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盆景，建苗圃

趙慧

● 賽事概述

今年國慶期間，來自全國各地的13支中學生校隊來到北京，參加國際太空城市設計大賽（ISSDC）首屆中國區(qū)總決賽（同時也是亞洲區(qū)的二分之一決賽和國際賽的四分之一決賽）。ISSDC始于斯坦福大學的夏季項目，最早由美國一群對航空航天領域有興趣的教育工作者發(fā)起。1994年，正式舉辦第一屆國際空間站設計大賽，迄今已有30多年歷史。從2001年開始，美國波音公司及美國太空總署成為該國際賽事的贊助方。ISSDC發(fā)展到今天已經(jīng)成為此領域最具影響力的頂級高中生國際賽事。每年美國、歐洲都有大量的學生組隊參加。

在ISSDC比賽中，高中學生需要以團隊的形式參加，以科學為基礎，合理運用技術，在包括地球軌道、月球、火星及其軌道上、金星及其軌道（也包括因大氣層變化而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等太空中的預設地點設計出優(yōu)良的移民居所。因此，參賽的高中生群體大多具有以下素質：①擁有杰出的領導力；②善于英文寫作及表達；③喜愛物理學或數(shù)學；④對建筑學有興趣；⑤希望探索生命科學的奧秘；⑥計算機大牛；⑦技術狂人；熱衷鉆研任何的工程領域；⑧只是單純地為建造太空城市而著迷。

2014年9月前，中國參賽團隊所提交的方案由業(yè)內專家組成的科學委員會進行評審，確定進入2014年10月國際賽四分之一決賽的12支（正選）隊伍名單。國慶期間，在中美專家的帶領下，這些團隊組成4支聯(lián)隊根據(jù)新的設計要求，于24小時內再次提交設計方案并通過現(xiàn)場答辯的方式爭奪于2015年2月在印度進行的亞洲區(qū)半決賽的入場券。屆時，他們將同其他隊伍再次重組聯(lián)隊爭奪參加于2015年7月在美國休斯敦進行的國際總決賽的資格。最終晉級的隊伍將前往美國約翰遜宇航中心，同奮斗在第一線的航天專家、學者們一起解決太空移民中的真實工程問題。

● CEO的角色定位

決賽階段，組委為每個公司分配CEO，協(xié)助組織學生順利完賽。這次指定的五位CEO（筆者也在其中），其身份背景都很獨特，有在500強企業(yè)負責愛迪生工程管理培訓的資深人士，有上市地產(chǎn)公司投資者關系負責人，有中關村某智能硬件加速器創(chuàng)投公司創(chuàng)始人和CEO、世界知名教育集團的運營主管，有學校的校長，也有來自主辦方青少年國際競賽與交流中心項目的主管。從以上組成結構就不難感知在“協(xié)助組織學生順利完賽”的過程中CEO的職責所在。事實上，這些CEO們也大多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活動，因此，CEO的角色把控更多取決于一種自覺和風格。

在本次比賽中，所有參賽隊整編成4個投標公司，按照Request For Proposal（RFP）的要求，提交各自獨特的太空城市設計方案書。競標方案要求用英文書寫，需要涵蓋概要設計、結構設計、基礎設施和運行、人居與安全、自動化與服務、商業(yè)開發(fā)等6部分內容，完整地描述一座太空城市的設計和建造過程。

事實證明，各位CEO在這次活動中，很好地掌握了“協(xié)助組織”的邊界，為“完賽”提供了制度和管理的保障性服務；受到了參賽各方、評委各界的一致肯定。這種形式也與國內類似大賽輔導（或教練）形成了很大的反差；讓教育界對競賽學習的多樣化有了新的考量和自身新的角色思考。

● CEO對RFP的過程輔導

考慮到大賽將全程采用英語表達、交流和陳述、答辯，CEO們已經(jīng)預計到學生的英語理解能力很有可能成為阻礙他們精準理解任務的主要障礙，并在事先熱身階段做了強調和針對性訓練；然而，讓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這些資優(yōu)孩子太習慣于“鑼鼓聽音”式地猜題思維，太習慣于所謂抓重點式地“提取中心思想”，而在團隊運營中，又只顧了“分工”，把“協(xié)作”理解為整合（而不是融合），以往的應試慣性成了更主要的推波助瀾始動力。在這種RFP式的任務發(fā)布書面前，這樣的經(jīng)驗和種種小聰明，實際上“害得”他們屢屢走彎路，甚至是因此而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導致對任務的全面把控嚴重不足。

剛開始，同學們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設計要求說明中“INTRODUCTION”這個部分，直接跳到“STATEMENT OF WORK”項目聲明部分的任務分解，導致學生在具體實施階段，對承包任務的回應差強人意。在CEO的再三提醒下，參賽選手們重新仔細閱讀了RFP的簡介部分：“This is a request by the Foundation Society for contractors to propose the design， development， construction， and operations planning of a generic mining base occupying a natural impact crater on the surface of Earths moon Luna. Craters selected for occupation will be between one and two kilometers in diameter. It is intended that multiple copies of this design will be built in several locations on Luna， for the purposes of①mining lunar resources for manufacturing operations in space or elsewhere on Luna，②shipping raw ores to a refinery on Luna or in space，③serving as occasional temporary bases for science exploration missions， and/or④serving as a refuge for lunar travelers seeking shelter. ”才真正理解了大賽設計方案的要求是：學生團隊將模擬工程設計與實施承包商，在月亮表面（隕石坑）建造一座太空城市，成為具有礦物開采和冶煉、科學探測并擁有生產(chǎn)、生活、娛樂等完善運營功能的月球基地。endprint

再如，EVALUATION STANDARDS（評價標準）部分：Evaluation of each design presentation considers four general categories of factors： A. Thoroughness - Design meets depth and diversity of requirements in the entire Statement of Work （SOW）. Graphs， tables， drawings， and compliance matrices aid evaluation of this factor. B. Credibility - Design addresses requirements， safety， physical laws， and cost/schedule in a believable manner. Errors， impossibilities， omissions， and illogic are penalized. C. Balance - Proposal places equal emphasis on four technical areas： structural design， operations， livability， and automation. Proposal is organized in a logical， easy-to-follow manner. D. Innovation - Design demonstrates original thinking to address SOW requirements. Technologies are applied and combined in unique and creative ways. 對于“評價標準”的解讀，同學們往往更追求“獨特”和“創(chuàng)造性”環(huán)節(jié)的個性張揚，只有在反復提醒與試錯之后，才在方案中對諸如“可信方式”、“操作”、“宜居”等軟標準有所回應。

● CEO收獲的反思

真正的決賽環(huán)節(jié)，只有24小時。經(jīng)歷了這一晝夜之后，我們不僅看到了同學們拿出的高質量的設計方案書與現(xiàn)場答辯演講稿，見證了同學們面對國際評委的那份淡定與堅定執(zhí)著的良好心態(tài)，運用已有知識激活潛在思維，在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輔助下如何形成自己的獨立判斷，面對相識不到兩天的臨時團隊（每個“公司”都由天南海北的3～4所學校學生，組成了一個近50人的大整體），他們是怎樣快速磨合、求同存異、相互砥礪、彼此幫襯來共同完成任務的；也讓我們對國際STEM的戰(zhàn)略要義有了新的升華。比如，在平衡方案中，特別強調要結構設計、操作、宜居性和自動化四個技術領域并重和兼顧。

作為一項中學生的比賽，CEO們尤其對大賽的“學術性特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在今天，我們的教育在事實上整體淡化基礎教育階段對師資能力的學術性考核標準的現(xiàn)狀下，從學生層面來凸顯“學習研究的學術性”，實在難能可貴，并意義深遠。在國外，對高中階段的教育，專門分離出一支，稱為“學術性高中”（不同國家的稱謂有所不同，如大學預科學校、選拔性學校、精英高中等），他們的共性特點是獨立辦學、自主管理、自定課程、學校規(guī)模偏小，開設有精深的學術課程，重視博雅教育，人文和科學并重，要求學生進行廣泛和深度的閱讀，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和領導力，力促學生能在某一領域嶄露頭角……CEO們交流介紹，有“高三研修項目”、“Braceu研究員項目”、“科學研究課程計劃（SRP）”等成功案例可供參考。

中國對“學術”有著自己的解讀，而“做學問”就是一種很通俗的說法；不過，通俗的背后寓意著深厚的教育哲理。尤其在國內的學術教學起步階段，“學問”之字面意義很大程度上演繹了其引申義的內核，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創(chuàng)新教育的外顯式教學重心的調整：從知識的搬運向知識的內化做功，從“做學”向“試問”拓展，以學會問來檢驗知識掌握的真實度。

大賽結束了，但所有參與者，包括CEO們，對大賽的感悟還在持續(xù)發(fā)酵之中。上海在總結一年自貿區(qū)改革經(jīng)驗時，有一句話可以套用在這里，那就是“不做盆景，做苗圃”。事實上，我們欣喜地看到一系列變化，不論出線與否，同學們都非常享受團隊合作的精彩過程（反倒是我們的帶隊老師有些緊張）。為了比賽的交流方便而設立的微信群，在賽后被同學們要求長期保留，以便友誼長存。不幸落選的競標公司（各由三或四支校隊聯(lián)合組成）依照組委會要求，希望進一步完善方案，提交賽事主辦方審核。一種抱團式深度學習局面正在漸成氣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