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如茶

王濤

男人如茶，無論生長的山巒是山清水秀，還是水澤溝壑，在成長的過程里，必須要經(jīng)歷狂風(fēng)暴雨的洗滌，忍受久旱無雨的干渴，承受烈日無情的暴曬。每年的梅雨季節(jié)，要做到長期地浸泡在潮濕里，依然保持一種樂觀；干旱時際，忍受著饑渴，披著脫水的外衣，依舊豁達地笑看春花秋月。

茶和男人一樣，一生歷經(jīng)坎坷，幾經(jīng)風(fēng)雨，看盡世事，閱盡滄桑。在承受中，頑強地由春的絢麗向夏的飽滿和秋的輝煌挺進，幼稚和天真在行進中不斷遺失，老練和成熟在向前中日積月累。心胸變得博大，醇香醞釀的彌久，有了納萬物的寬廣，有了無欲則剛的超然，有了心平如水的豁達。在堅忍中，由人性初顯起程，帶一身純純淡淡的青澀，走近初識情懷，穿過天真幼稚，步入自然完美，帶一身鮮涼而氣色清香的滋味，攜歲月磨勵后不經(jīng)意間溢出睿智的回味無窮的濃厚。

由茶苗到茶樹是一個成熟生長的過程，生長是需要有代價的。從嫩芽到成品，從稚嫩到成熟，晾曬、烘烤、焙制這一個規(guī)范的流程，每一次都會增加著人生的閱歷。在去粗取精、不斷進步的過程里，茶葉采集天地之精華，吸納萬物的靈氣。婀娜多姿、隨風(fēng)輕輕搖曳的枝頭，簇簇嫩綠的飽滿中盈香暗藏，在循序漸進的積蓄中過濾沉淀、成為恒久。在水的浸泡中，生命高貴的氣息裊裊飄逸溢出，像攜著生命最初的顫音而來的江南春雨，挾著茶清雅灑脫的美韻，滋物無聲，似有若無的輕輕彌漫地拂面而來。其品性已隨風(fēng)飄蕩其物形之外，淡雅高潔，無欲矜持，嫻靜柔美。

茶樹像男人一樣有種與生俱來的堅韌和剛強的傲骨，當(dāng)凜冽的寒風(fēng)挾著暴雨襲來時，茶樹的枝條在狂風(fēng)中掙扎。即使有時枝被折斷，葉被撕毀，但茶樹錚錚鐵骨、獨立的自尊讓它寧折不彎，決不會摧眉折腰、跪倒在地，即使只剩半節(jié)埋在地下的根，它也要不餒不屈地屹立如初。

男人如茶，而且男人比女人更愛喝茶。阿慶嫂的小茶館里坐的八方客，大部分是形形色色的男人；城市里雨后春筍般崛起的茶樓里，進出的大部分都是西服革履的精英男子。喝酒吃茶似乎成為進入商界的必修課，也成為男人應(yīng)酬的專用工具。茶似乎是專為男人而生的，也好像只有男人才能在閉目輕抿中，品味咀嚼出茶纏綿清香和澀澀的真諦。

男人能真正配得上“茶”這個稱呼？這也未必。盡管愛茶、品茶者以男士居多，但許多人只可惜他們品出了茶的味道，卻沒能把茶的品質(zhì)滲透到自己的血液和骨髓里，對人生的感悟，只是初品出一些表面的淡淡味道?？赡苣腥耸聵I(yè)責(zé)任感太強了，人生路上健步如飛，顧不上細細來品茶的濃香和酣醇，只把它當(dāng)做干渴后的一種解渴飲料，沒工夫也不想去感悟茶在水的浸泡下漸進透出的由苦到香的味道……于是，有人用金錢換來看不懂的書畫和品不明白的香茶，只為抬高身份、附庸高雅；有人一擲千斤買來片刻的紙醉金迷，只為標(biāo)榜自己的新潮和奢華。

男人如茶，男人的一生是干澀的，這一點和茶相似。人們往往只看到男人光彩的正面，卻忽略了背后他們的忍辱負重和有淚往心里流的悲壯。古代的女人，喜歡的是男人的勤勞、重情和書生般的溫和，于是流傳甚廣的是才子佳人的戲劇。而現(xiàn)代的新生代女人，更多的關(guān)注男人揮金如土的豪放和不拘小節(jié)的豪爽。不能說女人全是重錢而輕情的，但整個宏觀價值觀卻是朝這個方面轉(zhuǎn)化了，即使是還保留一部分傳統(tǒng)情感的女人，面對勉強能養(yǎng)家糊口的男人，她也會在嘴上期期艾艾地埋怨：“噢，我的命好苦！你這個沒用的人！”于是，當(dāng)某一個她認(rèn)為是成功人士的男人走進她的生活，她就會由衷地佩服，這種敬佩就像和風(fēng)細雨一樣，潤物細無聲地撥動她認(rèn)為已經(jīng)沉寂的心弦。她那干枯裂縫的心湖，需要一種情懷去充盈，渴望一種柔情來滋潤。當(dāng)那個穩(wěn)健成熟的男人向她矜持地微笑、誠穩(wěn)地晗首時，傳統(tǒng)的她鬼使神差地會邁出她過去從未想也不敢想的那樣堅強的一步。物質(zhì)勝過精神，沒錢是萬萬不能。男人的戲謔，卻變?yōu)榕苏J(rèn)真的思索。

男人表面的偉岸和風(fēng)光，隱匿了他在生活這口大鍋里被煎熬的過程。就像茶一樣，不經(jīng)歷熱鍋的煎熬，沒有經(jīng)受過熱火的洗禮，沒有粉身碎骨的折磨，不能百煉成茶。男人和茶都有一個共性，就是用一生的堅忍換來成功后的平和，用一生的沉默洗去曾經(jīng)的浮躁，使生命趨于平靜，不張揚，靜靜地散發(fā)出淡淡的、苦澀的清香。他溫和地穿越千年的滄桑，靜佇一旁，細細地品味曾經(jīng)的艱辛與現(xiàn)時的快樂。哪個男人沒有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和悲壯？哪個男人心中沒有塵封的疤傷？當(dāng)幾個知己坐下喝上一杯老酒時，清貧的過去，曲折的經(jīng)歷，奮斗的過程，挫折和崛起，隱痛和獨寂，隨著醉意一一啟開封存的記憶，哪個硬漢都會在此時淚濕沾襟，哽咽無語。

男人如晾干的茶，將所有的憂郁痛苦和隱秘心事卷裹在葉片里，緊緊地收攏在層層包裹之中，從不與人訴說……只等如水的女人到來，他才會打開收攏的心扉，心甘情愿地任女人將清純、細潤、柔媚、深情化為水，悄無聲息地潤濕全身。在與水的相融中，舒展僵硬的筋骨，展開緊裹的心葉，鮮活蒼白的血肉，釋放沉積的隱匿，浸出品質(zhì)中的醇香，感受溫柔的浸泡，燦爛絢麗的人生，永恒持久的生命……好茶需要好的水質(zhì)、適當(dāng)?shù)乃疁?，還需要用心，才能品出和享受到茶趣。好的男人如果沒有一個賢德高尚的好女人，其優(yōu)秀的一面也難以散發(fā)出來，也難以成為一個真正的賢德之人。所以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個賢慧的女人。李世民沒有溫柔賢淑、美麗大方、端莊得體、聰明睿智、知書達禮、深明大義、一生從不干政的長孫皇后，何以成為千古明君？崇尚“重典治世”的明太祖朱元璋，沒有喜“仁厚”又崇尚節(jié)儉、不事鋪張的大腳皇后馬秀英，怎么能成就大明江山的輝煌？同樣，一個惡名昭著的男人身后，一定有一個奢侈貪婪的女人。唐玄宗不被“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愛吃荔枝的楊貴妃迷得神魂顛倒、暈頭轉(zhuǎn)向，怎么會有“安史之亂”暴發(fā)，又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馬嵬坡香消玉殞？紂王沒有蛇蝎心腸、惡毒婦人心的妲己，怎么會在拒忠言、害忠臣的路上越走越遠？漢成帝不專寵身輕如燕、舞技絕妙卻有著蛇蝎一般心靈的趙飛燕和趙合德這對淫蕩姊妹花，如何會有誤扳皇后、殺孕妃、害皇子、絕帝后的慘劇發(fā)生？又怎么會有千古恥笑的縱欲過度駕崩龍床的結(jié)局？

男人如茶，女人如水。茶如要散發(fā)出沁人肺腑的清香，確實離不開水。水泡茶，天經(jīng)地義；茶融于水，人人皆知。茶葉和水，天生就是般配的。一杯茶的好壞不僅取決于茶葉本身，更依賴于水的沖泡。100℃開水太燙，會損壞茶的有效成份，破壞營養(yǎng)成份，茶的清香也會隨第一縷霧氣而飛散，沒有了綿延的余香和回味。悍婦暴烈像滾燙的開水，能灼傷皮膚，哪個男人也受不了。柔弱無骨的 、逆來順受的涼水女人，男人也從心里喜歡不起來。沒有溫度的涼水泡不開茶，只是濕了男人的外衣，卻泡不出里面真正的味道?？梢哉f好水泡好茶，好茶潤好水。再好的水，也不能將壞茶泡出醇美甘甜的味道。再好的茶，一旦被提取成為茶葉渣后，若繼續(xù)泡，也是徒勞無益的。男人也是如此。男人外表的剛強后面，也有心靈的脆弱。掠奪性的使用，透支性的索取，男人這杯茶就會成為一杯清水，即使是茶做為茶渣還存在，但也是形存魂亡了。

泡出真正的好茶需要適當(dāng)溫度的水，需要一定的時間，還要掌握好形辨、聲辨、氣辨的火候。沖泡時間也要科學(xué)合理，短了泡不出味道，長了飛散了清香、滲出了苦澀。而且，好茶不是一遍水就能泡出味道的，有時需要相當(dāng)?shù)墓し?。?dāng)然，茶的好味道也不是一次就可以嘗出來的。但一旦品出了其中的真諦，你就會牢牢抓住，可以多年以后依然會記住這純香繞口、略有澀澀的初戀般的味道。

人分三六九等，茶也是貴賤分檔的。真正的好茶經(jīng)得起沸騰熱水和冰涼冷水的考驗，真正的好男人同樣也要能承受紅塵紛繁的侵蝕，這都是其本質(zhì)的品質(zhì)決定的。好茶難找，好男難尋。茶在杯中，上下漂浮，觀其外形難辨優(yōu)劣；香氣四溢，嗅其飄香難定高低；乍看上去，高低優(yōu)劣難以分辨。要知過山路，需問過來人；要知茶滋味，還需用心品。南北茶山無數(shù)，尋到好茶是件難事；天下男人茫茫，女人找到個好男人也非是件容易的事。沒有水，茶永遠是茶，它是沒有生命的。只有水讓他們流動，成為了茶水，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味道。男人沒有女人，不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是女人讓這個世界充滿了光彩，也用如水的柔情讓男人成為真正的男人。

如果男人是大山，女人就是繞山而行、千回百轉(zhuǎn)、滋潤綠華的長河，用陰柔給那雄壯的矗立添一分俊秀；如果女人是溝渠，男人就是靜流慢淌、盛月載萍的清泉，用陽剛給那崎嶇的旅途增幾分撫慰。

茶與水的相融，成就了茶水，它醉香怡人，芳香撲鼻，入口生津。數(shù)代人品其清純，贊其高潔，并將茶文化綿延至今，并不斷地發(fā)揚光大。男人與女人的結(jié)合，構(gòu)成了社會和諧和人類繁衍的繼續(xù)；并在滾滾紅塵中，品嘗著懊悔沮喪，翻閱著愉悅快樂，窺視著凄迷悲愴，演繹著一代又一代刻骨銘心的情，復(fù)制著一段又一段魂牽夢繞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