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反措施”中存在“雙重救濟”的可能性分析

胡潔

摘要：

從2006年銅版紙雙反案作為美國對非市場經濟國家適用反補貼的開端，到現(xiàn)今美國將雙反作為貿易保護手段的新趨勢，中美之間的貿易爭端形式開始由反傾銷爭端為主轉為反傾銷反補貼并行?；凇懊缹θA雙反案”有關中國四種產品征收反傾銷和反補貼稅WTO磋商案涉及的法律問題的評析，提出雙反措施存在雙重救濟問題，并分析雙重救濟的違法性。

關鍵詞：

雙反措施；雙重救濟；反補貼；雙反案

中圖分類號：

F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98（2014）22005302

1案情簡介

2007年7月開始，原產于中國的薄壁矩形鋼管（LWR）、圓形焊接碳素標準鋼管（CWP）、復合編織袋（LWS）、非公路用輪胎（OTR）四種產品先后遭到了美國商務部發(fā)起的反傾銷與反補貼合并調查。在以上調查中，在確定正常價值以及計算傾銷幅度時，中國被美國商務部視為了非市場經濟國家。美國分別在2008年6月和7月對來自中國的這四種進口產品裁定征收反傾銷稅及反補貼稅。

2008年12月9日，WTO爭端解決機構（Dispute Settlement Body，DSB）收到了中國提出的磋商請求。在磋商無果的情況下，中國只能申請DSB設立相關專家組。WTO總干事于2009年3月4日確定組成專家組。在2010年10月22日給出的專家組報告中，美商務部的原有判決被大部分得到了支持，然而，雖然專家組承認了“雙重救濟”在非市場經濟計算方式下是有可能存在的，但認為在中國提出的申辯理由中所依據的SCM條款并不能強有力的支撐推翻美國的判決。

2010年12月1日，上訴機構收到了來自中國的上訴，上訴內容為關于“公共機構”（public body）、“專向性”（specificity）、“利益基準”（benefit benchmarks）以及“雙重救濟”（double remedies）這些詞語在專家組報告中的法律含義。2011年3月11日，中國收到了上訴機構做出的上訴機構報告（WT/DS379/AB/R）。專家組在專家組報告中關于“公共機構”的解釋在裁決中被否決，因此上訴機構否定了專家組由此做出的裁定，轉而認為中方的主張的正確性。專家組在報告中關于“雙重救濟”的判定也被上訴機構推翻了。上訴機構認為美商務部對中國產品在基于“非市場經濟方法”采取反傾銷措施的同時運用反補貼措施，存在“雙重救濟”的情形，進而導致對來自中國的產品不當征收反補貼稅，與世貿組織規(guī)則不符。

2案例評析

在2006年美對華銅版紙案開始之前，美國已經連續(xù)23年沒有對“非市場經濟國家”采取反補貼的懲罰措施了，美對華銅版紙案是一個轉折點，更甚者是美國對中國開啟了反傾銷和反補貼并行模式，給中國的對外貿易帶來了更多的危機和挑戰(zhàn)。

2.1“雙反措施”概念

一般認為，補貼是屬于政府及其相關機構的做法，要么要求企業(yè)補貼某些消費者，要么將補貼直接發(fā)放，而傾銷則是由公司做出來的，雙反措施指的是反傾銷和反補貼措施，合并適用雙反措施的意思就是同一個國家的同一產品不僅被實施了反傾銷調查，而且還實施了反補貼調查，最終導致反傾銷反補貼措施的合并適用。而雙反合并調查并不完全指的是雙反合并適用，它只是合并適用的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岸p反合并適用真正的涵義指的是包括發(fā)起雙反合并調查和雙反合并調查的過程及所引起的最終結果。在具體的案件中的最終結果為反傾銷反補貼稅的合并征收。”

2.2“雙重救濟”概念

雙重救濟是在雙反措施中所特有的概念。在進口國對進口商品進行雙反調查的過程中，認為在同進口產品上同時存在傾銷和補貼，決定對該產品征收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導致了對同一損害結果兩次征稅，對國內產業(yè)進行了兩次救濟，就是雙重救濟。雙重救濟實質上就是重復計算稅率，指對同一種進口產品同時征收雙反稅的情形下，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對同一損害補償了兩次。在美對華雙反案中，上訴機構認為，“重復計算”即等同于“雙重救濟”，即對同一產品同時征收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時，如果對于同一項補貼產生的利益進行兩次抵消，一次是以反傾銷稅抵消，一次是以反補貼稅抵消，就是“雙重救濟”。

2.3“雙反措施”產生“雙重救濟”的可能性

首先本文將補貼分為出口補貼和國內補貼來分析雙反措施中存在雙重救濟的問題。假設存在出口補貼時，只會降低出口產品價格，并不影響國內價格。若市場經濟國家同時存在傾銷和出口補貼，在征收反傾銷稅時，其實已經包含了補貼的數(shù)額，此時若再征收反補貼稅，就會導致雙重救濟。同樣對于同時存在傾銷和出口補貼的非市場經濟國家來說，在計算反傾銷稅時，大部分情況會用到替代國的市場價格作為國內價格，而替代國的市場價格必然是不受補貼影響的，如此，征收的反傾銷稅中已經包含了補貼對價格所造成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釆用替代國方法計算補貼數(shù)額，對產品中的補貼數(shù)額征收反補貼稅，必定會出現(xiàn)雙重救濟。

當市場經濟國家存在國內補貼時，則認為商品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都會降低，則在計算反傾銷稅時，并沒有包含補貼額，而此時雙反措施就不會導致雙重救濟。同樣的情況如果出現(xiàn)在非市場經濟國家，計算反傾銷稅時適用的是替代國的不含補貼額的正常價格，那么此時再征收反補貼稅必然會造成重復救濟。

所以在存在國內補貼和傾銷時，基于國內補貼會同時造成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同時下降的假設上，對于市場經濟國家來說，雙反措施的實施并不會造成重復救濟。而對于非市場經濟國家來說，如果在計算反傾銷稅時采用的是替代國國內價格的話，則雙反措施必然會造成重復救濟。但是“對國內補貼采取雙反措施不會造成重復救濟”的觀點是基于國內補貼會同時造成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同時下降的理論基礎之上的。但是沒有明確的理論可以證明，國內補貼的確會同時造成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降低，而且，由于的各國補貼政策不同，對政策的執(zhí)行情況不同，政策的影響也不甚相同，所以，對國內補貼是否會造成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同時下降這一問題，還應通過具體案件具體斷定。如果國內補貼并沒有造成國內價格和出口價格同時下跌，那么也有可能出現(xiàn)雙重救濟。

3雙重救濟的合法性

在“美對華雙反案”中關于雙重救濟是否違法的問題，中國和美國存在較大分歧。美國認為，商務部的作法確實有可能導致雙重救濟，美國對此并不否認，但是美國認為此種雙重救濟并為違反WTO相關法律規(guī)定。中國認為，美國采取替代國制度征收兩稅，造成了雙重救濟，違反了GATT1994第6條、《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xié)議》第10條、第19.3條、第19.4條及第32.1條。

關于GATT1994第6條第5款的理解：

GATT 1994第六條第五款是WTO規(guī)則關于“雙反”的規(guī)定：“進口至任何其他成員方領土的任何成員方領土的產品，不得被同時征收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以抵消傾銷或出口補貼所造成的同一后果”。但是，這一條款雖然涉及到雙重救濟，但是卻只對傾銷和出口補貼同時存在的情況下的雙重救濟的違法性進行了規(guī)定，對傾銷和國內補貼同時存在時出現(xiàn)的雙重救濟是否違法卻沒有明確規(guī)定。

對于該條文是否禁止國內補貼和傾銷并存下的雙重救濟這一問題，上訴機構并未拘泥于對“出口補貼”的解釋，而是將重點放到了“相同情況”這一詞的解釋上，認為對“相同情況”一詞進行解釋才判定這一問題的核心。GATT第6條第5款中的“相同情況”是指當出口補貼和傾銷同時存在的情況下，由于出口補貼造成了出口價格降低而未對國內價格造成影響，此時計算出來的傾銷幅度中包括了出口補貼造成的價格優(yōu)勢，如果對由于出口補貼造成的價格優(yōu)勢再次征收反補貼稅，這就是就“相同情況”，造成了雙重救濟，是GATT1994不允許的情形。

4案例啟示

上訴機構在美對華銅版紙案的結論是：對一個國家的同一件商品同時運用反傾銷稅和反補貼稅，如果是采用非市場經濟體方法計算，這就有雙重救濟的可能性，但是并非一定會造成雙重救濟。雙重救濟的判斷標準依據的是產品的出口價格的降低是否是國內補貼引起的、降低的程度怎么樣，還包括了調查機關是否采取了必要的調整。保證其征收恰當?shù)姆囱a貼稅是調查機關的責任。具體到本文中的案例來看，美國商務部對調查“雙重救濟”問題采取拒絕態(tài)度，正是這樣的行為讓上訴機構認為是違反了《補貼與反補貼協(xié)定》第19.3條中美國的義務，也對第10條和第32.1條下的義務造成了違反。

就當前的情況，對非市場經濟體適用“雙反”，至少在WTO現(xiàn)行框架下并不違法。但中國企業(yè)在接受其他國家政府的“雙反”調查時，務必從以下幾點出發(fā)考慮爭?。海?）包含哪種被認定的補貼，這種認定的補貼是否一定是屬于是來自“政府或公共機構的，”“專向”的；（2）遭到反傾銷時，應該力求“單獨稅率”或“市場導向產業(yè)”等待遇；（3）如果有國內補貼包含在認定的補貼中，務必在在“雙反”中予以扣除，以避免雙重救濟。

同時面對美國將來會繼續(xù)大量運用反補貼措施的趨勢，我國政府應該采取措施減少可訴性補貼項目。可訴性補貼的認定標準之一是該補貼是否具有專項性。單從我國的一些補貼措施的名稱看來，就存在專項性的嫌疑。如設立的基金中包含“專項資金”的描述，政府提供的貸款專門針對國內某一行業(yè)等。而這些帶有專項性意思的描述，都是可以通過適當?shù)拇朕o修改就能夠避免的。

中國將來在應對外國的反補貼審查時，就應該避免這些帶有專項性的描述。同時我國的補貼和稅收優(yōu)惠法律和政策應盡快修改、完善，使他符合WTO規(guī)則。并且我國需要一些專門規(guī)制各政府對公司補貼行為的法律；中央政府要加強對地方各級政府的培訓和指導，并且務必要求已有的或將要制定的政府規(guī)章和具體政策措施與《SCM協(xié)定》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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