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
2014-04-29 00:00:00啟之
青年文學家 2014年13期
江明雖然已從校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但由于他是全縣中學校長中資深望重的老校長，加之還是縣政協(xié)委員，所以人們總是不改口，習慣地叫他老校長。
江明是首批被評定為中學高級職稱中的一員，他的工資在全縣教師隊伍中是屈指可數的。他在縣老干部家屬樓原來就分有一套六十五平方米的房子，由于已居住了將近二十年，加之面積又窄小，外貌又破舊，現在就購買了一套一百四十平方米的大房子，家里高檔家具和電器，樣樣齊全。他出入還有自己的私人小車坐。
但在他布滿溝壑的臉上，總要不時泛出一些愁容來，并自言自語道，這人咋就這么不經老，自己一輩子還沒有干出個啥名堂來，就已到了快退休的年齡……
一次，小楊老師開玩笑說：“江校長，我啥時候能奮斗到您這一步，拿上高工資，住上漂亮的房子，還有小汽車坐，就是馬上得了絕癥死了也知足！”
江明笑著沒有吭聲，因他正趕著去參加縣政協(xié)召開的一次會議。
晚上，他躺在縣招待所的床上，小楊的那句玩笑話，不由從他的信息庫里蹦跳出來，縈繞腦際，揮之不去，細細一嚼，攪得他心煩意亂，不由愁上眉頭，長吁短嘆道：“這人活到被別人羨慕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日落西山、快要踏上黃泉路了……”
當年，江明風華正茂時，也曾羨慕過老校長，尤其眼紅老校長享用過的三樣東西——自行車、手表和收音機，因為在那年月里，這三樣東西太具誘惑力了。每次看到校長騎著的自行車，他就心里癢癢的，便尋思道，啥時自己能有一輛自行車在縣城里騎著跑上一百個圈子，美美地過一把騎自行車的癮，該有多高興呀！
一次，他在校長辦公室前瞧見停放著一輛自行車，就身不由己地便產生想騎一騎的念頭，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自行車跟前，悄悄地騎著去了街上，結果鬧出了一個被抓小偷的笑話來。別人向他投來的是鄙夷的目光，可老校長卻沒發(fā)什么火，溫和地說：“小江，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兒，我理解你的心情，人一活到我這歲數，一切功名利祿都如同過眼煙云一般，不值得迷戀了。我現在最羨慕你的青春年華，這是比金子還珍貴千倍萬倍的東西！”
當時，江明聽了老校長的話，心里感到很茫然……
如今兩鬢斑白的江明，一想到老校長飽含哲理的話語，便深深地感到這的確是金玉良言。這人世間的東西，當你擁有時，就往往覺得它并不稀罕，一旦失去了，卻倍覺它的珍貴！
在青年教師座談會上，小馬老師說：“江校長，我如果能有您那一套房子，岳母就不會阻攔我和紅霞的婚事了。如今買不起房子，說不定哪一天婚事兒就徹底吹了！”
老校長說：“小馬，別灰心，只要你不虛度時光，乘著年輕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來，何愁沒有好姑娘來追你呢？現在我啥都擁有了，倒覺得那些東西都是催命鬼，皆屬于身外之物，死了也帶不走。我最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
小馬不解地問：“您羨慕年輕人的啥？我現在一無所有，還值得羨慕嗎？”
老校長說：“我羨慕你們的青春年華，多少次夢見自己也回到了年輕時……”
小馬說：“這年輕能頂啥用，您不也從年輕時走過來的嗎？”
老校長笑著說：“你現在不明白這理兒，終究會明白的！”
過了半年，江明被送進省城醫(yī)院做了肝癌晚期手術。他躺在病床上，不禁長嘆道，假如時光能倒流到從前，他還要好好地活著，要加倍為教育事業(yè)多做一些自己應做的事情哩。唉，現在想這些還有啥用？這人的心態(tài)咋就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