！”李國搪塞說……

“李國，這是村民老張訴你返還購房款的訴狀，請在法定期限15日內(nèi)作出答辯。”2014年2月28日，李國沒有想到的是，就為這紙賣學校協(xié)議，和老張幾次不歡而散的爭議后，老張當真將他訴進了云南省宣威市人民法院，要求他返還已支付的購房款8萬元，并賠償違約金及損失2萬元。

“學校是村集體的，有人躲著群眾偷著賣，把錢裝進自己的腰包?！边@位村民接著說，“學校存在好多年了，是村里一筆財富，一下子被賣掉，看著都可惜。”

當?shù)夭糠执迕瘾@悉卸任的村官李國私自出售村學校，第六村小組學校悄然易主，老張家以較低價格成為學校的“新東家”。在部分村民的眼中，這一價格也與村民的普遍期望值相去甚遠。最重要的是這筆錢也并未均分到村民手中，而是成為了李國的私產(chǎn)。2014年5月24日，為詳細了解案情，承辦法官走進爭議學校第六村小組，幾位村民正在一起議論此事。

“我出錢買房，咋就無效了呢？”作為土生土長的老張一家，現(xiàn)在都還在想不通，和村干部簽訂協(xié)議還出了錢買房，誰知房屋沒有住上，還惹來了大麻煩。面對訴前上門了解案情的法官，老張還十分擔心地說，就是官司贏了，多年的積蓄和東拼西湊的借款，還不知是否打了水漂，李國會不會早就把錢花完了。

當天，承辦法官走進村委會后，現(xiàn)任村委會干部普遍認為，村小學雖然空閑，但是屬于集體財產(chǎn)，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售，就是要賣，也得通過村民大會等一系列程序。作為前任村主任，李國私自出售村集體學校房屋，村委會成員和村民對此毫不知情，該出售行為嚴重違反法定程序和強制性法律規(guī)定。該村干部還明確說，既然李國自行出賣集體房屋是無效的行為，產(chǎn)生的后果應該由他自行承擔。作為第三人的村委會，被連帶告進法庭，還真是十分冤枉。

法官進一步了解得知，李國所稱欠建筑老板的建校款，村委會其實已經(jīng)給付完畢。他從村民老張?zhí)幨杖〉姆靠?，被其個人不知開支到什么地方了。

賣房協(xié)議無效

2014年5月26日的法庭審理中，面對往事，老張覺得十分委屈。法庭上，老張出示的協(xié)議書上這樣寫著:第六組的小學校因沒有利用價值，不再招生，李國轉賣給老張做住房。賣方原因，一是沒有利用價值，二是（建學校）欠著資金。買方的原因是住房窄。買房地點是第六組大尖角（地名），四址界限是：東齊路、南齊路、西齊李榮家地界、北齊路。如有任何買賣住房爭扯（爭執(zhí)），一切由賣方李國承擔，總房價12萬元。

法庭審理中，李國表示，他被選舉擔任村主任后，協(xié)調(diào)建蓋了第六村民小組學校，建校時欠下建筑老板8萬多元。2010年4月卸任時，賬仍欠著，為此產(chǎn)生了賣學校的事。后來才知道欠款已經(jīng)被村委會償付了。現(xiàn)在因為錢被自己花光了，他要求七年后賠還老張家的錢，老張要求賠償2萬元的損失沒有法律依據(jù)，不愿意支付。

“李國賣房時已不在村民委員會擔任任何職務，無權處分集體財產(chǎn)，其與老張家簽訂的協(xié)議應無效，自行承擔法律后果?！弊鳛榈谌缴戏ㄍサ拇逦瘯J為，協(xié)議無效的擔責主體是協(xié)議雙方，即老張和李國，村民委員會不應擔責。

法庭經(jīng)審理確認：老張與李國為同一村委會第六村民小組村民。2013年12月，老張準備入住所買之房，村民委員會知曉后，對雙方所買賣的學校主張權利，雙方買賣關系終止。之后，因李國未返還老張已付房款，老張起訴要求確認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書》無效，由李國返還已付房款、承擔締約過失責任賠償。

法院據(jù)此認為，原告老張與被告李國2013年3月21日簽訂的《協(xié)議書》，屬損害集體（村委會）利益的協(xié)議，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協(xié)議屬無效協(xié)議，法庭確認該協(xié)議自始無效。因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書》無效，李國收取老張的房款8萬元應積極主動返還，其辯稱要七年才返還的無理主張，法庭不予支持。原告老張要求被告李國承擔損失的請求，因損失的產(chǎn)生屬雙方履行侵權的無效協(xié)議所致，該主張不在法律保護的范圍，法庭不予支持。第三人村民委員在案件中沒有主張權利義務，法院不予判決。

據(jù)此，法院判決老張與李國于2013年2月21日簽訂的《協(xié)議書》無效；由李國在判決生效后三日內(nèi)返還老張已付購房款8萬元；駁回老張的其他訴訟請求。

判決生效后，雙方當事人和第三人村委會均未提出上訴，一審判決生效。

法博士點評

“協(xié)議”又可稱為合同，是指雙方主體在協(xié)商一致的前提下所簽訂的一致意見。所以“無效協(xié)議”又可稱作為“無效合同”，是指違反了合同成立的要件或者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導致無效的協(xié)議。

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52條的規(guī)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一是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訂立合同，損害國家利益；二是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三是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四是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五是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

一般而言，協(xié)議無效也是有五種情形，一是民事主體不合格導致協(xié)議無效。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實施的、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依法不能獨立實施的，都會導致協(xié)議無效；二是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所為的；三是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的；四是違反法律或者社會公共利益的；五是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的。

《合同法》同時明確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本案中，買主老張要求被告承擔損失的請求，因損失的產(chǎn)生屬雙方履行侵權的無效協(xié)議所致，其主張依法不在法律保護范圍，故法院沒有支持。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