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出土墓志·重慶卷》重慶地名整理與研究

段卜華

（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重慶北碚400715）

《新中國出土墓志·重慶卷》重慶地名整理與研究

段卜華

（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重慶北碚400715）

以《新中國出土墓志·重慶卷》中重慶出土的歷代墓志為語料，對墓志中所見重慶地名（包括鄉(xiāng)、鎮(zhèn)、街道、山、水、寺廟等）進行整理與考證，然后對其進行語言、文字、歷史、文化（包括圖騰崇拜、姓氏、避諱、宗教、社會心理等）等方面的專題研究。

墓志；重慶；地名

本文以2002年中國文物研究所編制的《新中國出土墓志·重慶卷》（以下簡稱《新出墓志重慶》）中重慶出土的歷代墓志為語料，對墓志中所見重慶地名（包括鄉(xiāng)、鎮(zhèn)、街道、山、水、寺廟等）進行整理與考證，然后對其進行語言、文字、歷史、文化（包括圖騰崇拜、姓氏、避諱、宗教、社會心理等）等方面的專題研究。

本文選取了《新出墓志重慶》中《大隋開府儀同三司龍山公（質）墓志》等70通墓志，對其中166個地名進行了整理與研究。

一、結構研究

地名是指人們賦予某一特定空間位置上自然或人文地理實體的專有名稱。[1]從地理學上講，一個地名通常由專名部分和通名部分構成，專名的作用是對某種特征進行區(qū)分，通名的作用是分類說明。

(一)“專名”式

“專名”式是指一個地名中省略了通名部分，只有專名，這在墓志當中很常見。有時候是句式的要求，有時候是習慣。（括號當中為根據(jù)墓志的年代補充出來的通名部分）

如：巴川（郡）、夔（州）、璧山（縣）、涪陵（縣）、榮懿（縣）、銅（梁縣）、武?。h）、涪（州）、綦江（縣）、永川（縣）、武龍（縣）、江津（縣）、南平（軍）、豆蒼（山）、汾陽、合陽、酉陽、江口、重慶（府、衛(wèi)）等。

有的地名有時還會省略一部分專名，如銅梁縣常省作“銅”，綦江縣也會省作“綦邑”。

(二)“專名+通名”式

1.單純詞充當專名

單純詞即由一個語素構成的詞。

（1）單音詞充當專名

如：萬縣、溪橋、南州、南山、三峽、吳山、柳市、江州、萬潭、上溪、長里、鳳山、巴州、巴峽、巴縣、巴邑、巴郭、漁溪、永城、夔州、夔城、合州、義門、酆都、綦邑、璧水、思水、黔州、涪州、恭州、昌州、渝州、忠州、伏市、寨山、叡陵、信州等。

（2）雙音詞充當專名

如：鳳凰溝、鳳凰山、鳳山等。

2.合成詞充當專名

合成詞即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語素構成的詞。

（1）偏正結構

如：青杠嘴、石板田、對岸溪、仙女洞、銅鼓潭、祥云寺、火峰山、白帝城、大足縣、南平軍、牛頭寨、牛角沱、萬安廂、仙人屋、黑石里、大江里、石門山、石垣子、巴東郡、巴川縣、武龍縣、渚公鄉(xiāng)、江津縣、墊江縣、鐵檠城、銅梁縣（邑）、蟠龍山、廣陵郡、長樂里、瑞應山、大地埧、大地壩、小市埧、九思里、千福寺、六嬴山、六傳坪、兩路口等。

（2）動賓結構

如:飛鳳山、遺愛祠、撻槍壩、知路里、臥龍山、來龍山、登云坊、建平郡、奉節(jié)縣、歸義鄉(xiāng)、遷善鄉(xiāng)、化俗里、護國院、隆化縣、流金鄉(xiāng)、延恩寺、樂善坊、通遠門等。

（3）主謂結構

如：龜停鄉(xiāng)、鶴遊坪、鳳騰穴、鸐鳴里、龍興縣、天生壩等。

（4）聯(lián)合結構

如：平定鎮(zhèn)、荊竹堡、摩圍山、中正里、休沐里、太平社（鄉(xiāng)）、德義鄉(xiāng)、榮懿寨、忠孝坊等。

單音詞充當專名的最多，占24﹪。在構成專名的四大結構中，除過單純詞作專名的40個，剩下的地名中偏正式最多，占22.6﹪，而這一現(xiàn)象和整個漢語詞匯發(fā)展史是一致的。沈懷興在《漢語偏正式構詞探微》一文中表示，從先秦到現(xiàn)代，偏正式一直最多產(chǎn)。這是因為在給無比豐富的客觀事物取名時，“這個名字不僅指稱該事物，而且要準確地反映該事物的某一特點，以達到突出該事物并區(qū)別于他事物的目的。”[2]

(三)“專名+通名+通名”式

在該結構中，存在通名轉化為專名的現(xiàn)象，即原地名轉化為新地名的專名部分，然后再加一個新的通名。如：夔州府和夔州路。夔州本是唐武德二年置的州名，宋咸平年間改為夔州路，明洪武年間改路置夔州府

再如：璧山縣、墊江縣、黔江縣、永川縣、梁山軍、重慶府（衛(wèi)）、白市里、小市埧、兩路口、金馬寺街等。

二、命名理據(jù)研究

地名的命名總是有理據(jù)可言的，它要么是復合地名，要么與該地的自然實體有關，要么反映了該地的歷史文化。

（一）復合地名

復合地名即兩地或數(shù)地合并,各取其一字組成新的地名。如：

酆都：按《續(xù)漢書》載：“改平為豐自隋始……豐民洲在平都山下，隋兩取之以名縣”。一說取豐水及平都山為名，見清陶澍《蜀輶日記》。二說取長江中“豐穩(wěn)壩”與“平都山”各一字置豐都。而據(jù)《續(xù)漢書》：“豐傍加邑，我明始?！载S傍加邑，而羅酆地府之說始行”，知明改“豐”為“酆”，建國后簡化為“豐都”。

榮昌縣：明改昌元縣置，因地處昌州和榮州之間，故而得名。

（二）自然地理實體考察

《釋名》：“隨其所在山川土形而立其名”，劉熙在此提出了“因形名之”的命名方式，亦即“因形探源”的通則。重慶地處西南丘陵地帶，位于長江和嘉陵江的交匯處，因此重慶自古與山水等自然實體有關的地名比比皆是。在筆者統(tǒng)計的166個地名中，由于山水而得名的地名占總地名的24.7﹪。

1.因山為名

華林甫認為以山為名的實例，先秦時可能早已有之。而以“山城”著稱的重慶，山約占總面積的3/4，所以，與山等自然實體同名或因山得名的地名自然不在少數(shù)。如：

龜停鄉(xiāng)：鄧少琴認為即今小南海，位于大渡口區(qū)跳蹬鎮(zhèn)。《重慶府志》載：“龜停鄉(xiāng),有甕壩、石洞、龜停三里”。據(jù)《長江三峽鄉(xiāng)鎮(zhèn)地理考》考，甕壩里在今九龍坡區(qū)西彭鎮(zhèn)泥壁沱,石洞里在今江北區(qū)梁沱,龜停里在今大渡口區(qū)跳蹬鎮(zhèn)小南海,龜停鄉(xiāng)的范圍大致在三地之間的長江水道上。按《重修一統(tǒng)志》載：“龜停山，在江津縣西江中；輿地紀勝，山若龜形”。《釋名》停，“停也，道路所舍，人停集也”，是說行路人暫為休息之處，此地俗又稱車亭子。

銅梁縣：唐武周長安四年置。按《元和郡縣志》載：“取小銅梁山為名。”又據(jù)《讀史方輿紀要》，銅梁山“州南五里，東西連亙二十余里，巔平整，環(huán)合諸峰，此為獨秀。有石梁橫亙，色如銅”，故名銅梁。

武龍縣：唐武德元年析涪陵縣置，治今武隆縣西北。按《太平寰宇記》“以邑界武龍山為名”。

銅鼓潭：位于今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據(jù)說，因地處銅鼓河之官潭岸邊，由于官潭包圍著一塊巨石，很像古時之銅鼓，由此而得名。

隆化縣：葬地①位于今南川區(qū)。唐置隆化縣，治今南川區(qū)。以縣西永隆山為名。

璧山縣：唐至德二年置，治今璧山縣。按《元和郡縣圖志》載：“璧山縣……川中有一孤山，西北二面險峻，東南面稍平，士人號為重山，至德二年置縣，因山為名”。

梁山軍：宋開寶年間置，治梁山縣，即今梁平縣。按《太平寰宇記》載，因界內高梁山得名。

石頭作為外在的地理表象，有山就有石，與石有關的地名有，如：

石門山：葬地，位于今石坪橋。按光緒《大寧縣志》載：“石門山,在縣東北,兩石相對如門,七八九甲均以此編為石門里”。

石膏山：葬地，位于今上清寺。

石垣子：葬地，位于今武隆縣土坎鄉(xiāng)。

有山就有穴、洞、坪、壩，如：鳳騰穴（葬地，位于今銅梁縣）、仙女洞（葬地，位于銅梁縣雙山鄉(xiāng)）、六傳坪、大地壩、撻槍壩等。

重慶地名中有一個比較特殊的通名“埧”，《漢語大詞典》引《廣韻·去遇》：“埧，堤塘”，“其遇切，去遇，羣?！币徽f為訛字?！缎鲁瞿怪局貞c》“埧”字作通名出現(xiàn)了兩次，一是“大地埧”，一是“小市埧”。明1543年《明誥封宜人劉（永年）母蹇氏墓志銘》葬于“鳳凰溝蟠龍山大地埧”，出土于今九龍坡區(qū)人和鄉(xiāng)新政村，而明1557年墓志《明大中大夫廣東布政使司左參政是閑劉公（臺）墓志銘》葬于“柳市大地壩”，也出土于九龍坡區(qū)人和鄉(xiāng)新政村，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大地壩”和“大地埧”就是同一個地方，這也就基本可以說明，“埧”是個訛字。而“小市埧”無考。

2.因水為名

劉熙《釋名·釋州國篇》：“兗州，取兗水以為名也”，就散發(fā)著“因水為名”原則的雛形，而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就明確提出了“因水以名地也”這一說法。

重慶不僅三面環(huán)水，而且其中大大小小的溪流星羅棋布，似江中的陸地，故古稱江州。而又因嘉陵江古稱渝水，故又稱渝州。

墊江縣：西魏恭帝時置，故治在今合川區(qū)，后移治今址。《說文解字》“褺，重衣也。巴郡有褺江縣?！倍斡癫谩墩f文解字注》認為，“墊”本作“褺”，從衣。執(zhí)聲。“嘉陵江、涪江、渠江會于此入大江。水如衣之重復然。故以褺江名縣”，“今《地理志》《郡國志》巴郡下皆作墊江縣。蓋淺人所改也。據(jù)孟康曰‘音重疊之疊’，知《漢書》本不作墊江也。”

綦江縣：元末置，位于今綦江區(qū)。關于其得名，一說因為綦江的顏色（《讀史方輿紀要》）。一說因為姓氏（《郡縣釋名》）。

黔江縣：唐天寶元年改石城縣置，治今黔江區(qū)。按《郡縣釋名》載：“黔邑有黔江，自思州發(fā)源，凡五百余里，與岷江會于涪江之東，水常湛然澈底，以其出于黔州，呼為黔江?？h因以名”。

永川縣：唐大歷年間置，治今永川區(qū)。據(jù)《太平寰宇記》，因縣城三條河流（今永川河、文曲河、東門河）匯流，形如篆文的“永”字，故取名永川。又《今縣釋名》：“縣北枕侯溪，波瀾壯闊，因以為名”。

藍溪：即藍溪河，亦名南溪口河、興隆河，在合川、武勝兩區(qū)縣邊境。據(jù)《重慶地名志》，因部分河段河水呈藍色，故名。

漁溪：葬地，位于石坪橋。

上溪：《清重修明江口上溪梨子堡李貞人碑誌》：“江口上溪梨子堡李貞人之墓”，江口即今江口鎮(zhèn)，故上溪位于今江口鎮(zhèn)一帶。

合州：西魏恭帝三年置，治今合川區(qū)。按《元和郡縣志》載：“以涪江自梓、遂州來，至州南與嘉陵江合流，因名合州”，又《郡縣釋名》：“以涪、宕、嘉前位》：“遷移綦江青杠嘴落業(yè)”，“綦江”即綦江區(qū)，故青杠嘴位于今綦江區(qū)一帶。伸入江中的叫嘴。

西漢初年谷梁赤在《谷梁傳》中總結了“水北為陽，山南為陽”的地名命名原則，這一類地名以山川河水為參照物，如：

合陽：位于合川區(qū)，按《重慶地名志》載，因地處嘉陵江、涪江匯合處之北，取水北為陽之意，故名。

酉陽州：元置，治今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按《今縣釋名》載，以在酉水之北而得名。一說因在大酉山之陽而得名。

（三）歷史文化考察

地名不僅能反映自然地理實體，也能記錄歷史，蘊藏文化內涵。地名是社會歷史的活化石，是文化的鏡像。因此，地名與歷史事件、移民、經(jīng)濟、圖騰崇拜、避諱、姓氏、宗教、社會心理等都是息息相關的。

1.地名與歷史事件

重慶作為歷史文化名城，自然因事為名的地名不少。如：

重慶府：宋淳熙十六年（1189）置。對于其命名現(xiàn)有三種說法：一是南宋孝宗之子趙惇受封恭王和即帝位(宋光宗)都于此，取“雙重喜慶”之意。二是按《蜀中廣記》載：“重慶者，以其介紹（紹慶府）、順（順慶府）二慶之間也”。三是據(jù)南宋樓鑰《跋金花帖子綾本小錄》：“祖、父俱在者，今曰重慶”，宋光宗即位時，其祖母憲圣慈烈皇后及其父孝宗稱太上皇均臨視了光宗的登基慶典。周文德認為第一種最可靠，因為它是“宋代潛藩升府制度（潛藩升府，宋制，指的是皇帝在即位前的封地在即位后均升為府）的必然，又與潛藩升府的地名命名方式和類型相一致”，而且，“取名重慶，滿足了皇帝的心路歷程，彰顯了宋人給府命名時選用漢字的極端偏好”[3]。而第二種解釋明顯與時間不符合，因為順慶府是于寶慶三年（1227年）升府的，紹慶府是于紹定元年（1228年）升府的，而恭州升重慶府是在宋淳熙十六年（1189年）。

奉節(jié)縣：唐貞觀更人復縣置，故址位于白帝城，元遷至現(xiàn)駐地，一說宋遷。按《今縣釋名》載：“蜀先主終，諸葛亮受遺照于此，有武侯八陣圖，縣名蓋旌武侯，托孤寄命，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故云奉節(jié)也”，取“奉皇節(jié)度”之意。

鐵檠城：位于云陽縣治北約三十里處，又名元天宮、漢城山。據(jù)《明玉珍及其墓葬研究》，乃宋末楊侯宜家筑以抗元。

鶴遊坪：《明故顯考妣張公（格）石氏墓志銘》“辟元兵入蜀，遂家涪之黑石里……葬于其里鶴逰坪”，說明鶴逰坪位于黑石里，而出土地是墊江縣白家鄉(xiāng)永平村，待考。關于鶴游坪的得名，民間有“鶴繞坪”“鶴出于坪”等版本，《涪州志》引《錦里新編》有載。然而鶴游坪的興盛，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軍事，因為鶴遊鎮(zhèn)一直以來是川東北的咽喉，是農(nóng)民起義和戰(zhàn)爭的大本營。當?shù)厝嗣駷榱吮Ｐl(wèi)家園，建寨修卡，形成今天所見到的山寨式軍事大城堡。

牛頭寨：位于梁平縣，按《明玉珍及其墓葬研究》載：“系南宋淳祐二年筑以抗元者?！盵4]

忠州：唐貞觀八年置，治今忠縣。按《太平寰宇記》載：“以巴臣蔓子，及巴郡守嚴顏，并著忠烈而名”。

恭州：北宋崇寧年間改渝州置。因渝州趙諗反叛，朝廷認為“渝”字不詳，因為“渝”本來就有“變”義，《說文解字·水部》：“渝，變汙也。從水俞聲”，遂改“渝”為“恭”，意思是讓渝州人民恭順地服從于朝廷。

通遠門：位于今渝中區(qū)渝中半島。通遠門的前身為鎮(zhèn)西門，基址為三國時期蜀后主劉禪建興四年所建?，F(xiàn)存的通遠門城墻及城門是明朝洪武初年守將戴鼎在原有城墻的基礎上修建的，是重慶“九開八閉”的十七座城門之一。古時巴蜀戰(zhàn)事頻繁，把通遠門建在地勢相對較高的七星崗高坡上，居高臨下，是為了確保重慶城的安全。

涪陵縣：西漢時置，一說隋置。按徐中舒的觀點，涪陵是取“涪水旁有巴先王陵墓”之意。又說因位于涪江入水口而得名。

平定鎮(zhèn)：葬地，位于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鐘南鄉(xiāng)。

2.地名與移民

因晉“永嘉喪亂”后“五胡亂華”，甘肅、陜西、漢中一帶的移民大量涌入四川重慶一帶，以及明清之際的戰(zhàn)亂和自然災害，導致巴蜀絕大部分地區(qū)似乎已成“無人區(qū)”。于是清實行“插占為業(yè)”的移民政策，大批移民進入巴蜀。而這些移民來到新地方后，不知道當?shù)氐拿?，或者為了思念故鄉(xiāng)，遂取故鄉(xiāng)的地名為遷居地的地名。錢穆在《再論楚辭地名笞方君》就有說“異此同名，……可以推見古代民族遷徙之遺跡者?！盵5]

汾陽：葬地，葬于“七步汾陽郝師莊”，位于今奉節(jié)縣幸福鄉(xiāng)魚腹村。而山西省有汾陽市，據(jù)《今縣釋名》，山西省的汾陽因“北川汾水所出，西南至汾陰入河”，故名。

山西街：《明故李（貦）母夫人唐氏（秒定）墓志銘》：“以疾正寢于登云坊瑞應山山西街寓所”，具體地點不詳。

3.地名與經(jīng)濟

昔日的重慶有不少以商業(yè)、服務業(yè)以及商肆店鋪來命名的地名，如：

綦市：按《今縣釋名》載，綦江縣乃“古綦市地”。綦市大概就是買賣絲綢的市場，南宋時這里叫做“綦市”，一說綦江河的名字源于“綦市”，而綦江縣的名字是因為綦江河而得名的。

柳市：葬于“柳市大地壩”，位于今九龍坡區(qū)人和鄉(xiāng)新政村。

馬鋪：“萬州梁山軍墊江縣馬鋪”，馬鋪乃是買賣馬匹的市場。

白市里：位于今九龍坡區(qū)白市驛鎮(zhèn)。按《重慶地名志》載：“明清時，此地是重慶至成都的驛站，集市貿易繁榮，形成天天趕場的自日市場，習稱白市驛”，白市里也由此得名。

伏市：“江津縣伏市”，即位于今江津區(qū)一帶。

4.地名與圖騰崇拜

馬克思認為“圖騰一詞表示氏族的標志或符號”[6]，最初只有圖騰之分，而無地域之別，李玄伯在《中國古代社會新探》一書中表示，我國最古的地名，大部分是圖騰的名字。用這種圖騰的氏族，因定居在某一地，就用圖騰以名其地。如：

（1）巴

《說文解字》“蟲也?；蛟皇诚笊摺Ｏ笮??！毕x，《說文解字》“有足謂之蟲。無足謂之豸。從三蟲。”蟲，即大蛇，蟲即蟲。蛇，《說文》“巴或從蟲?！薄墩f文解字注》：“巴篆本以蟲篆引長之而已。乃又加蟲左旁。是俗字也?！薄渡胶＝?jīng)·大荒北經(jīng)》：“西南有巴國，有黑蛇，青首，食象”，所以“巴”是一種蟲蛇。牛汝辰在《中國地名文化》中就說“每一個群體都以某種動物或植物作為自己的圖騰，并以它作為自己的名稱”[7]，所以，“巴”首先是一種對蟲蛇的圖騰崇拜，后來成為氏族名——巴族，再后來成為國名——巴國，最后成為地域名——巴縣、巴邑、巴州、巴郭等。

巴縣：北周武成年間改墊江縣置，郭子章認為是蜀漢置，治今巴南區(qū)。按《清史稿·地理志》載，因“城內巴山，縣以此名”。

巴州：出自公元600年《大隋開府儀同三司龍山公（質）墓志》，按《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隋時的巴州指的是北魏延昌三年（514年）置，治今四川巴中市。

三巴：按《華陽國志·巴志》載：“建安六年，魚復蹇允白璋爭巴名，璋乃改永寧為巴郡，以固陵為巴東，徙羲為巴西太守，是為三巴”。

巴川縣：唐開元年間置，治地今銅梁區(qū)。按《太平寰宇記》載“唐開元二十二年，刺史張希莊奏割石鏡之南，銅梁之東地置巴川縣，以地在巴川，故為名”。唐改合州置巴川郡，治今合川區(qū)。

關于“巴”名稱的由來至今仍無定論。一說“巴”即是龍，也即巴人崇拜的圖騰，“蛇在殷時，則以‘龍’稱之，……象巨口長身之蟲，蓋即‘巴’字。龍為神話之巴，無可疑焉?！盵8]。二說由于所產(chǎn)植物而得名。《史記》：“苴、蜀相攻擊?！彼抉R貞《索隱》：“苴音巴。…或巴人、巴郡，本因芭苴得名，所以其字遂以苴為巴也。”童恩正認為“苴”即是蘆葦，四川俗稱芭茅。三說由于一種地形而得名。據(jù)《大宋重修廣韻》載，上古至漢代，“巴”之本意為“壩”，“巴”“壩”同音，只有平聲去聲的差異罷了?！稄V韻》對“壩”的來歷記得十分清楚：“蜀人謂平川為壩”。四說由于水流形狀而得名，按《元和郡縣志》載：“梁州之域，古之巴國也。閬、白二水東南流，曲折如巴字，故謂之巴”。五說因居住環(huán)境而得名。巴族的祖先有生于石穴的傳說，而川東的方言中，又長期的呼“石”為“巴”，故巴最初可能就是指的石、石穴。

（2）龍

《禮記·禮運》有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睗h民族自古把“龍”奉為祖先的化身，自稱是龍的傳人，把“龍”作為圖騰來崇拜。龍成為地名，最早見于《左傳·成公二年》：“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龍”即是春秋時的魯邑，在山東泰安市東南。而“龍”字在重慶的地名中也頗受歡迎，據(jù)周文德對重慶市2000年、2005年、2009年三個時間地名用字情況的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龍”字使用頻率最高，80次，遠遠超過居第二位“溪”字的55次。[9]

來龍山：葬地，位于今巴南區(qū)跳蹬鄉(xiāng)。

武龍山：位于今武隆縣，按《讀史方輿紀要》載：“縣東五十里逶迤如龍，下有空洞，一名武龍山，唐以此名縣”。

蟠龍山：葬地，位于今九龍坡區(qū)。

臥龍山：葬地，位于奉節(jié)縣幸福鄉(xiāng)魚腹村。按道光《江北廳志》卷一《輿地·山·仁里》載：“臥龍山……是明時閔中珠創(chuàng)建,山上遇晴時嘗有云氣,土人疑為臥龍噓云狀”，故名。

龍山：自古有龍必有鳳,龍鳳相對。據(jù)《長江三峽鄉(xiāng)鎮(zhèn)地理考》，明代有鳳山在江北,則必有龍山在江南。由民國《長壽縣志》可知,龍寨山上有龍山寨,今龍山寨在長壽區(qū)江南鎮(zhèn)龍山寨村境內。

白帝城：位于奉節(jié)縣，于建武元年所建。按《蜀中名勝記》引《東觀漢記》載：“白帝城舊名魚復，公孫述見白龍入井中，以為應己之祥，改為白帝”?！褒垺辈粌H象征著神圣吉祥，而且象征著帝王，如龍顏、龍體等。所以公孫述見殿前井中有白龍出，自號“白帝”。

（3）鳳

《詩經(jīng)·商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兵P凰，歷來是祥瑞的象征。

鳳凰山:葬地，位于今銅梁區(qū)巴山鎮(zhèn)。

鳳騰穴：葬地，位于今銅梁區(qū)。

鳳凰溝:葬地，葬于“鳳凰溝蟠龍山大地埧”，位于今九龍坡區(qū)人和鄉(xiāng)新政村。

飛鳳山：葬地，位于今銅梁區(qū)。

鳳山：萬歷《四川總志》：“鳳山,長壽縣治西一里,形似鳳故名?！?/p>

鳳樓山：葬地，位于今合川區(qū)。

5.地名與避諱

在我國封建社會里，名諱是我國特有的一種制度，主要反映在文字和稱謂上。在封建社會中，帝王的地位權勢是高于一切的，為了突出其至高無上的地位，與當時的皇帝或者其祖宗、皇后、皇太子同音、同字的地名要改，這就叫避諱。

因李淵的外祖叫獨孤信，為了避諱，唐武德二年將山南道信州改為夔州，后移治今奉節(jié)縣?！缎鲁瞿怪局貞c》還出現(xiàn)夔州路、夔州府、夔城等。

夔州路：北宋咸平四年置，治夔州，即今奉節(jié)縣，為川陜四路之一。

夔州府：明洪武年間改夔州路置，治今奉節(jié)縣。

夔城：因奉節(jié)是夔州府治地，所以人們往往忽略了奉節(jié)的縣名，而稱它“夔城”或“夔府”。

6.地名與姓氏

在我國地名中，用姓氏命名的地名俯拾即是。一方面，因為中國人重視血緣關系，習慣于聚族而居，遂以家族姓氏來命名。另一方明，因為戰(zhàn)亂和自然災害，出現(xiàn)了大批的移民現(xiàn)象。而以同宗同鄉(xiāng)結伴遷移的現(xiàn)象尤為普遍，而這些大族移民來到新地方后不知道該地的名字，于是就以家族的姓氏來命名，于是就出現(xiàn)了很多的姓氏地名。如《城固縣鄉(xiāng)土志》有載：“明季寇亂以來，自甘肅、四川、山西、湖北遷居者，一姓民聚族一鄉(xiāng)，即以姓名其地……如高氏聚居高家村?！盵10]

潘家巷：“涪之潘家巷”，即涪州潘家巷，位于今涪陵區(qū)。

蹇君山：葬地，位于今巫溪縣。今重慶天官府、蹇家橋、蹇家巷等即因蹇義家族而得名，故知蹇達的子孫曾居江北某地。

吳山：葬地，位于今墊江縣白家鄉(xiāng)云龍村。

白君山：葬地，位于今九龍坡區(qū)九龍鄉(xiāng)茄子溪。

蔡家溝：葬地，葬于“蔡家溝戌山辰兼辛乙”，位于今璧山區(qū)八塘鎮(zhèn)蔡興村。

呂家灣：葬地，位于今永川區(qū)。

郝師莊：葬地，位于今奉節(jié)縣幸福鄉(xiāng)魚腹村。

7.地名與宗教

舊時重慶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等盛行，因此重慶地名也受到了宗教的熏染。如：

金馬寺街：位于潼南縣，據(jù)說是因為一和尚從一馬嘴里取出的金子修的這座寺廟，遂取名金馬寺。后香火旺盛了，廟外就有人修房子，開店鋪做起了生意，就形成一條街，就叫金馬寺街，也叫馬蹄街。

延恩寺：葬地，位于今大足區(qū)北。

千褔寺：葬地，葬于“涪陵千褔寺”，位于今涪陵區(qū)。

祥云寺：葬地，位于今奉節(jié)縣。原名祥巖寺，始建于唐天佑年間，明代永樂二年重建。據(jù)說因廟宇重建時，天空經(jīng)常出現(xiàn)五色云，故而得名。

龍興觀：葬地，位于今奉節(jié)縣。

遺愛祠：位于今江津區(qū)。光緒六年，在江津縣池岸建一排數(shù)間廟堂式建筑，命名遺愛祠。其意是將江津歷代功德知縣等人之名位，列入祠中，以傳芳名，“遺愛”后人。

眾人相信神仙方術，如“仙女洞”“仙人屋”等地名。

8.地名與社會心理

中華民族自古很重視字義，經(jīng)常選一些吉祥、福瑞、興隆的字眼，表現(xiàn)了統(tǒng)治者和人民希望長治久安、社會和諧的心理態(tài)度。

德義鄉(xiāng)：《新出墓志·重慶》中共出現(xiàn)了三次，一是“巴縣德義鄉(xiāng)漁溪之原”，葬地，位于今石坪橋；二是“德義鄉(xiāng)寨山”，葬地，位于今重慶市；三是“重慶府巴縣德義鄉(xiāng)白市里”，位于今九龍坡區(qū)白市驛鎮(zhèn)。萬歷《重慶府志》：“德義鄉(xiāng),有趙市、石橋、白市、鳳山、雙山、柳市、復安七里。”據(jù)韓平考，德義鄉(xiāng)大致在原巴縣西部,地跨今沙坪壩、九龍坡與大渡口三區(qū),具體位置不可考。[11]18

九思里：“涪陵府渚宮鄉(xiāng)九思里”，這是引用典故而名?！熬潘肌币辉~出自《論語·季氏》，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p>

武隆：明洪武十三年改“武龍”為“武隆”，表示祈福，“隆”為“龍”的音轉。

太平社：《明處士何公儉何母程氏墓志》：“世居古巴川縣太平社迓”，故太平社位于今銅梁區(qū)一帶。

歸義鄉(xiāng)：“巴邑歸義鄉(xiāng)”，巴縣治今巴南區(qū)，則歸義鄉(xiāng)在今巴南區(qū)附近。

遷善鄉(xiāng)：葬地，位于今石坪橋?！吨貞c府志》：“遷善鄉(xiāng)，有龍山、善慶、樂磧、大城、大洪、銅鼓六里?！睋?jù)《明代長江三峽鄉(xiāng)鎮(zhèn)里地理考》，樂磧里在今渝北區(qū)洛磧鎮(zhèn),大城里、大洪里在今渝北區(qū)太洪鎮(zhèn),上述幾里均在渝北區(qū)的東部與東北部,故推斷遷善鄉(xiāng)大致亦應在這一區(qū)域范圍內,具體位置不可考。[12]遷善，去惡為善；改過向善?！睹献印けM心上》：“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

化俗里：葬地，位于今石坪橋?；?，謂風俗受德教而發(fā)生變化。司馬相如《難蜀父老》：“必若所云，則是蜀不變服，而巴不化俗也。”

仁壽坊:命名仁壽，寓意吉祥，又取仁義長壽之意。隋開皇十八年置仁壽縣，唐移今治?！洞竺饕唤y(tǒng)名勝志·四川名勝志》仁壽縣“隋文帝仁壽間所置縣，即以年號為名”《中國地名語源辭典》：仁壽縣非仁壽間所置?？h名仁壽，或因隋文帝晚年常居仁壽宮，故取為名。

榮恩山:葬地，位于今巴南區(qū)六角鄉(xiāng)萬河村。

中正里：《明故邑庠生張篆溪（秉）墓志銘》：“銅之中正里”，說明位于今銅梁區(qū)。

長樂里、樂善坊、萬安坊不可考。

三、從墓志看《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

王國維創(chuàng)立了二重證據(jù)法，即“取地下之實物，與紙上之遺文互相釋證”。傳世文獻有些是不全面的，有些是經(jīng)過當事人篡改的，有些是在后世流傳當中失實的，這就需要通過出土文獻來補正?！吨袊沤竦孛笤~典》（以下簡稱《詞典》）是戴均良等主編的建國后第一部大型古今地名詞典，但筆者從《新出墓志重慶》這本墓志材料出發(fā)，發(fā)現(xiàn)其中詞條也不乏錯誤和不完整之處。

1.詞條有誤

永興軍：《詞典》載是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置，次年改興國軍。但《宋太夫人陳氏墓志銘》是宋紹興十六年（1146年）的，說明詞條有誤。

南州：《詞典》載是唐武德二年置，北宋黃祐五年（1053）年廢。但《宋故秀才龔君（耆年）墓志銘》是淳熙元年（1174）年的墓志，依然有“南州”的稱謂，說明詞條有誤。

2.詞條不完整

平定鎮(zhèn)：《詞典》載平定鎮(zhèn)位于廣東省化州市西北部，但該地是《明故明威將軍酉陽宣撫司宣撫史冉君（儀）墓志銘》的葬地，位于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鐘南鄉(xiāng)，故詞條不完整。

鳳山：《詞典》載：“又稱鳳翥山。在甘肅省。”但《大明故李（仕亨）母李氏孺人墓志銘》，“窆于南山之崗，前賓鳳山。”萬歷《四川總志》：“鳳山,長壽縣治西一里,形似鳳故名”，故詞條不完整。

再如：汾陽、龍山、廣陵郡、吳山、鳳凰山、兩路口、合陽等。

注釋：

①葬地即出土地。在明清以前，鄉(xiāng)、里、亭、舍、坊等小地名，官家的正史很少記錄，直到明清地方志的出現(xiàn)。所以，關于明清以前鄉(xiāng)、里、亭、舍、坊等小地名的材料，碑刻，尤其是墓志中的卒葬地幾乎是唯一的材料，而且是唯一可靠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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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清戀

Arrangement and Study on the Place Names of Chongqing in the“New China Unearthed Epitaph of Chongqing”

DUAN Bohua
（Research Institut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Southwest University,Beibei Chongqing 400715,China）

The paper takes the“New China Unearthed Epitaph of Chongqing”as the corpus,to research place names of Chongqing(including township,town,street,mountain,water,temples,etc.)，and then continue to do monographic study language, character,history,and culture（including totemism,surnames,taboo,religious,social psychology,etc.）

epitaphs;Chongqing;place names

H13

A

1673-8004（2014）06-0109-08

2014-03-25

段卜華（1989-），女，甘肅慶陽人，碩士生，主要從事石刻文獻、古漢語詞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