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弗洛伊德看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的悲劇命運

尹 曉

（河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弗洛伊德的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認為，人的精神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三部分組成。本我是人格中最原始的部分，是無序的、感性的“非邏輯的領(lǐng)域”。它來源于自身的利比多（libido），充斥著來自本能的能量，但是它沒有組織，不能產(chǎn)生任何集合意志，只能力爭使受享樂原則支配的本能需求得到滿足［1］（219）。弗洛伊德認為，自我源自身體表面，它是身體表面感覺的一種投射，以本我和外界之間的媒介的形式存在。它對本能的要求施加控制、決定是否允許他們獲得滿足、將這種滿足的獲得拖延至與外界契合的時間和場合，或者完全地抑制它們引起的興奮。［1］（220）超我是人格中最善良的部分，它遵循道德準則，嚴厲要求主體按照理想的善之標準行事。這三部分之間相互矛盾，相互制約，只有當他們處于一種和諧狀態(tài)時，個體才能擁有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

一、凱瑟琳的自我、本我與超我

凱個性格獨特，她一生為愛所困，永遠無法擺脫精神世界中本我與超我的碰撞與沖突，最終難逃死亡的悲慘命運。凱和希自幼在呼嘯山莊中一起長大，在廣袤的荒野中度過童年，她和希一樣，骨子里充滿了人性的狂野。難忘的童年時光使凱和希建立了真正的愛情。對于凱而言，希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是她本我的體現(xiàn)。她和希一樣脾氣暴躁，性格夸張，她發(fā)起脾氣來躺在地上到處亂撞，歇斯底里地要撕碎自己的心。凱瑟琳就是希斯克厲夫，或者說希斯克厲夫是一個更真實更自然的凱瑟琳。［2］

但是，當凱偶然闖入畫眉山莊，她看到一個與呼嘯山莊截然不同的充滿誘惑的美麗世界。與呼嘯山莊的原始、狂野相比，畫眉山莊里充滿了能夠滿足凱虛榮心的一切事物：社會地位、財富、舒適的生活方式和文明。短短五星期之后，再次回到呼嘯山莊的凱儼然成了一位舉止端莊文雅的淑女。畫眉山莊的林頓舉止溫文爾雅，是典型的社會文明的代表，這讓凱羨慕，也想過上像他一樣的生活，可以說林頓是凱性格中受社會道德觀念影響的超我的代表。

凱徘徊在本我和超我的艱難抉擇中。她深知自己深愛著希，但又無法抵擋畫眉山莊舒適、文明、富有生活的誘惑。她答應了林頓的求婚，但并不真正的開心，她在向奈麗的傾訴中說到，

“我對林頓的愛就像是樹林里的葉子，時間會讓它改變。我對希斯克利夫的愛則像地底下那種永恒不變的巖石。這是一種不大容易看得見的歡樂的源泉，可是卻是必不可少的。奈麗，我就是希斯克利夫——他無時無刻不在我心里——不是當作一種樂趣，而是當作我自己本身的存在?！保?］（83）

百般痛苦之下，她最終還是背棄了本我，去迎合超我，失去了自我的真正價值。與本我的決裂使凱痛苦不堪，當希憤然出走時，她失聲痛哭。之后的日子里，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心情陰沉，沉默不語。

三年后，當希歸來，到畫眉山莊看她的時候，她“飛奔上樓，氣喘吁吁，發(fā)瘋似的，激動得都無法表達那股高興勁兒了”。［3］（96）希的歸來意味著本我與超我的斗爭再一次爆發(fā)，讓凱深深地感受到了本我的存在與價值，然而，代表社會價值觀念的超我又逼迫自我不要向本我妥協(xié)。在本我與超我的雙重擠壓之下，自我已無法將這兩者的矛盾調(diào)和，凱最終心力交瘁，走向死亡。

二、希斯克利夫的自我、本我與超我

作為凱本我的化身，希在小說中也體現(xiàn)出了自我、本我和超我意識，他的悲劇命運同樣是由自我、本我和超我這三種力量的失衡導致的。

身為棄兒的希自幼被好心的老莊主恩蕭收養(yǎng)，他不但得到了老莊主的寵愛，還與老莊主的女兒凱深深地彼此相愛。老莊主去世之前，希是無比幸福的，雖然有時會遭到辛德雷的虐待與懲罰，但在老莊主和凱的愛護之下，希仍然是快樂的，他狂野、豪放、不拘于管制的本我得到了充分滿足。他能和凱赤著腳在荒野上玩一整天，即使被辛德雷鞭打，看到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凱美麗的容顏、天真的笑容，他的不悅也會很快煙消云散。希享受著老莊主的寵愛，更享受著凱深深的愛，他的本我渴望有一天不再被辛德雷欺負，更渴望與凱永遠在一起，甚至將她占有。

然而，老莊主的去世使希的生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恩蕭死后，辛德雷成為呼嘯山莊的主人，并開始作踐、虐待希，對他百般刁難、欺侮?？褚?、不愿被人驅(qū)使的本我在快樂原則的指導下本應催促希對此加以反抗，但希的自我在對客觀世界的情況加以分析之后，選擇了壓制本我的欲望，并告誡希要忍氣吞聲，與此同時心中也積聚了怨恨。但因為這時他還可以每天和凱在一起，可以每天“一大清早就跑到荒原上去，在那兒玩上一整天”［3］（46），所以希在心理上還是安全的。然而凱的背叛是對希的致命一擊，他對呼嘯山莊沒有了絲毫留戀，有的只是無盡的怨恨。同樣是出于自我的調(diào)節(jié)與控制，在這種情況下，希選擇了離家出走，同時，出于本我的復仇想法也開始在希的內(nèi)心深處滋生、并不斷漫延。

時間并沒有將希內(nèi)心的怨恨撫平，反而使他出于本我的報復情節(jié)愈演愈烈。三年后，希以一個富有的紳士形象重新出現(xiàn)，誰知他此次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實施報復。在此期間，希的自我任本我肆意妄為，想盡辦法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絲毫不理會超我的道德限制和良心的壓力。他不斷侵擾凱的生活，讓凱痛苦難熬，最終走向死亡；他誘使辛德雷墮落，繼而輕易霸占了他的全部家產(chǎn)，并將他的兒子教唆成無賴；他勾引埃德加的妹妹伊莎貝拉，但婚后卻對她肆意虐待；他誘使小凱瑟琳與自己體弱多病的兒子相愛；林頓病重之時，他設計劫持了小凱，強迫她與自己的兒子成親，繼而吞并了畫眉山莊，完成了自己的復仇計劃。小說的最后，當人們途經(jīng)畫眉山莊時，小凱和小林惇已經(jīng)彼此相愛，兩代人的宿愿化為姻緣。此時的希報復欲也慢慢消退，日日夜夜被凱的幻影纏繞，寢食難安。希并沒有因復仇的成功而快樂，相反，由于違背了超我的原則，他的內(nèi)心因此而痛苦，因痛苦而扭曲，因扭曲而變態(tài)。最終他的自我由于無法承受超我的責備和懲罰，而慢慢走向滅亡。

《呼嘯山莊》中刻骨銘心、近乎扭曲的愛情故事給廣大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引發(fā)了人們對愛的深入思考。由愛生恨、由恨生仇，種種極端的復仇行為最終招致了悲劇的發(fā)生，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人格中自我、本我和超我矛盾的急劇惡變。此部小說并不是愛情故事的簡單呈現(xiàn)，它蘊含的現(xiàn)實意義更加值得人們思考。

［1］Storr，Anthony．弗洛伊德與精神分析 ［M］．尹莉，譯．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

［2］王粒又．論《呼嘯山莊》中凱瑟琳之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分裂與沖突［J］．科教導刊，2010（17）．

［3］Bront，E．呼嘯山莊 ［M］．張玲，張揚，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4］肖晶．心理學視角下的凱瑟琳·恩肖形象再議［J］．安徽文學，2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