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工分的時間,去教他們識字。記得當時我拿著小黑板,寫了一個和平的“平”字,問:“這是什么字?”有人說:“那不是電線桿嗎?”引得哄堂大笑。
上世紀五十年代,農(nóng)村的學生經(jīng)常到山上采松果。松果呈雞蛋狀,表面像魚鱗,我們把它摘下來以后放在太陽底下暴曬,曬干的松果表面“魚鱗”會裂開,里面的松籽掉出來,然后我們把這個松籽,交給學校捐獻給沙漠地區(qū)植樹造林。
小學時候下午三四點鐘放學回家,沒有課外作業(yè)。我們常常拎著籃子,到割完稻子的田里撿稻穗。田邊有些老鼠洞,里邊往往藏著好多稻穗,多的時候一個洞里有五六斤稻谷。我們把它掏出來捐給少先隊,少先隊賣了谷子作為活動經(jīng)費,買紅領巾,買隊旗,買體育用品等等。
那個年代的人雖然窮困,但人們團結互助的精神很好,讓我從小就覺得在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幫助他人是應該的。我學習的目的,就是為了報效祖國,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我很喜歡讀書上學,年年都是三好學生。物理課和化學課是我最愛,我總是第一時間跑上講臺做實驗,通過實驗,物理化學定律不用死背就記牢了,有道是“只有理解的東西,才能更深刻地記住它”。
敬仰英雄模范。在五、六十年代,小說和電影基本上都是講述中國革命和抗日的故事,我記憶深刻的有劉胡蘭、趙一曼和黃繼光的故事。那時我讀過一本蘇聯(lián)小說,叫做《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的主人公保爾 .柯察金,是蘇聯(lián)十月革命時期的戰(zhàn)士。作者寫這本書時已經(jīng)雙目失明,癱瘓在床,仍然把寫作當成他的戰(zhàn)斗,這種頑強的意志很讓我敬佩。我從這里面也得到啟發(fā),人最寶貴的東西就是生命,因為生命屬于我們只有一次。我經(jīng)常想,人的一生應該怎樣來度過?這個問題就在保爾 .柯察金的名言中找到了答案?!爱斈慊厥淄聲r,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在你臨死的時候就能夠說:我已經(jīng)把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這個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為了人類的解放而斗爭?!边@段話我把它記在日記本的扉頁上,我把最后一句話“為兒生活上嚴加管束,要求她們“儉以養(yǎng)志”。她教育女兒說,貧困固然不方便,但過富也不一定是好事,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謀求生活。二是培養(yǎng)她們不空想、重實際的作風。她告誡兩個女兒:“我們不應該虛度一生。 ”三是培養(yǎng)她們勇敢、堅強、樂觀、克服困難的品格,她常對女兒說:“我們必須有恒心,尤其要有自信心?!彼氖墙逃齻円獰釔圩鎳私趟齻儾ㄌm語,居里夫人還以自己致力于幫助祖國科學發(fā)展和波蘭留學生的行動來感染兩個女兒。她的長女約里奧 .居里,也是著名的核物理學家,與丈夫約里奧因發(fā)現(xiàn)人工放射物質而共同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
母親經(jīng)常跟我說:“人家給你一兩,你得還人家一斤?!币簿褪撬自捤f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她經(jīng)常教育我“一個人上半夜想自己,下半夜要想想別人”,也就是要換位思考;人類的解放而斗爭”改成了“為社會的進步和美好而斗爭”。
崇拜科學家。世界上最偉大的一類人就是科學家,他們不斷地去創(chuàng)造發(fā)明,提高人類生產(chǎn)力。初中胡宏利老師在給我們上物理化學課時,經(jīng)常會講很多科學家的故事。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居里夫人,她非常聰明、正直和無私,她一生兩次榮獲諾貝爾獎:1903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放射性元素鐳,開辟了放射化學這一新領域,對于人體透視和醫(yī)學發(fā)展有卓越貢獻;1911年她又榮獲了諾貝爾化學獎。
居里夫人淡泊名利,生活簡樸。諾貝爾獎牌很貴重、很有紀念價值,她卻給孩子當玩具在地上滾著玩。她對孩子教育也值得我們學習。一是培養(yǎng)孩子們節(jié)儉樸實、輕財重德的品德,她對女兒的愛,表現(xiàn)為一種有理智的愛,她對女居里夫人生活極為簡單。結婚時,新房里只有兩張椅子,正好一人一張。居里先生覺得椅子太少,建議多添幾張,以免客人來了沒地方坐,居里夫人卻說,有椅子當然好,但客人坐下來就不走了怎么辦,為了多一點時間搞研究,只要兩張椅子更好。后來她的薪水已增至四萬法郎,但她照樣很不“大方”,每次從國外回來,總要帶回一些宴會上的菜單,因為這些菜單都是很厚很好的紙片,在背面寫字很方便。難怪人們說居里夫人一直到死都像一個匆忙的貧窮婦人。
居里夫人忠于愛情。居里先生因為車禍意外喪失了年輕的生命,她沒有再婚,獨自撫養(yǎng)兩個孩子長大成人。居里夫人一生最大的爭議,可能來自與郎之萬的戀情。郎之萬是居里先生生前的學生,也是一位出色的物理學家。傳說他與妻子感情冷淡,卻深深迷戀上美麗動人的居里夫人,多次向她求婚,但居里夫人一直沒有答應。
居里夫人身上這種高貴、執(zhí)著的品格,給少女時期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影響了我的一生,我想要做居里夫人這樣一個高尚的、純粹的、樂于付出的人,這樣的人靈魂會得到升華,人生會過得精彩紛呈。
父母的勤勞善良、學校老師的諄諄教導、英雄模范和科學家們感人事跡的熏陶,對青少年時期的我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我對自己提出了勤奮、努力、拼搏進取的要求:我一定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絕不會做一個對不起人民、對不起家人的人。
六、大躍進和大饑荒
大躍進。1958年,我在鄉(xiāng)里上小學。農(nóng)村的生產(chǎn)組織由高級合作社改為人民公社,當時的口號是“一大二公,跑步進入共產(chǎn)主義”。人們想象中的“共產(chǎn)主義”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吃飯不要錢”。在很多村莊里,社員家里的爐灶被推掉,不許在家做飯,到公社吃食堂。那時大家放開肚子盡量吃,稻米不節(jié)約,也沒有定量計劃。公社食堂場地窄小凳子不夠,社員就端著飯碗,坐在石頭上或蹲在地上吃。我姐夫當支部書記,哥哥是村長,他們沒有生搬硬套,未將社員家里的灶打掉,也沒有“吃光用光,身體健康”。
1958年大煉鋼鐵,鄉(xiāng)里建起了土高爐,浙江缺煤也沒有鐵礦石,干部組織社員們把山上大一點的樹木成片砍了下來,放在一起用火燒,在它還沒有被燒成灰的時候,用水澆,變成木炭,然后用來煉鋼鐵。沒有鐵礦石,就把家里的鐵鍋、門鎖,甚至家具上的鉸鏈,只要是金屬的,不管是銅的還是鐵的,全部拿去放進土高爐里。如果留下私有物件,就要割資本主義尾巴。因為木炭燃燒的溫度不夠,最后燒成一個個鐵砣,什么用處也沒有。
大饑荒。1960年我考進一市中學就讀初中,我和大部分同學是住宿生,糧(咸)菜自帶,每周回家一次,每月交一元蒸飯費。剛入學校時,一個年級有兩個班,共112人,到畢業(yè)時只剩下28人。主要原因是全國鬧起了大饑荒,很多同學沒有糧食吃,只能把米糠和著野菜餅當主食,大便都拉出血來。
聽大人們說,大饑荒的原因是公社化吃光了村里的糧食,再加上干旱歉收,我老家的情況相對于全國饑荒還不算嚴重。
爸爸為了不讓我挨餓,經(jīng)常到已經(jīng)收完紅薯的空地里,去翻挖尋找殘留的紅薯,往往能找到一些紅薯根,或破碎的紅薯。他把找來的這些東西洗干凈切成條,放在開水里燙個半熟再曬干,然后與沙粒同炒,這樣又脆又香,給我?guī)У綄W校里充饑。
我們還可以到海邊,撿些貝殼蝦蟹之類的東西,所以村里沒有餓死一個人。縣城里條件比我們農(nóng)村還要苦,我看見他們餓得面黃肌瘦,走路搖搖晃晃,聽說還餓死了不少人,活下來的人對饑餓的恐懼還有深刻印象。
七、杭州船舶學校
考上杭州船校。我1963年 7月初中畢業(yè),有些同學都升了高中,打算將來考大學。不幸的是那年我父親得了腎病不能勞動,我也就失去上高中升大學的機會。父親有個結拜兄弟,他有個兒子與我年紀相仿,他們商量結成親家。我知道了后大鬧天宮,把碗都打碎了,父親看我這個態(tài)度也就算了。我初中畢業(yè)時,畢業(yè)考試之外還有升學考試,我跟父親說:“學校里還沒有放假,不能回家?!逼鋵嵨沂侨⒓由龑W考試。國務院六機部在杭州設有一個部屬的、半軍事化的船舶工業(yè)學校,學校告訴我們:考上了這所學校,學雜費全免,吃用還有助學金,考上可轉戶口,畢業(yè)后是干部身份,于是我就去報考了。8月底錄取通知書送到了一市中學,葉素華和童宏釵同學又把它送到我家里,童宏釵和我同時被杭州船校錄取。
我拿著錄取通知單,到區(qū)政府轉移戶口糧食關系。“鯉魚跳龍門”,終身離開農(nóng)村。9月初,我和童宏釵帶著行李從寧波坐火車去杭州船校報到。那時火車不擁擠,服務非常好,每個人都有座位,還有服務員過來給我們遞茶倒水。出了城站火車站,已是晚上 6點多了,天下著毛毛細雨,沒有公交車和的士,我們雇了一輛三輪車,人和行李擠在一起。過了六和塔,到了五云山下,那里有條初中全班畢業(yè)照,中間一排是教職工,前排左四是作者。
長約兩公里的上坡路,車夫累得滿頭大汗,再也踩不上去。我們只好下來幫他推,9點左右總算到了學校。辦了新生報到手續(xù),我們分在 3631班。
杭州船校是 1960年新建的學校,我們是第四屆。該校主要培養(yǎng)軍用導航儀器的設計制造人才,我學的是精密機械加工專業(yè),此外還有無線電專業(yè)等。杭州船舶工業(yè)學校 1997年并入浙江工業(yè)大學。
緊張嚴格的學習生活。由于父親身體不好,失去了生活來源,我初三班主任董繼法老師主動借錢給我上學,每學期 5元,直至畢業(yè)。
語文老師楊耐雪是船校的班主任,記得陳公權是數(shù)學老師,制圖課是尤老師,他們敬業(yè)負責,工作認真。殷躍明老師是我們的教導員,當年他的愛人就已經(jīng)半身不遂,一到周末,天氣晴好時,他就會把她推出來曬太陽。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他愛人還健在。一輩子不離不棄,相濡以沫,殷老師這種對家庭負責任的態(tài)度,給我們留下很好的印象。
我們學校很注重德智體全面發(fā)展,課程很緊,紀律嚴明,軍事化管理。軍號一響,立即起床,進行體育鍛煉,然后早自習。自習結束,一個個班級排著隊唱著歌去用餐。食堂以班級為單位,分好一桶飯幾盆菜,然后再由值班的同學,分到每個人的碗里,大家一起站著吃。班上有個叫盧留春的同學,他的飯量比較大,老是感覺沒吃飽。無論是飯還是粥,每次他留到最后,把木桶刮得干干凈凈的,甚至把木屑都刮到碗里。至今同學聚會,有人還開他的玩笑,問他吃飽了沒有。
剛到學校第一學期,我們特別想念家鄉(xiāng)。班上有個叫陳銀龍的同學,負責開信箱,信件一到,大家圍著搶,“有沒有我的,有沒有我的……”大家都盼望著放假回家的日子快點到來,他每天在黑板上倒計時,寫上離放寒假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