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刀

白艷平

1.綁架

絕敵山，鐵核桃谷。古斌今年四十多歲，他就是鐵核桃谷的谷主。谷主這個名字叫得挺好聽，說白了古斌就是一個燒炭的工頭。

這天古斌正趕著馬車，往山下運(yùn)炭，忽聽路邊的密林中“嗷”的一聲怪叫，沖出來一個綠臉的怪人來。這個怪人抬手一掌，便將拉車轅馬的馬首擊碎，古斌一頭栽下車來，他掙扎著爬起身來，悚聲問道：“你，你想干什么？”

那個綠臉怪人一揮右手，就將那輛炭車“轟隆”一聲，推進(jìn)了深深的山崖中。他惡聲道：“古斌，你跟老子燒炭去吧！”

古斌嚇得轉(zhuǎn)身想逃，那綠臉的怪人揚(yáng)手便丟出了一個袋子，黑呼呼的袋子將他的身體牢牢地套住，袋子里彌漫著一股詭異的香氣，古斌嗅到了那股怪香后，只覺得腦袋一沉，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當(dāng)古斌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座莫名山洞的石柱之上。那個劫持他的綠臉怪人名叫鐵無夏，綽號血魔。鐵無夏一見古斌醒來，惡狠狠地叫道：“我需要金剛炭，三十斤最好的金剛炭！”

鐵無夏可是武林中最有名的五大魔頭之一，為了稱霸武林，他竟然向少華派的掌門長虹劍項少端發(fā)出了挑戰(zhàn)。兩個人在少華山的絕峰之上激戰(zhàn)三百招，那一場大戰(zhàn)，只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后，血魔刀竟被長虹劍一削兩段，鐵無夏也被項少端揮劍斬下懸崖。

鐵無夏命不該絕，他竟跌落到一方無名的深潭中，鐵無夏在水中墜落潭底，無意間卻得到了一塊月蝕鐵。

月蝕鐵可謂武林異寶，它可以隨著月亮的陰晴圓缺，而隨時改變形狀。鐵無夏得到此寶后，就想用此鐵打制一把月蝕刀?？墒撬麎酒龊鏍t，買來熱度最高的馬槐炭，馬槐炭滾滾的熱力，都無法將月蝕鐵熔化。鐵無夏經(jīng)過多方打探，終于知道冶煉行中，熱力至尊為金剛炭，而古斌便有燒制金剛炭的祖?zhèn)魇炙嚕F無夏劫持古斌，便是基于這個目的。

古斌為難地道：“鐵先生，我祖上會燒制金剛炭不假，可是到了我這一代，手藝卻失傳了！”

鐵無夏冷笑道：“手藝失傳？我卻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很快地將祖?zhèn)鞯氖炙嚮貞浧饋恚　?/p>

古斌還沒等繼續(xù)解釋，鐵無夏舉起右掌“啪啪啪”分別在古斌周身的氣、血、神、精、識五脈上各拍了一掌，古斌身中五陰絕脈掌，他全身肌肉抽搐，氣血亂流，真比凌遲碎醢還要難受。

古斌強(qiáng)忍著劇痛，哆嗦著嘴唇叫道：“我，我真的不會燒制金剛炭！”

鐵無夏一見用刑無果，上前便解了古斌身上的五陰絕脈掌，然后“吱嘎”一聲，打開洞內(nèi)的一扇鐵門，鐵無夏一掌將古斌推到了黑乎乎的暗洞，威脅道：“想不出如何燒制金剛炭，你就死在洞里吧！”

古斌被推進(jìn)暗洞，他緩了一會兒力氣，這才半挪半爬著來到了洞底。他還沒等將自己的脊背靠在冰涼的洞壁上，只覺得身后傳來了一聲被壓痛的慘叫，古斌驚呼道：“你，你是誰？”

那個人用虛弱的聲音說：“我是馬槐炭場的老板馬原，你也是被鐵老魔脅持來的吧？”

那個名叫馬原的人講完話，他用火折子點(diǎn)燃了洞底一根手臂粗細(xì)的牛油蠟燭，隨著洞內(nèi)現(xiàn)出光明，古斌瞧著馬原和洞內(nèi)的擺設(shè)，不由得“啊”的一聲驚叫……

2.燒門

這是一座三丈左右高的山洞，寬敞的洞內(nèi)壘砌著一個小型的炭爐，上面還有一個手臂粗細(xì)的煙囪，煙囪彎彎曲曲，也不知通向了何處。爐旁擺放著燒炭所需的全部原料和工具，血魔鐵無夏準(zhǔn)備充分，古斌如果不能為其燒出金剛炭，他恐怕是休想離開這座山洞了。

古斌以燒炭為業(yè)，他對燒炭名家馬原的名字，也是早有耳聞。兩個人認(rèn)識以后，古斌借著燭火的光亮，先將關(guān)押自己的山洞巡視了一遍，最后，他在那扇閃著幽光的鐵門前停住了。

馬原看著鐵門，嘆了一口氣說：“烏沉鐵的鐵門，根本不懼怕我的馬槐炭焚燒，想要從這里逃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古斌回到了洞底，他一問馬原被囚的經(jīng)過，這才知道，馬原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洞里一個多月了。

月蝕鐵是一種至柔的軟鐵，更為詭異的是它還可以根據(jù)光亮的強(qiáng)弱改變形狀，血魔鐵無夏就是要利用此鐵的特性，打制出一把月蝕刀來。

鐵無夏首先脅持了馬原，逼著他燒出了最好的馬槐炭，可是馬槐炭熊熊的熱力，卻不能將銀白色的月蝕鐵熔化。故此他又將古斌抓回山洞，逼著他燒制金剛炭。

古斌經(jīng)過觀察后，他發(fā)現(xiàn)馬原對鐵無夏的恨意，絕對不在自己之下，他低聲地說：“馬老弟，我有一個逃出囚洞的辦法！”

古家燒制金剛炭的手藝并沒有失傳，可是燒制此炭，卻需大量地殺生，古斌覺得此舉有傷天和，故此他就對外說手藝失傳，再也不燒金剛炭了。

古斌的意思是，兩個人秘密地在洞里燒制出金剛炭來，然后借助金剛炭的熊熊熱力燒開烏沉鐵的鐵門，鐵門一開，他們兩個便可逃出樊籠了。

但最令古斌擔(dān)心的還是守在外面的鐵無夏，他們兩個人武功不高，沖出鐵門后，卻無法奪路而逃！

馬原笑道：“古大哥，只要你燒出金剛炭，我們就一定能逃出這座囚洞！”

鐵無夏正在修煉一種噬月神功，每到初一、十五月圓之夜，他都得到少華山的山頂上練功去。馬原被囚的這一個月，他已經(jīng)基本摸清了鐵無夏的練功規(guī)律，故此兩個人在初一、十五月圓之夜動手，就絕對可以逃出去。

古斌打定主意后，他就謊稱愿為鐵無夏燒制金剛炭。鐵無夏高興異常，每日送來當(dāng)做食物的野味和山果，倒也十分豐富。

鐵無夏為了能讓古斌燒出金剛炭，他在這座砌有炭爐的山洞中，便存放著幾百斤上佳的鐵核桃。

鐵核桃皮木質(zhì)堅硬，而且天然帶有核桃油，核桃皮被燒成木炭后，火力威猛，鮮有金屬不能被熔化。古斌掄起錘子，他先將鐵核桃用錘子砸開，接著將里面指甲蓋大小的核桃仁全都收集了起來。

馬原幫古斌砸完了鐵核桃，他本以為古斌接下來一定是開始燒炭了，哪曾想古斌卻將一個裝工具的小鐵箱子倒空，然后抓到了幾只又肥又大的山鼠，將山鼠裝進(jìn)這個小鐵箱子養(yǎng)了起來。endprint

馬原看著古斌每日用核桃仁喂食山鼠，他納悶地問道：“古兄，你這是在干什么？”

古斌說：“馬老弟，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古斌接下來，就開始用鐵核桃皮燒制金剛炭。燒制金剛炭可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一旦火候控制不好，那么一爐炭就全部報廢了。一百多斤的鐵核桃皮，只燒制了三十多斤的金剛炭。初一這日的午夜，兩個人趁著鐵無夏去少華山的山巔練功的機(jī)會，將這些金剛炭全部堆到了烏沉鐵的鐵門底下。

馬原看著古斌用火折子將金剛炭點(diǎn)燃，他盯著鐵門黑黝黝的顏色道：“古兄，這炭火根本就沒將鐵門燒紅，它究竟能不能將這扇鐵門熔掉呀！”

3.計謀

古斌也不回答馬原，他來到那個裝有山鼠的鐵箱子面前，伸手從里面抓出了一只肥碩的山鼠。這只山鼠被古斌殺死后，山鼠肚子里的一堆肥油便被古斌剝離了出來。

這只山鼠體內(nèi)的肥油可都是鐵核桃仁的精油。山鼠油被丟到那堆金剛炭上之后，就聽“忽”的一聲響，金剛炭的火苗由紅轉(zhuǎn)藍(lán)，火苗竟變成了一尺長短。隨即一股刺鼻的鼠油香氣，便在洞內(nèi)開始彌漫。

金剛炭在鼠油的作用下，開始激烈地燃燒，那座鐵門的顏色也由黑轉(zhuǎn)紅。馬原一見鐵門變紅，他掄起了一把鐵錘“咔咔”十幾下，便將燒紅的鐵門砸出了一個大洞。

金剛炭熄滅后，兩個人一前一后，從仍有余熱的鐵門的窟窿中鉆了出來，就在這時候，洞內(nèi)那根粗粗的牛油蠟燭被人點(diǎn)燃了。

點(diǎn)燭之人正是一臉奸笑的血魔鐵無夏。古斌驚叫道：“血魔，你，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鐵無夏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山洞，他對著馬原呵呵一笑說道：“馬原，你能將燒制金剛炭的秘法偷學(xué)而來，這可是大功一件呀！”

古斌看著一臉奸笑的馬原怒吼：“你，你竟是個奸細(xì)？”

馬原說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古兄，我勸你也就不要再執(zhí)拗了！”

古斌猛沖上前，他的兩手掐住了馬原的脖子，鐵無夏出手如電，立刻封了古斌的幾處穴道。古斌身子一歪“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古斌重新被綁到了洞內(nèi)的石柱子上。馬原按照古斌的燒炭方法，重新給鐵無夏燒制成了三十斤的鐵核桃炭。古斌養(yǎng)在鐵箱子里的山鼠被馬原殺死，那些鼠油全都丟到了鐵核桃炭之上。

隨著木炭被點(diǎn)燃，一股濃烈的鼠油異香在山洞中開始彌漫，金剛炭變成純凈的藍(lán)火后，赤炭頂上的月蝕鐵先是變紅，最后熔化成了一汪鐵水，這股色若紅蓮的鐵水流到爐下的一個石槽里，那個石槽中就刻有一把月蝕刀模樣的坯模。

隨著刀槽里的鐵水凝結(jié)，一把兩尺長的月蝕刀便被制成了，雖然這把刀還沒有開刃，但在鐵無夏這樣一個絕頂?shù)母呤质种?，月蝕刀即使不開刃，也照樣是一把傷人的利器。

鐵無夏得意地將月蝕刀握在手里。這把刀一經(jīng)揮動，刀身竟能隨著燭光的明滅，變換著奇異的形狀。有了這把神鬼莫測的寶刃，鐵無夏何愁不能一統(tǒng)武林呢？

鐵無夏正要仰天大笑，洞口一道七彩的劍光暴起，項少端手中的利劍就好像是長虹般，猛地向鐵無夏的眉心刺來。

鐵無夏揮刀招架，可是他手里的月蝕刀磕到長虹劍上之后，刀身因為太軟的緣故，竟無法阻止長虹劍的進(jìn)攻。

項少端將鐵無夏殺得連連后退，血魔一邊疲于招架，一邊吼道：“項少端，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項少端呵呵笑道：“這怪異的鼠香香飄十里，我是循著味道，最終發(fā)現(xiàn)了你的老巢！”

馬原被鐵無夏劫持后，項少端就猜測出鐵無夏準(zhǔn)備煉制月蝕刀的秘密，他就暗中找到了古斌，陳述利害。古斌最后被項少端的正義感動，他終于答應(yīng)，一定要為武林的康寧，除掉鐵無夏這個血魔。

古斌站在一旁，他沖著鐵無夏冷笑道：“你知道嗎，馬原偷藝學(xué)來的金剛炭冶煉方法完全是錯誤的！”

金剛炭的原料確實是鐵核桃炭，但要煉制金剛炭，卻需要將鐵核桃炭磨成炭粉，混到包括鼠油的七八種動物的油脂中，再誘惑山鼠吃下。山鼠吃下這種帶有動物油脂的炭粉后，那些炭粉在山鼠的體內(nèi)淤積，便會形成一粒粒的結(jié)石，山鼠最后胃腸堵塞而死，鼠腹內(nèi)的結(jié)石，才是真正的金剛炭。

只有用這樣的金剛炭，才能將月蝕刀冶煉得軟硬適中，成為一件殺人的利器?？墒菬七@種合格的金剛炭，卻極為耗時耗力，三十斤金剛炭，至少也需要七八年的時間。

而鐵核桃炭加上鼠油后，雖然木炭也可以劇烈燃燒，將月蝕鐵熔化，但總因溫度不夠，那制成的月蝕刀最后也變成了一把拙劣的武器。

鐵無夏聽古斌講完緣由，只氣得他“嗷嗷”大叫，他不顧一切地?fù)]動月蝕刀，直向古斌胸口刺來。古斌根本不躲，他隨手抓起了一把木椅子擋在了胸前，那把異型的月蝕刀竟連椅子都無法刺透，鐵無夏只氣得身體搖晃，“哇哇哇”地連吐三口鮮血。

項少端手中的長虹劍劍芒暴漲，鐵無夏后背連中七劍，最后他怪叫一聲，慘死在了地上。

那把月蝕刀最后被項少端撿起，然后他掄起了胳膊，將月蝕刀往斷崖下丟了過去。月蝕刀在天空劃了一道優(yōu)美的曲線，“咕咚”一聲，落到了少華山山澗下的深潭里。

項少端看著潭底的漣漪漸漸歸于平復(fù)，他念道：“月蝕圓缺，貪念終滅，血魔亡后，武林太平！”項少端和古斌的臉上，洋溢的全都是欣慰的笑容！

選自《上海故事》2013.1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