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詞人追和兩宋詞芻議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xué) 語言文化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44)

元詞上承金詞與南宋詞。滅金之初，詞人如楊果、李治等皆出自金，元好問更是以一代文宗主領(lǐng)詞壇，其時之創(chuàng)作風(fēng)尚與金一脈相承。迨滅南宋后，詞人如趙文、戴表元、劉將孫、趙孟兆頁、仇遠(yuǎn)、吳澄、詹正等均由南宋入元。陸輔之、仇遠(yuǎn)紹述張炎之學(xué)，重視音律。趙文、張之翰、劉敏中等推重蘇辛，倡悲壯磊落之格。隨著時代的推移，南北文風(fēng)的交融，南宋各詞學(xué)風(fēng)尚與流派均在元代得以承繼和發(fā)展。元代追和詞數(shù)量不多，但從中仍可清晰看出元代詞人對于兩宋詞的具體接受情形。

一、元代追和詞與蘇辛詞風(fēng)的接受

王博文《天籟集序》曰：“樂府始于漢，著于唐，盛于宋。大概以情致為主。秦、晁、賀、晏雖得其體，然哇淫靡曼之聲勝，東坡、稼軒矯之以雄詞英氣，天下之趨向始明。”[1](P205)劉敏中為張養(yǎng)浩《江湖長短句》作序，亦謂詞“逮宋而大盛，其最擅名者東坡蘇氏，辛稼軒次之，近世元遺山又次之”[2](P79)。對于蘇、辛詞風(fēng)的學(xué)習(xí)是當(dāng)時詞壇的普遍意識。元代追和詞總計33首，其中和蘇軾詞11首(占和作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和辛棄疾詞2首、和劉過詞2首、和文天祥詞1首，凡16首。

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為元代詞人次韻最多的一首宋詞，共獲得7人9首追和之作，其中佳作自有不可替代的認(rèn)識價值與審美價值。白樸、李孝光各有二首和作。白樸《念奴嬌·題鎮(zhèn)江多景樓用坡仙韻》一闋發(fā)懷古之幽思，與蘇詞章法同而情調(diào)更顯低沉，另一首《念奴嬌·題闕》詞境亦凄清哀傷，不同于原作之雄壯，如其詞下片曰：“落日煙水茫茫，孤城殘角，怨入清笳發(fā)。岸木義扁舟人不寐，柳外漁燈明滅。半夜潮來，一帆風(fēng)送，凜凜森毛發(fā)。乘流東下，玉簫吹落殘月?！敝煲妥稹短旎[集跋》評白樸詞曰：“蘭谷詞源出蘇、辛，而絕無叫囂之氣，自是名家?！盵1](P211)允是的評。李孝光的二首和詞均值得一提，其中一首描摹農(nóng)村風(fēng)物人情，是對于蘇軾原作懷古題材的一大突破，另一首豪曠之氣直逼原作：

男兒墮地，便試教啼看，定知英物。老去只追風(fēng)月債，天地應(yīng)空四壁。黃石殘書，赤松歸去，不料頭如雪。子房何信，竟推何者為杰。

醉后一笑掀髯，狂歌拍手，四座清風(fēng)發(fā)。竹帛功名人安在，去去云鴻滅沒。棗下枯枝，黃金虛牝，此事真毫發(fā)。豪吟轟飲，直須喚取明月。

安熙、薩都拉和蘇詞堪稱佳構(gòu)。安熙少時聞理學(xué)家劉因之學(xué)，心向慕焉。劉因亦愿傳所學(xué)與安熙。后因劉因卒而不果，然安熙所學(xué)一以劉因為宗?！鄂隆さ枪湃莩怯懈谐顷巹t靜修劉先生故居》一闋即感物傷懷，追念前賢之作。此詞筆力雄健，議論抒情跌宕轉(zhuǎn)折而一氣貫注，沉郁慷慨之氣感人至深：

天山巨網(wǎng)，盡牢籠、多少中原人物。趙際燕陲空老卻，千仞巖巖蒼壁。古柏蕭森，高松偃蹇，不管飛冰雪。慕膻群蟻，問君誰是豪杰。

重念禹跡茫茫，免狐荊棘，感慨悲歌發(fā)。累世興亡何足道，等是轟蚊飛滅。湖海襟懷，風(fēng)云壯志，莫遣生華發(fā)。中天佳氣，會須重見明月。

清人李佳稱薩都拉詞“多感慨蒼茫之音，是詠古正格”[3](P3132)。其《百字令》一闋次東坡韻而不為所限，寫景言情，指點評說，毫無拘束，實為不可多得之佳作：

石頭城上，望天低吳楚，眼空無物。指點六朝形勝地，唯有青山如壁。蔽日旌旗，連云檣櫓，白骨紛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 寂寞避暑離宮，東風(fēng)輦路，芳草年年發(fā)。落日無人松徑里，鬼火高低明滅。歌舞尊前，繁華鏡里，暗換青青發(fā)。傷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

此詞氣勢恢弘，感慨深沉。“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與蘇詞“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同一機杼?！奥淙諢o人松徑里，鬼火高低明滅”極力渲染衰颯陰森氣象，則是詞中少有之境。其他追和《念奴嬌·赤壁懷古》詞者尚有魏初、張之翰、李齊賢等。魏初《念奴嬌·為王約齋紹明壽》一闋次蘇詞原韻，并用金初詞人蔡松年和作首句“離騷痛飲”，于此可見蔡松年和作在蘇軾此詞追和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影響。張之翰論詞云：“留連光景足妖態(tài)，悲歌慷慨足雄姿。秦晁賀晏周柳康，氣骨漸弱孰維綱？稼翁獨發(fā)坡仙秘，圣處往往非人為?！?《方虛谷以詩余餞余至松江因和韻奉答》)其詞亦有蘇辛豪壯之氣?！短贫嗔睢ず蛣⒏闹芬婚牷脧堉竞汀稘O父詞》句意，有超出塵外之想：“何處是滄洲。寒波不盡流。恰登舟、便過城樓。一片錦云三萬頃，常記得、藕花秋。 漁父雪蒙頭。此情知道否。說生來、不識閑愁。青笠綠蓑煙雨里，吾與汝、可同游?！薄鄂隆べx濟南風(fēng)景和東坡韻》亦為即景抒懷，辭情兼善之作。高麗詞人李齊賢《大江東去·過華陰》詞描寫華山奇景，追懷謫仙李白，曠放而不粗率，其中“安得聯(lián)翩，云裾霞佩，共散麒麟發(fā)”之句，似從趙秉文“我欲從公，乘風(fēng)歸去，散此麒麟發(fā)”(《大江東去·用東坡先生韻》)而來。此外，元代女詞人張玉娘《水調(diào)歌頭·次東坡韻》一闋寫閨情，婉約中不乏清雄之氣，如其下片曰：“玉關(guān)愁，金屋怨，不成眠。粉郎一去，幾見明月缺還圓。安得云鬟香臂，飛入瑤臺銀闕，兔鶴共清全。竊取長生藥，人月滿嬋娟。”趙孟兆頁《水調(diào)歌頭》(與魏鶴臺飲夫容洲牟成甫用東坡韻見贈走筆和之時己巳中秋也)起句平地突兀而起，充滿郁勃之氣，詞境與蘇詞亦復(fù)相似：

行止豈人力，萬事總由天。燕南越北鞍馬，奔走度流年。今日芙蓉洲上，洗盡平生塵土，銀漢溢清寒。卻憶舊游處，回首萬山間。 客無嘩，君莫舞，我欲眠。一杯到手先醉，明月為誰圓。莫惜頻開笑口，只恐便成陳跡，樂事幾人全。但愿身無恙，常對月嬋娟。

許有壬詞中有《賀新郎·登滕王閣用稼軒韻》、《菩薩蠻·宿造口用稼軒韻》二首。稼軒《賀新郎》中有句云：“王郎健筆夸翹楚。到如今、落霞孤鶩，競傳佳句?！痹S有壬承稼軒詞意，感慨古今一夢，意欲遠(yuǎn)去瀛海：

陳跡空鳧渚。悵繁華、等閑一夢，便成今古。佩玉鳴鑾人如畫，何處為云為雨。只明月、還生春浦。帝子當(dāng)時無窮欲，奈浮云、回首渾非故。天有意，肯輕許。 江湖襟帶雄吳楚。更翩翩、三王文采，儷章駢句。一旦飛來韓家筆，才見龍翔鳳舞。漫千載、懷人延佇。豪杰紛紛今誰在，笑世間、華屋爭寒暑。瀛海遠(yuǎn)，去無侶。

稼軒《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感慨“西北是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為抗金之志不得行而發(fā)。許有壬和詞則云“底事不求安。世閑多好山”，心境不同，而感傷之情卻相似。原作結(jié)句“山深聞鷓鴣”，和詞化為“山寒無鷓鴣”，亦為新奇之筆。

二、元代追和詞與周邦彥、姜夔典雅詞風(fēng)的接受

張翥為元代詞壇一大家，《四庫全書總目·蛻巖詞》提要云：“翥年八十八乃卒，上猶及見仇遠(yuǎn)，傳其詩法；下猶及與張羽、倪瓚、顧阿瑛、郯九韶、危素諸人，與之唱和。以一身歷元之盛衰，故其詩多憂時傷亂之作，其詞乃婉麗風(fēng)流，有南宋舊格?！盵4](P1822)張翥精通樂律，于倚聲之學(xué)研究頗深，其《春從天上來》題下注曰：“廣陵冬夜，與松云子論‘五音’、‘二變’、‘十二調(diào)’，且品簫以定之。清濁高下，還相為宮。犁然律呂之均，雅俗之正。”朱彝尊以張翥為姜夔羽翼，陳廷焯則謂其“規(guī)模于南宋諸家，而意味漸失，亦非專師白石”[5](P353)。盡管各家對張翥詞評價不一，然皆以為其受南宋詞風(fēng)影響。張翥《瑞龍吟·用清真韻賦別》詞云：

鰲溪路。瀟灑翠壁丹崖，古藤高樹。林間猿鳥欣然，故人隱在，溪山勝處。久延佇。渾似種桃源里，白云窗戶。燈前素瑟清尊，開懷正好，連床夜語。 應(yīng)是山靈留客，雪飛風(fēng)起，長松掀舞。誰道倦途相逢，傾蓋如故。陽春一曲，總是關(guān)心句。何妨共、磯頭把釣，梅邊徐步。只恐匆匆去。故園夢里，長牽別緒。寂寞閑針縷。還念我、飄零江湖煙雨。斷腸歲晚，客衣誰絮。

此詞雖次清真原韻，卻意境渾成，婉麗流轉(zhuǎn)。下片寫欲與友人共隱，又難舍家園，不直言，卻道家人念己“斷腸歲晚，客衣誰絮”，深得清真詞沉郁頓挫之妙處。張翥雖為南宋格律詞派再傳弟子，然其詞中亦有“時或以稼軒濟之”[6](P113)者，如《沁園春·讀白太素天籟集戲用韻效其體》和白樸詞云：

客汝知乎，載酒輕舟，看花小車。勝炎州出使，瘴浮征旆，禁門待漏，霜滿朝靴。歲去堂堂，老來冉冉，瓶雀飛時手怎遮。平生事，嘆山林跡遠(yuǎn)，霄漢程賒。 從渠夢蝶疑蛇。得放懶、還須自在些。甚天荒地老，銅臺歌舞，水流云在，金谷豪奢?？蛦栂壬瑲w宜早計，醉后之言可信耶。鷗盟在，任漁蓑江上，雨細(xì)風(fēng)斜。

《四庫全書總目》評《蛻巖詞》曰：“其《沁園春》題下注曰：‘讀白太素《天籟集》，戲用韻效其體?！w白樸所宗者，多東坡、稼軒之變調(diào)，翥所宗者，猶白石、夢窗之余音。門徑不同，故其言如是也?！盵4](P1822)四庫館臣似究之過深。張翥詞乃次白樸《沁園春·夜枕無夢感子陵太白事明日賦此》詞韻而作，引起他追和興趣的應(yīng)是白樸詞中“狂歌醉飲”的灑脫情懷。

邵亨貞為元末詞人中成就最高者，鄭文焯《蟻術(shù)詞選跋》評其詞曰：“清麗宛約，學(xué)白石而乏騷雅之致，聲律亦未盡妍美。舊選本曾載其《沁園春》賦眉目二闋，取徑頗嫌纖巧。今葵生同年從元鈔校補付梓，多至百余首，視昔所見，清典可風(fēng)，尚是元詞之遺脈，然較弁陽則遠(yuǎn)遜矣?！盵3](P4337)邵亨貞有《追和趙文敏公舊作十首》，又有和劉過《沁園春》詞二首，其序云：“龍洲先生以此詞詠指甲、小腳，為絕代膾炙。繼其后者，獨未之見。彥強庚兄示我眉目二作，真能追逐古人于百歲之上，不既難矣。暇日偶于衛(wèi)立禮座上，以告孫季野丈，為之擊節(jié)不已。因約相與同賦，翼日而成什焉?！鄙凼稀肚邎@春》二闋分賦眉、目，新艷入情，世所傳誦。《四庫全書總目》謂其“雋永清麗，頗有可觀”[4](P1499)。然而，正如鄭文焯所評，如此取徑頗嫌纖巧。沈景高亦有《沁園春·和劉龍洲指甲》一首，可見當(dāng)時詞壇風(fēng)習(xí)。邵亨貞《暗香》(吳中顧氏舊時月色亭陸壺天倡始用白石先生元韻以詠黃一峰持卷索賦)詞風(fēng)與白石之清空相近，下片更是深寓興亡之感與故國之思：“蕭瑟。更幽寂。記駐馬斷橋，頓覺愁積。倚風(fēng)暗泣。離黍殘碑尚追憶。絕艷無人管領(lǐng)，潮自落、吳山橫碧。便想像、風(fēng)景好，可能再得?！?/p>

三、元代唱和詞、櫽括詞與擬古詞

元代唱和之風(fēng)頗勝，其中最著名者如許有壬與其弟許有孚以及其子許楨唱和之《圭塘矣欠乃集》二卷?！端膸烊珪偰俊吩u曰：“是集乃至正八年有壬既致仕歸，乃以賜金得康氏廢園于相城之西，鑿池其中，形如桓圭，因以圭塘為名。日攜賓客子弟，觴詠其間，積成巨帙，共詩二百一十九首、樂府六十六首。中惟《樂府十解》為其客馬熙所作，余皆有壬、有孚及楨之作。既而楨如京師，以其本示馬熙，熙復(fù)取而盡和之，凡詩七十八首，詞八首，別題曰《圭塘補和》，附之于后。其詩雖多一時適興之什，不必盡刻意求工，而一門之中，父子兄弟自相師友，其風(fēng)流文雅之盛，猶有可以想見者焉?！盵4](P1708)《圭塘矣欠乃集》中錄許有壬(10首)、許有孚(10首)、許楨(2首)、馬熙(10首)唱和晁補之《摸魚兒》詞共32首，詞皆以晁補之“買陂塘、旋栽楊柳”為首句，并和其韻。許有孚詞序敘此次唱和情形曰：“公(許有壬)嘗謂池成，當(dāng)用晁補之《摸魚子》首句‘買陂塘、旋載楊柳’為樂府。未幾，明初馬先生摭此以為公壽。公歡然，即席和之，命有孚同賦，得二首。池既成，載賡八韻，通為十闋，以成初意，且以為同聲唱和張本?！标搜a之《摸魚兒》詞體現(xiàn)了中國古代文人共有的淡泊功名、歸隱田園之志，這正是許有壬等以此詞唱和的主要原因?！豆缣烈忧纺思匪浐驮~雖非次韻之作，然亦是廣義上的追和詞。

元代詞人在創(chuàng)作中有意效仿唐宋詞人，接受形式則更多樣化。除追和之外，櫽括、擬古亦頗為流行。櫽括、擬古與追和一樣，所效仿對象都是前人作品，而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是否和韻。櫽括、擬古與追和相互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元代詞人追和詞的創(chuàng)作。白樸詞中多有櫽括唐宋人詩語詞意之作，其中有以古喻今而寄托故國之思者，如《水調(diào)歌頭·感南唐故宮就櫽括后主詞》：

南郊舊壇在，北渡昔人空。殘陽澹澹無語，零落故王宮。前日雕闌玉砌，今日遺臺老樹，尚想霸圖雄。誰謂埋金地，都屬賣柴翁。 慨悲歌，懷故國，又東風(fēng)。不堪往事多少，回首夢魂同。借問春花秋月，幾換朱顏綠鬢，荏苒歲華終。莫上小樓上，愁滿月明中。

此詞作于詞人徙居金陵時期，自謂“用《北州集》咸陽懷古韻”。又如《石州慢》借櫽括杜甫詩意而抒亡國之痛以及避世隱逸之情：

千古神州，一旦陸沈，高岸深谷。夢中雞犬新豐，眼底姑蘇麋鹿。少陵野老，杖藜潛步江頭，幾回飲恨吞聲哭。歲暮意何如，快秋風(fēng)茅屋。 幽獨。療饑賴有商芝，暖老尚須燕玉。白壁微瑕，誰把閑情拘束。齒深門巷，故人車馬蕭條，等閑瓢棄樽無綠。風(fēng)雨近重陽，滿東籬黃菊。

白樸《沁園春》詞序交代了創(chuàng)作此類詞作的緣由：“保寧佛殿即鳳凰臺，太白留題在焉。宋高宗南渡，嘗駐蹕寺中，有石刻御書王荊公贈僧詩云：‘紛紛擾擾十年間，世事何常不強顏，亦欲心如秋水靜，應(yīng)須身似嶺云閑?！庹弋?dāng)時南北擾攘，國家蕩析，磨盾鞍馬間，有經(jīng)營之志，百未一遂，此詩若有深契于心者以自況。予暇日來游，因演太白、荊公詩意，亦猶稼軒《水龍吟》用李延年、淳于髡語也。”目睹歷史的遺跡，詞人往往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而前輩詩人與此境此情相關(guān)之作品亦自然而然涌現(xiàn)于頭腦之中，故而借其中“有深契于心者以自況”。白樸另外一類櫽括詞則似有與前人爭勝之意，如《滿庭芳》詞序曰：“屢欲作茶詞，未暇也。近選宋名公樂府，黃賀陳三集中，凡載《滿庭芳》四首，大概相類，互有得失。復(fù)雜用元寒刪先韻，而語意若不倫。仆不揆，□斐合三家奇句，試為一首，必有能辨之者?！?/p>

宋末詞人周密曾作詞擬辛棄疾、盧祖皋、史達祖、張楫、孫惟信、趙汝蕪、《花間》、吳文英、李彭老與李萊老、施岳共十首。俞陛云評曰：“各家詞中，間有擬古之作，草窗獨多，作《效顰十解》，各極其致。趙甌北贈袁隨園詩云：‘古今只此筆數(shù)枝。怪哉公以一手持?！荽捌涫殖?jǐn)?shù)筆乎？”[7](P539)繼周密之后，邵亨貞分?jǐn)M《花間》、周邦彥、康與之、姜夔、史達祖、辛棄疾、元好問、劉過等十位詞人。鄭文焯《蟻術(shù)詞選跋》評曰：“茲編擬古諸作，或猶凝滯于物，未盡切情，然其好學(xué)深思，匪茍為嗣音而已?！盵3](P4336)此外，邵氏詞中還有《昭君怨·擬古》、《花間訴衷情·擬古》等。

陳匪石《聲執(zhí)》卷下稱張翥、張雨、邵亨貞等皆屬南宋周密、王沂孫、張炎、仇遠(yuǎn)一派，“在元代詞學(xué)為南方之一流別，與北人平博疏快者迥乎不同”[8](P199)。元詞上承南宋詞與金詞，故而亦有南北方之不同流派。然而，我們必須注意的是，元在滅金四十余年后才吞并南宋，且定都于北方，以金故地為腹心，元詞審美的主導(dǎo)傾向，仍為金詞所推重的蘇辛豪放一路。這一點從元人追和詞中亦可見出。

參考文獻：

[1] 徐凌云.《天籟集》編年校注[M].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5.

[2] 劉敏中.中庵集[A].文淵閣四庫全書.集部第1206冊[Z].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 唐圭璋.詞話叢編[M]. 北京：中華書局，1986.

[4] 永王容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Z].北京：中華書局，1965.

[5]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6] 劉熙載.藝概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7]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