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義民主的解蔽與超越——基于艾倫·梅克森斯·伍德對麥克弗森的批判

馮旺舟，操文專

（1.湖北工業(yè)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8；2.武漢新洲一中，湖北 武漢 431400）

十八大報告提出，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積極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個概括分別從國家、社會、公民三個層面，提出了反映現階段全國人民“最大公約數”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培育核心價值觀奠定了基礎。艾倫·梅克森斯·伍德（Ellen Meiksins Wood）（以下簡稱伍德）是加拿大當代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學者，以對西方政治思想史及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著名。她認為規(guī)范的政治哲學已經在歐洲悄然復興，麥克弗森（C.B.Macpherson）作為規(guī)范的政治哲學的重要代表人物，對西方民主政治的批判，對參與式民主理論的構建，對當今西方的諸多政治思潮有重要影響。伍德從三個維度對麥克弗森的自由主義民主理論進行了批判性闡釋，解蔽了自由主義民主的本質、特點和發(fā)展趨勢，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解西方政治的本質，深化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認識，消解資產階級學者的“歷史終結論”，破除對資本主義制度的迷戀，對中國的政治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一、自由主義民主與資本主義

所謂自由主義民主就是自由主義的民主，實際上是成功的資本主義市場社會發(fā)展的產物，即先“自由”，后“民主”，自由主義民主倡導自由，強調程序民主和多元民主。自由主義民主僅是自由和民主相結合的一種形式。伍德認為麥克弗森的自由主義民主理論沒有方法論或理論的可能性，自由主義民主盡管不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一個必然和普遍結果，但穩(wěn)固地植根于這些關系之中。從自由主義民主還沒有充足的發(fā)展條件來說，麥克弗森的分析模式不能解釋如何和為何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有歷史必然性，相反，要考察的是自由主義民主將會以何種程度和方式來維持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

伍德指出，決定自由主義民主和資本主義之間關系的因素如下：

第一，馬克思對于司法平等和作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內在組成部分的自由的解釋。依據馬克思的解釋，平等和自由基于交換價值中。交換主體之間的關系是一種形式平等的關系，也基于在團體中認可每個人都是所有者的關系。資本主義作為一般的商品交換制度，是理想的司法平等和自由的形式，自從特定的交換成立之時，自由和平等就包含一種特別的含義。資本主義所謂自由交換的目的是為了構建一種特別的社會關系，一種非自由和統(tǒng)治的關系，實際上是基于形式的和司法的自由以及交換關系的平等?！肮蛡蚺`基于勞動力的商品化，以某種自由和平等為特征。這種自由和平等與剝削和被剝削的關系相區(qū)別。對馬克思來說，資本主義關系的不自由和不平等當然不是歪曲而是實現了受簡單的商品交換形式決定的自由和平等?！盵1]資本主義的自由和平等代表超越先前形式的進步，先前的形式被誤認為資本主義的不平等和統(tǒng)治的對立面。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平等和自由因此被認為是自由主義民主的核心，使得后者成為唯一的司法和政治平等與自由的最完滿形式?！皯椪埠蛧蓖鳛橘Y本主義暴力剝削的司法原則一樣。

第二，資本主義國家的本質特征。伍德認為，對于自由主義民主的評價暗示了對資本主義國家作為階級斗爭代理人的分析，政治權力依據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而被使用。國家如何直接介入生產關系不僅表現在階級斗爭的高級形態(tài)上，也表現在工作場所的資本與勞動力之間。對自由主義民主和資本主義之間關系的分析必然要承認資本主義國家作為階級國家本質的“自主性”和“普遍性”，階級中立化是資本主義國家表現出的特殊之處，這使資本主義成為最完美的階級剝削形式：生產者與生產工具的完全分離以及私人對剩余價值榨取的控制力的追求?！百Y本主義社會階級和國家的分離揭示了國家的壟斷權能反抗統(tǒng)治階級本身——它不僅僅是一個分離而是一個更加完美的共生，這影響階級和國家之間勞動分工的實現，從而對剝削階級的重要功能進行分配：剩余價值的榨取和維持剝削的強權?！盵1]自由主義民主植根于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司法原則，但不能被削弱為司法原則。如果平等與有限度的和模糊的自由對于所有資本主義社會模式一樣重要和普遍，那么自由主義民主的政治制度不是一樣普遍和對資本主義一樣重要——盡管它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最有益于資本主義的發(fā)展。

第三，既要考慮一般的結構性關系，也要考慮特定歷史現實。伍德認為必須超越司法與政治自由和平等的功能以便維持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和統(tǒng)治階級的地位，必須考察自由主義民主政治模式的價值，這些政治和司法模式的發(fā)展程度從屬于階級斗爭的歷史遺產。“自由主義民主在資本主義剝削中的地位必須被承認，而且它繼承了不同形式的資本主義國家間關鍵差別的傳統(tǒng)認識。依賴于自由主義民主的政治模式的勞工運動的魅力不能作為一種階級意識的失敗和革命的背叛而被輕率地拋棄。受人關注的勞工運動正是存在于傳統(tǒng)勢力最強的國家。任何社會主義理論都忽略了依賴于這些政治原則和機構所帶來的危險，低估了他們主張的合法性?！盵1]

總之，伍德認為自由主義民主既沒有觸及資本主義統(tǒng)治和強制的全新領域（國家、公民社會和市場強制等），也沒有觸及人們的日常生活領域 （工廠、學校、醫(yī)院等），“這些領域是由所有權、市場‘法則’以及利益最大化原則支配的，而不是以民主的可說明性為條件?！盵2]對于這些領域，自由主義民主不是控制而是解放它，不是消除其中的市場因素而是去維護它。由于資本主義政治和經濟的分離，經濟權力已經擴展到“自由主義民主”無法控制的程度，自由主義民主既不能完全脫離資本主義剝削的原則，也不能被降低為資本主義剝削的原則。任何理性的分析必須考慮自由主義民主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的基礎和它在控制資本主義擴張中的歷史作用，自由主義民主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優(yōu)越感和作用必須建立在對在社會歷史的分析基礎之上，不僅要考慮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根本結構，也要考慮特定資本主義社會的特殊性以及產生它們的歷史性的斗爭。資本主義并不能借助自由主義民主的外衣獲得永恒的生命力，自由主義民主也不能同資本主義一起走向勝利，在“歷史的終結”論中更多地體現了自由主義民主已經耗盡了自身的能力，達到了自身所能達到的限度。自由主義民主仍然是一種“權力體系”，兼具公共權威性和維持占有性市場關系的雙重職能，并遵循“效用最大化”的邏輯，成為服務于占有性市場社會的“選擇的政治”。

二、自由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國家

伍德指出，最民主的社會可能繼續(xù)面臨同非民主社會相似的問題。許多社會主義原則的建構基于一種設想，如果國家將會在無階級社會中消失，那么國家權力將至少不再構成一個問題。對此，社會主義者認為資本主義民主的國家機構必定破裂并被不同的激進模式代替?！按嫫屏训馁Y本主義國家將會是一種革命性的國家，而不是他們眼中的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悦桌嗟抡J為嚴重的問題是：民主僅僅在多元權力體系下才能維持，國家權力將會被廣泛的民主組織所補充。”[3]

馬克思認為一切社會的核心管理問題是社會勞動力的分配，在推翻資本主義統(tǒng)治后，這種分配問題是極端重要的政治問題。作為一種社會制度，資本主義的核心社會問題不是解決政治問題，而是社會勞動力權威性分配的缺失問題。馬克思認為無序的資本主義社會勞動分配的問題不被政治權威關注，而是依靠商品交換的機制來進行調節(jié)。資本主義涉及對物而不是人的管理，當新的社會面臨一個新的和根本上的組織管理的問題之時，就必然涉及對人民的管理。伍德認為，馬克思沒有對這個問題進行過多的闡述，更別提解決社會主義國家這個問題。馬克思和恩格斯很少論述未來社會的主體問題，而且他們所說的通常很模糊，特別是對國家這個詞的使用和理解陷入了混亂的狀態(tài)?！拔覀儽桓嬷獓覍⒃跓o階級社會中消亡，但如果國家被定義成階級統(tǒng)治的一種工具（制度），那么這僅僅是一種同義反復。國家的定義和階級統(tǒng)治的含義是一樣的，無法解決這一問題。另一方面，如果國家涉及任何形式的公共權力，那么國家隨著階級的消亡而消亡的觀點將會變得模糊不清?！盵1]

伍德認為，不管馬克思和恩格斯是如何思考未來的國家，真正的問題不是在未來的無階級社會中公共權力是否需要的問題，而是公共權力是否構成一個問題。伍德指出，那種認為發(fā)達資本主義社會靠直接的和自發(fā)的民主形式來管理的觀點是非常幼稚的?！凹词故菬o階級的社會也會需要某種代議形式，以及由此而來的權威，而且甚至是某些人對于另一些人的屈從?！牵ハ嘈拍承┤舜砹硪恍┤诵惺箼嗔Χ粫a生問題的想法似乎過于樂觀了?！盵4]社會主義必須面對這個問題，這些因素的存在可能導致權力運用的不當。伍德認為，雖然公共權力有這樣的問題，但我們也必須相信公共權力，它將構建社會必需的功能——福利、分配、公益勞動的方向及重要公共工程的建設。國家沒有從階級劃分中誕生，而是相反，國家產生了階級的劃分。假定在將來不需要任何固定的、制度化的保護，那么以阻止從“政治的”權威演變?yōu)椤敖洕摹睓嗔Α墓驳臋嗔ρ葑優(yōu)殡A級統(tǒng)治，似乎是不明智的。

伍德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有政治烏托邦主義傾向。無階級社會中的公共權力仍然需要意識形態(tài)和制度化的控制，這與馬克思主義關于世界和社會主義革命的觀點相一致。馬克思相信隨著社會完全的轉變，一旦階級統(tǒng)治消失，并不意味著與階級統(tǒng)治相關的問題都將會自動和永遠地解決，相反，社會轉變的實質在于社會歷史的力量被有意識的控制和直接地被代替。這正如馬克思所說的，革命以前的人類歷史是“前歷史”，革命以后才是“人類的歷史”。社會力量在狹義上不涉及經濟計劃——生產的計劃。經濟本身就是社會關系，這些社會關系的生產必須被計劃。如果經濟權力與統(tǒng)治和強制相關，那么它也是政治權力，社會關系生產的計劃必定包括每個社會層次的政治計劃，用制度化的手段去防止統(tǒng)治和剝削關系的復活。甚至在無階級社會，也要監(jiān)督權力以防止其亂用。社會主義的政治模式將是一種代理體制，具有一些管理工具，國家權力和公共權力之間仍然有一種張力，政治問題不能有效地被實行直接民主的代理者解決。國家的存在必須執(zhí)行其作為代理者的一項特殊的任務，不是簡單的對公民社會的民主管理，而是如馬克思所說的國家對社會的屈從。伍德指出，馬克思已經考察了國家消亡的問題。馬克思提出“國家對社會的屈從”的觀點，但是，馬克思并沒有說國家被社會吸收，也沒有涉及國家消亡的問題。在《法蘭西內戰(zhàn)》一書中，馬克思討論了巴黎公社——認為公共權力將由政府機構組成，它們是社會的代理者，不凌駕于社會之上。社會怎樣確保政府機構對其負責并且不凌駕于其上呢？在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一書中出現了“國家的屈從”的話，馬克思暗示國家不僅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存在，而且對于國家權力機構的限制可能有助于解決國家消亡的問題。這意味著一種自由，“自由就在于把國家由一個高踞社會之上的機關變成完全服從這個社會的機關；而且在今天，各種國家形式比較自由或比較不自由，也取決于這些國家形式把 ‘國家的自由’限制到什么程度。 ”[5]

一方面，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自由與“國家完全屈從于社會”中的自由有很大不同，后者只能在階級統(tǒng)治消亡時才能發(fā)生。另一方面，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國家中的自由和共產主義國家對社會的屈從之間有某種聯系，這種聯系同國家權力的建立以及對“國家自由”的制度化的限制之間有聯系。馬克思指出，當共產主義社會實現的時候，國家將經歷轉變，現代國家的一些功能將會保留。這意味著一個民主國家將會仍然是一個國家，而且將要求意識形態(tài)和制度化的努力去限制其自由，也即限制官僚主義。到目前為止，最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的自由模式是限制國家的自由，社會主義可以從自由主義民主中學習到一些東西。

三、自由主義民主與革命

伍德認為，不管自由主義民主能夠給社會主義帶來何種啟示，它至少能顯示某種特定的政治傳統(tǒng)的誘惑，這種政治傳統(tǒng)更多的是一種直接的戰(zhàn)略暗示。在那些具有自由主義民主傳統(tǒng)但不必然是民主的國家中，工人階級運動具有革命性并對資本主義的民主政治制度深信不疑。英國的勞工運動對資本主義的政治民主制度具有一種崇拜的傳統(tǒng)。越是在自由主義傳統(tǒng)強烈的地區(qū)，那里的社會主義理論中就會越少包含馬克思主義。甚至馬克思本人也被這種政治傳統(tǒng)所影響。他在1872年認為英國和美國是最有可能通過和平手段實現向社會主義轉變的國家?！拔覀冎溃仨毧紤]各國的制度、風俗和傳統(tǒng)；我們也不否認，有些國家——像美國、英國，如果我更加熟悉你們的制度。我可能也增加荷蘭——在那里工人用和平手段實現他們的目標。但是，即使如此，這意味著我們也必須承認這個事實，即在絕大多數的大陸國家，革命必須是暴力的。”[1]

伍德無從判斷這個觀點的準確性，為什么馬克思要做出這樣的推測？為什么馬克思認為其它國家相比英美來說更加需要暴力革命來實現向社會主義的轉變？英國是世界上最無產階級化的國家，馬克思也期望美國變成“工人的”大陸。然而馬克思沒有涉及不同國家的階級構成問題，而是提到了它們的“制度、習俗與傳統(tǒng)”?！皩︸R克思來說，在他特別在意的制度與傳統(tǒng)中至關重要的因素似乎不可能是該國的民主程度。”其實英國直到1872年仍然沒有實現普遍的成人選舉權，而且沒有民主政治的傳統(tǒng)。而此時的法國已經實現了普遍的成人選舉，而且其政治民主化的制度也在很早前就建立了，并處在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的前夜，已經給世界提供了最具影響力的民主傳統(tǒng)。在《哥達綱領批判》、《路易·波拿馬的霧月十八日》和1871年4月12日致庫格曼的信中，馬克思似乎并沒有過多地挑出英國與美國政治制度中的民主因素，特別是它們制約“國家的自由”的程度，與大陸上那些強有力的官僚和警察政權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相比，毫無疑問要用暴力革命去粉碎牢固的國家機器。“英美這些不夠嚴格的資本主義國家形式，使人形成了這樣的印象，即統(tǒng)治的結構——在其最高的層次上就是國家——能夠更容易地通過和平的議會手段來實現轉換。 ”[1]

如果馬克思對自由主義民主的政治形式和傳統(tǒng)給予樂觀的估計，那么有直接經驗的工人階級的大多數相信一種并非特別民主的政治傳統(tǒng)也就不足為奇了?！氨唤y(tǒng)治階級在與統(tǒng)治階級的關系中已然擁有的對于司法與政治制度的追求，連同其對于國家本身的‘自由’的約束，已經產生了對于法律和政治形式效用的信任，盡管這種信任很難說是無限的。”[1]這種信任不會因為其不合理而被拋棄，特別是在英國。相似的傳統(tǒng)也可以解釋美國社會運動的特殊性，美國繁榮的資本主義是無法對此作出解釋的。甚至對于國家來說，工人階級是最不夠格代表任何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的，而國家通常對工人階級和社會反抗的表達懷有敵意。美國不僅因有許多勞工運動而著名，同樣也因減少質疑憲法的社會問題和各種捍衛(wèi)公民權的社會運動而著名。伍德認為某個人通常會對國家和憲法表示不滿或選擇采取邪惡的方式來表達憤怒，以便使國家回到其合理的范圍，而資本主義潛在的社會關系很少被質疑。伍德以美國的“水門事件”為例揭示了直接的憲法危機，因為這個事件反映了公眾對過度掩蓋資本主義社會的地區(qū)性矛盾的意識。相反，1968年的法國學生和工人運動從根本上是為了尋找引發(fā)公眾不滿的社會根源。

四、評價與啟示

伍德堅持了馬克思的歷史分析和階級分析方法，比較準確地揭示了麥克弗森自由主義民主理論的烏托邦性質。其一，伍德認為麥克弗森的模糊的歷史方法和方案絕大部分能在其最新的著作《自由主義民主的生命和年代》中表現出來。自由主義民主已經占據了其理論建構的制高點。如果在《自由主義民主的生命和年代》一書中所概括的政治哲學想要體現一個社會主義方案，那么這種方案與其理論支撐相矛盾。因為麥克弗森雖然強調政治制度的轉變，但他拋棄暴力革命，訴諸自由主義民主的改良。其二，伍德認為麥克弗森不尋求揭示階級的含義，這無法真正揭示階級與國家及民主之間的關系。其三，伍德認為麥克弗森的著作盡管有其歷史基礎，但是他從社會關系中抽象出政治理論，忽視了政治理論的歷史條件，忽視了政治史的維度。其四，伍德認為麥克弗森在清算“占有性個人主義”的根源之時忽視了對社群主義和社會變遷的歷史分析，人為地強加自己的觀點給古人，造成理論邏輯的斷裂與思想的無力。從專制主義到自由主義再到自由主義民主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歷史進程，但在對自由主義民主的分析中，他沒有分離出傳統(tǒng)的內容，并對關于階級和國家、資本主義的本質、自由主義民主和資本主義起源等論述不清。麥克弗森將自由主義民主從其社會基礎中剝離出來，這可以解釋他的盎格魯-撒克遜（Anglo-Saxon）的美國政治思想傳統(tǒng)。這個學術傳統(tǒng)可能表達對資本主義的道德憤慨，而不是基于對資本主義的大量分析，而且資本主義國家實際上已經超越了資本主義自我評價的系統(tǒng)。其五，伍德指出，盡管麥克弗森明確地提出社會和政治轉變的方案，但是對資本主義的分析同傳統(tǒng)對資本主義的描述沒有多大的不同。他的方法促使人們去考察多元論的自由理論怎樣產生或如何符合社會實際。伍德過于否定麥克弗森自由主義民主理論中的自由主義色彩，忽視其對構建新型民主政治的建設性作用；伍德沒有看到麥克弗森自由主義民主理論中的馬克思主義因素，如階級分析方法、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思想、剩余價值理論等。

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角度來看，伍德對麥克弗森自由主義民主理論的批判給中國政治文明建設的理論啟示表現在：

第一，伍德揭示了西方資本主義民主的虛假性和局限性，破除了我們對西方民主制度的迷戀。自由主義民主與資本主義是一種矛盾的關系，自由主義民主在原則上同資本主義是相抵觸的，前者強調的是“人權”，后者強調的是“財產權”。一方面，資本主義為了宣揚其所謂的普世價值觀：自由、民主、平等、博愛等，將自由主義民主中真正的“民主”和“自由”置換為作為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民主和自由，將資本主義的代議制政體和普選作為民主的普遍形式，這混淆了資本主義民主與自由主義民主的差別。另一方面，自由主義民主具有意識形態(tài)的屬性，沒有改變資本與勞動之間的根本對立關系，必須深入到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中考察自由主義民主的本質和運作，揭示自由主義民主在資本主義剝削中所扮演的角色。

第二，社會主義國家與民主具有同一性。自由主義民主在同資本主義沖突中必然會突破一定的界限，但其自身的局限性又需要強有力的國家政權進行控制，資本主義國家只會采取強制手段將“民主”限定在有限的范圍，而社會主義國家卻不會，雖然馬克思強調國家的“消亡”，但在社會生產力還沒有足夠發(fā)達、市民社會與國家的良性互動還沒有形成之前，國家的存在是必要的，民主的實行需要國家權力和公共權力（市民社會）來保障。自由主義民主本質上來說是通過法治和公民自由限制國家的“自由”，但無法消除權力的異化，關注的只是對權力異化的控制，這對社會主義國家有意義。社會主義國家的核心將是一種民主組織模式，這種民主組織模式是自由和民主的結合體，但不會導致對這二者關系的誤認，社會主義國家與民主是同一的。為了實現自由主義民主的轉型，消除資本主義政治與經濟的分離是必要的，社會主義國家作為“國家消亡”過程中的一個階段，也必須實現變革，這包括進一步發(fā)展社會主義的生產力，變革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將不具有徹底性的社會主義代議制民主體制轉變?yōu)橛蓳碛泄餐敭a和物質生活方式的自由人聯合體管理的自治體制，這種體制消除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及其民主形式的殘余，實現了民主最完滿的形式。

第三，民主政治建設要以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伍德強調對形式民主和實質民主的區(qū)分，指出法律上資本主義民主的平等與實質上的資本主義不平等之間的對立和張力。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反映了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屬性，始終是我們黨和國家奉行的核心價值理念。在構建政治文明過程中，不僅要注重形式的民主和平等，更要將民主和平等落到實處。“占有性個人主義”是對民主的歪曲，只有在真正民主的社會才能實現“創(chuàng)造性的個人主義”，這個社會的目的是為了每個人基本能力的充分而自由的發(fā)展。這同馬克思構建“自由人聯合體”的思想是一致的，社會主義的實質不是為了“物”，而是為了“人”，在構建社會主義政治文明過程中，必須牢牢堅持“以人為本”的科學發(fā)展觀，讓人民大眾充分享有主人翁的地位。我們黨堅持科學發(fā)展，堅持以人為本，堅持執(zhí)政為民，堅持依法治國，最終的目標都是服務人民，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踐行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崇高理念。

總之，通過伍德對麥克弗森自由主義民主理論的批判，解蔽了自由主義民主的三個特點：其一，自由主義民主天然與資本主義制度及其意識形態(tài)相關。其二，自由主義民主雖然具有自身的運行規(guī)則，但不能脫離現實的社會生產關系和政治實踐。其三，自由主義民主既不能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實現其完美價值，也無法成為全人類的價值追求，它只是資本主義在特定階段的產物。因此，要超越自由主義民主，既要反對后馬克思主義對民主的任意嫁接，也要反對自由主義者對自由民主的歪曲，要從根本上消滅資本主義制度，彰顯社會主義對真正民主徹底實現的意義。對自由主義民主的批判性認識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當今帝國主義的權力邏輯，揭露帝國主義反人類的本質，否定“西方中心論”和“歷史終結論”，有助于促進中國的政治文明建設，彰顯全人類的價值追求。

[1]Ellen Meiksins Wood.C.B.MacPherson:Liberalism,and the Task of Socialist Political Theory[J].The Socialist Register，1978，（15）.

[2][加]艾倫·伍德.民主反對資本主義[M].呂薇洲，等，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230.

[3]Ralph Miliband.Marxism and Politic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180-190.

[4][加]艾倫·伍德.新社會主義[M].尚慶飛，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184.

[5][德]馬克思.哥達綱領批判[A].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九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