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王隱退，接班人在哪？

在東京小金井市，吉卜力工作室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藤蔓攀爬在墻上，門前有一棵巨大的樹隨風搖曳，撒了一地那種綠色和光斑，就像這個工作室制作的電影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場景。

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上，吉卜力工作室執(zhí)行董事鈴木敏夫穿著往常那件黑色外套，一邊微微點頭一邊說：“我想暫時解散制作部門，就像大掃除一樣，解散后再重組”，已經(jīng)退休了的宮崎駿還是穿著往日那件亞麻色圍裙，低頭在白紙上畫著什么，接話說：“煩惱是沒有用的，船到橋頭自然直?！?/p>

在日本電視節(jié)目《熱情大陸》中出現(xiàn)的這一幕，被曲解為“吉卜力解散”，強化了2014年7月起在網(wǎng)上盛傳的“因運營負擔日益加重，動畫電影制作耗資巨大，吉卜力動畫制作部門解散，不再制作動畫”的謠言。消息一出，影迷們紛紛哀嘆，一個時代過去了。所幸一個月后鈴木敏夫辟了謠：吉卜力只是會改變拍片方式，宮崎駿想拍點短篇動畫電影。但他也承認，宮崎駿2013年9月的隱退對吉卜力造成了影響。在吉卜力工作室中，比宮崎駿年紀更大、作品更偏向藝術(shù)片的高畑勛原本就低產(chǎn)，吉卜力將何去何從，成了大家關(guān)心的話題。

盡管在《幽靈公主》（1997）之后，宮崎駿幾次都透露出退休的打算，但在制作完《起風了》（2013）之后，年過七旬的宮崎駿好像真的累了?！镀痫L了》以真人真事為藍本，講述的是二戰(zhàn)期間設(shè)計日本零式戰(zhàn)機的堀越二郎年輕時的故事。這是擅長幻想題材的宮崎駿給自己的挑戰(zhàn)。創(chuàng)作期間，他經(jīng)常把自己的頭發(fā)抓得凌亂，縮在椅后的腳抖動著，一邊畫一邊念著“太麻煩”了，“為什么進展這么慢”……

他一度陷入焦慮。除了需要畫一些原畫、場面設(shè)計、一邊畫一邊跟著感覺決定故事走向，他還要逐一確認1500個鏡頭，16萬張紙上的畫。盡管他能夠笑嘻嘻地說“重要的事大多都麻煩”，但這個老人每天都在逼近自己的極限，“就像水龍頭的水越來越細小一樣，我已經(jīng)走投無路，無法重拾青春了”，“有時候會看不清觀眾的臉”。以前沒少熬夜的他，這些年晚上九點鐘就得回家。

鈴木敏夫也感受到了宮崎駿的衰老?！镀痫L了》五年前的作品《懸崖上的波妞》里有一段汽車飛馳的戲，被他評價“太尋常了！”。他想起宮崎駿在1979年《魯邦三世》里畫的汽車追逐畫面，那是被好萊塢導演斯皮爾伯格稱為史上最完美的汽車追逐戲?！暗牵麎蚺α恕扁從菊f。

“不行啊，我累了。為了自己難以實現(xiàn)的東西”?！镀痫L了》上映之后，宮崎駿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宣布隱退，不再制作動畫長片。隨著老一輩退居二線，一個時代的確過去了，吉卜力新一代的接班人在哪里呢？

脫離宮崎駿

2014年7月19日，第一部完全沒有宮崎駿和高畑勛參與的“新吉卜力作品”，年青導演米林宏昌的《記憶中的瑪妮》上映。這一次，吉卜力的老一輩制作人鈴木敏夫也只做了一些前期的事情，而將大部分工作交給新一代制作人西村義明。

1985年，當時還是著名動漫雜志《Animage》主編的鈴木敏夫，為了讓宮崎駿和高畑勛導演有個專門的動畫制作環(huán)境，成立了“吉卜力工作室”。在這里，吉卜力出品了宮崎駿導演的《天空之城》、《龍貓》、《千與千尋》等，以及高畑勛導演的《螢火蟲之墓》、《平成貍貓之戰(zhàn)》等作品。兩位導演專心創(chuàng)作，鈴木則負責將作品推向市場。吉卜力成為了全球最知名的日本動畫電影工作室之一。如今，這三個核心人物的歲數(shù)加起來已有218歲。

由于吉卜力一直堅持以原創(chuàng)動畫長電影為主，銷量肯定不如電視動畫那么有保證。而且和多數(shù)制作公司按件計酬不同，為了保證出品質(zhì)量穩(wěn)定，吉卜力給員工發(fā)固定工資。高成本加上高風險，如今再剝離了老一輩的票房號召力，留給新一代的試錯空間越來越小。

《記憶中的瑪妮》首映當天，鈴木敏夫沒有出現(xiàn)。他穿著T恤在自己的工作室，側(cè)躺在沙發(fā)上看棒球比賽直播，對前來采訪的電視臺記者說，對新片的發(fā)布“不擔心，沒問題”。此刻，米林宏昌和西村義明在首映禮上分站兩旁，接受著眾人的目光。

以英國作家瓊安·G·羅賓森的同名童話為腳本，《記憶中的瑪妮》講述了在海邊小村里被一對老夫婦收養(yǎng)的少女杏奈與神秘的女孩瑪妮的故事。

昵稱“麻呂”的米林宏昌出生于1973年，兩鬢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他長相憨厚，有點“地包天”，總穿著休閑服飾，戴著眼鏡，一副書呆子模樣?！队洃浿械默斈荨返闹谱鲿r間比起宮崎駿和高畑勛慣常的周期少了一半，他只能盡其全力。作為導演，他知道他承擔的責任。按照鈴木的說法，這是“下一代的吉卜力”邁出的第一步。

這是米林宏昌第二次坐在吉卜力工作室的 “導演席”上。這是個特殊的座位，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其布置和別的座位其實沒有不同，但宮崎駿正是在這里度過了大半生，無數(shù)次望向窗外。

5年前一個晴天，宮崎駿慢悠悠走到這個位子邊時，沒有坐下來。那時，30多歲的米林宏昌第一次坐上“導演席”，而他倆已經(jīng)一年沒有怎么說過話了。宮崎駿在刻意保持兩人的距離。他望著窗外，說：“少了不少啊，以前滿街都是花店來著，對面黃色的屋子顏色也淺了?！泵琢趾瓴餐Ｏ率种械漠嫻P。一齊望出去：“是啊，變淺了”。

這是米林宏昌執(zhí)導《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時發(fā)生的場景。因為缺乏經(jīng)驗，又和宮崎駿一樣非常在意細節(jié)，這部作品的進度一直落后于計劃。那時，原畫截止日期只剩下三周了，米林宏昌正在奮力趕進度。宮崎駿似乎感知到他的緊張，用這種方式表示了支持。

米林宏昌接棒時，已經(jīng)跟隨宮崎駿制作電影10年了，是團隊里最出色的原畫師。當宮崎駿問他愿不愿意做導演的時候，他忍不住“哎”地驚呼了一聲?！督钖|西的小人阿莉埃蒂》是由宮崎駿負責企劃和腳本的。當動畫制作真正開始的時候，宮崎駿說：絕不插手。

這對宮崎駿來說，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他得收起他的干勁，靜靜看年輕人發(fā)揮。2001年《千與千尋》的首映禮上， 60歲宮崎駿就已經(jīng)感慨身體每況愈下，最大的問題是尋找接班人：“我現(xiàn)在才算明白黑澤明當時的心情，在《亂》中安排了李爾王這個角色，不是不想放開手中的權(quán)力，而是國王一旦成了老王就難免可笑愚蠢，我只要還有力氣、干勁，就會一直制作電影，不知道這是喜劇還是悲劇，我想黑澤明當初的心情一定也是如此復雜?！?/p>

動畫電影制作顯然不是一個適合老年人的工作，尤其是在要求高質(zhì)量、盡量使用手繪，并且以動作、表情細膩見長的吉卜力。一般來說，90分鐘的長動畫電影需要1萬張畫，而吉卜力往往要畫到8萬張以上。長期伏案工作，高強度的創(chuàng)造思考，讓宮崎駿的眼睛、肩膀和腰都出現(xiàn)了毛病，他甚至像許多講究養(yǎng)生的老人一樣自創(chuàng)了一套健身操。唯一的區(qū)別是，他一做完健身操就立即坐下拿起畫筆繼續(xù)畫，腦海里完全沒有停止過思考。

他還得和時代的變幻賽跑。在2011年日本3·11地震后，他發(fā)現(xiàn)：“女孩去了另一個世界堅強起來的故事已經(jīng)不合時代，因為這邊的世界更恐怖”。

尋找接班人之路并不順暢。曾經(jīng)被認為是接班人的近藤喜文在1998年去世，離他導演動畫電影處女作《側(cè)耳傾聽》發(fā)布僅三年。近藤比宮崎駿小10歲，是曾一起在同一家制作公司工作的前后輩，宮崎駿和高畑勛都非常欣賞他的才華。近藤為高畑勛繪制過《螢火蟲之墓》中相依的悲苦兄妹，為宮崎駿《魔女宅急便》做過作畫導演。但是當他以導演身份制作《側(cè)耳傾聽》后，和宮崎駿的關(guān)系急轉(zhuǎn)直下。宮崎駿總?cè)滩蛔〉剿磉呏更c，小到配音，大到情節(jié)，常常要他修改。

盡管摩擦不斷，近藤仍然非常在意宮崎駿的觀點。在《側(cè)耳傾聽》后期配音時，鈴木敏夫發(fā)現(xiàn)有個地方有點奇怪。但近藤認為宮崎駿也看過并表示滿意，所以不同意修改，一直到鈴木保證“有問題我負責”，近藤才點了頭。繁重的任務(wù)，最終壓垮了近藤的身體。

巧合的是，米林宏昌當年就是看了近藤喜文的《側(cè)耳傾聽》，被其中表現(xiàn)細致內(nèi)心的技巧所感動，才從美術(shù)大學退學，加入了吉卜力工作室。

或許是近藤的離去讓宮崎駿有所領(lǐng)悟：“什么都指手畫腳，到最后只能是磨瑕毀瑜”。當米林宏昌第一次執(zhí)導時，宮崎駿將自己和米林隔離起來，基本不說話，就算面對面碰上，眼神也繞走。然而米林一開始的表現(xiàn)讓大家捏了一把汗，在已完成的鏡頭檢查環(huán)節(jié)，描繪阿莉埃蒂生活的庭院的鏡頭平淡無奇，鈴木也皺起了眉頭。于是，原本決心不插手的宮崎駿將座位搬到一個看得到米林的地方，盯得他后背發(fā)涼。

幾經(jīng)波折，《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如期上映，2010年累計票房收入92億日元，和當年的《側(cè)耳傾聽》一樣，是當年日本國產(chǎn)電影票房冠軍。到了制作《記憶中的瑪妮》的時候，米林宏昌決定：“上一部老是在想‘如果是宮崎導演的話會怎么辦？’，這次我決定不再這么想，要憑自己的力量來拍。”

36歲的制作人西村，是在結(jié)束了高畑勛去年的作品《夜輝姬物語》的工作后被鈴木請過來的。西村似乎也想讓《記憶中的瑪妮》和原有的吉卜力作品有所區(qū)分，他們甚至讓曾是“反宮崎派”的安藤雅司擔任了作畫導演，而場景則起用種田陽平為美術(shù)設(shè)計。

安藤雅司雖然曾在吉卜力工作，但在做完《千與千尋》的作畫監(jiān)督后便離開，追隨敘事手段更加充滿個性的動畫導演今敏，直到后者去世。而被稱為日本美術(shù)首席大師的種田陽平參與的多是真人電影，包括《殺死比爾》以及中國觀眾熟悉的《金陵十三釵》等。另外，這是第一次，吉卜力電影里有了兩個女主角。在電影的后期宣傳中，期望吸引的也是女性觀眾。

退休后的宮崎駿還是每天到工作室里來，但給了米林宏昌更充分的空間。上一次宮崎駿雖然說“不插手”，但到了最后的制作階段還是會嘀咕幾句，米林宏昌也因此做過一些修改。這一次，宮崎駿全程只提過一個意見。比較念舊的他覺得故事應該發(fā)生在瀨戶內(nèi)海，但米林宏昌覺得場景太像宮崎駿的前作《懸崖上的波妞》，而且瀨戶內(nèi)海溫暖的感覺不符合原著神秘的氛圍，他和西村都堅持了北海道設(shè)定，“宮崎駿也沒有說什么”。

對此，鈴木敏夫開玩笑說，宮崎駿往往插嘴的是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故事，“這一次是兩個女主人公之間的事情，他就不會干涉了”。而鈴木自己，最后還是沒忍住，接受了西村的邀請，參與幫忙宣傳工作。

繼承人之困

然而《記憶中的瑪妮》上映的第一個周末，票房成績僅排第三，被《寵物小精靈》的劇場版甩到了后面。相比去年同期宮崎駿導演的《起風了》票房連連奪冠的成績，新老兩代的號召力可見一斑。網(wǎng)絡(luò)上，對這部電影的詬病大多是：雖然比上一部作品有所進步，但依靠的是優(yōu)秀的原著，導演本身的能力有限。

除了米林宏昌，吉卜力內(nèi)部還有一個導演過兩部作品的年輕導演—宮崎駿的長子宮崎吾朗。他的第一部作品《地海戰(zhàn)記》（2006）和第二部作品《虞美人盛開的山坡》（2011），當年也受過同樣的質(zhì)疑。

1967年生的宮崎吾朗很早就想做動畫，但背負“宮崎駿兒子”的名號，讓他刻意逃離，成了景觀設(shè)計師?；蛟S是受興趣牽引，他參與過吉卜力美術(shù)館的設(shè)計工作后，成為了吉卜力美術(shù)館館長。由于完全沒有動畫電影經(jīng)驗，所以當鈴木提出讓宮崎吾朗做《地海戰(zhàn)記》導演的時候，受到了眾人尤其是宮崎駿的反對。鈴木之所以力薦他，是因為在這部電影制作方針討論陷入僵局時，吾朗拿出的畫稿非常有靈氣，而且說明主張的時候“心里有譜”。在家庭會議后，宮崎駿了解了兒子的決心，終于點頭。

吾朗也和父親一樣，是充滿干勁的人。他認真作畫的時候會咬緊牙關(guān)，常年如此，牙齒因此松動甚至掉落了。即使最后對兒子的作品并不滿意，看《地海戰(zhàn)記》試映時到一半便離場，宮崎駿還是心軟說：“做得很認真很踏實，但也決定不了什么，我覺得那工作意義不大，但對兒子來說是必須經(jīng)歷的”。

在制作《虞美人盛開的山坡》的時候，宮崎駿對兒子依然放心不下，尤其是看了兒子畫的男女主角后覺得他們“吊喪臉”，幾次要求看分鏡，甚至向鈴木嘀咕“實在不行的話還是我來好了”。倔強的父子兩人僵持不下，吾朗也一度陷入死胡同。最終宮崎駿出手，畫了一幅畫送給兒子，畫上是女主角大步流星去上學的樣子，吾朗似乎受了啟發(fā)，工作一下子順利了，男女主角也隨著這些細微的動作陽光了起來。對此，宮崎駿還是嘴硬說：“我不是插手，只是給他一點靈感?！?/p>

這兩部作品在當年都是票房冠軍，卻遭遇了票房“小年”，票房數(shù)據(jù)不高，在評論界也遭受到嚴厲的批評。有人認為，《地海戰(zhàn)記》中的世界構(gòu)建讓人想起宮崎駿之前的作品，世界觀也有刻意模仿父親的痕跡，但整部影片卻顯得陰郁?！队菝廊耸㈤_的山坡》上映后，宮崎駿說了一句，“我開始覺得有壓力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既可以理解為兒子追趕上自己感到有壓力，也能理解為在動畫事業(yè)上后繼無人的壓力。

目前看來，吉卜力內(nèi)部雖然出現(xiàn)了兩位年輕導演，也有了新的制作人，但影迷依然憂心忡忡。吉卜力解散的謠言之所以迅速傳開，某種程度上也是擔憂的表現(xiàn)。實際上吉卜力有心培養(yǎng)新人，并在小金井開設(shè)了研修班，工作室基本上每兩年都會招入新人，還會引進已經(jīng)小有成就的新鮮血液。但其工作氛圍給新人的空間卻很有限。

一方面，因為吉卜力的高風險制作方式，提拔新人需要非常謹慎。另一方面，吉卜力本來就是為宮崎駿和高畑勛成立的，是一個思想觀念高度圍繞這兩位導演的地方，多數(shù)人只能執(zhí)行導演想法，宮崎駿的性格也曾被形容為“獨裁”。

此外，吉卜力制作長動畫電影往往需要2年周期，比起電視動畫快速制作的節(jié)奏，職位的流動緩慢得多。二十多年來，能熬到導演職位的寥寥，多數(shù)人陷于細分領(lǐng)域，有想法的往往會選擇離開。

從吉卜力走出去的人，經(jīng)過嚴謹?shù)墓ぷ鞣绞窖?，往往有所成就，比如動畫導演村田和也（演出研修生一期，《鋼之煉金術(shù)師：嘆息之丘的圣星》導演）、高橋敦史（《青之驅(qū)魔師》劇場版導演）、宮地昌幸（《亡念之扎姆德》的導演）等，都是在離開吉卜力后獲得執(zhí)導機會。創(chuàng)辦STUDIO4℃的人也曾經(jīng)在吉卜力工作過，和吉卜力更偏愛手繪不同，他們參與制作的作品往往是數(shù)碼動畫，而且將2D、3D、手繪融合，和畫風硬派的大友克洋導演關(guān)系密切，參與了其代表作《阿基拉》的制作。

對此，鈴木敏夫倒不擔心。他甚至鼓勵員工在休假期間去其他公司工作，覺得比較好的話不回來也可以。鈴木相信，只要吉卜力有好的企劃他們自然會回來。

再回來的人確實有，比如動畫研修生一期、參與過《紅豬》等作品原畫工作的安藤雅司，以及動漫研修生二期、歸來后成為高畑勛最近作品《輝夜姬物語》作畫監(jiān)督的小西賢一。

宮崎駿在退休之前的幾年，一直陷于苦惱和糾結(jié)中。他之所以需要親自畫原畫，是因為“吉卜力還沒有人畫得比他好”。雖然高興于自己能力還強，另一方面又遺憾無人超越。 高畑勛近期接受采訪時說：“動畫人靠的是自身的天分，哪怕工作室把他培養(yǎng)到一定水平，最終能否成才也不好說。有人詬病吉卜力培養(yǎng)出來的核心人物少，我并不以為然。培養(yǎng)人才實在是太難了?！?/p>

也有人問過鈴木敏夫，吉卜力是如何培養(yǎng)新一代的。他的回答是：“要讓年輕人成長得更好，最好就是讓我和宮崎駿這樣啰唆的老一輩消失?！?/p>

這個意為“撒哈拉沙漠吹過的熱風”的動畫工作室，在創(chuàng)始人鈴木敏夫的回憶中，是以“如果成功了就繼續(xù)做下一部，如果失敗了就解散”的態(tài)度成立的。實際上一開始吉卜力的票房號召力也的確一般，如今人們喜愛的《龍貓》當年雖然在業(yè)內(nèi)口碑一流，卻是票房毒藥，在日本大獲成功的是《幽靈公主》（1997），票房179億日元，打破了《ET》自1982年在日本創(chuàng)下的票房紀錄，真正被發(fā)行業(yè)界看好的是獲得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的《千與千尋》（2001），宮崎駿的電影獲得世界性的最高贊譽。

如今回看吉卜力的成功，包含了許多偶然因素，日本動畫電影史研究專家、《日本動畫的力量》作者津堅信之接受《南都周刊》采訪時說，“它毫無疑問是日本動畫產(chǎn)業(yè)中最重要的案例，但其成功很獨特。吉卜力成功的原因，包括了宮崎駿和高畑勛極高的才華和原創(chuàng)能力，工作室的環(huán)境又讓他們能非常舒服地做想做的作品，這就造成了其他動畫導演不大可能復制他們的成功?！辈贿^，在動畫長電影領(lǐng)域，“吉卜力之外的年輕動畫導演也不想去復制他們，他們希望做出更有自己代表性的作品。”

如今，老一輩的身影漸漸遠去。吉卜力也拋開了“小工廠”，“一心一意把電影做好，而公司的維持和發(fā)展是其次”的定位，開始在周邊產(chǎn)品和版權(quán)管理上多花心思，為工作室的持續(xù)運營創(chuàng)造更多利潤。

《記憶中的瑪妮》上映前后，鈴木將年輕人召集到他的工作室，討論即將發(fā)行的DVD合集宣傳方案。2014年9月19日到10月15日，東京一家酒店推出了“小魔女宅急便”主題房間。在此期間，宮崎駿也沒閑著，在吉卜力美術(shù)館展示了他做的《胡桃夾子》新企劃，美術(shù)館一直為吉卜力維持著高人氣……如植物枯榮，吉卜力未來終究會解散，但至少不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