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憂傷的海洋

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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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個晚上，我又見到了夢幻的深藍(lán)色。

繽紛的海底世界，在玻璃隔層后顯得無比真切，海洋里的生物就像在頭頂游走。班上同學(xué)都驚喜地嘆著這個地方的美妙，我卻一個人躲在陰暗的石頭后不敢出來。

“星紀(jì)，你在這里做什么？”一只柔軟的手突然拍著我的肩膀，我怯怯地回過頭，看見顏歡站在身后，笑瞇瞇地問我：“你怎么不出去看魚？”

看魚。聽見這兩個字就像聽見了什么嚇人的鬼故事，我敏感地捂上耳朵，匆匆逃到了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本來就很不愿意參加學(xué)校組織去海洋館的活動，沒有理由再看那些奇奇怪怪滿天游的東西。我左手交叉著握住右手，緊張地背向一塊玻璃蹲了下來，只是那玻璃卻被什么東西“咚咚”敲響著。

一時驚慌回過頭的我，看見了深藍(lán)色海水里，一個笑得燦爛的長著魚尾巴的小孩子。

盡管很可愛，但對于恐懼著魚類的我而言，還是難以抑制地大叫起來。

“啊——”

混著未干的汗跡從被窩里彈起身子，墻上的掛鐘轉(zhuǎn)過數(shù)字七，我發(fā)現(xiàn)之前的海洋館消失不見，自己仍躺在床上，窗簾縫隙處透過一絲光線。

“星紀(jì)，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夢？”推門而進(jìn)的少年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態(tài)。我隨手抓過枕頭丟到他的臉上，夸張地叫著：“不許你不敲門進(jìn)來！”習(xí)慣睡覺只穿小背心的我，在那一刻感到很窘迫。

稍稍有了發(fā)育的女孩子會明白那種害怕被男孩子窺察到自己身體變化的心情。即使對方是從小抱著自己睡過的親哥哥。

優(yōu)夏勾起嘴角懶懶地笑了一下，揉著眼睛走出了我的房間。

一家四口的早餐真難得。自從爸爸去了國外，媽媽沒日沒夜地加班，優(yōu)夏開始談戀愛，我們總是很少在這樣一個清新的早晨聚在一起。

春天的風(fēng)帶著暖意，可是吹得我瑟瑟發(fā)抖。

媽媽一邊吃面包一邊看文件，爸爸手機上的短信鈴聲不斷傳來。優(yōu)夏看著我別扭抓著筷子的左手，皺起眉頭問：“已經(jīng)不冷了，為什么右手還戴著手套？”他湊過來抓我的右手，我躲開他，飯都沒有吃完就提著書包往外走，只說了一句：“不要管?！?/p>

也許我逐漸變成了一個冷漠的小孩，灰色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是我眼里的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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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是大多數(shù)學(xué)生不愿面對的事情，但是我卻覺得很需要這樣做，我一直在逃離過去眷戀的人和事情，從我覺得自己再也帶給不了他們快樂與榮耀的那一天起。

所以中午顏歡來找我吃飯的時候我都借口推脫。有時候會不經(jīng)意間聽見女孩們討論，說哪個班的誰誰誰好厲害，或者誰誰誰有怎樣的特長，如果可以和那樣的人在一起學(xué)習(xí)一定會很有動力。

那種同性間的青睞與崇拜，或者異性間的好感與欣賞，統(tǒng)統(tǒng)與我無關(guān)。

因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開始長亮晶晶的魚鱗，一開始的時候覺得那很漂亮，很神奇，但是久了才發(fā)現(xiàn)，那像噩夢一樣讓一些珍貴的東西逐漸離開了我。

回到家時空蕩蕩的客廳里一如既往地沒有親人，我有些失落，耷拉著頭往房間走，一開房門卻差點嚇到。

不知是怎樣的巧合，今天所有人都在，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我的朋友顏歡，他們都像是一早就來到了我的房間等我，給了我一個措不及防的驚喜。

“星紀(jì)，十六歲了，要長大一點哦！”優(yōu)夏走過來捏我的鼻子，他也才成年不久，卻總說得自己有多老成而我有多小屁孩。

滿屋的彩帶與蠟燭讓我想起了這一天是我的生日。我并不是不覺得開心，只是一年里好像只有這么一天所有人都在愛我。

爸爸媽媽果然是抽空回來，給了我一些零花錢，還有一個生澀的擁抱，說：“爸媽很忙，不能陪你，不過，這個送給你?！?/p>

接著顏歡和優(yōu)夏一起捧著個大大的玻璃缸遞到我眼前，里面一條紅鰭的金魚正劃著水波悠閑地游著。

好像那一刻并沒有說出討厭魚這種東西的決心，每一個人真切的笑容讓我覺得這又是我漫長夏夜里做的一個奇怪夢境，可是不管怎樣，我貪戀這種溫暖。

于是伸過手抱住魚缸，同時顏歡對我說：“你不知道吧，其實你是人魚公主哦?！彼槺阄樟宋瘴业挠沂?，那里有我連她都沒有告訴過的秘密。

但一瞬間，我的眼眶有些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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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又是一個人在家的夜晚，但是生活從此有了金魚的陪伴。

我開始嘗試著去觀察它，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大大的眼睛，鼓著泡泡的嘴，擺著尾巴朝我貼在魚缸上的臉游來，忽然，砰的一下，變成了一縷輕煙。

我嚇得又一次驚叫，那煙后卻出現(xiàn)了個稚氣的少年。

“真是真是，星紀(jì)你總是一驚一乍的，我叫小童，請多關(guān)照！”

少年有著魚尾巴，甩得地板上滿是水珠。從臉蛋來看只是個很普通的小孩子，聽他的語氣又覺得很古靈精怪。

“小童是誰？不要告訴我你是妖怪。”我哆哆嗦嗦地指著他道，其實心底的畏懼已因為他可愛的長相淡了許多。

小童眨巴著眼睛，呵呵笑著：“我是你的同伴啊。”

“騙我的吧，我是人欸?！蔽也桓实剞q駁，卻又想起了自己手上的魚鱗。

小童坐在我的靠椅上不安分地扭動著，搖搖頭：“我說的同伴，意思是來陪你玩的伴?！?/p>

“欸？”我還是十分不解，小童突然彈到我面前，陽光燦爛地笑著：“是愛你的人雇我來的哦?！彼哪?，和我夢中見到的小孩子一模一樣。

也許那就是小童來到我身邊的預(yù)兆。親人在忽略我的同時依然在意著我，我的孤單，我的脆弱。想到這里我想起了睡夢中撫摸我眼瞼的哥哥，不禁欣然一笑，也許愛從未逝去，是自身的敏感讓我變成刺猬將自己深深包裹。

小童就這么來到了我的生活，他總是在我身邊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出來陪我，其他時候就獨自在水里靜靜地睡覺。

我右手上的魚鱗閃閃發(fā)光，只有在孤寂的夜里才敢一個人窺看。白天的時候害怕被別人看見，讓人覺得惡心。

“星紀(jì)，我們出去了，記得給魚喂食。”自從優(yōu)夏回到大學(xué)寄宿，爸爸媽媽一起離開的早晨，我都會在窗口與他們揮手告別。

抱著魚缸對他們說：“知道！我很喜歡跟這條魚玩！”以前從來不會說這些話的我漸漸習(xí)慣給他們一個放心的交待，也是實話，小童在的時候令我很開心。

他會在水里對我抬起頭，說：“星紀(jì)，看我給你表演游泳！”說著就在水里轉(zhuǎn)起圈來，嘴里還叫著：“嗶哩嗶哩游啊游～”看著他那么暢快地享受著水的包圍，我忍俊不禁，好像忘記了那些一直忌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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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心結(jié)未曾真正解開過。

夏季來臨后，學(xué)校運動會里開展了游泳項目。老師同學(xué)們一討論起比賽就變得興致勃勃，什么“一定要贏哪個哪個班”、什么“我們德智體全優(yōu)的學(xué)生大有人在”之類的話總是說得信心十足，好像被賦予期望的人一定會達(dá)到每個人的期待。

沒有人察覺默默離開教室的我，站在走廊上，我望著還未注水的干燥泳池，發(fā)起了呆。

“星紀(jì)，你還是不想試嗎？”顏歡總在寂寞的時候靠近，她一走過來，我的眼眶就被風(fēng)吹紅了。

其實并不想哭，但是每每提到運動會什么的話題，再想起不愿意放下過去的自己就覺得很無奈。那一年，那一年如果贏了那一場比賽，生活是不是會改變什么呢？

“請你吃巧克力?！鳖仛g見我不回答，不再提那件事。她把掰開的巧克力遞到我手里，美好的笑容從未從我心底淡去，即使再陰暗的日子也一直有她給予的勇氣做支撐。

“小時候我們最喜歡交換東西吃了。”我舔著唇邊的甜味對她說，仿佛時間過了多年，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嗯，小時候的你很大姐大欸，總是帶領(lǐng)著大家尋找幸福的方式和勝利的途徑?！鳖仛g拍拍我肩膀，眼神在某一刻變得很真誠：“我們跟著你沒有輸過哦，從來，沒有?！?/p>

我一愣，積在眼眶里的一滴淚終于忍不住滾落，燙得我立馬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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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從很小的時候起，爸爸媽媽就開始忙碌。哥哥一直是全托在老師家里，我則被送到縣城外公家度過童年。

顏歡是那個時候外公鄰居家的小孩子，她總是來找我玩，然后有一天我們結(jié)交了更多的孩子。大家覺得小河的水很淺，想下去玩。

不會游泳的我們，在淺河里依舊玩得很自在，我喜歡抓小螃蟹逗大家笑，陽光照耀下的我們當(dāng)時真的很快樂。

但是，一個小孩因為想要抓魚而撲進(jìn)水里被河流帶走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水底掙扎，卻沒有一絲力氣幫助什么。那種無奈與自責(zé)感生生將我吞噬。

后來我和顏歡一起進(jìn)了城市讀書，我從那時起對水怕得不行，可是體育老師卻說我的身體是女孩子中少見的適合游泳的肌體，如果多加訓(xùn)練也許可以進(jìn)國家隊。

顏歡成績不好，家人也希望她通過加入游泳隊提分。當(dāng)時，她早就忘記了小時候的災(zāi)難，跑過來勸我一起加入。而我怎么忘得了水的可怕，一直到六年級都在拒絕。

直到有一天，手背上長出了魚鱗一樣奇怪的東西，一開始認(rèn)為那會不會是上天的指示，只要我學(xué)會了游泳說不定會如魚得水。于是我告訴顏歡我決定一試，她鼓勵我：“如果你害怕水，就更要學(xué)會打敗它，不然它就會淹沒你！”

嗯，那句話給了我很大的力量，我真的開始嘗試學(xué)習(xí)游泳，果然如眾人所視，我學(xué)得毫不費力。

那時候，媽媽每天都會忙里抽閑地去接我下課，只為見到教練時聽到對我的特別嘉獎。我也真的好開心自己擁有的成績與肯定，一直都在苦苦訓(xùn)練，終于成了游泳隊隊長。

可是，初三最重要的一次游泳比賽卻敗在了我的手里。

那一次，我們團(tuán)隊明明可以贏的，我卻由于緊張，在水底轉(zhuǎn)身時仿佛看見了小時候被沖走的男孩，他變成了一條吃人的魚，朝我張開血盆大口，質(zhì)問我當(dāng)時為什么不救他。

一瞬間的慌神使水流沖進(jìn)了我的胸腔，我直接在水底抽了筋，遠(yuǎn)遠(yuǎn)落后于別人了。

沒有了名次，也就沒有了進(jìn)入重點高中的機會。媽媽臉上的笑容似乎是從那時起消失的，爸爸對我的問候也終止于學(xué)業(yè)方面。偶爾，優(yōu)夏會責(zé)備似的說：“當(dāng)時怎么搞的呢?！彪m然我并沒有聽到他接下來的一句“沒關(guān)系吧，一次失敗而已?！?/p>

我聽見的就只有冷漠的聲音，所有榮光離我遠(yuǎn)去，而右手的魚鱗越來越多。有一陣子，我甚至得了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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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比賽？為什么不參加！星紀(jì)，你不知道你是人魚公主嗎？”小童這個人小鬼大的家伙，此刻擺著濕漉漉的魚尾坐在我的床上，說著與顏歡一樣的話。

我開始有些后悔把我的故事說給他聽，他應(yīng)該聽不懂什么吧。

但是他卻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抱著手說：“不要因為一次失誤而放棄嘛，說不定從來沒有人怪過你呢?！彼贿呎f一邊咂吧咂吧啃著魚食。

某個瞬間，我會覺得他很面熟。哦，也是，他總在我的夢里出現(xiàn)。

開門聲響起的時候，小童一個彈跳往魚缸蹦去，眼沒瞄準(zhǔn)，掉到了外面，我嫌棄地把它拈到缸子里：“又不是你仇人來了，用得著嗎?！?/p>

他卻在水里對我說：“噓——我不喜歡占用我雇主和你相處的時間啦?！闭f著它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圈眼睛，我一邊問著：“不是說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嗎？你會不會忘掉你聽到的事？”

“我有說過我是金魚嗎，我是人魚王子！”小童傲嬌地叫了一聲，音量漸漸落下去了。夏優(yōu)又沒有敲門，倚在門口沖我打招呼：“老妹，哥回來看你了?！比缓蟆巴邸钡匾宦?，看著我的床問：“你在床單上潑了什么？”那濕漉漉的一片痕跡是小童的杰作。

我一聳肩，表示我也無奈。

“等下自己洗掉啦，哥哥要出去約會?！彼掷锬弥习值男挛餮b，我就知道，這家伙哪會好心特意回來看我。

可是，我們要知道的是，每個人長大后都會有自己的使命與追求，即使是親人也不可能一直陪伴在身邊，當(dāng)他能把一個現(xiàn)實說成不傷害你的理由時，證明他還在意你。這種愛，不會隨時間消失。

年輕的時候，因為不想失去曾經(jīng)擁有的東西而一直緊緊握在手里，當(dāng)片刻離開就無從適應(yīng)，對別人的依賴容易造成自己的敏感。如果我早些相信所有曾經(jīng)在某一時刻責(zé)怪過我的人都已經(jīng)開始重新期待我的成長，憂傷會不會不必來臨？

“路上小心?！蔽覍χ鴥?yōu)夏甜甜一笑，他嘆著“好稀奇啊，很久沒見老妹笑得這么陽光了”之類的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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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運會如期到來，游泳池旁的看臺上坐滿了家長和學(xué)生。

顏歡來找我時，我已換上了泳衣。這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賽，不會一錘定音讓我有多么多么好的未來，過去的我以為初三時的那場比賽贏了就能獲得一切，輸了生活就會改變。

然而事實是什么都沒有改變，只是我自己將成敗看得太重。而現(xiàn)在的我深切地明白，此刻我站在這里只是為了證明我敢于面對過去，面對那時因為一點小慌亂而一直停步不前的自己。

每一個人都會犯錯，那種被帶戴著有色眼鏡看待的目光不可避免，可是不能因此逃避一輩子。

就像曾經(jīng)畏懼的水和魚，在某一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變成了日常接觸與寂寞交心的東西，這是換一個角度與一種心情去思考的結(jié)果。

“星紀(jì)，你好棒。”顏歡站在我身邊，對我說完這句話后，裁判的口哨聲就吹響了，她吸了一口氣跳入了水池中。

我微微一笑，也緊跟著她的步伐奮力前游。

所有的嘈雜與議論都消失在耳邊，來自水底深處的聲音擦過我的耳膜。我相信著自己會是人魚公主，對水天生有著喜愛，不應(yīng)該失去信心。

池底轉(zhuǎn)身時，我的腳用力蹬了一下瓷磚墻壁，雖然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場景又一次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在了眼前，但是這一次我勇敢地看著它，畫面中出現(xiàn)的竟是小童的臉。

他擺著魚尾游到我的身邊，抓著我的手鼓勵著我前進(jìn)。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記憶中被水沖走的男孩，與小童的臉重疊在了一起。他一邊游一邊在笑，鼓著泡泡還能說話：“小時候我變成魚被河水帶走的事，并不是你的錯。我從來不怪任何人，可是星紀(jì)你太善良，一直把過錯歸結(jié)在自己身上，其實沒必要那么在意的。”

周圍的景物和聲音頃刻間離我遠(yuǎn)去，時間靜止，黑暗的水底只有頭頂透過了一束太陽的光。

小童突然落在我面前，握緊我的右手，說：“即使只有悲慘的結(jié)果，但是我從沒忘記過小時候與大家在一起的快樂。害怕你失去曾經(jīng)的天真與執(zhí)著，所以我來看你了?！?/p>

“星紀(jì)，敞開心扉，繼續(xù)純真地看待這世界，乃至整個命運的不公，然后把失去的變成動力，執(zhí)著于將沒有做到的事情彌補。無論是小時候看著我被流水帶走，還是初三時因為失誤拖累了其他人的夢想，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要因為幾次失敗退縮，哪怕被人誤會和嘲諷，也不要自己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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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些話的小童，在水底轉(zhuǎn)了一圈，再也看不見了。

而我的淚水已沿著水流飄走，步伐仍不斷往前。觸摸到終點時，我抬起頭，驚奇地發(fā)現(xiàn)比賽的其他人還遠(yuǎn)遠(yuǎn)在我身后。下一個從水里出來的是顏歡，她撲上來擁著我，說：“你果然沒有輸！”

站在領(lǐng)獎臺上的時候，我在觀眾席間看見了爸爸媽媽還有優(yōu)夏抬起的頭，媽媽依舊沒有笑臉，爸爸依舊一臉嚴(yán)肅，只有優(yōu)夏沖我揚了下手。

可是，我已經(jīng)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小時候獲得一點成果而被家長肯定的時光不復(fù)存在，他們不再隨意表揚我們并不是因為我們做得不好，而是改變了方式，讓我們明白長大是一個有些痛苦的過程，但他們被表情遮蓋住的藏于心底的愛，一直都在。

家里沒有一人缺席，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發(fā)表獲獎感言時，我吸著鼻子久久說不出話，其實心里有太多感想，但到最后只握著話筒說：“我們不要失去曾經(jīng)信賴的人和能力，我們要做到的只是肯定自己。”

場上爆發(fā)出如雷貫耳的掌聲，我從容地看了看自己高舉獎杯的右手，一片潔凈，也許那上面，從來就沒有什么。只是直到那一刻，我才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