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MH370的冒名者

截至3月11日下午，馬來西亞官方已經(jīng)確認失聯(lián)航班MH370至少有2人是持假護照（或冒用別人護照）登機的。這個信息也讓全球關(guān)心MH370的人們產(chǎn)生了很多聯(lián)想：有人言之鑿鑿，這必為恐襲事件；也有人認為他們無非是幾個不走運的偷渡客而已，“從東南亞轉(zhuǎn)機北京再到歐盟國家航班”早已證實是一條“偷渡熱線”。

馬來西亞當局及馬航高層3月11日下午3時舉行了記者會，稱已確定持假冒護照上機的其中一名乘客是19歲的伊朗人，不大可能與恐怖活動有關(guān)，只是想移民到歐洲。

媒體報道稱，這名19歲伊朗人的母親知道兒子使用假冒護照的情況，一直期待他回到法蘭克福，然后發(fā)現(xiàn)客機失聯(lián)，于是跟警方保持聯(lián)系，警方由此確定了該名乘客的身份，并且認為這位伊朗人并非恐怖分子。

隨后，國際刑警組織確認了另外一個假冒護照持有者的身份，同為伊朗人，29歲。綜合之前信息，他應該是冒充意大利人 Maraldi 的身份，也就是馬來西亞民航局總長早前描述長得像球星巴洛特利那位。從機場監(jiān)控錄像的截屏看，兩個人在一起排隊。

根據(jù)媒體報道，19歲的Pouria Nour Mohammad Mehrdad和29歲的 Delavar Seyed Mohammadreza 是2月20日從多哈乘機到吉隆坡的，當時兩人都是持伊朗護照進入吉隆坡的。

馬來西亞的內(nèi)政部長曾批評邊檢人員太大意，居然把持有意大利和奧地利假護照的“亞洲面孔”放行了，而馬來西亞航空部門的官員反駁說那兩人不是“亞洲面孔”。當記者請馬來西亞民航局總長具體描述兩人長相時，他反問記者知不知道一位叫巴洛特利的球星。

冒牌貨如何登機

兩個“歐洲人”的情況基本都是靠媒體挖出來的。

現(xiàn)在，我們就先來看看兩位伊朗人是如何用名字為“Maraldi”和“Kozel”的假護照登上那架至今沒有消息的波音777的吧。

據(jù)英國《金融時報》報道，持假冒護照登上MH370航班的兩名假冒者是通過泰國芭提雅一家名為 Grand Horizon的旅行社訂的機票。該旅行社負責人Benjaporn Krutnait女士稱3月1日他的老客戶、伊朗人阿里（Ali）想為兩名“歐洲人”訂最便宜的聯(lián)程機票。該女士與阿里有3年正常合作，她認為后者不可能涉恐。沒有跡象表明阿里與兩名“歐洲人”相識。最初給訂的是卡塔爾航空，后改為阿提哈德航空，在需要“最便宜”機票的要求下，最后定為與南航代碼共享的馬航，阿里的朋友用泰銖現(xiàn)金支付了票款。記者未能接通阿里的德黑蘭手機獲取更多信息。

另外一方面，BBC和英國《每日電訊報》的駐華記者摩爾（Malcolm Moore）都從南方航空（以下簡稱“南航”）方面得到證實，MH370上的“意大利人” Luigi Maraldi和“奧地利人” Christian Kozel 是一起從該公司購買了MH370的機票，他們還同時購買了3月8日中午11點55分北京飛阿姆斯特丹的荷蘭皇家航空機票。媒體也拿到了兩個人的機票行程單，單據(jù)顯示票號連尾，分別為7842280116099和7842280116100，兩張票價格一致，均用泰銖支付（每張19560泰銖）?！耙獯罄恕弊罱K目的地是哥本哈根，“奧地利人”則將在法蘭克福完成他的旅程。

南航從2008年開始與馬航代碼共享，通過南航的銷售系統(tǒng)買得馬航聯(lián)程票很正常。

奧意兩國政府很快出來證實機上的Maraldi和Kozel是假冒的。普吉島當?shù)氐木W(wǎng)媒Phuket wan tourism news在3月9日發(fā)布了一條新聞，說意大利領(lǐng)事Francesco Pensato證實，37歲的Maraldi目前還在泰國普吉島。他的護照是去年8月1日租車時被偷的。而英國《衛(wèi)報》援引泰國媒體稱，當時Maraldi用護照抵押租車，后來租車行老板說，另一意大利男人把他護照取走了，該男自稱“馬拉爾迪（即Maraldi）是他丈夫”。該報稱護照被偷的時間是7月22日，時間對不上，而“his husband”的說法，亦讓讀者更加云山霧罩。

意大利駐泰國大使館稱，他們最近才給Maraldi補辦了新護照。而另一奧地利人Kozel信息相對較少，跟Maraldi一樣，他一年半前也是在普吉島丟失了護照。

偷護照產(chǎn)業(yè)鏈

Phuket wan tourism news稱，“偷護照”在普吉島是司空見慣的事件。作為國際知名的度假勝地，這里每年有幾百本護照被偷，這是一個產(chǎn)業(yè)，“這些護照落入不法分子手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p>

該網(wǎng)站透露，普吉國際機場上周還扣押著4名敘利亞人和2名黎巴嫩人。他們利用假護照旅行，試圖通過普吉-北京的過境，最終到達斯德哥爾摩，在那里以躲內(nèi)戰(zhàn)的名義申請政治避難。這些人是在北京海關(guān)被截下，送回普吉機場的。其中一位20歲的偷渡者是個大學生，他說之所以選擇這條線路，因為“之前有人成功抵達瑞典”。

《亞洲時報》在2007年一篇起底泰國偷渡產(chǎn)業(yè)鏈的報道中說，在曼谷臘拋（Lard Prao）區(qū)，只要愿意付出高昂的價格，很容易能買到假旅游證件。據(jù)反走私專家透露，臘拋是偽造假護照和簽證的地區(qū)中心。這些偽造證件未必足以在移民官員面前以假亂真。不過，它們往往足以騙過航空公司職員，因為當乘客登機時，他們只檢查護照上的姓名與機票上的是否一致。而且，航空公司的人也缺乏移民官用來驗證假旅游證件的技術(shù)。

該報道稱，犯罪集團也會把偷來的護照，賣給那些跟護照照片上的人長得相似的潛在非法移民，這樣就完全不用冒更改文件的風險。為《簡氏情報評論》月刊撰稿的戴維斯（Tony Davis）說，“有證據(jù)表明，一些非法移民為了確保自己與買來的護照照片中的人更相似，甚至跑到曼谷做整容手術(shù)。”

今年1月份，6名外籍旅客持偽造護照，準備從北京轉(zhuǎn)道偷渡歐洲被查獲。

1月13日上午，在首都機場，北京邊檢總站的民警辦理國際中轉(zhuǎn)旅客過境手續(xù)時，發(fā)覺隊伍中有兩名外籍旅客不斷竊竊私語。在查驗其護照與機票時，民警發(fā)現(xiàn)這兩名旅客所持用的是歐洲某國護照，但卻是從東南亞乘航班到北京中轉(zhuǎn)再前往歐洲，民警再進一步檢查后發(fā)現(xiàn)，對方護照有多處偽假嫌疑，而且他們還有另4名同行者。經(jīng)證件研究室鑒定，6人護照均系偽造。

更像偷渡客

在“假護照問題”上，馬航官方一直堅持自己“零責任”。

3月9日下午北京麗都飯店的發(fā)布會，馬航發(fā)言人稱所有乘客證照相符，并表示“目前沒有任何信息確認這是一起恐怖襲擊事件”。

馬航商務總裁HughDunleavy在北京對記者表示，如果乘客要獲得中國簽證，他們必須把護照交給中國（領(lǐng)事部門）進行核查。言下之意，無非是護照以及簽證是否合法，判定責任在中方?！叭绻每统鍪镜淖o照和簽證看起來是真實的，我們就會放他們登機?！?/p>

不過，《每日電訊報》的摩爾向南航方面得到確認，兩個假冒的“歐洲客”，他們在北京僅僅是過境轉(zhuǎn)機，并不需要中國簽證。根據(jù)中國公安部的規(guī)定，北京對45個國家實行72小時過境免簽，意大利、奧地利都在列。

在3月9日上午11時舉行的發(fā)布會上，馬來西亞交通部長兼國防部長Datuk Seri Hishamuddin表示，他已經(jīng)鎖定4個持有問題護照登機者，“他們的名字我都知道?！彼瑫r透露，美國FBI已經(jīng)介入了聯(lián)合調(diào)查。美國官員將會把乘客名單與他們掌握的恐怖分子資料庫進行交叉核對?！拔覀円呀?jīng)通知了所有相關(guān)國家的反恐部門。”

但是，僅僅2個小時后，馬來西亞民航局否認交通部長說法。他澄清只有兩位乘客用偷來護照登機，非之前交通部長說的四位。

據(jù)《南方都市報》等媒體的報道，除了8日已經(jīng)被各自國家的外交部門確定沒有上飛機的意大利和奧地利籍人士之外，一名俄羅斯乘客的身份也引起了懷疑，但是8日，有關(guān)方面對此進行了辟謠。

據(jù)《紐約時報》9日報道，美國一名高級情報官員稱，目前美國正在調(diào)查失聯(lián)航班假護照問題。他表示，偽造旅行證件也是走私犯和非法移民常用手段，并不一定意味著恐怖襲擊。該匿名官員稱，美方正密切審查乘客名單，但“目前美方尚未確認被竊護照與恐怖主義相關(guān)”。

給兩位老鄉(xiāng)訂票，從中賺取微薄傭金的伊朗人阿里常年生活在芭提雅，他是否亦是同時也是假護照提供者，目前尚未得到確認。

東南亞地區(qū)，尤其是旅游熱點地區(qū)，是公認的假旅行證件被濫用的天堂。

馬來西亞反恐部門去年抓捕了一名伊朗籍嫌犯，他是東南亞最大的假冒旅行證件制造出售集團的頭目，客戶包括恐怖組織。該嫌犯2012年曾在泰國芭提雅被捕，后越獄用假證件入境馬來西亞。

《南都周刊》聯(lián)系了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guān)系研究院一位反恐專家，他表示，根據(jù)目前披露的信息，兩位持假護照登機的更像是走常規(guī)路線的偷渡客。

國際刑警組織總干事諾布爾3月11日稱，“我們得到的信息越多，就越傾向于得出這并非一次恐怖主義事件的結(jié)論?！眱擅丝褪褂猛祦淼淖o照登機已引發(fā)了該組織對于販運人口可能性的懷疑。

機場漏洞

吉隆坡國際機場（KLIA）是亞洲最頂級的機場之一。不過，近年來，該機場的確出現(xiàn)過幾次低級的安保事故。

2012年，新西蘭政府官員曾告知吉隆坡國際機場方面，吉隆坡至奧克蘭的航班，其中一名馬來西亞籍的旅客身份有問題，不能讓其登機。 辦理check-in手續(xù)的人員耍了個心眼，用修改該旅客護照號碼的方式，騙過系統(tǒng)讓這位旅客順利登機。新西蘭的一家法院后來判決此違規(guī)行為，吉隆坡國際機場方面將承擔4，650美元的罰款。再往前推進5年，2007年，一位巴勒斯坦籍的偷渡者躲在前起落架里，居然成功地從吉隆坡機場隨飛機抵達了新加坡。不管是官方還是民間，都覺得不可思議：機場地面安保得有多差，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

這兩天，不少網(wǎng)友在抱怨馬來西亞航空系統(tǒng)在安保方面的粗枝大葉，包括《紐約時報》駐華記者黃安偉（Edward Wong）。

黃在3月9日在推特上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說明吉隆坡國際機場或存安檢隱患。他今年2月在馬來西亞的旅行中就碰到一個拿著別人登機牌上飛機的，而那個“別人”也在飛機上。該機場以及航空公司沒有把給兩個人發(fā)同一張登機牌當回事兒，而安檢人員也放他們登機?！暗谝淮我娮R到一個機場能出現(xiàn)如此大的安全漏洞?！?/p>

“911事件”之后，國際刑警組織在2002年創(chuàng)建了失竊及遺失護照數(shù)據(jù)庫，至今已存儲超過4000萬份文件，可供各國政府篩查在全球非法流竄的恐怖分子、走私者或詐騙者。

不過，目前只有三個國家在利用該組織的被盜護照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性地篩查旅客，它們是美國、英國和阿拉伯聯(lián)合酋長國。

國際刑警組織表示，去年，全球有逾10億人次的旅客在護照沒有與國際刑警組織數(shù)據(jù)庫進行比對的情況下登機。

總干事理查德·K·諾布爾（Ronald K. Noble）在周日發(fā)表的一則聲明中說，“如果馬航和全球其他航空公司都能把出發(fā)旅客的護照細節(jié)和國際刑警組織的數(shù)據(jù)庫進行比對，我們現(xiàn)在就不需要揣測，利用被盜護照登上MH370班機的是不是恐怖分子。我們就能夠確認，沒有任何旅客用被盜護照登上了班機。”

該組織證實，意大利人Maraldi和奧地利 Christian Kozel護照丟失的情況早已錄入了他們的系統(tǒng)。

如果這套系統(tǒng)能被有效使用，兩位持假護照的伊朗人一定會在吉隆坡機場被截下，這兩位疑似的偷渡客，就不用登上這趟至今失聯(lián)的MH370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