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窩鋪的春夏秋冬（組詩）

李亞寧，黑龍江蕭紅文學(xué)院14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1990年出生，甘肅敦煌人，綏化學(xué)院文學(xué)院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2010級學(xué)生，在《北方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過詩歌、散文二十余篇。

邱窩鋪的棗子熟了

邱窩鋪的棗子熟了

在這個秋天

一場秋風(fēng) 將它們?nèi)繐u落在了草間

母親包裹著頭巾，彎下腰

撿起每一顆落在草里的棗

小心翼翼地丟入筐中

一筐又一筐的棗，漸漸滿起

紅通通的，似要溢出筐外

整整一天

母親都埋下身子

她似乎不是在撿棗

而是在撿

這些年遺落的光陰

大雪覆蓋了南荒地

今年的大雪又一次覆蓋了南荒地

南荒地在雪中

做著一個千萬年的長夢

記得去年干完活時

我放下了手中的鐵锨準(zhǔn)備回家

卻聽到了地里的麥子

發(fā)瘋般生長的聲音

我在地頭久久佇立，靜靜聆聽

無盡的麥浪正一波波向我涌來

麥香隨風(fēng)而起

它們就這樣抵達(dá)了我的心中

多少人像我這樣起早貪黑

多年來為了追逐麥子

而耗盡了一生的光陰

大雪覆蓋著南荒地

找我的麥子還在多年以后的路上

滾動而來

這個冬天

這個冬天沒有落下一片雪

漫天飄著塵土鳥群

我瞇著眼站在河沿上大聲呼喊

風(fēng)吹散了我的聲音

枯蘆葦一波波地涌動而來

我像靜止在風(fēng)中的一根葦條

正經(jīng)歷著在邱窩鋪淌過的段段光陰

我也會在光陰里慢慢消失

如一粒黃沙 如一只麻雀

戈壁上的人和羊

牧羊人

穿著羊皮襖，舉著紅柳鞭

站在初春的風(fēng)中

大地遼闊

羊群如一把灑在戈壁上的豆子

在枯草間微微滾動

一切多么寂靜

羊在吃草 人看著羊吃草

羊群的孤獨也是人的孤獨

傍晚景象

時間將黃昏一步步拖入了黑夜的邊緣

白天的余熱還留駐在輕輕的風(fēng)中

風(fēng)吹到這樣遙遠(yuǎn)的村莊早就沒勁了

在風(fēng)中擺了一天的蘆葦也累了

靜靜停歇了

所有飛去遠(yuǎn)方尋食的鳥兒

又飛回村頭的老柳樹上過夜了

賀老頭家的羊也歸圈了

夕陽的紅霞燒透了天際

從烏魯木齊起航的飛機(jī)

在天空留下了兩道白色的噴氣

白房子

東沙包深處的白房子

多像被誰丟在沙漠里的一朵棉花

我好幾次想走到它那近旁看個究竟

看是否有人在沙漠里居住

看是誰將它涂抹成了雪白的模樣

順著它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直到太陽西斜 直到鞋底磨破

這是一個真正的秘密

我從未對誰說起

誘惑著我的白房子

故 鄉(xiāng)

故鄉(xiāng)

能讓我想起很多的意象

潛藏著深情的凝望與思念

日頭悄悄運送著

邱窩鋪的春夏秋冬

歲月的磨盤

將往事都碾成了金黃小米 粒粒晶瑩

我想用心去親吻每一處土地

不肯放過

哪怕小小的一寸

多么虔誠的行為

卻又顯得如此渺小 微不足道

每次夢中

我都在回鄉(xiāng)的路上把頭抬高

竭力找尋

哪座黃土梁上

埋著我逝去的親人

祖先的印象

早已模糊在了后代的奔波中

我記得有一個秋天

母親馱著一大捆柴

走在風(fēng)中

褪色的頭巾被汗水淋透

我記得又一個秋天

父親扛著一把锨

在地埂上轉(zhuǎn)悠

只有風(fēng)中飄浮著

兩聲咳嗽 一聲長嘆