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絲縷玉衣

玉衣又稱“玉匣”，古人用作帝王和高級貴族死時穿著的殮服。因為人們迷信玉有神奇的功用，可以防腐，故用玉衣裹尸，希望可以使尸體得以不朽?！逗鬂h書·劉盆子傳》有記載：“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

1983年，在廣州象崗南越王趙眜墓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見于文獻記載的絲縷玉衣。該墓是嶺南地區(qū)年代最早、有史記載、規(guī)格級別最高的未受盜擾的彩繪石室墓，但是由于墓室進水，玉衣出土時絲線已朽爛，玉片散亂。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技術(shù)室的專家花了3年時間才成功復(fù)原?？梢韵胍妰汕Ф嗄昵爸谱饔褚率侨绾蔚拿屹M人力和物力。

這件玉衣由2291件玉片組成，分頭套、面罩、上身衣、兩袖筒、兩手套、兩褲筒和兩鞋共十一個組合體。修復(fù)后的整件玉衣長度是1.73米。整衣的片形及其大小是依人體各部位的不同形狀而設(shè)計的，以長方形、方形為主，還有一些呈梯形、三角形和五邊形。頭套、手套和鞋所用的玉片加工細致，厚薄均勻，兩面光滑潤澤，邊角都有穿孔，以絲線穿綴，里面再用絲絹襯貼加固。頭套頂部縫有一塊小玉璧。軀干部位所用的玉片有殘留的紋飾，多是利用廢舊玉器和邊角料切成，故厚薄不一。表面用朱紅色窄絲帶作對角粘貼，組成菱形網(wǎng)格狀的地紋，四邊再以寬絲帶粘貼成縱橫方格，各部位邊緣處都以絲織物縫合包邊，宛若一套精工細作的高級服裝，十分規(guī)整，顏色鮮艷，引人注目。

“玉衣”一詞最早見于《漢書·霍光傳》：“光薨，賜金錢繪絮繡被百領(lǐng)，衣五十匧，璧珠璣玉衣”。隨后在《后漢書》、《三國志》和《西京雜記》中也有所記述。

玉衣一開始出現(xiàn)就是這么完整的嗎？不是的。它最早的樣子可追溯到西周時期。當時可能稱為玉面罩或玉敷面?？脊懦鐾镣暾挠衩嬲衷?990年發(fā)現(xiàn)于河南省三門峽市虢國墓地。該面罩由印堂、眉、目、鼻、嘴、下頦、腮及髭須等形狀的玉片14片，以及環(huán)列周圍的梯形、三角形玉片各22枚組成，每件玉片均有一至兩個明孔或暗孔，以縫綴織物，再覆蓋在死者面部，古書稱之為“瞑目”。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墓葬也有類似的發(fā)現(xiàn)。

到西漢初年，玉衣的形制還不是很完備。山東劉疵墓發(fā)現(xiàn)過一件不完整的“金縷玉衣”，只有頭罩、一雙手套和一雙鞋。頭罩高29厘米，由面罩和帽兩大部分構(gòu)成。面部造型以玉的色彩搭配和形狀顯示眼、鼻、嘴的五官形象，給人神秘、安詳、沉靜的感覺。手套分左右手，長15厘米。腳套的形狀為方頭、平底、高筒，可以區(qū)分左右兩腳，左腳套長27厘米，右腳套長28厘米。共計用了1140片青玉片制成。玉片很薄，但質(zhì)地晶瑩細膩，有的背面留有裝飾圖案。跟趙眜玉衣的玉片一樣，也是由舊玉佩類玉件改制加工而成的。玉片四角鉆有小孔，用金絲以交叉十字的形式連結(jié)起來。盡管如此，這還不是和真人形體相同的完整的金縷玉衣。根據(jù)已知的考古材料，形制完備的玉衣可能出現(xiàn)在西漢文帝、景帝之際，是楚王劉戊的金縷玉衣。

已經(jīng)發(fā)掘的漢代的諸侯王陵墓多數(shù)都曾被盜。河北滿城漢墓——劉勝、竇綰的夫妻合葬墓則非常幸運地躲過盜墓賊之手，出土了兩套完整的金縷玉衣。中山靖王劉勝死于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比趙眜（公元前122年）晚了十年。劉勝的玉衣整長1.88米，玉片為岫巖玉，共用2498片玉片，約1100克金絲。玉衣整體的組合和趙眜玉衣基本相似，也是由頭部、上衣、手套、褲筒、鞋五部分組成，各部分可彼此分離。劉勝的夫人竇綰的玉衣也是使用2160塊岫巖玉片，金絲約700克，各部位與劉勝玉衣基本相同，除了衣身的前胸和后背用數(shù)塊大玉片經(jīng)包鑲、粘貼的工藝制成，這種工藝似乎和趙眜玉衣的上衣、兩袖筒和兩褲筒工藝相同。除了編綴所使用的線材質(zhì)不同外，上衣的款式也不一樣。趙眜玉衣的上衣為對襟式，劉勝和竇綰的上衣為圓領(lǐng)套頭式。但竇綰上衣的編綴方式卻和趙眜的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說是相同的。

據(jù)《后漢書·禮儀志下》記載：皇帝死后，用金縷玉衣；諸侯王、第一代列侯、貴人、公主死后用銀縷玉衣；大貴人、長公主用銅縷玉衣。而受到皇帝恩寵的大臣、外戚往往也會被賜以玉衣作葬服，以示恩典。而這些玉衣一般由漢廷屬下的東園匠制作，東園匠官屬少府，“主作陵內(nèi)器物”，也就是說為帝、后制作棺槨和準備一些被稱為“東園秘器”的喪葬用品，如黃綿、緹繒、金縷玉匣、飯含之物等。

南越國的王是漢朝中央正式承認的異姓諸侯王，按等級，趙眜的玉衣應(yīng)是銀縷玉衣或金縷玉衣，但據(jù)史書記載，漢越的政治關(guān)系一直都是表里、名實不一，所以猜測趙眜既不會請求，而朝廷也未必賜予，只有南越國自行制作了。但為什么不用金縷而用絲縷？真實原因不得而知，猜測有兩種可能：一是如有些學者研究所指出的那樣，西漢時期對諸侯王玉衣的縷質(zhì)未作嚴格的限制，劉姓的王也可以使用金縷，但到東漢時期，玉衣的等級就相對嚴格，諸侯王一般只能使用銀縷，特殊的可以使用鎏金銅縷。從南越王墓出土一些保有先代遺風的器物的情形來看，南越國的絲縷玉衣可能更多地是遵循早期玉衣的制度。二是絲線材料比金線容易取得，這可能與當時南越王國的絲織手工業(yè)發(fā)達有關(guān)系。

目前出土漢代玉衣或玉衣片的墓葬非常多，達70多座，其中西漢時期的諸侯王、王后及貴族墓就有近40座。但是由于其中一些墓葬遭受嚴重的盜擾，所出土的玉衣玉片數(shù)量多寡不一，多的有數(shù)百片，少的僅有幾片。當中有些玉衣是用不明織物編綴的，但因為不齊而難以復(fù)原。趙眜的這套絲縷玉衣是目前這些已發(fā)現(xiàn)的完整的、能夠復(fù)原的漢代玉衣中時代較早的、在形制上不見于官方文獻記載的難得一見的絲縷玉衣，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