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帥,陳 坤
(哈爾濱工程大學思政教研部,黑龍江哈爾濱150001)
布哈林在1921年寫作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一書中,系統(tǒng)提出了意識形態(tài)理論,葛蘭西在《實踐哲學》一書中對此進行了批判。有學者認為,葛蘭西“與布哈林學說的批判性對話對他的學說 (指文化領導權思想——筆者)的形成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保?]1923年,布哈林在《無產階級革命和文化》一文中,闡述了無產階級文化建設的必要性,討論了無產階級的文化原則。1925年,布哈林在《無產階級和文藝政策問題》一文中,又詳細論述了取得無產階級文化領導權的可能性和現實要求,并提出了取得領導權的具體方法。這些思想內在關聯,是一個有機整體,構成了布哈林無產階級文化領導權理論。布哈林的文化領導權思想對我國意識形態(tài)建設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布哈林指出,無產階級革命和資產階級革命相比較,一個重要的不同點是文化問題。在封建社會中,資產階級可以憑借特殊的經濟地位發(fā)展自己的文化教育事業(yè),并且可以形成比封建地主階級更為發(fā)達的文化。所以,在資產階級革命勝利后,資產階級作為統(tǒng)治階級可以很容易掌握和運用國家機器。然而,無產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不可能形成比資產階級更高的文化,那么,當無產階級取得政權時,由于無產階級不懂文化或者文化水平不高,在管理國家時不可避免的會犯很多的錯誤。那些掌握文化的階級也會消極怠工。由此產生了無產階級革命的巨大耗費。布哈林指出:“工人革命的這些額外的巨大耗費,將不可避免地成為所有工人革命的特性?!保?]91在無產階級革命勝利之后,文化上落后的階級要想維持統(tǒng)治,必須依靠其他階級和知識分子的力量,由此就出現了復辟的可能性。關鍵在于,一個文化上落后的階級不可能長期統(tǒng)治文化上先進的階級,“經過一段時間,就會發(fā)現,這些占據高位、壓迫著文化較高的民族的勝利者,被人家從下面削弱了[2]96”,這使得無產階級政權存在蛻化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布哈林強調建設無產階級文化的極端重要性。
布哈林在批評托洛茨基關于無產階級文化問題時提出了無產階級專政將是一個長期過程的重要觀點。托洛茨基對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過于樂觀,認為共產主義社會很快就要到來。無產階級專政只不過是很短暫的過渡時期,現在談無產階級文化及其建設沒有必要,因為還沒有等無產階級文化建設好,無產階級連同他的國家都要歸于消亡。到那時,我們要建設的不是帶有階級性質和特點的文化,而是在共產主義社會建設全人類的無階級差別的共同的文化。布哈林批評了托洛茨基的觀點,指出他犯了兩個錯誤:一是他忽略了無產階級專政的長期性,二是沒有看到各國無產階級革命的不平衡性。他指出,蘇維埃俄國的建立正處在被四周的帝國主義包圍的特殊境地,許多國家的無產階級還在為奪取政權進行著艱苦卓絕的革命斗爭,在這種情況之下,決定了俄國的無產階級專政將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我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無產階級文化建設,“以統(tǒng)治階級的形象和面貌為標準形成起來的文學不可避免地將具有自己的特征?!保?]339
布哈林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作為一種有組織的政治力量成熟起來,但絕不是作為一種文化力量成熟起來的。”[2]346無產階級可以利用各種有利條件,發(fā)動暴力革命取得歷史意義的領導權,但是,面對文學、藝術、教育等意識形態(tài)領域,無產階級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獨自掌握領導權。原因在于,一方面,無產階級受到資產階級的剝削和壓迫,沒有發(fā)展自己文化所需的經濟條件和必要時間;另一方面,資產階級實行教育和文化壟斷政策,使得無產階級在思想上沒有完全擺脫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因此,無產階級不可能在剝削社會里形成比統(tǒng)治階級還要發(fā)達的文化。這就決定了在革命勝利以后,無產階級管理文化事務會顯得十分笨拙。所以,布哈林指出,無產階級“正處在雖已取得政權,卻尚未成熟到可以掌握文化領導權這樣一個時期,”[2]346那么,提出取得文化領導權的任務也就勢在必行、順理成章了。
“同路人”這一概念是托洛茨基在1923年首次提出的,它代指無產階級作家與資產階級作家之間的一個作家階層,布哈林稱之為“非無產階級作家”。布哈林指出,要取得文化領導權,就要正確對待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同路人”,他反對像對待敵人那樣通過階級斗爭的暴力方式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批評那種“既沒有絲毫分寸感,還采取了過火的策略”的方法,主張正確對待“同路人”要采用改造和一定時期內和平排擠的方法。 “同路人”雖然不是無產階級的一部分,但也不是階級敵人,與無產階級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此外,“同路人”是掌握文化的一個作家階層,在無產階級作家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可以通過改造“同路人”的思想,利用他們在文學上與無產階級聯合,為無產階級文化事業(yè)服務。對于那些不合作甚至搞破壞的知識分子,可以通過和平排擠的方式,從文化領域中予以“驅逐”。
布哈林指出,要加強無產階級的自我教育,首先要克服共產黨在文藝政策上的兩個缺點,一個是共產黨人的自大狂,另一個是喪失立場。共產黨人自大狂是列寧最為深惡痛絕的問題,因為無產階級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獨自領導文化事業(yè),哪怕是其中的一個部門。有些共產黨人卻自大到對文化問題指手畫腳,不尊重文化發(fā)展規(guī)律和文化工作者,“這意味著,我們從開步走的時候起便可能把事業(yè)毀掉?!保?]349在文化事業(yè)上喪失原則和立場,將無法保證文化發(fā)展的正確方向,存在把文化發(fā)展引入歧途的危險,意識形態(tài)的黨性和階級性問題必須引起我們的高度注意。在布哈林看來,“真正的困難在于無產階級必須轉到文學、文化諸多領域,并由此以自己辛勤的工作來贏得他們本身在社會中的領導權?!保?]因此,自我教育的另一個重要內涵是培養(yǎng)無產階級的知識分子和文化干部,無產階級知識分子和文化干部要努力發(fā)展無產階級文化,并用它來教育廣大工農群眾,提高無產階級和人民群眾的政治覺悟和文化水平,更好地鞏固無產階級專政。
布哈林指出,黨對文化的領導是方向、路線和原則的領導,是總的、一般的領導,不是具體的領導。之所以確定這樣的文化政策,主要原因有:第一,黨暫時還不具備實施全面領導的能力,布哈林說:“我們還有一系列東西不懂,而且我確信,在比較長的時間內我們也不可能學會這些東西?!保?]349第二,文化發(fā)展有其固有規(guī)律,要尊重文化工作者,不能違背文化發(fā)展規(guī)律和對具體業(yè)務橫加干涉。布哈林強調在文化領域要開辟更廣闊的競賽天地,其原因在于:一是文藝有其特有的形式和風格,只有以競賽的方式才能促進文藝的不同形式、風格、流派競相發(fā)展。二是文藝發(fā)展要推陳出新,創(chuàng)造新的形式和風格,也需要開展廣泛的競賽,競爭是文化創(chuàng)新的基礎。布哈林鼓勵成立各種文化團體,只要堅持在黨的一般路線指引下,“能成立多少文學小組和團體就成立多少吧?!保?]351由于布哈林將堅持黨的一般領導和開展最廣泛的競賽視為取得文化領導權的重要途徑,堅持實行開明的文化政策,20世紀20年代的蘇聯文化界“各種文化藝術團體蜂起,各種藝術主張并立,各種學派爭雄,大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勢”。[4]
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復雜尖銳的形勢下,“能否牢牢掌握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導權和主導權,已成為有效駕馭意識形態(tài)領域、不斷提高意識形態(tài)工作科學化水平的關鍵問題?!保?]布哈林提出的無產階級文化領導權思想有著特殊的歷史背景,取得領導權的方式方法也帶有明顯的時代印記。但是,布哈林的思想依然有著強烈的現實感,通過汲取布哈林文化領導權思想的有益成果,以期對加強我國意識形態(tài)建設有所裨益。
布哈林指出,文化領導權問題關系到國家政權的安全,不能形成和保持自己的文化并在國家意識形態(tài)領域占據統(tǒng)治地位,那么,國家政權就有喪失和蛻化的危險。布哈林在近一個世紀前提出的重要觀點,時至今日依然發(fā)人深省。我國清末思想家龔自珍在《古史鉤沉論二》中說:“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歷史典籍是一個民族最為珍貴的文化遺產,這說明,文化與國家興亡密切相關。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在1990年提出了文化軟實力的概念,認為當今世界國與國之間的競爭既包括在經濟、科技、軍事等硬實力,也包括以文化、意識形態(tài)吸引力表現出來的軟實力,在信息時代,文化軟實力的作用將更為凸顯。美國著名政治學家薩繆爾·亨廷頓提出了文明沖突論,認為21世紀世界大國的角力,將被文明的競爭和沖突代替。西方學者為文化競爭提供了理論依據,事實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在冷戰(zhàn)時期就調整了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戰(zhàn)略。之所以發(fā)生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的悲劇,其原因之一就是這些國家沒有守住意識形態(tài)陣地。近些年,發(fā)生在突尼斯、蘇丹、也門等非洲國家的不流血的革命,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視為是西方意識形態(tài)戰(zhàn)略的延續(xù),西方國家甚至妄圖將所謂的茉莉花革命引入到中國,它們一刻也沒有放棄對我國進行西化的圖謀,在國際上與我爭奪話語權,對中國形象進行妖魔化,通過互聯網等各種手段進行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滲透,傳播西方的價值觀念,這必須引起黨和政府的高度警惕。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切實維護國家文化安全”,“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完善國家安全體制和國家安全戰(zhàn)略,確保國家安全?!保?]2014年4月15日,習近平主席主持召開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首次系統(tǒng)提出了總體國家安全觀。他指出:“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7]習近平主席的重要講話,是對文化安全和總體國家安全關系的最新認識和精辟論述,這表明,文化安全是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的重要組成部分;文化安全作為非傳統(tǒng)安全,是國家安全體系的重要內容;文化安全對總體國家安全發(fā)揮著保障作用。
布哈林認為,對于無產階級來說,取得政權,不等于取得文化領導權。文化領導權的取得,不能通過強制的行政力量。他提出了取得文化領導權的具體方法,一方面要加強無產階級文化建設,另一方面,還要正確對待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同路人”,善于利用已有的、其他階級的文化,服務于無產階級文化建設。我們的黨是在中國執(zhí)政并將長期執(zhí)政的黨,鞏固黨的文化領導權,根本之策還是不斷增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引導力和包容性。馬克思主義是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黨的指導思想,是立黨立國之本。當前,用馬克思主義引導社會文化思潮的難度加大,究其原因,最主要的一條是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宣傳跟不上人民群眾對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的需要。實際上,中國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生態(tài)等許多問題,中國的學者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學者沒有及時作出很好的回答,而是由外國的、非馬克思主義的學說和觀點替我們回答了。在這種情況下,誰能對中國的實際問題作出最深刻的回應,誰就能贏得群眾,吸引群眾。當前,一些問題的研究流于表面,沒有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深入到中國社會問題的核心,對一些重大的社會問題沒有作出有價值、有力度、有說服力的回應。馬克思說:“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保?]早在1979年3月,鄧小平就要求馬克思主義者研究和解決“我國今天最重要的新情況,最重要的新問題”,并指出:“深入研究中國實現四個現代化所遇到的新情況、新問題,并且作出有重要指導意義的答案,這將是我們思想理論工作者對馬克思主義的重大貢獻”。[9]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必須研究國家和社會面臨的重大現實問題和主要任務,“回避現實中的重大問題,離開了社會實踐,就不能真正堅持馬克思主義,更不能推動馬克思主義研究創(chuàng)新?!保?0]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傳統(tǒng)文化和外來文化中有許許多多抓住事物根本、反映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有益成分,這些文化思潮不僅滿足了人民群眾對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的需求,而且豐富和繁榮了我國文化市場,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相得益彰、互為補充。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要積極主動的吸收一切有益的人類文明成果,無論是傳統(tǒng)的中華文明,還是漂洋過海、遠道而來的西方文明,馬克思主義以其徹底的科學性能夠最大限度的包容,將其納入到自己的理論體系中來,使得主流意識形態(tài)呈現出異彩紛呈、兼容并蓄的特點和優(yōu)勢。
布哈林在取得文化領導權的方法中提出無產階級的自我教育。他指出,要克服共產黨人的兩個缺點,一是喪失立場,二是自大狂。這對黨的宣傳干部隊伍建設提出了明確要求,一是政治素質過硬,即“要敢說”,二是業(yè)務能力精良,即“要會說”。當前,我國意識形態(tài)斗爭復雜尖銳,亟待打造一支政治素質過硬、業(yè)務能力精良的宣傳干部隊伍。一方面,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中,出現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現象。只要進行正面宣傳,給黨和政府點贊,就會遭到一小撮人的口誅筆伐,扣帽子貼標簽,群起而攻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一些宣傳干部卻視而不見,我們的一些媒體機構卻默不作聲,豈非咄咄怪事?出現這種現象,說到底,還是我們的宣傳干部立場不堅定,黨性觀念不強。是一些干部愛惜自己的羽毛,看重自己的“名聲”,緊張自己的政治前途,害怕別人說三道四,說長道短,其實,這是過于計較個人的厲害得失,置黨的利益于不顧。我們的宣傳干部只有站穩(wěn)立場,胸懷坦蕩,才會底氣十足,無懼流言,為黨和人民的事業(yè)鼓與呼,是無上光榮。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宣傳思想部門承擔著十分重要的職責,必須守土有責、守土負責、守土盡責。宣傳思想部門工作要強起來,首先是領導干部要強起來,班子要強起來。”[11]我們各級領導干部要站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風口浪尖,靠前指揮,把那些敢于為黨和人民發(fā)聲的干部提拔到宣傳工作的重要崗位上來,我們的宣傳媒體也要為這樣的干部加油鼓勁。另一方面,意識形態(tài)斗爭尖銳復雜,光有“勇”還不夠,還要有“謀”,這里的“謀”就是宣傳干部的工作能力。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宣傳干部要提高工作能力, “要加強學習、加強實踐,真正成為讓人信服的行家里手?!保?1]提高宣傳干部的工作能力,一要推動宣傳工作走向科學化、專業(yè)化、專門化,避免外行領導內行;二是宣傳干部要把握新世紀、新階段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規(guī)律和特點,分析意識形態(tài)斗爭中的突出矛盾和重大現實問題,不斷掌握強大的理論武器;三是廣大宣傳干部要掌握宣傳工作的政策、策略和方式方法,提高網絡輿情的監(jiān)控和宣傳能力,提高新媒體技術的開發(fā)和運用的能力,努力使自己成為符合意識形態(tài)斗爭新需要的新型宣傳干部。
[1]邱運華.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文化中介與形式內涵——布哈林《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的文藝問題[J].馬克思主義美學研究,2005(8):183.
[2][俄]布哈林.布哈林文選:上冊[M].北京:東方出版社,1988.
[3][蘇]羅伊·麥德維杰夫.布哈林的最后歲月[M].段稚荃,譯.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88:66.
[4]鄭異凡.布哈林論[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162.
[5]鄭永廷,任志鋒.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領導權和主導權研究[J].教學與研究,2013(7):46.
[6]習近平.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N].人民日報,2013-11-16(01—03).
[7]本社通訊員.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N].人民日報,2014-04-16(01).
[8]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
[9]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79.
[10]紀寶成.有關馬克思主義研究創(chuàng)新的幾個問題——紀念《教學與研究》創(chuàng)刊50周年[J].教學與研究,2003(5):13.
[11]習近平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強調[N].人民日報,2013-08-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