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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yuǎn)的窗口

    2014-04-03 18:58黃永玉
    閱讀與作文(初中版)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北門閣樓窗臺

    黃永玉

    我一生經(jīng)歷的窗口太多了。

    兩三歲時(shí),在“古椿書屋”,爺爺房里有一個(gè)帶窗臺有矮欄桿和可以坐臥的窗臺的大窗,窗外是一個(gè)七八尺不到的小園子,栽滿了長著青嫩綠色的大刺、開又白又香小花的矮棘樹,除了蜜蜂和蝴蝶,連貓也擠不進(jìn)去。爺爺給他取了個(gè)樸實(shí)的名字:“棘園”。下雨、落雪、陽春天氣,坐在窗臺上一路從棘園看過去,白矮墻和黑瓦檐,張家李家的屋角、影壁,北門的城垛,染坊曬布的高木架,看不見的還有北門河,河對面的喜鵲坡,你還可以想象那一帶的聲音……那是第一個(gè)認(rèn)識的世界。

    1939年流浪的時(shí)候,住在朋友開面館的閣樓上,每天毫不知前途地刻著木刻、看著書。一尺見方的窗子,床橫著窗口,樓下生意勁時(shí),柴火一旺,小閣樓便煙霧騰天不見五指。小窗外是沒有想象力的瓦屋頂。

    1943年在江西信豐縣民眾教育館工作,說是工作,其實(shí)什么工作也沒做。不做工作而白拿薪俸豈不慚愧?不慚愧!那一點(diǎn)錢干什么也賺得到。這樣的處境居然還第一次結(jié)識了女朋友。

    我的房間在樓上貼街的部位,另一個(gè)方向才有一扇大窗,對著幾十畝草地和樹林,每天早上太陽啦!霧啦!小學(xué)生唱歌啦!雞叫啦!都灌進(jìn)我那沒有窗門框的窗洞里來。

    女朋友也在民眾教育館工作,大清早見她從老遠(yuǎn)冉冉而來,我便吹起法國小號歡迎。弄得同事們都逐漸明白,女朋友的上班跟我的號聲大有牽連。

    多少年后,1948年我跟這位女朋友(也即是拙荊)在九龍荔枝角九華徑找到一個(gè)新的窗口。窗口很大,屋子那么小那么窄,只容得下一張床和一張小工作臺。是一間隔板房。

    我們窄小的天地間最值得自豪、最闊氣的就是這扇窗子。我們買了漂亮的印度濃花窗紗來打扮它,驕傲地稱這可棲身之處為“破落美麗的天堂”。只要活著,故事還不會完;窗口雖美,卻永遠(yuǎn)總是一種過渡……眼前,我們有一長列窗口,長到一口氣也走不完。它白天夜晚都很美,仍然像過去如夢般的真實(shí)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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