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給新人培訓時說,你們在北京工作,老家肯定有許多人找你們幫忙,他們覺得你在北京,就可能認識總理。的確,旅游的、學習的、開會的、看病的、上訪的,總有那么點事兒讓人家想起——我在北京有人呢!
有個姑娘半夜去機場接同學,對方帶著孩子來看病,覺得人生地不熟,讓她去接。她到地鐵站后,發(fā)現(xiàn)機場快軌已經(jīng)停了,只得打車。在醫(yī)院附近給他們挑了個賓館,又打車回家,到家已4點多了。醫(yī)院是同學事先聯(lián)系好的,她也沒被期待做更多,只是有人接,他們覺得安心點兒。
作為“駐京辦”一分子,有遠房親戚問過我是否認識大醫(yī)院的專家,我表示無能為力、只能按常規(guī)程序幫他們網(wǎng)上預約之后,親戚很不滿,從此將我全家拉入黑名單。
表妹攜男友從日本回來途經(jīng)北京,我也接過她。那時我剛畢業(yè),住在單位地下室宿舍。她要玩幾天,只得請假作陪。可一逛街她男友就拉長著臉,怕花錢。兩人吵來吵去,得出結(jié)論說還不如早點回家,在這破地方浪費時間……作為陪游,我尷尬至極,為自己請的假、跟同事借的床位、被那男生的呼嚕聲擾到的男同事表示不值,卻只能腹誹。
我侄女曾來北京參加英語夏令營,卻難耐酷暑,每天奪命連環(huán)call哭著喊著要回家。后來她在作文里將我描述成一個巫婆,并且再不跟我網(wǎng)上聊天。
總之,我表現(xiàn)總是不盡人意,幾年下來幾乎眾叛親離。一貫正確的老媽說,無論你接待了多少次,對于別人來說,是頭一次來找你,還是應該努力表現(xiàn)得熱情些吧。我也不是沒努力過。表嫂的爸爸跟團來北京旅游,最后一天中午行程全部結(jié)束,導游把他們送去火車站等晚上10點半的火車。我覺得在火車站待一下午很煎熬,就讓他來我家。
我熱情地切西瓜、洗蘋果、泡茶,表現(xiàn)出十二分的待客誠意。老爺子卻眉頭緊皺,什么也不肯吃,水也不喝一口。滿當當點了一桌子菜。問老爺子愛吃什么,他說,都行,都行。還是緊鎖眉頭。給他卷烤鴨,他連連推辭,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他幾乎什么都沒吃,留下我們?nèi)胰嗣婷嫦嘤U。
7點鐘,他就要求自己去火車站,我履行接待義務的最后一步——打車送他。到了火車站,見了旅行團的那些相處過幾天的陌生人,他才長舒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臉上居然有了笑意。仿佛見到親人般談笑自如。
這深深打擊了我。我不知道為什么,也不太想知道了,只覺得在給別人留下美好印象這事上,我沒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