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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家的瓦房

      2014-05-03 10:28:01王喜成
      椰城 2014年11期
      關(guān)鍵詞:狗蛋瓦房大姑

      ■王喜成

      大爺家的瓦房

      ■王喜成

      大爺家的瓦房,完全是為了留住一個女人。

      大叔(大爺唯一的兒子)是得陡病死的,公家用一輛三套馬車載一口黑漆棺材把他從城里送回來,在村東他家的祖墳上開的追悼會。下葬后,公家人抱著哭得淚人般的長梅(大爺?shù)拈L孫女),大隊支書抱著長?。ù鬆?shù)拈L孫子)回村上。當時天陰得跟水碗似的,剛進家門雨就跟上來了。在雷聲雨聲中公家人挪動身子躲過從房頂上漏下來的雨滴,然后提出兩個條件讓大爺、大嬸(大爺?shù)膬合保┨暨x:一是等孩子們長大后給其中一個安排工作;二是給五百元撫恤金。當時大爺跟大嬸沉默了好久,然后大嬸有些耐不住,一個勁地用眼瞟大爺,她看見一顆碩大的雨點落在公爹的手背上,那雨點濾過房頂上漚朽的麥秸呈茶褐色,登時只覺得滿屋子都是潮濕、腐朽的氣息。

      大爺看兒媳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屁股,就瞪了她一眼,自己搶先說話了,說完就從公家人手里接過那五百元撫恤金。當時還沒有百元大鈔,全是十元的票子,新嶄嶄厚墩墩一沓,親切而誘人。

      在農(nóng)村,莊戶人家大都是女的當家??纱鬆敿也灰粯?,大爺是一家之主。原因是大嬸不立事,再說大爺當初仗著兒子是公家人,在兒媳面前專橫跋扈。

      對于公家提出的條件,當時不了解大嬸是啥心思,只記得她跑過來對我奶說:“二娘呵,你知道我公爹好花錢,那五百元撫恤金他要是拿著順手流,叫俺寡婦人家拖兒帶女咋過呢?”

      大爺一輩子好逸惡勞,有一個錢想花倆,不治家。大叔活著的時候,大爺有事沒事總好往城里跑,到晌午大叔就到街上食堂里給他買好吃的。到下午回來,大爺?shù)氖掷锟傄喽镉眉埨K捆著的油條,在村街上留下一路焦香,讓村上的小娃娃們饞涎欲滴。

      不只是大嬸,當時全村人都擔心大爺會將那五百元撫恤金順手花掉。但是,他們都把大爺看小了。

      天晴后,待太陽把大路曬得蹦干,大爺用生產(chǎn)隊里的牛車從街上拉回來十多根幾把粗的杉木桿。大嬸傻眼了,大嬸覺得很新鮮,她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直溜粗長,如此上好的木料呢。大嬸在吃飯的時候或是在院里洗衣裳時總好往杉木桿上坐??伤齾s不讓村上的小孩兒們往堆在院里的木料上爬高上低,一看見就趕他們下來,大聲呵斥道:

      “死遠遠的去!”

      大爺接著又從河西的磚瓦窖上往家拉磚瓦。

      大爺用那五百元撫恤金蓋起了三間大瓦房,當時是全村唯一的一座瓦房。

      那時候村上還沒有蓋瓦房的匠人,全是從外村請來的。那年頭農(nóng)村很少有人家蓋瓦房,所以請來的匠人們因閑置多年大都不像匠人了。年齡都在五十歲朝外,佝僂著腰,戴頂破草帽,因常年與莊稼柴草打交道,手上結(jié)滿植物的綠繡。他們做工很慢,樸拙而細致,一天只壘五層磚,一晌只苫三行瓦,從動工到竣工用了一個半月。十多年以后,村上蓋瓦房的人家多了,本村不少男子都學(xué)成了泥瓦匠,做工槍刀馬快,一座瓦房“呼呼啦啦”三五天就建成了??墒菦]過一年毛病就出來了,墻壁變形裂縫,上邊的瓦也松動了,坐屋里能看見天。再說那時候因為窮,蓋瓦房大都用料湊乎,大梁、檁條、椽子細得不能再細,不吃載;又都是雜木,易變形,房坡東凹西塌的,看是瓦房,但是不遮雨,于是就年年修補??墒?,大爺家的瓦房自打蓋好到現(xiàn)在幾十年沒修補過一次。去年春上我回老家,見大爺家的瓦房依然紋絲不動,坯墻雖被風(fēng)雨剝蝕,但仍然不見歪斜,沒一絲裂縫,房坡上的瓦也沒半點松動,不溜坡,完好如初嚴絲合縫,齊齊整整、平平展展。

      農(nóng)村人最費心費力的事要數(shù)起房蓋屋了。大爺家的瓦房建成后,大爺瘦得像變了個人。臉上顴骨突露、眼睛塌兩個黑洞,手背上傷痕累累,身上的衣裳沾滿泥灰。最讓人稱奇的是大嬸,給工匠們做飯,一個人管二十幾口人吃喝,晚上三更半夜地蒸饃,可她卻沒有一絲的倦怠,臉上始終神采飛揚,笑聲爽朗傳得很遠。

      房坡上的新瓦涂上拌水的煤煙,曬干后黑亮黑亮的。山墻的頂端掛上一層白灰,涂抹呈三角形狀,晾到半干后,大爺喚村上識字人上到腳手架上在白灰上刻字:

      建于公元一九六五年農(nóng)歷八月二十三日。

      大爺家的瓦房建成后,在屋里搪墻的匠人們說話甕聲甕氣的,把聲音放大幾倍。

      早上,我媽站在自家的院里大聲喊我起床,沒想到她的聲音在前邊大爺家的瓦房上蕩起回聲,回聲空靈顫悠,藏著無限的神秘。于是,村上的孩子們就站在不遠處齊聲對著大爺家的瓦房喊話,回聲余音悠長,響徹全村,給人一種面對深山古剎的感覺。

      晴天里,大爺家的瓦房散發(fā)出清新的氣息,在太陽的照射下亮起耀眼的光芒。燕子在屋檐下筑巢,喜鵲落在房脊上“喳喳”地叫。村上人一搭一搭地來參觀大爺家的新瓦房,見大嬸一臉的喜氣洋洋,就有人問她:

      “你知道這瓦房是給誰蓋的?!?/p>

      大嬸說:“給我娃兒們蓋的。”

      “不對,是給你蓋的。”

      “我是外姓人,姓兒們是您老王家的根?!?/p>

      “就因為你是外姓人,怕你走,才給你蓋座大瓦房?!?/p>

      “我才不走呢,我都兒女一群了,還走啥?”

      大爺過來跟我奶說:“二嫂,可別怪我愛財呀,當時我也想給孩子們留條出路,待他們長大后進城工作,可畢竟遠水不解近渴??!拴成(大叔的名字)走啦,留下孩大窩小和一個寡婦人家,你瞅咱窮家破舍的,要是不蓋座瓦房,怕是留不住兒媳婦。她要再嫁,要是把孩子帶走,這家人算完了。要是把幾個孩子留給我,我一個老頭子帶一群沒娘娃兒可咋過呢!”

      為了撐起這個家,為了留住大嬸不至于使她再嫁,大爺不僅用那五百元撫恤金蓋起了三間大瓦房,還一改往日游手好閑的惡習(xí)。大爺每天下田干集體活肩上扛著的農(nóng)具上總要掛著一只空籮頭,到晌里歇工的時候,別人占方、打撲克,大爺就跑著拾柴禾、割草。收工時大爺?shù)募珙^上就多了一滿籮頭柴禾或青草。

      大爺家院里的柴禾垛齊房檐高,下邊用高粱稈、包谷稈鋪底,上邊垛豆秸、芝麻根、黃蒿、干草。大嬸望著院里的柴禾垛,燒飯就不用愁了。

      大爺家院里的柴禾垛在院里散發(fā)出醇香、暖人的氣息。黃鼠狼選窩就選中了大爺家的柴禾垛,在里邊生兒育女、繁衍子孫。西院狗蛋夜里在大爺家的柴禾垛旁下棺子逮黃鼠狼,一晚上就逮住兩只。那時候公家收購黃鼠狼皮,一張皮能賣5塊錢。

      在狗蛋進城賣黃鼠狼皮的時候,大爺對他說:“賣了黃鼠狼皮,給我秤斤油條啊。”

      大爺有二年沒吃油條了。

      為了多掙工分,大爺起早拾糞走出瓦房屋才雞叫頭遍兒。到天明,大爺把滿滿一籮頭糞背到村口的大糞坑邊,讓雜工(那時候在生產(chǎn)隊專司集土攢糞工作的,叫雜工)過秤,十斤糞記一個工分,一滿籮頭糞有五六十斤呢。

      我奶曾問過大爺:“你人老眼花的,起五更摸黑拾糞就能看得見?”

      大爺說:“看不見還能聞不到?”

      我奶驚嘆不已,原來大爺五更里到外邊貓著腰全是靠嗅覺聞糞的。

      大爺還說天長日久他已經(jīng)掌握了全村牲畜吃喝拉撒的規(guī)律,比如說狗蛋家的豬好往他家房屋后的楸樹旁屙尿,拴柱家的狗好往村東那座孤墳上拉屎。還有生產(chǎn)隊那幾頭還沒得上籠頭的牛崽兒,夜里跑到村外的麥田里吃莊稼,吃飽了就臥在那兒,五更里你過去趕它們起來,它們一起來就先給你拉屎。

      后來我奶批評大嬸:“你公公給你蓋座大瓦房,又拼死拼活掙工分給你養(yǎng)孩子,你咋不好好做人呢?”

      大嬸的確不好好做人。大嬸早上起來不說做飯,先跑到門前的水塘邊用木梳蘸著清水梳頭,把頭發(fā)梳得蓬蓬松松、水亮水亮的,然后再扎上紅頭繩。寡婦人家是不能扎紅頭繩兒的。大爺從外邊拾糞回來一看見大嬸往頭上扎紅頭繩兒,就抄起院里的扁擔追著大嬸打。這是在大叔死后,大爺?shù)谝淮未虼髬?。大叔活著的時候,大爺經(jīng)常打大嬸。大嬸一身賤毛病,見人好說話,好盯著瞅人;在田里干活,老蔣家的巧嘴女人要是說句能話、巧話,大嬸就跟著學(xué)舌,而且重復(fù)個沒完。大爺脾氣不好,大爺一見她這樣就丟下農(nóng)活上去打她。記得有一次大嬸哭著說:“你打我一次又一次呀!”自從大叔死后,為了留住大嬸,只要不過于出格,大爺總是忍著、讓著她。但是,對于大嬸扎紅頭繩兒,大爺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大嬸挨了大爺幾扁擔,過來向我奶哭訴道:“俺公爹不讓我扎紅頭繩,我才二十九歲呀……”

      我奶卻責備她道:“你是只顧年少輕狂,咋就不知道自己是個寡婦呢?”

      大爺只知道大嬸愛扎紅頭繩兒,可他不知道大嬸跟西院狗蛋好。狗蛋人高馬大,剃個光葫蘆頭,頭頂有個“魚脊骨”。吃飯狼吞虎咽,干活如武松打虎。狗蛋放屁酸臭酸臭,能熏倒人。狗蛋也有女人,長得歪瓜疙瘩梨,還是個跛子。手上的皴皮有銅錢厚,成天沒見洗過臉,見人不言不語的。后來村上的男人們向狗蛋取經(jīng):“都說天下的女人吹了燈都一樣,到底一樣不一樣?”狗蛋一臉的經(jīng)驗之談:“這咋能一樣呢?一個躺床上跟死豬一樣,一個跟老虎一樣,你說能一樣嗎?”

      大嬸跟狗蛋的事,大爺不知道,倒是讓我遇上一回。

      我喜歡去大爺家玩,因為他家是新蓋的瓦房,伏天里屋里陰涼。這天下午,我和大爺?shù)拈L孫長俊坐在他家正間的光地下抓子(一種游戲),大嬸坐在門口納鞋底,兩眼不住地朝外邊瞟。到半晌間,狗蛋進來了,狗蛋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對長俊和我說:

      “娃兒們上外邊玩去!”

      我和長俊都是乖孩子,狗蛋讓我們出去,當時就把抓到手里的石子撒到地上朝外走,剛走出門,無意間回過頭來,只見大嬸“哐嗵”把兩扇門給關(guān)上了,接著是上門閂的聲音。當時我才幾歲,不知道他們?yōu)樯兑P(guān)門上閂,也沒多想,但它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大嬸關(guān)門的情態(tài)至今記憶猶新。我真傻,后來他們兩家打群架,再后來大嬸生小孩兒,我都沒能把那次大嬸關(guān)門的事情有機地聯(lián)系到一起。直到我長大成人,自己有了性意識,才知道那次大嬸把自己和狗蛋關(guān)到屋里的全部內(nèi)容。

      女人們心細,再丑的女人也會爭風(fēng)吃醋。狗蛋的女人平時在人前不吭不哈的,在狗蛋面前逆來順受,但她卻不能容忍狗蛋常去大嬸家。記得有一次大嬸跟狗蛋的女人吵架,大嬸說:

      “不叫你男人到我屋里燃個火吸袋煙,瞅見你就罵……”

      引得一村人遠遠近近地站著看熱鬧。

      狗蛋蹲到她倆中間吧嗒著旱煙袋,面不改色道:“就婦女們事兒多,以后你倆誰也別搭理誰,省得絆嘴?!?/p>

      對于狗蛋的女人跟大嬸反目,大爺并不在意,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狗蛋會欺負大嬸(在農(nóng)村非正當?shù)哪信P(guān)系對女方來說叫欺負)。因為狗蛋不僅跟大爺家是緊鄰,而且族情近,據(jù)說還沒出五服。

      直到來年春上,大嬸身懷六甲,扛著大肚子無處躲藏,再也遮掩不住的時候,大爺去東鄉(xiāng)把出嫁多年的大姑叫回來,讓她逼問大嬸說出奸夫是誰。

      大嬸說:“那天我上街趕集,半路上被人強奸了,我也不認得那人是誰。”

      大姑說:“他把你害到這一步,你還護著他,你不說我也知道他是誰?!?/p>

      大姑不像個女人,體格壯碩,膀厚腰圓,說話大腔大調(diào),走路挺胸闊步,氣勢洶洶。誰要對她好,她能把心掏給你;誰要惹了她,至少半年不安生。大姑先打了大嬸一耳光,然后跑出去雙手叉腰站到當院里面對狗蛋家罵陣,給他來個先聲后兵。大姑嘴烈,她可不管狗蛋是自己的本家,先罵狗蛋的祖宗八輩,再罵他姐罵他妹,一直罵到狗蛋剛出生不久的女兒。罵得血雨腥風(fēng),連雞狗都睜不開眼睛。狗蛋先是坐屋里不吭聲,心想到罵祖宗八輩你就罵吧,反正咱是本家。可是,當他聽大姑罵到“咋不日你沒扎毛的閨女”時,終于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步蹦到當院里,朝大姑應(yīng)聲狂吼:

      “想來著就來著!”

      狗蛋兄弟四個,哥嫂一大群,大爺這邊也有幾個至親兄弟。兩家?guī)资谌舜虻揭黄?。男對男,女對女,小孩兒們則不分性別混戰(zhàn)到一起。從中午一直打到太陽落,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驚動幾個村上的人跑來看熱鬧。好在那時候經(jīng)常搞運動把人給整老實了,打架只是對著掄拳頭,拽頭發(fā),不敢拿刀動槍,要不非出人命不可。

      狗蛋的跛足女人倒老實,龜縮在灶屋正刷鍋洗碗,大姑闖進來把鍋給砸了,把一摞碗給摔了。大姑講理,冤有頭債有主,大姑沒動狗蛋女人一指頭。

      當時我是上到大爺家院里的彎腰棗樹上看他們武斗的,對于這場夢魘般的鏖戰(zhàn)在我眼里始終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唯一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姑摔了狗蛋家的鍋碗后,狗蛋的女人哭著跟她理論:“你嫂子的肚子大怨俺啦?有啥憑證?是狗蛋的褲腰帶掉她床頭上啦,還是……”

      但是,大隊可不論狗蛋的褲腰帶是否掉在大嬸的床頭上。狗蛋不承認,兩家去大隊評理。狗蛋五大三粗也算條漢子,可是一見官就變成了一只龜頭縮腦的灰老鼠。大隊支書小名叫“貓”,貓拍桌子震椅子,詐唬幾聲狗蛋就全招了。

      大隊組織數(shù)十個基干民兵敲鑼打鼓逐村游斗狗蛋,每到一個村莊狗蛋自己敲著一面破鑼喊道:“我叫狗蛋啊,我跟寡婦睡了,睡出事了,把人家的肚子睡大了,我不要臉啊,都別向我學(xué)習(xí)!”

      叫“貓”的大隊支書一腳把狗蛋蹬個嘴啃泥:“日你媽現(xiàn)在全國人民都在學(xué)雷鋒、學(xué)焦裕祿、學(xué)毛選呢,誰學(xué)習(xí)你弄球哩?”

      村上的婦女們對狗蛋同仇敵愾,揚起正納著的鞋底照狗蛋的臉上扇,鞋底上還別著大針,把狗蛋的臉扎得淌血水。后來狗蛋對人說:“日她姐,那些打我的女人都是有名的爛破鞋……”

      當游斗狗蛋游斗到本村時,斗爭會就設(shè)在大爺家的院里。大嬸躲到自己家的瓦房里不出來,大姑進去吼她道:“你出去!”

      大嬸說:“又不是斗我?!?/p>

      大姑說:“你出去扇他幾嘴巴!”

      大嬸這才走出屋子,擠進人圍控訴道:“狗蛋你個挨千刀的,那天晚上我在北地看莊稼,你去欺負我,我不同意,你就掐住我的脖子快把我掐死了!”

      看得出大嬸愛狗蛋,大嬸的巴掌落到狗蛋的臉上幾乎聽不見響聲。

      大隊游斗完狗蛋又把他送到公社坐反省。

      后來狗蛋對村上的男人們說,他跟大嬸第一次是在他自家屋里。當時大爺家扒了草房正在蓋瓦房,瓦房還沒蓋起來,晚上沒地方住,大嬸就在狗蛋家借宿,幾個孩子們跟大爺一起睡到蓋房場上看架木。當時,狗蛋和他女人睡東間,讓大嬸睡西間,中間只隔一道箔籬。平時狗蛋嫌自己的女人又丑又埋汰,不常跟她干那事。但是在大嬸住進他家的當天晚上,狗蛋在東間拼命干自己的女人,還故意把床弄得很響,讓大嬸聽見,以此燃她欲火中燒。大嬸在西間先是連聲嘆氣,接著就來回翻動身子也把床弄得“吱呀吱呀”地響,像是在召喚什么。狗蛋聽見大嬸那邊有動靜,心里就有數(shù)了,待自己的女人熟睡后,就悄悄下床朝西間摸去。還沒待他走到床邊,大嬸就撲到他身上了。完事后大嬸小聲對狗蛋說:“你趕緊過去吧,別讓她知道了,等俺家的瓦房蓋起后,你就去俺家,那里安全。”狗蛋感嘆道:“我能操住瓦房的女人,這輩子死也值了!”

      兩個月后,是我奶過去給大嬸接的生。當時我媽不讓去,嫌不吉利。我奶倒開明,我奶望著大爺家的瓦房對我媽說:“寡婦生孩兒不為丑,有道是‘寡婦生孩兒沒生凈,大閨女生孩兒急而掙’?!?/p>

      我奶從大嬸家接生回來,很惋惜地對我媽說:“遭孽呀,那嬰孩兒生下來多大個子,剛掉地兒兩眼就睜開了,哭聲嘹亮震顫,往尿罐里浸的時候手腳掙扎像要呼喊什么……”

      當天下午,太陽快落那會兒,大爺?shù)拈L孫女長梅和他的長孫子長俊用一根扁擔抬著大爺平時拾糞的籮頭朝村外走,籮頭上邊蓋著一把谷草。我要追著看,我媽伸手把我拉住了,還打了我一巴掌:“有啥好看的?人家扔死娃子呢!”

      長梅、長俊姐弟倆把死嬰抬扔到了村南的荒崗上。

      第二天早上,我去水塘邊洗臉,望見十來只野狗在村南的荒崗上亂竄。中午聽下田回來的人們說,群狗把那死嬰撕吃后,將骨頭拋撒得七零八落,滿崗坡都是。聽來讓人心驚膽寒,從此我有好幾年不敢打村前的荒崗上走,也再不敢去大爺家享受瓦房屋的陰涼了。偶爾受父母之命去大爺家討東借西,總覺得屋里有一股血腥味,且又陰暗沉悶,令人窒息。

      自從出了家丑,大爺?shù)纳窖蚝硬辉傺┌足y亮,而顯得臟亂埋汰,黯然失色。大爺說老王家人老幾代沒丟過恁大人。大姑埋怨大爺?shù)溃骸拔腋绮辉诹?,我嫂子全靠你調(diào)教呢,你沒看管好,怨得了哪個?”

      大爺接受教訓(xùn),從此整日里把大嬸看得緊緊的,公公看兒媳,也真夠難為他了。大爺以前在東間睡,大嬸在西間睡。出事后大爺不在東間的床上睡了,晚上在正間攤地鋪,把著大嬸出進的里房門,枕頭邊放一根拐杖。大爺很警覺,夜里聽見老鼠打架,誤以為大嬸出去偷男人,掄起拐杖一通亂打,屋里“砰砰啪啪”響聲一片。

      六月里,大嬸的娘家媽過來叫閨女回去過六月六,農(nóng)村的風(fēng)俗叫歇伏。大嬸就帶著次子長?;啬锛胰チ恕4髬鹋R走時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雙新鞋跟大爺說:

      “爹,這是我給你做的新鞋,你穿上試試合腳不合腳?!?/p>

      長俊也要攆大嬸去,大嬸對他說:“媽過幾天就回來啦,你和姐姐在家好好聽你爺?shù)脑?。?/p>

      半月后大爺才知道大嬸在娘家改嫁的消息。

      大嬸嫁到河西三黃莊,嫁給一個四十三歲的單身漢。據(jù)說窮家破舍的,兩間爛草房坐屋里能看見天。

      大姑去了一趟三黃莊,想從大嬸那兒把次子長保要過來,回來對我奶說:“沒進村就聽見她在‘嘎嘎’笑,你知道她笑得有多響亮啊。又找了個男人,這樣她可滿足啦、高興啦!”

      我奶說:“她也是被逼的,丟恁大的丑,又驚官動府的,要不走臉上除非戴塊‘驢蒙眼’?!?/p>

      大嬸在這兒的確呆不下去了。

      大嬸因為有短處,在全大隊修水庫的工地上不入人伙,不敢跟男人們說笑,就只有埋頭干活的份。擔土上壩巾幗不讓須眉。大隊支書用高音喇叭號召全體民工向大嬸學(xué)習(xí)。全大隊的婦女們當著大嬸的面說:“學(xué)習(xí)她偷男人哩?學(xué)習(xí)她寡婦生小孩兒哩!”

      狗蛋家因鍋碗被砸,沒錢買;在大嬸坐月子期間,大隊勒令狗蛋往大爺家送米送面。狗蛋家落得沒米沒面沒鍋沒碗。狗蛋的女人做不成飯,氣上來就坐在院里一邊哭一邊罵大嬸。

      幾年后,我媽進城趕集在大街上突然間被一陌生女人一把拉住了。我媽正吃驚,那陌生女人于親熱中帶著苦笑說:“嫂子,不認識我了?”

      我媽拿眼細看,這才認出是大嬸。

      大嬸先問大爺?shù)纳眢w,又問長梅、長俊長多高了。然后聲淚俱下地對我媽說:“其實我不想走啊,我舍不了那三間新瓦房,舍不了長梅、長俊親生兒女,可是公公把我看得緊緊的,不讓我跟狗蛋好,當時我才二十九歲呀,我能守得住嗎?”

      大爺家的瓦房到底沒能把大嬸留住。當時大爺惱羞成怒,掄起油錘要上房子砸瓦,村上人死活把他給拉住了。

      大爺家的瓦房不僅沒能留住大嬸,也沒有給他的孫輩帶來婚戀上的優(yōu)越。七十年代末,長俊長到該娶妻生子的年齡了,那時全村家家戶戶都蓋起了新瓦房,大爺家的瓦房就失去了昔日的輝煌。好在還有長梅,大爺就拿長梅給長俊換媳婦。長俊曾埋怨大爺:“當初要是別要那五百元撫恤金,現(xiàn)在我也是公家人了,還用我姐給我換親?”

      大爺是八八年死的。到九八年,年屆四十的長俊另辟新宅,蓋起了一座全村一流的三層樓房,那是準備給自己十八歲的兒子娶媳婦用的。

      如今,大爺家的瓦房被冷落,閑置在一旁,里邊盛些柴草和雜物,梁上結(jié)滿蛛網(wǎng),老鼠在里邊打鬧。村上的老房子大都扒完了,大爺家被閑置的瓦房在村上的樓群中雖說矮了半截,但依然雷打不動、風(fēng)吹不倒,幾十年沒修補過一次也不見漏雨。它的存在,像是要給后人留下什么警示。

      忽然有一天,村上人發(fā)現(xiàn)大爺家的瓦房里住進一個討飯的老人。住就住吧,也沒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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