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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大劇院最近上演了一部臺灣話劇《步步驚笑》,我去看了,藝人卜學亮在這部戲里輪番飾演了幾十個不同的人物角色,在臨近結尾時,他飾演的又一個人物即將和他的同伴一起退場,他忽然面向觀眾,一臉壞笑地說:“喂,我這樣下去,我猜大家會舍不得我們吧?”
臺下就爆發(fā)出一陣“舍不得”的掌聲。
更早前去看了張藝謀的新片《歸來》,回家咂摸咂摸滋味,覺得一大遺憾是完全沒有看到那些配角的故事。
各路武俠電影電視劇中,大俠與惡人交戰(zhàn),在酒樓內大打出手,欄桿樓梯都被打得斷折分飛,我都忍不住想想那酒館老板聞訊趕來,等雙方戰(zhàn)斗結束,清點損失時,會有多么沮喪。而電影中似乎從不交代這些。
比如丁嘉麗扮演的那位“方師傅的愛人”。雖然只那一場戲,起承轉合層次分明,蘸飽了濃墨重彩,偏又淡寫輕描。還沒看過原著小說,所以不知原著里對這方師傅與愛人是怎樣安排的。但胃口卻已是被吊起來了。
可惜,配角只是配角,有故事也沒機會講出來,沒機會被聽到,能讓人有了“不知道他曾經歷些什么”的念頭,能讓人覺得有一點點“舍不得”,已經不容易了。
曾在網上胡扯,說我若做電影的話,甭管什么題材,一定得安排個倒霉推銷員的配角。
在這部電影中,他將多次出場,每次出場他都是個推銷員,可每次推銷的形式、推銷的產品都不相同。無論主角是喜是悲,他總是突然出現,神采奕奕手舞足蹈,將自己手里的產品說得天花亂墜,但又每次都是一無所獲,只好不斷改換東家。他會見證甚至摻合到主角故事中,但更重要的是:該片所有廣告植入,就全靠他那張嘴了。
植入廣告只是笑談,天下才沒有那么好糊弄的客戶。但推銷員這個角色,我卻真想在有機會時嘗試一下。
或許,這個角色,這個屢敗屢戰(zhàn)的年輕小伙子,我可以給他取名叫“威利·洛曼”,他或許就是年輕時的威利·洛曼。
也或許,他根本不需要這么個名字。他是不是威利·洛曼都沒關系?;蛘哒f,不管他叫不叫威利·洛曼,他都可以是威利·洛曼。反正他是配角,他注定擁有一個不知名的人生。
小時候看《西游記》,常常會猜想那些小妖小怪的來歷?!熬毠砹胬x”、“刁鉆古怪古怪刁鉆”、“奔波兒霸霸波兒奔”……他們都是怎么成了小妖怪?又如何投靠了大妖怪?他們是生來就是妖怪,還是后天自學成才?他們小時候是怎樣的?誰把他們撫養(yǎng)長大?有沒有父母兄弟?被孫悟空一棒掃死或是砸成肉餅之后,會不會有人給他們收尸成殮、燒紙上墳?他們的父母兄弟聽說消息后又會怎樣?
甚至是各路武俠電影電視劇中,大俠與惡人交戰(zhàn),在酒樓內大打出手,欄桿樓梯都被打得斷折分飛,或是在街頭動武,大俠抓住惡人隨手一拋,惡人的身體將街邊的菜攤撞得亂七八糟—我都忍不住想想那酒館老板聞訊趕來,等雙方戰(zhàn)斗結束,清點損失時,會有多么沮喪。而那無辜被砸了菜攤的小老板,晚上回家又該如何向等米下鍋的老婆交待。
而電影中似乎從不交代這些。
我一直很喜歡1999年的美國電影《木蘭花》,導演保羅·托馬斯·安德森靠這部電影拿到了柏林的金熊,數月前猝死的美國演員菲利普·塞莫爾·霍夫曼在這部片子里也有演出。這是一部由好幾個人的好幾個故事穿插在一起的電影—每個故事的主人,又都是別人故事里的配角,甚至過客。
每個人都曾在別人的悲劇里客串,但又沒有誰真對旁人的悲劇有一絲關心,更談不到一點幫助或拯救。
我很喜歡一部臺灣電影,叫《征婚啟事》。前不久還重看過一遍。電影的大部分時間里,劉若英飾演的女主角都在不斷與各種各樣的相親對象見面。這一次次的見面,呈現出了一個個平凡人物的片段—那些片段讓我著迷,那些人生就像一扇扇形態(tài)各異的門,每一扇都值得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