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和音樂的關系一直是密切的,這說的不是大文豪的生活里如何不能沒有音樂(雖然這類例子很多,比如羅曼羅蘭、泰戈爾、蕭伯納),而是音樂如何受到文學的直接影響和啟迪,進而迸發(fā)出新的音樂創(chuàng)作。
音樂成為詩以外的另一首詩看起來是如此合情合理,好比舒曼的《詩人之戀》出自海涅、柏遼茲的《哈羅德在意大利》出自拜倫、舒伯特的《冬之旅》出自米勒、貝多芬的《五月之歌》出自歌德。即便聽起來毫無關聯(lián),但肖邦的《敘事曲》和《降A大調波蘭舞曲》明顯受到波蘭詩人密茨凱維奇詩歌的影響,李斯特的交響詩也幾乎無一例外是詩人和作家文學作品的音樂版本。
大量把戲劇文學名著改編成歌劇的例子也比比皆是,諸如瓦格納的《漂泊的荷蘭人》、威爾第的《茶花女》《弄臣》《唐卡羅》、比才的《卡門》、理查德·施特勞斯的《莎樂美》、羅西尼的《威廉退爾》、古諾的《浮士德》、柴可夫斯基的《葉甫蓋尼奧涅金》、馬斯內的《曼儂》、普契尼的《賈尼斯基基》等,都是文學與音樂的美麗邂逅,這當中莎士比亞的影子無處不在。
一行詩、一出劇本,莎士比亞成了古往今來許多作曲家的繆斯。從管弦樂到交響詩、從歌劇到芭蕾音樂,作曲家試圖用音符為他的戲劇做出不同的表述。雖然莫扎特的作品中沒有一絲莎士比亞的痕跡,同樣令人不解的是貝多芬對莎翁只字不提,但古典音樂發(fā)展到十九世紀的浪漫主義卻掀起了一股莎士比亞崇拜,其中最大的狂熱者就是法國作曲家柏遼茲。
初涉莎翁的戲劇,柏遼茲就像被“霹靂擊中一般”,認為那是“全部的藝術天堂,照亮世界最偏僻的角落”。充滿豪情和富于幻想的柏遼茲因而深受感召,先后完成了《李爾王》序曲和戲劇交響樂《羅密歐與朱麗葉》,并以《哈姆雷特》中的“奧菲麗亞之死”為詞,創(chuàng)作了管弦樂與合唱《悼亡曲》。 到了晚年,他對莎翁仍然念茲在茲,以《無事生非》為腳本完成了歌劇《碧翠絲與班狄克》。
由莎翁戲劇衍生的歌劇數量之多寫起來恐怕是一部長篇巨著,其中公認的杰作要數威爾第的《麥克白》《奧賽羅》和《法爾斯塔夫》。
作為威爾第的第十部歌劇,《麥克白》是威爾第首個改編自莎士比亞的作品,1847年在佛羅倫薩首演即大獲成功,從此以后,威爾第就對莎翁產生了迷戀,之后的《奧賽羅》和《法爾斯塔夫》寫得一部比一部精彩,尤其取材自莎翁喜劇《溫莎的風流娘兒們》的《法爾斯塔夫》,這是威爾第最后一部歌劇,也是他全部歌劇的巔峰之作。相較于過去多以悲劇見長,威爾第在八十多歲高齡以更宏觀的想法,將畢生技藝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留給后人一出膾炙人口的作品,知名度甚至遠超莎士比亞的原著。
在蕓蕓莎翁作品中,被改編得最多的無疑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出最經典的愛情悲劇,分別出現在古諾、柴可夫斯基、
普羅科菲耶夫和柏遼茲的作品里。古諾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以歌劇說故事,來到柴可夫斯基,它變成了單樂章的幻想序曲,而普羅科菲耶夫則配合芭蕾舞劇的場景譜出優(yōu)美動聽的芭蕾音樂,真是“一個故事,各自表述”。此外美國指揮兼作曲家伯恩斯坦的音樂劇《西城故事》,也是以《羅》劇為架構,只不過將故事的背景拉到了二十世紀紐約拉丁美洲裔的幫派械斗中。
這幾部作品各有絕妙之處,但個人認為最精彩的還是柏遼茲的戲劇交響樂。柏遼茲把發(fā)現莎士比亞、發(fā)現《羅密歐與朱麗葉》、發(fā)現自己傾心相愛后成為他妻子的女歌手史密森稱為“我一生最重大的戲劇性事件”,因此他在創(chuàng)作《羅》時,是懷著無比狂熱的激情的,除了管弦樂,還加入了合唱及獨唱,規(guī)模宏大,氣勢昂揚,具有豐富的手法和復雜的結構,一些悲劇場面的刻畫更是蝕人心骨。
互為影響,莎士比亞也是喜歡音樂的,他甚至把音樂的價值上升到道德的高度:靈魂里沒有音樂或是聽了甜蜜和諧的樂聲而不會感動的人,都是擅于為非作惡、使奸弄詐的;他們的靈魂像黑夜一樣昏沉,他們的感情像鬼域一樣幽暗……沃恩·威廉斯譜寫《音樂小夜曲》時特別選用了這幾句詩,真切地表現出音樂藝術和莎士比亞之間的相互傾慕,也讓人感受到,如果閱讀莎翁是一種樂趣,那聆聽莎翁將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