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專欄作家,現(xiàn)居湖南。
今天看到一則極其正能量的新聞:美國俄勒岡州一名急診室女護(hù)士曾遭丈夫雇兇暗殺,當(dāng)潛伏在她家的兇手舉起鐵錘時,護(hù)士大嬸把兇手推倒,用左臂把刺客活活勒死。老男人香消玉殞之前的最后一句話很是點睛—“你好壯”。
誰為刀俎,誰為魚肉,這個問題是一定要搞清楚的。譬如當(dāng)主婦碰到水管工,你還是從了吧,當(dāng)然,象征性地抵抗一下會增加情調(diào)。反正我碰上女護(hù)士從來都是當(dāng)場繳械—30多年前,我掙扎過,哭喊過,哀求過,最終仍被按倒……
在人類世界里,食物鏈這個詞是失效的,因為它隨時可以改變,今天我是你的菜,明天你是我的菜,我們互相品嘗,饒有快感。
那時的敵特電影里,經(jīng)常有幽靈般的護(hù)士拿著毒針,摸黑謀殺我義士,很是駭人。如今我依然不敢惹護(hù)士,想想急診室護(hù)士的身手都如此了得,可以空手掐死壯漢,若是手術(shù)室的持械護(hù)士動手,白光一閃,你怕是連留遺言的機(jī)會都木有了。倘若你運氣好,襲擊的是刀法不夠嫻熟的實習(xí)護(hù)士,遭反擊后或許還能多活一會,當(dāng)趕來的親人急切地問“是誰殺你的?”你就像南希仁躺在郭靖的懷里那般,拼盡全力在地上寫血字“殺我者乃”,親人怒喊“別廢話直接寫名字”,你定睛一想,又書“有道理”,然后頭一歪,卒。
有人曾說:我整個夏天洗澡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在給蚊子洗菜。嗯,其實不用想得那么悲涼,假若你去非洲叢林探險,途經(jīng)食人族部落時下河游泳,那才叫給別人洗菜。
年輕時,我們看什么都覺得是自己的菜,好工作,好妹子,似乎都唾手可得。我在回憶錄里寫過,我的88級師兄們曾拿著軍用望遠(yuǎn)鏡從樓上俯瞰女同學(xué)澡堂,他們一定在邊看邊聊:這個歸你,那個歸我。我比他們理智多了,多年以后我去海鮮餐館,從來不會到廚房門口伸頭探腦,反正廚子們正在清洗解剖的澳龍或阿拉斯加帝王蟹,跟我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人世間的所有爭斗和廝殺,基本上都圍繞著菜地、菜盤和菜肴。國界之內(nèi),便是君王的菜地,愛隨地撒尿,愛殺人如麻挫骨揚灰當(dāng)肥料,都自便。權(quán)力是菜,故曰“治大國如烹小鮮”,女人也是菜,“女體盛”是直接上宴席的,只是那些女子都未蒸熟,類似魚生,所以“女體盛”叫女生或更貼切。說來都是舌尖系列。
在人類世界里,食物鏈這個詞是失效的,因為它隨時可以改變,今天我是你的菜,明天你是我的菜,我們互相品嘗,饒有快感。即便在生物界里,誰是誰的菜亦未可知。有位兄長,半年前散步時被毒蛇咬,在短短幾秒內(nèi),麻痹感嗖地一下躥起來,而他的腦子里像放電影般把半生浮沉過了一遍,滿心悲涼。大難不死的他前不久與我們相聚,席間有人笑說要不要點個口味蛇?他唱了個諾,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屬虎的我年過40之后,漸漸不愛吃肉了,對許多美食不想吞噬,欣賞的成分更多一些。如果說對胃口的皆算自己的菜,我推崇的菜式只有兩款—人類中的馬云,因為哪天外星人入侵,只有他能代表地球去談判;動物界的長頸鹿,不是因為它有模特般的修長美腿,也不是因為它的性感豹紋,而是看到它那讓人血壓飆升方寸大亂的玉脖,就會想起一部經(jīng)典的咸片《深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