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北京東交民巷往事（三）

接收工作矛盾叢生

根據(jù)這一辦法的規(guī)定，國民黨政府行政院同時在11月24日公布了《租界及使館界官有資產與官有義務債務清理委員會組織規(guī)程》。12月14日，北平市政府也轉發(fā)了該組織規(guī)程。其主要內容是：“各清理委員會的職責包括：1，審查并確定各租界及使館界內應行移轉于中國政府之官有資產與官有義務與債務；2，協(xié)助接收機關接收租界、使館界內之官有資產；3，擬定如何擔任并履行官有義務債務之具體辦法，呈請行政院核準施行。各清理委員會各設主任委員一人，綜理會務，由當?shù)厥虚L擔任。各清理委員會設委員五人至七人。由行政院指派法律專家及熟悉租界使館界之人員充任之。

1946年7月，北平使館界官有資產及官有債務義務清理委員會正式成立，設在西班牙使館原址。由市長熊斌（后為何思源）任主任委員，委員七人，分別是市政府秘書長楊宣城（后為鄧繼禹）、法律顧問黃覺非、參事胡寄窗、外事處長唐悅良（后為左明徹）、地政局長張道純、警察局長陳焯（后為湯永咸）及外交部平津區(qū)特別員季晉澤。

這樣，國民黨政府接收北京使館區(qū)的法律和組織方面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接收工作應以北平市政府為主導。然而現(xiàn)實的接收工作卻矛盾叢生。首先，北京使館區(qū)可供接收的資產已經所剩無幾。使館區(qū)內各國房產共157所，每所房屋的房間從10間到800間不等。英、美、法、蘇、比、荷、瑞士等國駐華外交機構已自動復原，在各國使館原址設立使館駐平辦事處或領事館。而敵國公私資產大部分已經被河北平津地區(qū)敵偽產業(yè)處理局接收，委托中央信托局保管運用，有的已出售、出租。美國兵營住滿了幫助國民黨政府的美軍士兵。這就使得北平市政府能夠收回的資產非常有限，而清理委員會的查看土地、丈量房屋等清理工作也很難開展。其次，就是發(fā)生了北平市政府與河北平津地區(qū)敵偽產業(yè)處理局的管轄權之爭。使館區(qū)的敵國公私財產的大部分已經被河北平津地區(qū)敵偽產業(yè)處理局搶先接收，有的為外交部、財政部、交通部接收。而根據(jù)《接收租界及北平使館界辦法》的規(guī)定，北平市使館區(qū)的敵國公私資產應由北平市政府接收，而敵偽產業(yè)處理局不肯把已經到手的財產再交出去，雙方爭執(zhí)不下。而行政院最終的指示是“處理局未了各案仍應由該局繼續(xù)處理，以免紛爭。惟屬于敵國使領館之財產，可仍由市政府會同外交部派員接收”。這樣一來，北平市政府所能接收到的財產就更少了。

主要做了三個方面的工作

自清理委員會成立到1947年12月清理工作基本結束，北平市政府各部門及清理委員會主要做了以下三個方面的工作：

首先，確定了到底什么是北平使館區(qū)的官有資產、官有義務和債務。官有資產是指管理使館界事務公署所有及保管的一切資產，包括動產、不動產、流動資產、設備及使館界廣場，這些資產都進行繪圖和清點造冊的工作。官有義務是指管理使館界事務公署所行使的公共職務，包括治安、消防、衛(wèi)生和公務四項。這些義務現(xiàn)在已經由中國政府履行，以后應繼續(xù)由中國政府履行。官有債務是指管理使館界事務公署所欠的債務。由此可見，所謂使館界的官有資產、官有義務和債務都與管理使館界事務公署有關。

其次，北平市政府各部門開始恢復使館區(qū)的市政工程建設，收回使館區(qū)的公用設施。1946年12月至次年7月，北平市工務局制定了整修使館區(qū)道路的計劃，并對使館區(qū)內的樹木、橋梁、水井等進行了統(tǒng)一的接收，還提出了使館區(qū)的改建計劃。1947年6月至7月，北平市衛(wèi)生局也接收了使館區(qū)的公共廁所，并制定了整修啟用計劃。

第三，有限度地清理使館區(qū)內西方列強留下的有辱中國國體的痕跡。在英國使館圍墻的東北角墻壁上，有義和團運動時期留下的槍彈損壞痕跡30余處，英國使館在其上用藍油漆寫了“Last We Forgot”（永志不忘）的字樣，而且字跡清晰，清理委員會員認為“有礙新好”，通知英國使館予以清除。另外，在德國使館院內有遺留下來的銅炮兩門，清理委員會通知工務局將這些銅炮轉移到位于故宮午門的歷史博物館。工務局于1948年5月搬移完成。但是，這種清除工作也不徹底。在英國使館門前有兩座石碑，分別記載了義和團攻打英國使館的日期和在義和團運動中死亡的英國人的姓名。清理委員會認為石碑上只有日期和人名，并無其他文字，因此允許英國使館將石碑移至館內保存。在意大利兵營和德國使館也各有石碑兩座，意大利兵營的兩座石碑記載的是在義和團運動時期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陣亡士兵的姓名。德國使館的兩座石碑均記載的是在義和團運動中德國人死亡的日期和時間。清理委員會及北平市工務局認為“碑文純系為紀念性質，并無輕侮我國文字”，“尚無礙及國體字句”，于是，意大利兵營的石碑被移至使館內保存，德國使館石碑仍置原處。

新中國徹底完成了歷史責任

除此之外，當時北平市政府工務局還提出了如何使用使館區(qū)四周隙地的計劃。根據(jù)1947年5月31日工務局擬訂的計劃，使館區(qū)東面空地改建為體育場，北面和西面空地辟為林蔭大道。

這些規(guī)劃是美好的，然而國民黨政府挑起內戰(zhàn)，在內戰(zhàn)中連連敗績，徹底收回改造使館區(qū)的歷史責任顯然已經不能由國民黨政府來完成了。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1950年1月，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收回了美國、法國和荷蘭兵營的地產權，征用兵營及其他建筑。后來，一些與新中國建立正常外交關系的國家，繼續(xù)在東交民巷使館區(qū)保留或建立使館。從1959年開始，按照中國政府的安排，東交民巷的各國使館先后陸續(xù)遷往建國門外的新使館區(qū)。東交民巷作為使館區(qū)的歷史至此結束。

北京使館區(qū)在民國時期的不同境況，從根本上體現(xiàn)的是中國在1911至1949年期間的興衰榮辱和國際地位的變化。不論是北京政府還是南京國民政府，乃至抗戰(zhàn)時期的傀儡政權，它們的對外政策在北京使館區(qū)都有所體現(xiàn)。所以說，民國時期的北京使館區(qū)，濃縮性地體現(xiàn)了一部民國外交史。

（全文完）

本系列文章為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北京市外國駐華使館的歷史與現(xiàn)狀”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2KDC037）。

（作者為外交學院外交學與外事管理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