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用孰相須 寒泉出金井

如今，一個讀書人的書齋里除了電腦和幾本書，可以什么都沒有。但是在古代，一個文人的書房案頭是非常豐富的，除了“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以外，還會有大量的文房用品，比如筆洗、筆筒、鎮(zhèn)紙、硯滴等。這些文房清供隨著歲月的變遷，已經(jīng)逐漸消失在文人的書齋案頭，難以尋覓到它們昔日的蹤影，只有在收藏家那里，可以見識到它們往日的精彩。硯滴又稱水滴，是一種專供研墨用的滴水器皿，它形體雖小，卻設(shè)計精巧，便于流水量的掌控，雖盛水不過數(shù)滴，卻有積水成淵的雅趣。據(jù)《飲流齋說瓷》第九“雜具說”中載：“凡作物形而貯水不多則名曰滴?！?/p>

硯滴出現(xiàn)在何時，史界眾說紛紜，并無確切結(jié)論。葛洪《西京雜記》曾說，廣川王曾發(fā)掘晉靈公的墓，發(fā)現(xiàn)墓中有一枚大如拳頭的玉蟾蜍，器腹中空可盛水，廣川王將其作為硯滴，這是關(guān)于硯滴的最早記載。現(xiàn)知最早的硯滴實物，是1984年江蘇揚州甘泉老虎墩墓葬出土的東漢“飛熊形玉硯滴”，此器是目前發(fā)現(xiàn)出土最早的玉制硯滴，以此推理，硯滴最遲不會晚于漢代出現(xiàn)。硯滴名稱最早出現(xiàn)在唐朝皎然《送裴秀才往會稽山讀書》一詩中：“一身赍萬卷，編室寄煙蘿。硯滴穿池小，書衣種楮多?！彼未P(guān)于硯滴的記載很多，朱長文《墨池編》有《硯滴銘》詩；楊萬里《送黃巖老通判泉州》；陸游《不睡》詩都有硯滴的記述。明陶宗儀《說郛》中說硯滴的使用是“捻其竅，則水不滴，放之則滴?！?/p>

硯滴承載著文房之實用功能，同時寄托著文人雅士的審美情趣。早期的硯滴形制多由使用者直接向工匠詳細(xì)提出其設(shè)計要求，工匠按使用者的設(shè)計要求制作。正因如此，至今所看到的年代較早的硯滴作品中，雷同者甚少，品性獨具。按時間梳理現(xiàn)硯滴形制之后發(fā)現(xiàn)，硯滴早期為銅制，后改為陶、瓷、玉、石等材質(zhì)，其樣式、材質(zhì)，歷代均有創(chuàng)新，形成具有時代特點的作品。漢代硯滴多為龜蛇熊羊之形，材質(zhì)以青銅為主，造型古樸渾厚。三國時期的青釉兔形硯滴，出自當(dāng)時越窯，其造型古樸，有吉祥團圓之意。晉代蛙龜?shù)惹啻沙幍我草^為流行。南北朝時期硯滴，材質(zhì)多為瓷質(zhì)，造型以動物為主，如蛙形、兔形等，也有其他造型的硯滴。唐代硯滴形制小巧，造型別致，除有瓷制品外，還有銅制品，造型豐滿，風(fēng)格端莊，具有唐代瓷器典型特征。宋代瓷器的發(fā)展，加之人們審美水平的提高，硯滴作為文房品種之一，風(fēng)格新穎別致，題材有舟形、坐俑形、童子牧牛形、魚形等。元代出現(xiàn)青花硯滴，主要產(chǎn)于景德鎮(zhèn)窯，早期繼承宋代瓷器風(fēng)格。明代瓷業(yè)高度發(fā)達(dá)，硯滴更是爭奇斗妍，尤以宣德時器物別有風(fēng)韻。清代硯滴，做工精巧，題材有人物、動物、瓜果等，釉色有祭藍(lán)、醬釉、綠釉、粉彩等，材質(zhì)有銅、瓷、木、玉、紫砂等。至民國年間，使用人群的減少使得硯滴的發(fā)展走向衰落，形制雖有發(fā)展，但種類甚少。

關(guān)于硯滴的具體使用方法，歷史文獻(xiàn)中并沒有詳細(xì)的記載。清陳云龍輯《格致鏡原》載：“魚硯滴二，皆硯席中，奇玩也。作負(fù)蛇而有行勢，背為圜空，可以納水。其一制小獸，如指大，以立背上。皆口銜物若杯狀，遇水出，則吐杯中，制作精妙，宛有生意。”據(jù)此我們可以作大致推測：硯滴的構(gòu)造由頂口、器身和出水口三部分組成，使用步驟可分為：首先，找一個體積容量比硯滴大很多的器皿，盛滿水，將硯滴往其中沉底一放，器身很快就盛滿水；其次，用手傾斜器身，由出水口往硯池中注水；最后，看到硯池中的水量已足夠，立刻用手指在硯滴的頂口一按，出水口的水流頓時停止。這樣一來，控制研墨時水流量的大小，可以精確到“滴”。硯滴利用物理學(xué)中的流體重力原理，成功地精確控制了硯滴的出水量。

青釉龜式硯滴，晉，高5.8厘米，口徑2.4厘米，底徑2.4厘米，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硯滴為龜形，龜首高昂，呈匍匐前行狀。造型小巧，體態(tài)生動。背上凸起圓形直口，為注水孔，無蓋。此器青釉薄潤，腹部無釉，為晉代青瓷特點。

青玉臥羊式硯滴，漢，高5.8厘米，長6.8厘米，口徑1.3厘米，清宮舊藏。圓雕一臥羊，利用褐色斑跡巧做羊首，雙目圓睜。背上有孔，為注水口，并圓雕雙羊紐柱蓋。此硯滴造型古樸，采用圓雕技法，雕工簡練。

青玉黑斑臥鳳式硯滴，明，高8.5厘米，長12.3厘米，口徑1.3厘米，清宮舊藏。青玉質(zhì)。圓雕一臥鳳，鳳首高昂，羽冠高擎。通體用陰刻線表現(xiàn)鳳羽紋。背上有孔，為注水口，并帶柱管為蓋。

青玉辟邪式硯滴，明，高5.9厘米，口徑1.7厘米，清宮舊藏。青玉質(zhì)地瑩潤。通體圓雕一辟邪，粗頸，長眉大嘴，頭上有雙角，四足有力，呈匍匐前行狀。背上有柱形管，內(nèi)有一小細(xì)孔通透可滴水。滴管上部圓雕獸紐，便于提攜。

青玉松竹梅紋硯滴，明，通高7.7厘米，底徑4.2厘米，內(nèi)口徑1.8厘米，此物舊藏造辦處。玉經(jīng)火燒呈白色，器外壁有部分黑灰色。圓筒形器壁上淺浮雕松竹梅紋，為歲寒三友。其根莖的雕刻紋飾一直延伸到底部，下雕三螭虎首形足。

青玉臥鹿式硯滴，清乾隆，高7.2厘米，長13厘米，清宮舊藏。青玉質(zhì)，玉中帶有浸色。圓雕鹿形，呈四蹄伏臥、仰首目視狀。鹿腹中空，背上有圓孔，為注水口，并鏤雕靈芝紋柱蓋，用于滴水，構(gòu)思巧妙，為乾隆時期仿古佳品。

青玉臥鶴式硯滴，清中期，長9.2厘米，高7.2厘米，口徑1.3厘米，清宮舊藏。硯滴為青玉雕琢而成。造型呈臥鶴形，鶴背上有圓孔，嵌紅珊瑚桃形柱蓋，為注水口。鶴長頸，頭頂上嵌紅珊瑚，呈回首銜桃枝狀，神態(tài)自然，構(gòu)思巧妙。此器采用圓雕、浮雕技法，表現(xiàn)鶴身羽毛，雕琢精細(xì)。

碧玉臥鳳式硯滴，清中期，最長12厘米，最寬6.8厘米，通高6.7厘米，蓋口徑3.3厘米，清宮舊藏。碧玉質(zhì)，器中有綹斑。圓雕子母臥鳳。大鳳為夔鳳，扭頭。頭上有一靈芝狀角，卷云耳。三爪趾，腿俯臥于胸腹下。鳳口中有一小洞與內(nèi)膛相連。蓋紐為一小鳳，勾喙，鳳冠稍上翹。蓋下有雙腿臥于腹下。

青玉臥鳳式硯滴，清中期，高4厘米，長10.5厘米，清宮舊藏。青白玉質(zhì)。圓雕一鳳團身棲息于竹葉之上。鳳曲頸回首，冠上雕花，細(xì)長丹鳳眼，勾喙。四爪。腹部掏空盛水，背上柱蓋為一團形小臥鳳，與扭身回首之大鳳遙相呼應(yīng)。

瑪瑙石榴式硯滴，清中期，通高8.5厘米，最寬7.5厘米，清宮舊藏。瑪瑙質(zhì)地潤澤。以白瑪瑙隨形做成石榴形硯滴。器外以紅色瑪瑙俏色為石榴枝葉纏繞，上雕石榴花與石榴。硯滴口沿處還利用紅瑪瑙俏雕一蝙蝠。形象生動有趣。

硯滴是文人的文房用具，不是因為它盛裝硯水的功能，而是當(dāng)這些實用器轉(zhuǎn)變?yōu)橛^賞把玩器以后所賦予在它們身上的情感變得更為重要了，真正的價值不在于用，在于那精致的造型和盈盈可握的愉悅及體現(xiàn)出來的文化品位。把玩手中，靜觀案頭，不僅可以寄情幽思，揮灑胸襟，還可標(biāo)舉文人非凡的才華、脫俗的人格與至高的審美情趣。自古以來的硯滴形式多樣，千姿百態(tài)，但均有其共同點，那就是宜控制出水量。小小硯滴，隱含著深邃的中國特有的文化內(nèi)涵，散發(fā)著濃郁的文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